清和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却见那山头被一层白雪笼罩，恰似披了一件雪白蓑衣，山间隐隐有橙黄灵力自山腰喷泄而出，不由得心中一动，只是面上却仍旧不动神色，朝小二笑了笑，道：“多谢小二哥了。”

那小二应了一声，朗声道：“您二位还有吩咐再说便是！”说着，又转身到一旁去收拾桌子去了。

待身边清净下来，清和扭头看向黑耀，挑眉道：“山里头精怪真多。”

黑耀伸手捏捏他冻得微红的鼻尖，神色柔软：“你可也是山里头出来的……”话没说完，便见面前那少年得意地抬起下巴，“那我也是厉害的精怪~”

“是，你最厉害了。”

“那……”清和眼巴巴地望着黑耀，活像只馋鱼的小猫儿，“你能不能拿些点心给厉害的精怪？”

“当然。”

黑耀失笑，伸手从怀里揣着的纸包里头寻摸了块点心喂到他嘴里头去。

——小剧场——

清和：我们去做喜服吧~o（*￣▽￣*）o

黑耀：好。

清和：我们成亲吧~o（*≧▽≦）ツ

黑耀：好。

清和：（*/ω＼*）那……那我们来H吧！

黑耀：Σ（ ° △ °|||）︴……按照设定你现在根本就是不知人事啊你从哪里学会的H！

第64章

接连数日的江南大雪，漫说山中已是人踪寂灭，便是那往日时不时跳跃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小鸟儿也藏在了巢里不肯出来；天地间恍然竟只余了一片寂静雪白。

黑耀同清和沿着城中小路缓缓而行，瞧着那天地之间雾凇沆砀，远山一色，倒也透出几分辽远无垠之感，令人顿生感慨。

黑耀一袭纯黑锦袍，益发地显得青年身形挺拔气势凌人，清和走在他身旁，瞧着路人惊艳的目光，心里头隐约升起几分自得：这样好看的人，是我的！

他心里头这么想着，握着黑耀的手也不由得更紧了几分，黑耀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了？”

清和唇角微扬，却不肯回答，眼睛四下瞟着，忽地目光一亮，指着前方笑道：“那个！”

黑耀见他眉目放光的样子，当下便猜他又瞧着了什么好吃的，顺着清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个烤红薯的摊子。

大个的红薯散发出香甜的气息，在这一片冰寒的雪地里升腾起一片诱人的白雾。守在摊子前的小贩见二人过来，立刻笑眯眯地揭开红薯上盖着的薄布，热络地介绍着：“这红薯又香又甜，口感软糯，好吃得很呢！”

“闻着就香~”清和笑眯眯地应了一句，微微踮起脚尖去看那高高的炉子上头堆着的一堆红薯。

黑耀便让清和自己挑了两个红薯，一个给他抱在手里烤着，另一个则拿在自己手里慢慢剥了皮，露出里头橘红的红薯肉来。

清和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语气里头都带了十分的向往：“啊~鼠二以前跟我说，烤红薯十分的好吃，果然！就连味道也这样的好！”

黑耀有些好笑，把那红薯拿在手中微微晃了晃：“要么？”

清和眼巴巴地看着他，脸上有几分委屈：“你不给啊？”

黑耀便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来，一面慢条斯理地剥皮一面问道：“给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好处！”清和挑了挑眉，伸手戳了戳手里捧着的大红薯，隔着皮戳下去一个小小的凹陷，在黑耀眼前晃了晃——“你不给我，我也这么戳你，给你戳上十个八个的洞~”

“真是……”黑耀失笑，到底将手里的红薯放到他嘴边：“你啊，怎么就这么爱吃这些东西，我往日里只知道深谷幽兰，饮风食露，却不晓得还有这样贪吃的小家伙在。”

清和先咬下一口咽下才回道：“那……那我就是这样子的呀，你再见到什么高雅的兰花也晚了，我才不放你走呢！”

“怎么会走呢？”黑耀低下头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温柔深情：“我不走，也不放清和走。”

“唔……”清和咬着一小块红薯，白净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微微有些懊恼：怎么黑耀就能这般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动作，自己却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呢？

……都是黑耀的错！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的清和回过神来，很是不满地瞪了黑耀一眼：“把以前不会说话的黑耀还给我！”

不会说话？黑耀一时茫然，是说自己狼形的样子么？

这时，二人正走至一处墙角边，墙上斜斜支出的一枝枯枝忽地抖了抖，落下一点儿碎雪落在黑耀眉头上，倒像是一下子白了眉一般。

清和先是一怔，继而抿着唇笑起来，还没说些什么呢，黑耀忽地伸手捏住了一个小东西。

原来是一只小麻雀。

灰色羽毛的小鸟儿在黑耀手里挣扎一番，却不得挣脱，当下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清和伸手以一道灵力拂去黑耀眉梢白雪，眼底笑意犹存：“你不要吓着它呀。”

说着，又把手里的红薯向前伸了伸，浓郁的香气一下子吸引了小麻雀的注意力，连挣扎都顾不得了，先伸出小小的喙去叼啄了几口红薯吞下去。

“……”黑耀好笑，怎么这只小鸟也这样爱吃？

清和抬头看向黑耀，“放了吧？”

黑耀松开手，重获自由的小麻雀先在低空盘旋了一转，继而扑扇着翅膀停在了清和面前，不时发出几声鸣叫，似乎是在恳求再分它一些红薯一般。

清和与黑耀对视一眼，而后把手里的红薯摊在手心：“你要吃？”

小麻雀立刻低下头啄了起来，飞上飞下的样子十分的可爱。

清和当下笑了起来，掰下了一小块红薯放在地上，小麻雀落在雪地上，先是仰起头左右看了看两人，才专心地低下头去吃那块红薯。

刚啄了几口，小麻雀又忽然飞上了墙头，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又飞出了三四只小麻雀，一同落在雪地上，围着吃那一小块红薯。

清和瞧得有趣，捧着红薯微微弯下腰看那几只小麻雀，几只小鸟察觉有人也不惊慌，抬起头朝着清和轻轻地叫了一声就又专心地吃红薯了。

“……难道我还没有红薯好看吗？”清和有些郁卒地伸手又掰下一小块红薯丢到小麻雀的中间，抬头看向黑耀。

黑耀笑着摇头：“你吃东西的时候也没看过我。”

“才不一样。”清和轻笑着反驳，又忽地探过头从黑耀手中的红薯咬下一口，一双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黑耀。

“你啊……”

微微摇摇头，黑耀到底忍不住笑了，正想说些什么，忽地将目光投向了小巷尽头，余光只扫得一点浅灰衣袍一闪而过。

清和也扭头看过去，只微微皱了皱眉，看向黑耀摇了摇头。

＊＊＊＊＊＊

三分淡墨，四分浓线。

极细的狼毫勾勒出少年精致的眉目，微弯的双眸如同寒夜星子，他与身旁青年并肩而立，一同看着地上几只欢喜的小家雀儿，身后红梅枝斜，染出满卷风情。

将手中笔小心翼翼地放在笔架上，青年唇角含着淡淡笑意，点了点头：“这次倒是不错。”

待纸上墨迹才稍干，青年伸手轻轻抚过少年眉目，眼中透露出一丝热切，他伸手微微拉开领口，摸出一枚碧绿的玉佩，放在唇上轻轻吻了吻。

第65章

夜深了，桌上放着的油灯火星已经越发的微弱，不时炸开一个小小的火星子。

清和托着腮坐在桌前，望着眼前的灯花出神，小小的橘黄的火光闪烁不定，像是下一刻就会熄灭一般。

黑耀推门进来，见他这副模样，便将手中铜盆放到一旁，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清和回神，扭头看见是黑耀，立刻露出一个微笑，只是很快脸上又染上了一丝极其浅淡的不安：“黑耀……总觉得有点奇怪。”

黑耀走过去一把把人抱起来，清和便伸手环住他脖子，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慢慢平静了心情。

“怎么了？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黑耀一边问一边把他放在床上，将一旁的棉被抖开铺好。

清和慢慢解开衣带，动作略有迟疑，他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无奈地摇头：“什么也没看见，就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说着，他看着黑耀，问道：“黑耀，你说……是不是貔貅又来了？”神色间很是认真紧张，仿佛立刻便要去与之对阵一般。

黑耀一怔，坐在床边，安抚道：“不是，上次地府走过一遭，我已非凶兽，他怎么还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说着，他伸手轻抚少年柔顺的发丝，心中盛满暖意，只想就这么抱着他的清和一刻也不松手。

清和看着他，一双猫儿眼里头闪烁着不安，他也不知自己这一时间涌起的奇怪思绪是为何而来，却只是冥冥中觉得，有什么带着点儿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黑耀知他本是仙体，必然比一般修者更能察觉恶意，只是他此刻半分不对也感觉不出，只能柔声安慰着清和：“想必是今天在外头呆久了罢，这大半夜的又还不睡，所以有些疲乏，心里头才不舒服的是不是？”说着又微勾唇角，似乎是在逗他一般：“往日里哪日不是早早便去休息了？小懒猫今儿倒精神了。”

清和被他说得不满起来，扭头便往被窝里钻，随手扯过厚厚的棉被盖住自己整个身子，连一丝头发都不留在外头，“我才不懒呢。”

“好好好，不懒，不懒。”

黑耀失笑，伸手把被子扯开些，自己也脱下外袍靴子上床躺下。

清和扭头看了看躺在身边的黑耀，小声嘀咕：“本来就不懒，而且我才不是猫呢，我是兰草。”

黑耀伸手替他将被角掖好，“好吧，我的清和最乖了。”

清和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索性闭上眼睛：“我要睡觉了，黑耀也快点睡着！”说完，又动了动身子，挤到了黑耀怀里头，觉得这出温暖的所在很是满意，这才安心地睡了。

“嗯。”

听得怀里少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黑耀慢慢睁开眼，扭头看着面容安静的清和，一双黑眸中皆是柔软，那是生性孤傲的黑狼绝不会在旁人面前流露的情绪。

凝视了清和片刻，黑耀忽地伸手，原本修长的手指竟长出了锋利的指甲，他速度极快地划开自己的胸口，沾了一滴血抹在指尖，又往清和眉间一点，那一滴血仿佛一瓣红梅落在了少年白皙的额头，分外美丽。

胸口的伤口已经愈合，黑耀又缩回了指甲，轻轻摸了摸仿佛长在清和额头上的那滴血，嘴角微扬：如今清和身上有他的心头血，除非自己元神俱灭，再无人可伤他分毫。

……只是……

这心头血落在他人身上，却是不会消隐踪迹的。黑耀有点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只希望清和明儿看见了不要跟他闹才是。

这么想着，黑耀又伸手搂住清和，二人一同睡去。

＊＊＊＊＊＊

青年缓步走在山林间，几点寒夜星子投射下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身上。

顺着狭窄的石径一阶阶走上去，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益发的寒冷，青年身上只穿了一件软罗春衫，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一般，细看去，他嘴角还噙着淡淡笑意，看起来心情十分的好。

待走到荒草掩埋下的一处破碑，青年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弯下腰拨开了两旁的荒草，随即便跳入了那个小小的洞口，干枯细长的草叶晃了几晃，很快便归于平静，重又将那处洞口盖住了。

待站稳了身子，青年轻轻敲了敲身侧的石壁，随着他的动作，石壁上接二连三亮起了细小的光点，远远望去，竟如同天上银河一般的让人迷醉。

“我回来了。”

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青年缓步走向墓道尽头的石门，闪身而入。

空旷的石室内，只有墙角处几架零散白骨隐隐昭示着室内曾经发生过的恐怖，青年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副画，缓缓展开。

画中并肩而立，唇畔含笑的两人俊美得不似凡人，身后数枝红梅更是衬得二人风骨清逸。又细细看了一遍，青年满意地点点头，拿着画往石壁上比了比，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向前几步，走到了一处描摹着冬日雪景的壁画旁，将手中的画靠在了石壁上：“你们就呆在这里好了。”

说来也奇，那墙上明明没有半点粘性，画卷却牢牢地粘在了墙上未曾掉落，青年又左右看了看，倒是很满意这番布局，方才从颈间取下一块碧绿的玉佩来，又微微握紧了右拳，脸上浮现出一抹嗤笑：“你这身子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毁了我的画，好歹也要还一幅不是？”言毕，他弯腰拭去了地上一处凹陷的些许薄灰，虔诚地将手中玉佩放了进去，待玉佩完全贴合进去，他又走到墙角边，随意捡了一根断面看上去十分锋利的断骨，毫不犹豫地插在了心口上。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将那一块碧绿包裹在一片鲜红之中，说不出的诡异，青年却好似放下了全身重担，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随着增加的鲜血漫过了玉佩，那一股妖艳的红光也益发地强烈，慢慢照亮了整个石室，比之前的点点荧光更为耀眼闪亮。

壁画中沉寂已久的诸般事物开始渐渐活动，静止的流水开始缓缓淌过山间，濡湿了正俯身饮水的小鹿的鼻尖……

而那一张原本贴合在墙面的画作微微松动，洁白的宣纸很快便脱落了下来，只是上面的诸般景致却与它分离开来，仿佛刻在了墙面上一般鲜活。

片刻之后，原本在画卷上微微低眉看着脚边小鸟儿的少年忽地抬起了头，睁大了双眼，那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在石室中显得格外灵动。

第66章

冬日天亮得也晚，已是辰时，天色却才泛起一片鱼肚白，一点阳光隐在层层云雾之后，倒似害羞一般的迟迟不肯亮起来。

细微的光线慢慢流转过城中青瓦白墙，顺着枝头几只家雀落在雕花木窗上，带着一点儿毛茸茸的感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坐在窗檐下的少年身上。

金粉一般的阳光落在面颊上，少年却无心去管这往日喜爱的美景，只微蹙着眉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紧闭的房门上，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吱呀一声轻响，有人自门外推门而入。

对上清和的视线，黑耀便在心底苦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做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来。

“清和，这城中的汤面很是有名，我们去尝尝可好？”

清和看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抿着唇不说话。

黑耀又绕到另一边，弯下腰看他：“这天气极冷，喝些热的才舒服不是？你往日不是最喜欢这些了？”

清和抬起头与青年对视片刻，忽然伸手猛地把人推开，语气不复往日软糯可爱，倒带上了几分怒气不满：“不要！”

……总算是说话了。

黑耀长舒一口气，顺着他的力道退了几步，又伸手握住清和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不生气了？好不好？”

清和使劲挣了挣，没有挣开，脸上显出几分懊恼来：“不好！”

大约是真气得厉害，少年一张白皙的脸都微微泛红，额上一点鲜红的印记仿佛红梅落雪一般的清丽动人，却是少年源源不断的怒气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