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后人痴迷的目光，前面那青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些东西算什么，等到进了墓室，你们还怕会没有好东西？”

身后众人对视一眼，迅速地跟上了前面的青年。

古墓里机关重重，纵然这些人都是老手，真正走到主墓室门前时，也是折损了将近一半，剩下的人强自打起精神，看那打头的青年将面前的石门打开，等到室内污气散尽，便接二连三地钻了进去。

甫一进室，众人便被眼前流光溢彩的画面震撼了，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看到石室中央的白骨，走上前去轻轻踢了一脚，那白骨即刻便零散地散落开来，一碰到坚硬的地面便化为了一堆灰烬。

“呵……”那中年人轻笑一声，用脚踢了踢一堆白灰，却无意间发现那白灰掩映下的一点新绿——

他眉目一凝，抬头看了看四下散开，各自去寻摸宝藏的众人，慢慢地蹲下了身子，伸出右手使劲地挖着那块玉佩。

原本契合紧密的玉佩被那中年人扣得微微松动，正在忙碌的众人也未曾察觉，有那么一瞬间，原本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壁画忽然暗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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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蛇居然喜欢这个啊……”清和低着头去看缀在自己腰间的一枚碧绿的玉佩，伸手轻轻地戳在玉佩的花纹上面。

“的确是很好的玉佩啊。”黑耀在一旁点头：“鸣蛇会喜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枚玉佩正是之前顾珏赠与他们的，前几日他们去那鸣蛇的店铺里看小河神，小孩子捧着炸糕吃得香喷喷的，鸣蛇坐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着小河神和他交换的一堆上好的珊瑚。

而清和二人一进店，鸣蛇的目光就被清和腰间的玉佩夺取了目光，当下便蹿到他面前，两眼光放地盯着清和问道：“这个，你换不换？”

清和自然不肯，虽然有些眼馋鸣蛇拿出的一大堆自己见也没见过的点心，还是不肯将这玉佩拿来交换。

最后倒是黑耀不忍心看清和可怜兮兮的样子，刻意释放出自己的威压“以大欺小”了一番，才让鸣蛇把那些糕点都拿给清和一一尝过。

清和拿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同鸣蛇谈条件：“这个玉佩真的不能给你啊，要不然我们拿别的东西同你换好不好？”

鸣蛇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盯着那块玉佩，口里还不满地嘀咕：“上好的冰种，通体一色的水绿，精巧的雕工——你拿什么和我换啊？”

清和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又舍不得手里的糯米团子，最后求助一般地看向了黑耀：“是没有什么好的了啊……”

黑耀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少年一脸不满的表情里微笑：“我们要去帝京啊，那里应该有许多好东西。”

鸣蛇倒是来了兴致，当下便道：“帝京？你们要去那里？那里宝贝的确很多，可惜我修为不够，不敢随意进去，你们替我找些好宝贝好不好？”

清和捏了捏手中软软的糯米团子，笑眯眯地点头：“好呀好呀——不过，你还得再送我一些点心才行~”

鸣蛇忙不迭地点头，又从高高的红木柜子里拿出一大盘的糯米团子，推倒清和面前：“记得多要些玉石和黄金啊……虽然对珠宝不挑剔，但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两样了……”

清和笑眯眯地点头，又拈起一块送到黑耀嘴边：“好歹是鸣蛇到处搜罗方子做的，你尝一尝。”

“太甜了。”

鸣蛇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你不喜欢就算了，清和喜欢就够了嘛。”说罢，他朝着清和挤了挤眼睛。

清和一怔，继而浅浅笑起来，一口咬掉了剩下的小半块团子：“最喜欢了。”

“所以……除了要时不时带回万玉山的糕点，还有要替鸣蛇找的宝贝……”

坐在马车上，清和扳着指头一个个数过去，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好多……”

黑耀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如今你可知道什么叫‘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了？”

清和一下子笑出了声，“知道啦~”

第62章

且说黑耀二人一路沿江而上，渐渐行至江浙一带，这地界素来富庶，沿途小镇也是修葺雅致，颇有水乡风韵的。

一路都是极尽精巧的青瓦白墙，小桥流水，江南人家修建自家院落只以奇石秀木营造一派山水，虽不比北方奢华贵气，却是更添几分自然之美，故而深得清和喜欢。这少年单是看那城中雕梁花窗就是留恋不舍，只盘算着日后要回山中将两人的小小山洞也设计出这样清新的样式来，黑耀听他这般打算，心里更生留恋。

故此，二人便刻意寻了那布置尤为精巧的院落而去，只做走马观花一般游玩一番，却也将那亭台楼阁看了个七七八八。

这日已是冬至，黑耀在房中将清和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肯放他出门。倒不是清和娇气，只因当初在山中时，每一入冬黑耀便不敢远离了那株兰草，只怕凡间严寒、浊气过多伤了那株小草，如今清和虽已修成人形，黑耀仍免不了的要担心，总觉得面前的少年还是小小的瘦瘦的，总要方方面面都护得周全了才算安心。

清和站在床边，乖乖地任由他把衣服大氅往自己身上披，待黑耀伸手替他拢好颈间衣领，便伸手去环住他，轻轻在黑耀颊边落下一吻，还不等黑耀反应，自己倒先脸红了，黑耀笑道：“我这被亲的都不曾害羞，你怎么反倒脸红了？”

“……总觉得不好意思呀……”

清和轻轻嘀咕一声，又听黑耀在耳畔道：“如此，那以后就不亲了？”

清和当即便摇头，反驳道：“那怎么可以！”抬眼对上黑耀一双满含笑意的眸子，方才觉得自己似乎是说了什么十分令人害羞的话，索性又拉着黑耀的衣领将人拉近些，再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很有一副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姿态，挑眉道：“不好意思也要亲！”

他故作一副凶恶的姿态，眼底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深情温暖，衬得少年容颜更是清俊雅致，黑耀看得微微失神，愣怔片刻方才低头在清和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又忍不住要去逗他，道：“我是十分好意思的，所以也要亲了。”

清和先是一怔，继而绷不住笑道：“果然是在人间游历便要学坏的，黑耀以前不会这样子说话的。”

黑耀也是好笑，摇摇头，十分认真地道：“我这是情之所至，方才发出这样的肺腑之言。”

说罢又牵起他手道：“今日冬至，我们去寻个羊肉馆子，也照着凡间的规矩暖一暖。”

清和一听有好吃的，立刻不再纠结“谁好意思谁不好意思”这样的问题，十分欢喜地跟着黑耀出了门。

见状，黑耀不由得在心底摇头苦笑，果然是只有了吃食便什么也不顾了的小馋猫。

只是他这么想着，心底对清和爱怜却是更深几分，只觉得那少年欢喜的眉目十分真切，显出毫不掩饰的天真可爱来，到底没忍住，又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清和捂着额头，睁大眼睛看着他，眼底带了几分惊讶道：“我们都出门了呢！”

——这样私密亲昵的举动是不可以在人前做的。清和在这凡间一路走来，就只牢牢记住这一点，黑耀要牵他的手还好，只是每每要如以往一般唇齿相抵便让清和羞赧起来，非要瞪黑耀一眼才算完。

黑耀不以为意地接受了少年的怒视，又挑了挑眉，“走罢，听小二说那羊肉馆子生意十分红火，只怕晚了就没有我们的地儿了。”

清和果然不再瞪他，急急忙忙地拖着黑耀便往楼下奔去，“那你还不快些……”

看着身前少年泛红的耳尖，黑耀在他身后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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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上鲜艳的画作已然染上了鲜血，喷溅状的血迹掩盖去了石壁上一丛繁茂的树枝。

几个男人慌张地对视了一眼，脚下横七竖八的同伴的尸体已经让他们的神经高度地紧张了许久，此刻他们正合力伸手努力地扳着面前沉重的石门，十指鲜血淋漓也毫不在意，只一心期盼能扳开一条生路——

而那扇石门也如他们所愿，在发出轻微的一声之后露出了一道细小的缝隙，几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手上不免更加用力，待那石门被拉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通道时，几人身后忽然刮起一阵阴风，仿佛有一双藏在风中的手在向后拖拉着几人的身子。

几人眼中惊惧更甚，慌不择路地往那小道中挤去，一个中年人拼尽全力将其余三人挤开，自己头也不回地钻入了那道中逃生。

“你这家伙！……”

身后仿佛有人在咒骂，但中年人惨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往前方明亮处逃去，怎么也不敢回头。

被那道阴风拖回石室的几人很快就死在了自己的同伴身边，那道风打了个旋儿，似乎在几人身上摸索着什么。

“没有……”极轻的一声叹息在石室中响起，而那声音还未落下，石壁上原本鸟飞兽走的景象仿佛失去了生机，渐渐沉寂下来，千年来未曾染过一丝尘埃的墙面上裂开了大大小小的缝隙，艳丽的色彩亦是很快便暗淡了光泽。

沉寂片刻，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忽然动了动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又蓦地抬头看向一边露出些许光亮的石门。

“原来在你手中……你怎么敢夺走它……你怎么敢……”

男子轻轻吐出一句话，又走到石壁旁，伸手轻轻抚上微微掉落粉尘的壁画，眼中流露出一种极其狂热的光泽。

“竟敢毁了我的画……真是该死。”

伴随着轻声低喃，男子冷冷打量着地上的一堆尸体，脸上浮现出一丝厌烦，他挥了挥手，有如萤火虫一般的莹绿的小虫从耳室内飞出，盘旋片刻落在那一堆尸体上，很快便将一堆人吃得只剩下累累白骨。

踢开挡在脚边的一架白骨，男子走到了石门边，此刻他的身子忽然化作了一阵黑色的人形烟雾，很是轻易便穿过了那道狭小的缝隙。

待那阵黑雾散尽，石室内再度归于死寂，只有室内尚未散尽的血腥味与架架白骨昭示着方才发生过的一切。

第63章

细碎的雪花随着阵阵冬风在空中打着旋儿，轻巧地落下，片刻便为天地笼上了一层轻柔的白纱。

清和从马车里头探出头来，伸出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等那一点冰凉化成了一滴水珠，便伸出舌头舔掉，这雪花原是天地间至净之水，于他兰草之身倒是十分适合的浇灌之物。

黑耀扭头看他一眼，一面叮嘱他小心些一面略移了移身子，替他在前面让出一块地方。清和弯着腰出了车厢，紧紧靠着黑耀坐下，也伸出手同他一起拉着缰绳，道：“这些地方的雪怎么也下不大，一点儿也不像山中，一会儿就把整个山头盖住了呢！”

黑耀道：“若是这地方也像山中一般大雪连天，这凡人的马车可就走不远了。”

说着，忽又想起数百年前那一日大雪，散落在雪地上绿莹莹的兰草种子，忽地弯了唇角，轻笑出声。

清和扭头看着他，伸手扯扯他的衣角，好奇道：“你笑什么？”

黑耀便将自己所想一一道来，末了又补充道：“所以，这是天定的姻缘。”

清和噗嗤一声笑出来，对上青年那副认真的表情顿时觉得愈发好笑，做出一副十分豪迈的样子来拍了拍黑耀的肩膀，道：“那好！既然我们姻缘天定，便是天造地设，过几日就将喜事办了，待我为你换上嫁衣，迎你入门！”

黑耀挑了挑眉，淡淡道：“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说辞？”

“前几日说书的先生就是这么讲的！”清和说着，忽地惊呼一声，道：“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黑耀索性将马车停在路旁，伸手搂住他肩膀及腰，一把把清和抱在怀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还得耐心地给面前一脸委屈的少年解释：“你我同为男子，并不如寻常男女嫁娶，又何来哪一方是嫁，哪一方是娶呢？”

清和靠在黑耀怀里想了想，颇为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好像也是……”

这么一想，清和不由得叹道：“那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办喜事了？”

“你怎么就记着喜事？”黑耀道：“若是想，我们就办，你想照着凡间的规矩，我们就照着凡间的办，可好？”

清和弯了眉眼，笑嘻嘻说道：“凡间喜事，是要大办宴席，前几日的说书先生讲，富贵人家要办三日的流水席……整整吃上三日啊，凡人可真幸福。”

瞧着少年脸上毫不掩饰的羡慕，黑耀这一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那……我们也办三日？”

清和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可以。”言罢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少年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瞧着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黑耀心中一动，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抓，待再摊开手掌时，一叠红衫细细叠在掌心，清和伸手拿过，轻轻一抖，那红袍便如流水一般在少年掌心轻柔地淌下，鲜艳如火一般的红色在一片雪地中格外夺人眼球，袍袖处以金线勾勒了重重叠叠的牡丹纹，红金相映，格外讨喜。

清和眉眼一亮：“这是喜服？”二人曾见过好些人家娶亲，新郎新娘俱是一身红袍，相携而行。

黑耀伸手拂过繁复精细的牡丹云纹，嘴角微扬：“如何，这东西你可喜欢？”

清和连连点头，又将手中袍子往黑耀身上比了比，眼中欢喜更深了几分。

“难怪凡人都这般喜欢红色，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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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一张脸活像见了鬼一般的惊恐万分……”

“当真？……咳！也不知是在山里头瞧见了什么不该见的。”

二人才行至一处茶肆，便听得那小小茶棚内有人正兴致勃勃地讲着近日怪谈。

黑耀每每听了只觉得可笑，这些凡人明明就是十分惧怕鬼神，却又忍不住地要去说那鬼神之谈，也不知那些因果报应、天道轮回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

清和一面招呼小二上些热茶一面拉着黑耀去一边坐下，将手撑在桌子上支起下巴饶有兴致地听邻桌人闲谈，小二正好端着茶点过来，见清和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便十分热络地搭话：“公子，近日这山里头可不太平呢，我瞧您二位是自己赶车的，可得当心不要往那山里头跑啊。”

清和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好奇道：“我听他们说山里头有鬼呢，是真的吗？”

小二笑了笑：“咳，这事儿谁说得准呢？不过小心些总归没错，您说呢？”

“也是。”清和点点头，又伸手将白瓷茶盏递到黑耀面前：“带点儿甜呢，味道不错。”

那小二见他喜欢，当下带着几分得色夸道：“那可不，我们这茶肆虽小，泡茶的水却是取的这山中极甘极纯的山泉水，泡出来的茶也是独一份儿的！”

清和听了他这番说辞，却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你不是说山里不能随意进么……”

小二连连挥手，神色很是严肃：“哪儿呢，我们这水是从干净的山里头取的……”他转身看了看，又用手一指：“您瞧，那头才是我们说去不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