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橙子，你愿意跟沈哥说说，当时的事吗？”

顾澄的瞳孔有一瞬间地放大，似乎是惊恐，但一会儿就恢复正常了，他垂下了头，有些犹豫。沈言初并不逼他，只是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顾澄的后背，等顾澄终于平静了些，沈言初听到顾澄轻声而又有点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时候……”

45.真相（1）

沈言初后来把顾澄抱到书房的沙发椅上，一手搂着顾澄的肩膀，顾澄就依偎在沈言初的怀里慢慢地讲那时候的事。说到自己被高大个非礼，烧绳子烧到手腕，害怕地用棍子疯狂地打人的时候，顾澄都忍不住瑟缩。沈言初虽然早就知道顾澄可能受到了某些侵犯，可从顾澄口里亲耳听到，却觉得心惊胆战，心里难受，痛，像绞着似得，只好把顾澄抱得更紧。顾澄感受到沈言初臂弯里的温度，也就变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等顾澄全部说完，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谧，顾澄往沈言初胸前的毛衣里拱了拱，他只要一想到那个高大个对自己做的事，就会觉得恶心，无端地嫌弃自己。

“沈哥，你会就不喜欢我了吗？”

“怎么会，是我对不起你，我来晚了。”沈言初吻了吻顾澄的头顶，“小橙子，以后都不会了，我会保护你。”

“嗯。”

顾澄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沈言初的怀里，俩人似乎都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待在一起过了。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俩人都贪恋着这样闲适而安逸的时光，不肯分开，直到顾妈妈终觉得不妥，敲响了书房的门。

顾澄听到敲门声猛地坐了起来，沈言初笑了笑，把人放开去开门，却见到门外一脸紧张的顾妈妈，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

“咳咳。”顾妈妈咳嗽了两声，然后把目光移开，“沈先生，我想跟你谈谈。”

顾澄正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的动静，听到顾妈妈的话，心里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好。”沈言初回答，又转头对书房的顾城说，“你继续抄词吧，我跟你妈妈说说话。”

然后书房门就被关上了，顾澄只看到那扇木雕门把门外的一切都合了起来，包括空气和声音。什么啊，让他现在去抄词？这会儿怎么会有心思抄词啊，妈妈会和沈哥说什么呢，呜呜呜，怎么办，好想去偷听。

沈言初跟着顾妈妈进了顾妈妈的房间，顾妈妈把房门关紧并上了锁。房间还保留着过去顾妈妈出嫁前的样子，粉嫩粉嫩的装扮，顾妈妈把床边写字台前的一张椅子拉开，让沈言初坐，自己则坐在了床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显然一副“谈判吧，我不会轻易把儿子交给你的”的样子。

沈言初并没有表现地很局促，他早就料到自己和顾妈妈的谈判不可避免，他也想早点把话说清楚，省的以后还要一个多礼拜都不能跟顾澄讲电话。

“沈先生，我并不是歧视同性恋。”顾妈妈正了正身，“你知道，我也有个侄子，就是顾珏，因为这件事跟家里闹得很僵，我不希望我儿子也要承受同样的痛苦。如果他是，我会支持他。但我也是他的母亲，我要保护他，他现在才多大？他懂什么？”

“顾澄已经高三了。”

“可他才15岁！”

“我认为15岁已经足够能为自己的感情负责了。”

“可沈先生，你比小橙子大几岁？我算算，喔，起码超过了12岁吧？”

“14岁。”

“好，你也知道，你比小橙子大14岁，你又是大老板，你可以把人耍得团团转。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小时候虽然聪明，可情商并不高，在感情里他就是吃亏的那一个。噢，你勾勾手指头他就跟你走了，然后呢？你不喜欢了，拍拍屁股也可以走得干干净净，我不会允许我儿子处于这种弱势。”顾妈妈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阿姨。”沈言初顿了顿，舒了口气，“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我想说，我从来没有想欺骗顾澄，或是说把这份感情当成消遣，我是认真的。”

顾妈妈愣了愣，那天顾澄也对她说，我是认真的。

“阿姨，如果您不放心，我愿意跟顾澄结婚，现在国外很多国家都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我是想和顾澄在一起一辈子的，并不是一时的兴起，这也是我这几年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我只是玩玩，我不会等那么多年。不瞒您说，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上顾澄了，但那时候他还太小，您说我变态也好，我无所谓，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份感情，甚至更加浓烈。我希望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这一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

顾妈妈张大了嘴，似乎根本没料到沈言初会说出这种话，什么叫很早以前？有多早？沈言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喜欢了小橙子很多年？

“阿姨，如果您还对这次顾澄被绑架的事心存芥蒂，这我也理解，这件事确实是因为我的疏忽。”沈言初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坚定，“但我跟您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我不会允许它发生第二次。”

顾妈妈继续愣怔，沈言初把她本来要说的顾虑都说了，谁能告诉她她现在还能说什么？

“顾澄是您的儿子，他也是我的爱人，我爱他，不必您爱他少。”

顾澄并不知道顾妈妈和沈言初在房里说了什么，只是那俩人出来的时候，顾妈妈明显的有些不在状态，倒是沈言初对顾澄笑了笑。沈言初同顾澄告别，他跟付远山约好了，只好先离开赵家，顾澄把人送到院门口，依依不舍。

“进去吧。”沈言初摸了摸顾澄的头。

“没事吧？”顾澄依着门框，脚在门框上来回地上下动作。

沈言初最后亲了亲顾澄，说了句“没事”，然后就上了车，离开了。

顾澄回到屋子里看到顾妈妈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隐忍，顾澄被看得有些怕，赶忙跑回书房继续抄词了。但是到了晚上睡觉前，顾妈妈却幽幽地飘进了顾澄的房间，顾澄正躺在床上看书，被毫无声响突然出现的顾妈妈吓了一大跳。

“喏，手机。”顾妈妈坐到了顾澄床空着的那一边，把手机递给了顾澄。

“妈妈。”顾澄接过，有些惊讶，却更多地是感动，顾妈妈的表情还是不是很好，顾澄知道他妈妈一定也是经过了漫长的心理斗争，才最终答应了他和沈哥，顾澄侧过身抱住了顾妈妈的脖子，“谢谢。”

顾妈妈叹了口气。

“妈妈今晚一起睡吧。”

顾妈妈笑了。

付远山跟沈言初约在了公安局，沈言初到的时候，付远山正在和一个装着警服的人看着电脑屏幕讨论着什么。

“来啦。”付远山先看到了沈言初。

沈言初点了点头，走到了付远山身边，也看向电脑屏幕，是一个打开的汽车上牌申请文件。

“我已经把文件调出来了，那两辆车的车主显然都是被冒用了身份，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名下有那两辆车子。但是信息都没错，甚至本地的住址我都去查过了，也是那两人名下的，我觉得他们说了谎，但也有可能他们只是卖了自己的信息，自己并没有参与到这次绑架中。”付远山把文件一一给沈言初看过，“这些查下来都没有问题，当时上牌时的监控我已经让人去调了，但你知道时间隔得有些久，需要费点时间，不过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沈言初“嗯”了一声，继续说：“上次抓的那个人呢？”

“被我关着，不肯说。”

“不管结果如何，都别放过他，我不想再见到他。”沈言初的语气特别地冷。

“哎？你这是要我杀人灭口吗？”付远山调侃，却被沈言初一记冷冷的眼神瞥过，瞬间噤了声，又咳了咳才继续，“难道他真的对小橙子做了什么？小橙子说了？”

沈言初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好吧，早知道不问了，付远山想。

“随你怎么处置，只要不要让我再看到他就行。”

“咳咳，我明白了。”

后来付远山接了个电话，被通知监控视频已经找到了，俩人又一起赶到了车管所。监控视频的角度并不好，而且在那个时刻来车管所办理业务的人也很多，并不能确定是哪个人，沈言初和付远山把视频来来回回地放了几遍，也没看到可疑的迹象。付远山有些泄气，沈言初却并没有放弃，他让人再放了一遍，却在这一遍发现了问题。

“停！”

沈言初喊了出来，视频被暂停，付远山也凑近了看，沈言初指着视频上某个人让工作人员放大，那个人的身影就占据了整个屏幕。那人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监控是从上往下拍的，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沈言初却发现了那人的耳朵，被打了一个很大的孔，塞着一个空心的圈圈，不细看也不明显，但看过一次就不会忘。

“那个人我好像认得。”沈言初的眼睛眯了眯，他见过这个人，很多年前，在家里，因为那人的耳朵太过特别，他才特别的记忆犹新。

“唉？那你知道是谁了？”付远山凑近看了看，也发现那人耳朵的特别，但他自然是不认得的。

“是我三叔。”

46.真相（2）

“你说这人是你三叔？怎么可能，你三叔有这么年轻？”

付远山因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言论被沈言初拍了一记脑门，“我以前在家里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三叔正好来找我爷爷，他好像是有事来接三叔走的。”

“那这人是你三叔的人？”付远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显然在消化这个消息。

其实当时人那么多，并不能确定这人就是来上牌的，而且就是上的那辆白色悍马，但是那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并且还跟沈富新有关系，这让人不得不怀疑。

“我三叔做事一向很谨慎，比我二叔有心机地多，如果是比较重要的事，他肯定会让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做。”

“可你三叔的动机呢？他干嘛要冒这种风险帮你二叔讨远扬？”

沈言初皱眉沉思着，他突然想起下午顾澄跟他说的话，“小橙子跟我说，跟我联系的那人曾说过会有人当挡箭牌，我不会怀疑到他们。”

付远山也沉默了，显然，这个挡箭牌就是沈富光，因为他们过去一直都认为这是沈富光做的。

“用远扬和二叔最近跟我的矛盾让我误会二叔，他的目的其实是第二个条件，让我放弃我爷爷的遗产继承权。”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解释地通了，关于挡箭牌，关于沈富光的毫无破绽，关于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视频中，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付远山也皱着眉，他没想到自己查了这么久，一直都弄错了方向。

“帮我查这个人。”沈言初指着视频上的人说，“这么特别的标志，他只要在N市混，总会有人认识他。”

付远山点了点头，让人把视频截图下来，现在有了线索，也大概知道了幕后的主谋，那么，真相大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付远山的效率很高，也可能那个人的知名度也很高，找人找得并不困难。那人被很多人叫做大飞，在N市的黑道混得挺有名，做事也以狠辣着称，听说很有后台，但却没人知道他的后台。大飞跟大部分人的关系都不错，他一般不做拉帮结派与人争斗的事，看似风轻云淡，但有几起大家不肯言明并且不知道是谁干的案子，有很多人都猜测都是大飞做的。而就是最近，那个大飞却消失了一段时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付远山调到了出入境记录，发现人已经在半个月前飞去了乌克兰，而那天正好是顾澄被找到的第三天。付远山继续追查那人的银行卡记录，却没有发现其他的疑点了，想来人家确实很小心，根本不留把柄给人。

付远山把大飞的照片和资料一起发给了沈言初，沈言初眯着眼睛盯了会，更加确定了这人就是那时候自己在家里见过的那人。沈言初想了想，又带着照片去了赵家，把照片给顾澄看，没想到顾澄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抖了一下，缩到了沈言初的胸口。沈言初心疼，把人抱着，轻声地安慰：“别怕，小橙子，有我呢。”

事已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顾澄在期末的时候回学校参加了期末考试，那同样是N市的一模。方俊他们快一个月没见到顾澄了，都有些担心，好在顾澄好像完好如初地站在了他们面前。顾澄的手伤已经好了，就是留下了疤痕，现在还处于刚刚掉了结痂，新肉长出来的阶段，因此还有些明显。

“你没事吧？”考试前的早自习，教室里都乱哄哄的，方俊便趁乱戳了顾澄的后背问他。

“没事啊。”

顾澄回头对方俊笑了笑，这一笑让方俊顿时愣住了，他们的小橙子是变属性了吗？

“那你无缘无故消失一个月，我还给你打过电话嘞，你都关机。”

“啊，手机一直在我妈那，不过最近还给我了。”

顾澄仍是笑，方俊却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早就习惯顾澄对人人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

“你心情很好？”方俊忍不住问。

“嗯？有吗？”

肯定有！方俊在心里吐槽。

顾澄的心情确实不错，主要是因为沈言初最近都陪着他。溧水滞售的事通过展销和改变策略已经把损失降到了最低，沈言初甚至自己也在那订了套别墅，准备以后带顾澄去天目湖度假，那里临湖，风景非常不错，安静而又不会被人打扰。顾妈妈因为还有些见不得沈言初，等顾澄恢复地差不多了也就回了S市，沈言初来赵家看顾澄就少了一双时刻紧盯的眼睛。赵老夫妻倒是不会多说什么，沈言初和顾澄窝在书房或是房间里，他们都不会去打扰。

顾澄考试的两天，沈言初都是派车接送的，司机就是刘进。当时付远山帮忙找的两个司机，刘进算是比较清楚沈言初和顾澄关系的，自然是对顾澄保护有加。刘进被派去保护顾澄，而另一个司机陈威峰，就专门负责给沈言初当司机了。

顾澄期末考试结束，因为这次没有认真地复习，顾澄考得没有平时好，从年级前20退到了年级第56名。当然，这对顾澄来说并没有什么，放假之后也是上午看看书做做题，下午的时候继续抄那本《小山词》。

高三的寒假并不长，开始放假的时候离农历新年已经很近了，大家都在准备过年，赵家的小阿姨开始和顾澄外婆一起准备年货，顾澄偶尔也会帮帮忙。往年这时候顾澄都会回S市，但今年顾爸爸和顾妈妈要来N市过年，顾澄寒假放得也短，索性就不回去了。

年三十那天，赵家来了很多人，顾澄的两个舅舅，舅妈，还有他的表哥表姐，顾爸爸和顾妈妈也在前一天到了N市。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团圆饭，顾澄在两个舅舅的要求下喝了一杯红酒，饭后就有些晕，脸上是奇异的红色。晕乎乎的顾澄在一家人转战客厅看春晚了之后去院子里透气，顺便给沈言初打电话。院子里的腊梅花已经开了，白色的小花在夜里显得特别明亮，香气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混着顾澄呼出来的酒气，让顾澄醉得更厉害了。

“沈言初。”电话接通了。

“小橙子？”电话那头有些嘈杂，沈言初也在沈宅过年，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叔叔，特别是沈富新，心情差得要死，但小橙子的电话却让他突然高兴起来，“吃过饭了？”

“是啊。”顾澄的声音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你怎么了？”沈言初听出一丝异样，“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