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澄张大了嘴看着那个戒指套到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正正好，他回头去看沈言初，却见对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还凑上来嘬了嘬嘴唇。手再次被握住，却是十指相扣，沈言初的手心贴着自己的手背，顾澄似乎能感受到从沈言初手心里传来的“砰砰砰”的心跳。那只握着自己的大手中指，也戴着相同款式的戒指，俩人的戒指交叠着，压在一起，砰砰砰，顾澄好像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别摘下来。”沈言初凑到顾澄耳边，轻轻地说。

顾澄动了动手指，把手张开，沈言初也顺着力道张开了手，俩人的手并排伸着，沈言初的手掌看上去明显要比顾澄的大上一圈，戒指自然也是。顾澄细细地端详着两人手上同款不同大小的戒指，忍不住笑了。

“我的小。”顾澄左右看了看，说了一句。

“你手小。”

“我会长大的，以后手就会跟你一样大。”顾澄说得义正言辞，还不忘和沈言初的手比了比。

“嗯嗯，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再换。”

“结婚？”

沈言初说的是结婚？顾澄突然张大了眼睛，翻了个身，盯着沈言初等他解释。

“嗯，你不要吗？”

顾澄的眼珠子稍稍转了几下，顿了顿，说：“沈言初，你的这个求婚好捉急，不行，要重来。”

顾澄佯装生气，沈言初却被顾澄这般表情逗笑了，又听人刚才这么说，笑意更深，下巴凑过去用胡渣蹭了蹭顾澄的脸，“好，我重来。”

顾澄以为沈言初会反驳，没想到他居然应和了自己，还真要重来，一瞬间变得有点儿紧张，身体僵在床上不敢动。沈言初笑了笑，起身站在了床边，顾澄紧张地也就跟着坐起来，沈言初单膝跪地，拉过了顾澄的左手，吻在了中指那个戒指戴着的位置上，然后抬眼看着顾澄，唇却不离手。

“顾澄，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顾澄的手被沈言初握着，呆愣愣的没有反应，沈言初却不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也不起来。这算是求婚吗？顾澄想，他原本还觉得沈言初可能是开玩笑的，可现在看到沈言初认真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们俩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连内裤都在凌乱的床上不知去向，这样的场景要是被别人看到，真算得上是诡异地可以，却又让顾澄忍不住地激动。

沈言初在跟自己求婚。

顾澄的脑海里完完全全被这几个字淹没，出不来，逃不开。

“我……我高兴的。”

顾澄的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可沈言初却听得一清二楚，顾澄是S市人，“高兴”在S市的方言里就是“好，愿意”的意思。沈言初忍俊不禁，他的小橙子可真可爱，连答应求婚这种事，都要与众不同地说“我高兴”而不是“我愿意”。沈言初笑着又凑够去在顾澄的嘴上亲了亲，搂着人躺在床上，顾澄还兴致勃勃地经常把手伸到面前看手指上的戒指，一边看一边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沈言初看着这样的顾澄，只觉得，这一辈子要是能够一直这样，真的够了。

普吉之旅持续了一个礼拜，大家就浩浩荡荡地一起回了国。沈言初和顾澄俩人的戒指在第二天就被谢芸韵发现，就此谢芸韵对他们进行了严刑逼问，终于把那晚顾澄答应求婚的事给问了出来。沈言初说得风轻云淡，当然更是忽略了求婚前的种种OOXX和当时两人的衣着状态，却也说得让顾澄脸红心跳。

顾澄自从答应沈言初的求婚以来，总有种飘飘然不真实的感觉，可能也是因为不在国内，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陌生的关系。等顾澄回到了N市外公家，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手指上的戒指还在，那么真实地和他融为了一体。

高三开学总开得很早，年十五都没有到，顾澄就被学校拉去上课了。刘进依旧充当着顾澄的司机，早晚接送，沈言初也依旧有空的时候会一起过去，俩人在车上腻歪腻歪。

顾澄家里算是默认了他和沈言初的关系，顾爸爸从来就是疼儿子又听老婆，并且当初顾珏出柜的时候他就是持中立态度的，这次轮到自己儿子，老婆也接受了，他根本不知道要再多说什么好。赵老夫妇对年轻人那些情啊爱啊的事本就不想多管，但他们也知道沈言初对小橙子有多好，这么多年来总是看在眼里的，况且沈言初又是赵老的学生，本来就知根知底，现在见顾澄开心，他们也就更不管了，以前对俩人什么样，现今仍旧什么样。

沈老爷子沈孟清那边，因为顾澄先前被绑架的事，他总是觉得对那孩子感到有些抱歉。沈言初当时没多说，但那句话却是让沈孟清猛地一怔，沈言初说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爱的人，还提到了无论是他的两个叔叔还是自己，那就说明，绑架的事可能跟沈富光或沈富新脱不了干系。沈富江夫妇的死，让沈孟清本来就觉得对沈言初有愧，因此总是想要给他给得更多，他也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总有人要在沈言初前进的路上绊他几下，但沈孟清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锻炼沈言初的方法。可自己预想的这一切，以前是不会有牺牲者的，沈孟清料事如神，也不会料到顾澄的出现。而事情发展到如今，他也再没能力去改变什么，他已经老了，将来怎么样都再与他无关，他管不了什么。

方俊开学后第一眼见到顾澄，就瞥见了顾澄左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很闪。那种材质的东西若是做成光面，可能不会这么起眼，恰恰被刻上了细小的碎三角纹路，才能把光散开来，显得闪亮亮的。

这戒指代表什么，方俊好像一下子就能猜到一样，顾澄去年表现出来的种种怪异举动，似乎都说明了什么。但也有可能，顾澄只是觉得戴着好玩，无聊罢了。

方俊哽了哽，还是把话问说了口：“唉，什么时候弄得戒指戴，还挺好看的。”

方俊说着，还歪头凑近了些，想把顾澄的手扯到面前，却被顾澄躲了过去。

“戴了一段时间了。”顾澄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方俊，脑海里又回忆起沈言初帮他戴上戒指的那一幕，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烫。

“你……是不是……”

顾澄疑惑，抬头发现方俊正处于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是的，他和沈言初的一切，自己似乎都没有告诉面前的这位好朋友。虽然方俊的好朋友有一部分是他自居的，但顾澄也知道，没有一位同学像方俊这样，能够和他一如既往地关系好到现在。

“哎呀……小橙子，怎么跟你说好……真是。”方俊有些懊恼。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顾澄把手伸出来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在方俊面前晃了晃，眯着眼笑了，“放心，我结婚的时候不会忘了你。”

52.他人的结局

17班所有人都知道顾澄谈恋爱了。

高中生谈个恋爱能有什么？这应该不算是件稀奇的事，可放在顾澄身上，可能就有些稀奇了。不止是17班，甚至整个高三都知道顾澄是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对人的态度一向不算热情，对所有人的表白都是拒绝或是置之不理。很多爱好小橙子的姐姐们知道了这件事，都表示难以相信，一窝蜂一窝蜂地跑到17班窗边看顾澄，直到瞄到手指上闪亮亮的银色戒指，大家呆愣2秒，同时爆出“噢，亲爱的小橙子一定是为了躲避追求而故意戴的戒指”这样的解释。

对于其他人怎么说怎么看，顾澄都不在乎。

方俊是后来知道顾澄跟沈言初的事的，缘由自然是顾澄亲口告诉了这位心目中的好朋友。方俊缠着顾澄问对方是谁，顾澄没办法，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最终把自己和沈言初的关系告诉了方俊。方俊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想发声，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原来是真的！他要知道顾澄会喜欢男人那他就不会不知道前几年他都干嘛去了！！而且小橙子还是被个远在美国的大叔级人物给俘获了，oh，no，谁来告诉他这一切一定都不是真的！！！

顾澄以为方俊是被吓到了，有些尴尬，却听方俊咆哮道：“小橙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唉？你知道性向这种东西是……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如果……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为什么是沈言初？！小橙子我也喜欢你啊。”

然后顾澄就妥妥地被告白了，被告白的那一刹那，顾澄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心目中的好朋友方俊到底是怎么了。

好在高三下学期的学习紧张而充实，俩人之后又恢复到了好同学好朋友的状态，再没有出过差错。顾澄就把方俊当时的表现归结为“人来疯”和“精神一时无法接受，发生了错乱”而有的表现，方俊也没有再提起过当时的事，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俩人仍旧一起学习，偶尔周末的时候一起踢踢球。

四月初的时候，沈富新由于利用虚假交易合同骗取银行贷款而被检察院收押。沈富新到了被检察官找上门的那一刻，都没想到是谁害了他，直到沈言初带着沈氏的律师到看守所见他，表情却是一副了然，他才突然意识到，沈言初似乎并不是来帮他的。

“要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言初背靠着椅子，神情有些慵懒。

沈富新咬了咬嘴唇，眉头紧皱，他通过纽约一家小型的金融贸易中介签订了一份土地买卖合同，书面合同上说明了用地用于建立海外第一家滨江饭店。而只有他自己和那家金融中介知道，这份合同的另一方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并不存在的。他利用这份合同向xx银行申请贷款，第一笔资金到位直接拨款至那家金融中介，明面上是建设资金拨款，实际上是委托其在国内股市上用这笔资金收购沈氏散股。沈富新自认为一切都办得很周密，甚至亲自交涉的部分都安排在了沈言初休息度假的时候，他并不认为沈言初能有本事查到他在做什么。就算沈言初是知道他有小动作，但不知道具体，仍是束手无策的。

但他不知道，和他交涉的那位金融中介负责人Eric，其实是沈言初的手下。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

沈言初看着面前的人，一夜的时间似乎已经让他显得狼狈和苍老，此时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里似乎是愤恨，沈言初只觉得可笑。

“我下了套子让你钻，你倒还真跳了。你是不是也在纳闷着为什么明明有这么一大笔钱流入，但沈氏的股价却还是没什么大的波动呢？因为Eric根本就没有把钱投到股市里。”

沈富新有一瞬间的恍然大悟，火气一下子全部都冒了上来：“沈言初，我是你三叔，你就是这么对待叔叔的吗！把自己叔叔关进牢里？你就是这样的好孩子，非要三叔我完全离开沈氏你才甘心？”

“三叔？呵。”沈言初的表情满是嘲讽，“三叔，那我问问你，你什么时候把我当你侄子看过？嗯？你又什么时候把我爸爸妈妈当哥哥嫂子看过！”

沈言初的声音突然变响，沈富新愣了愣，也反应过来了沈言初话里的意思。

“我真的想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沈言初起身，抓住了对面沈富新的衣领，眼神露出悲切的凶光，“为什么还要对我的人出手？”

“你知道了？”沈富新歪着嘴角，突然一笑。

“哼。”沈言初松开手，把人一推，沈富新就踉跄坐会了椅子上，沈言初扯了扯胸前的领带，“我就是想让你清楚，对我的人出手的下场。”

“什么下场？”沈富新大笑，“你以为检察官都是吃屎的笨蛋？我把Eric供出来就是了，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最后谁在里面，谁在外面，可都还说不准呢。”

“三叔，没有一点把握，你以为我会傻到把自己的人也交代出去？Eric那里毕竟是纽约的公司，而且是中介，合同里有明确的免责条款，他受不到牵连。至于你，我劝你好好在这待着，不然……”沈言初顿了顿，笑容有些邪气，“我会代你好好照顾沈洲弟弟的。”

“你……”

“那么三叔，该说的我都说了，先走一步。”

说着，沈言初就带着律师离开了。沈言初本不想搬出沈洲来，那是他在查沈富新的时候无意间查到的，私生子，跟母亲俩人被沈富新安排在江宁的一处公寓里。沈富新有妻有女，妻子还是省委秘书长的女儿，他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儿子而跟自己的老婆产生冲突。沈洲今年15岁，跟顾澄一样大，还在念初中，但眉眼间已经有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和历练。沈言初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沈洲变得如此，小橙子跟他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忧无虑了，可能也正因为此，让沈言初对这个弟弟有一瞬间的心软。即使拿来威胁沈富新，沈言初也并不打算真的对那个孩子做什么。

沈氏滨江饭店总经理利用虚假合同和交易骗取银行贷款案开庭，沈富新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沈言初出席沈氏新闻发布会，表示革除沈富新滨江饭店总经理一职，沈氏财务将会妥善处理银行贷款部分的资金偿还。

沈孟清自然是猜到了沈言初对沈富新这样赶尽杀绝，是因为什么，但他对沈富新的所作所为也感到不耻，因此只是要求了法务部的律师尽量将刑期减到最低，沈言初对此并没有提出异议。沈富光闲在家的时候还对自己重回沈氏跃跃欲试，现在见到沈富新的如此下场，瞬间没了原本的勇气，似乎比起沈富新，他要幸运地多了。

沈洲从报纸上得知自己父亲的消息，并没有多少的难过或是伤心，他甚至有一瞬间的轻松。他和父亲母亲都没有感情，母亲的心从来都不在自己身上，就是这次沈富新出事，他母亲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有回来了，也许，她不会再回来了。而沈富新，也只是一个月来看他2次，每个月给他卡上打生活费的陌生人罢了。什么爸爸妈妈，他们难道配吗？

沈洲是在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了楼底下站着的沈言初，一身贴身的烟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显得闲适而又慵懒。沈洲不禁多看了两眼，匆匆走进楼道，却见沈言初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然后叫了声：“沈洲。”

沈洲踏上台阶的脚步停住了，转身，回头，脸上满是疑惑和探究。

53.沈洲

沈言初来见沈洲，一是为了告诉他沈富新的事，但想必沈洲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二是得知他母亲离开，沈洲现在孤身一人，沈言初想，也许他需要一个亲人。

“我姓沈，叫沈言初，你父亲是我三叔。”

沈洲看着沈言初走近，在脑海里回忆这人说的那些关系，然后问：“你是沈氏的总经理？”

“是的。”

“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父亲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还有你母亲，也应该已经离开了，你呢？还要继续留在这吗？”

“我能去哪里？”沈洲的脸上有些嘲笑。

“沈家。”

“不用了，我一个人挺好的。”沈洲说着，正欲摆脱沈言初往里走。

“你父亲以后不可能再给你生活费了，你身上的钱够你生活的吗？还有这里的房子是沈富新租的，据我所知年中就会到期，你到时候将无家可归。”

沈言初跟了过去，沈洲停下，仍旧背对着沈言初，却没有继续走下去，沈言初继续说：“相信我，回沈家是你最好的选择，你需要亲人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