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环姐？有，有事？”朱四看了看四周，没人啊，那应该是叫自己了吧。如此一想朱四是又惊又喜。

“啊，也没啥大事情，就想请朱小哥哥帮个忙。”小环打着哈哈，寻思着这找什么借口好呢。

朱小哥哥？！朱四听着这个称呼，心里头那个美的啊：“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我朱四能帮的上忙的，拼了命也要给小环姐办好。”说完，朱四才发现自己说过头了。也真邪门了，怎么见了这丫头，心里就象攒着只小猴子啊。

“哈……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小环急了，这得找个什么借口回话啊。

“你说，你说……”朱四只当小环不好意思开口。

“就是……就是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的玉镯子，前段时间让我一个不小心给摔了。你看我这一整天的要顾着小姐，而且园子里规矩又多，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又不好私自出园。我知道朱小哥哥可以自由出入园子的，就想托朱小哥哥帮我出园补下玉。可巧，今天碰上你，就想托你办下这个事情。”这番话说得连小环都要佩服自己了。可是眼下这镯子去哪里找？不管了，等下向小姐去讨要一个。

“哦，就这件事啊。可以啊，包在我身上。”朱四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那镯子等下就交给我吧，今个儿我就出府去。”

“那朱小哥哥，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不是还要照顾李季师傅呢？”小环试探着。

“不会，不会。下午公子练琴的时候也用不着我什么事情，我就趁那段事情去给你办了吧。”朱四满口答应下来。

“那太谢谢你了啊。我这就去拿镯子。”小环听得心花怒放，这话可是你朱四自己说的啊。再看看朱四一脸的诚恳样，小环倒对他的偏见有点改观了。

“恩，好。那小环姐，我等下就在你们院前面的大槐树下等你吧，也省得你多跑了。”

“恩，好的。我去去就来。”小环喜得就向小姐报信去了。

小环兴冲冲地跑回闺阁，左右见奶娘不在，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于画良。画良惊诧不已：“这也行？”

“是的啊，我的小姐。现在头等大事就是先给我个镯子把事办了。”

“啊？哦，行啊。你随便拿个去好了。”画良指了那首饰盒轻描淡写的说。

“真心疼啊，哪一个我都不舍得摔啊。”

画良看小环在那里挑挑拣拣，就是决定不了哪一个。就做主拿了个雕纹玉镯子给小环：“喏，就这个吧。”

“哦——”小环一咬牙，把镯子给摔成了三截，“可惜啊，真可惜啊。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镯子贵啊，可我却把镯子给摔了……”

“瞧你又说疯话了。知道你喜欢这些，等我到了十八，能出府了，这些个东西到时候就通通给你，反正我也用不上。”

“真的啊！小姐可不许赖帐啊。这可叫一言既出，什么马难追的。”小环发现今儿个的喜讯真多。

“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说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赖过啊？”画良给了小环个白眼，“你再这么说，我可就把话给收回了。”

“嘿嘿，我知道小姐对我好——那我先把正事给办了，怕那朱四也等急了。”小环连忙用随身的帕子把碎镯子给包了起来，提脚就出去了。

“唉，真是说是风就是雨啊。”画良笑着直摇头。

回过身来对着镜子，一下觉得房间安静了许多，这心也慢慢慌了起来，画良仿佛都能听到“扑通”的心跳声。可是自己在慌什么呢？只不过能见上一见李季师傅的相貌而已，再说了从小到大都见过那么多师傅了，只不过这个稍微年轻点，没什么大不了的。画良试图说服自己，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手脚越发冰凉了。

按例，李季在画良来之前便早早的等在了琴房。一切安好，唯一的不同就是一直跟着自己的朱四今天居然不在。李季心里纳闷的很。

正想着，便听到对面传来的开门声，李季明白是画良进来了。正准备开口，却惊诧的见到帘子抖动，帘后人影婆娑，紧接着帘子被一双手掀了开来，帘后人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李季眼前。

但见那女子有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两弯微蹙的眉毛，柔美之中又带几分英气；端正有棱的鼻子架在那长长的瓜子脸上又不失秀气；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些须俏皮；如云如瀑的青丝些些垂在稍嫌单薄的肩上。李季看着身着鹅黄色棉杉的画良，这才明白过来：假如自己有这样一个可人儿，也情愿把她关在园子里不让她出门了。

画良看着呆楞的李季，倒觉得心情放松很多。李季一如他那清爽的嗓音，文质彬彬的却无半点架子，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李季师傅，画良这厢有礼了。”画良大方的朝惊呆了的李季施了屈膝礼，环佩叮当，激得李季一个激灵，方回过神来。一旁的小环看着李季的呆样，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哦，小姐不必多礼。”李季一脸腼腆，这么近看才发现画良身材高挑，居然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

两个人脉脉看着双方，却都没再开口说话。小环不解，插嘴：“小姐不练琴拉？”

“恩，练琴，练琴……”李季这才想起来正经事情拉，忙坐了下来。

小环在画良的示意下把垂散的帘子给系了起来，这被分割了两个多月的屋子在这一天总算合而为一了。

一如往常的习琴练琴。画良看着对面那毫无遮拦的容颜，知道以后的一切都有所不同了吧。

第10章

推门进来的小芽一眼就看到小环悠闲的坐在藤椅上，正起劲的嗑着瓜子。想到正在外头等着的那个人，小芽一阵好笑。

小环听到响声，转过头一见是小芽，边冲着喊：“来，来。小芽一起嗑瓜子！”

“还嗑瓜子呢啊。外头可有人正望穿秋水等着小环姐姐出现呢。”小芽笑着打趣。

“啊？谁？那怎么不进来？”

“这地儿是那朱四能进的啊？纵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啊。小环，你啊赶紧去招呼人家，我看那朱四可是等着有一会儿了。要不是我来，估摸着还要苦等老一会呢。”小芽抓了一把，嗑了起来。

“朱四？哦，那你先嗑点瓜子。我去去就来啊。”小环忙把衣服上的瓜子碎屑掸干净了。

呲，真冷啊。小环赶紧拉高领子。这大晚上的，那朱四就不能等到明天？

“小环姐！”见小环出来了，朱四赶紧先招呼上了。

“怎么站在这地方啊，夜里可是湿凉的很。”小环见隐在大槐树下的朱四，直皱眉头。

朱四听小环这样讲，这心里头是一阵热火，忙笑着说：“嘿嘿，才站了一小会儿。”

见小环看着他也不言语，朱四这才想起正事来：“今个儿，我不是去金玉堂补玉吗？可巧碰到我的同乡了。我同乡说啊那镯子可是难得的好玉啊，这摔了可是够可惜的了……”说着看看小环，见小环一脸的心痛和可惜，忙转了语气：“我就拜托他，不管花多少，也要把这个玉补好。结果我同乡楞是二话没说把这活给接了。临出门，我同乡还叫我放宽心，明天下午啊一定弄好这个镯子。我听了可高兴了，想到小环姐可能正担着心呢，就过来给小环姐说一声。”

“真的啊。真太谢谢朱小哥哥了。那补玉的钱，可要多少啊，我这就给你拿去。”

“不多，不多。难得小环姐这般信任朱四我，就不说什么钱不钱的了。”

“那怎么行。这个钱还是要的。大家的月钱本就不多，我怎么好意思叫你破费呢。”

朱四见小环这么坚决，急忙说：“哎呀，实话说了啊。我那同乡在家乡的时候，欠了我家一个老大的人情呢。今天补玉，他就没好意思问我要钱。”

“真的？”小环想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

“真的。小环姐要再这么说，可显的你我生分了。咱们能在一个园子里做事，这就是缘分。这补玉啊本就花不了多少钱，我那同乡还高兴的很呢，就这么的把欠我家的人情给还上了呢。小环姐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改天要是有空，就送小的一个荷包吧。”小环见朱四说的头头是道，也就不好坚持。那下次就绣个荷包给他吧。

“那小环姐，今个儿，小姐学琴学的怎么样啊，真可惜今天没能听到小姐的琴声。”

“还那样了拉。横竖都对着个帘子，我都替小姐累的慌。”小环一阵紧张，朱四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哦。那就好，我这可放心了……”朱四小声嘀咕着。

“什么？”

“啊，没什么。小环姐，我明天还是象今天这个时辰去拿镯子。”

“那，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朱四胸脯一拍豪气的很。

第二天，果然如朱四所说，他没有在那个时辰出现。小环见在琴房也没什么事情可帮，就退到了隔壁厅子间绣荷包去了。

琴房单只剩下了李季和画良。李季倒有点不习惯这样的面对面了，便起身立于窗前，倾听着画良的弹奏。一曲下来，除了几个音不是很到位，倒也弹的极为顺溜。

听完整首，李季方走到琴旁，弹拨了那一段画良所弹错的：“弹这段时，左手指尖触弦，中指要用力较多，食指用力次之，这样才能弹出细腻，婉约的琴音。小姐，再试试看。”

画良倾心体会着李季的教导，可弹至那个音时仍旧错了。

“不是这般……”李季单单拨弄了那个音，示意画良再来一次。听着琴音，李季见画良完全不得要领，怕是在对面再反复示范，画良也是弹不准的。就没想太多，走到画良琴旁近距离的示范了一遍。

“弹的时候，放松一点，那音啊就对了。”

李季弹完才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画良处，忙侧过头看向画良。这一转眼就对上了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李季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浸在那一片纯净中，所有的词都在那一刹那间忘记了。

在李季的注视下，画良有些恼怒有些欣喜。整个小脸蛋慢慢透出了红，艳艳的更加动人。

“……李季师傅……”

“啊？哦！”李季这才从卤莽的行为中清醒过来，懊恼自己怎么跟个楞青头似的。对着画良无邪的容颜，李季竟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解自己的围。

“李季师傅，是否是这样？”画良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只好用弹琴的。

“恩，这样就对了。”李季暗暗嘘了口气。

“小姐，你我年纪相当，如不嫌弃以后就叫在下选青（李季的字）吧。”话一出口，李季才惊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忙看向画良，怕这句话带给画良不好的印象。

“这样……不好吧？”画良状似为难的看着李季，看得李季一阵后悔。

“如果李季师傅坚持的话，画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朵俏皮的笑容在画良的嘴角绽放开来。

“嗳？”原来这深闺大小姐真正笑起来是这样的……这样的动人心魄。李季很想把这样的笑容保存起来，让这笑容只为自己绽放。在这一刻，李季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第11章

画良笑着的次数日渐增多，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之情。当奶娘好奇的问起，画良只是噙着笑，对着奶娘一味撒娇。奶娘看着满脸喜色的画良，不禁想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自己却不知道。不由的感叹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这天，朱四小心翼翼地怀揣着修补如新的镯子，打算在放课后就把镯子给小环，一讨小环欢心。这一路走来，景色依旧，却也看的一路乐和，倒是一点也没注意李季这一路走来都皱着眉头的。

快行至琴房时，朱四无意间瞥到有人呆在不远处的厅子间里。定睛一看，是小环！朱四看看前方的李季，又看看厅子间的小环。权衡了下，上前几步，叫住了李季：“李师傅，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没办完，所以……”

“有急事就先去忙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李季仿佛听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喜讯，这沉沉的冬日越发明媚了起来。

“哎，那谢谢李师傅了。那我就先走了哈。”朱四说完，匆匆行了个礼就朝过来的方向走去。李季也没多想，直接往琴房走去。

原先已经走远的朱四一见李季走进了琴房，便偷偷的又折了回来。只不过方向不是琴房，而是小环所呆的厅子间。

跨进琴房，映入眼帘的还是那道帘子。李季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痛恨这道帘子。那般娉婷的人儿，远的就象梦里花。正当李季暗自神伤，画良已含羞带怯的挽起了帘子的一角，刚一对上了李季意外的眼睛，便慌忙侧过头，整张脸红得滴血。

李季见状，忙做了个揖：“小姐，有礼了。”见画良仍是一脸羞意，李季忙说着今天要练习的琴谱。画良微微点着头，为难的看了看手中的帘子。李季心领神会，忙上前把帘子系到了一处。看看垂在一侧的帘子，李季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习琴时，李季在指点画良琴艺的同时，也在偷偷的欣赏着画良。今朝，画良上穿了藕和色对襟袄儿——领口缀着温暖柔软的白狐狸毛，纽扣儿是那别致的盘扣；下穿了镶边挑线裙子，腰侧坠着个蝴蝶香包。整个人干净利落，全身上下从没有多余的修饰。就连头上也是简简单单的绾出个发式，并以簪子固定。这样的画良是如此的不同于李季所见过的任何女子。她既不艳俗又不孤傲；她有时候是那般天真无暇，有时候却又聪慧可人。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总让李季惊喜连连，总禁不住想再多看看她不同的表现。

抬手抚琴间，每一方都能捕捉到对方的眼神。在画良遇到难懂的技法时，李季也会在一旁调弦轻弹。偶尔，弹至兴处，李季便讲起年少时在学院学琴时的趣事。画良听得很入神，这些都是画良从来没有经历也无从经历的事情。在这暖洋洋的冬日下午，一切都是这般的美好，以至如此轻易的就让画良陷入一场一切尚属未知的情感中。在这一刻，画良是快乐的，快乐的遗忘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只知道此刻的心动只为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人。

一个时辰下来，谁都不想先说再见，但也只能无奈放下了帘子。帘子阻隔了两人，却阻隔不了两颗赤子之心。谁都更期望明天的到来。哪怕明天只能隔着帘子，仍能通过琴声相诉情意。

话说这头。朱四一见着小环就献宝一样的把玉镯子呈在了小环面前。小环正要呵斥朱四怎么招呼都不打下就随随便便进来这里。当修补的一点都看不出瑕疵的镯子出现在眼前时，让小环一下忘记了要说的话。小环小心的把镯子拿到了手里，细细看着。太神奇了，镯子的断裂处都用黄澄澄的金子包了起来，简直比新的还要好看一百倍。

“真好看，真好看……”小环喜欢的不得了，“哦，朱四……这真好看啊！”

“嘿嘿，小环姐喜欢就好。”朱四看着小环满脸的喜色，觉得这趟跑的值了，“对了，小环姐，你刚才叫我……”

“啊？呵呵……”小环这才想起刚刚惊讶过头一下就叫了朱四的名。看了眼朱四的脸色，倒也没见他恼。小环就不知道朱四刚才是个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