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放心，伤口和内脏都已经被我缝合，只要能找到专业手术室，你的生命就没有危险了。”机器人的双手上沾满鲜血，然而他的神情却十分从容。

“谢谢……蓝……守住……这里……很快就有……援军……”

半人无力地阖上眼睛，红色兽耳渐渐从他头上冒了出来。

“咦？他怎么是个半人？死……死了吗？”维拉呆呆地问。

“不。”机器人摇了摇头，“只是晕过去了。他大概一直在用退化种的能力维持自然人的外表，不过现在因为受伤太重的缘故恢复原形了。维拉，把门窗都锁起来，我们必须坚持到援军到来。”

“竟然是退化种？等等，哪有什么援军啊？他的援军不是正规军吗？我可是海盗啊！正规军看到我绝对会杀了我的！肯，我们把他丢在这里，快点逃走好不好？外面那么乱，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偷到飞船逃跑的。”维拉一脸恳求地说。

“不，我要守在这里。”机器人坚定地说。

“你就那么放不下他吗？就因为他是你从前的主人？”维拉生气地大叫。

“主人？”机器人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虽然拥有很高的权限，但是他并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应该是……是……”

突然，地板猛地震动起来，维拉几乎被震得一跤摔倒。她惊讶地冲到窗口，发现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几团庞然大物，几道刺目的白光从阴影的下方发射出来，正在一点点切割着大地！光线所到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在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关上窗！那是大型战舰的主炮！”机器人脸上同样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维拉砰的一下锁住窗。“天啊！这种东西要是落在别墅上……我们……我们……”她的嘴唇微微发白。

“不会的。”机器人冷静地说。

“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找的人在这里呀！”机器人露出微笑，他突然有些明白援军到底是什么了。

地面的震动连续不断，感觉就像是正在发生一场可怕的地震。维拉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口中不知在念叨什么。

二十多分钟后，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冲进房间。在看到躺在地上的奥丁，以及举枪半跪站在奥丁身旁的机器人后，军队的首领立即示意所有人不得攻击。很快，奥丁被人抬走了。在保证不会伤害维拉后，这个从机器人启动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类少女也被从机器人身边带走了。

机器人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将他请上了一艘飞船。他被要求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进入休息舱等待。飞船很快就起飞了。机器人有些惊讶，他对这样的安排竟然一点都不感到茫然，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样。

会是什么呢？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

护卫队和海盗的战斗大约持续了两个半小时。

由于在战斗一开始就和首领失去了联络，毒龙方面只能一面继续咬住外来的海盗，一面和护卫队交战。外来海盗此时已经被毒龙打得奄奄一息，在看到斯利姆家的大型战舰出现后，顿时被吓得一哄而散。护卫队先解决了毒龙在地面上的所有防御力量，然后再一口吃掉毒龙，最后才分出一百余艘中型战舰对逃跑的海盗进行追击。

由于从奥丁那里得到了小行星带的完整星图，护卫队在追击时稳扎稳打，一点也不担心会走错路。反观海盗方面，却有许多飞船因为不熟悉道路误闯风暴区，被瞬间撕成碎片。在此后的一个半小时中，斯利姆家将企图逃跑的海盗船全部消灭，甚至没有一艘船得以离开小行星带。

在派出中型战舰追击的同时，沃伦下令所有大型战舰返航。他根本来不及查看一眼毒龙老巢中的情况，就离开小行星带。他必须和齐格辉一起对毒龙的大型战舰展开夹攻。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地面部队已经传回奥丁和蓝都平安的消息。毒龙的女首领已经被确认死亡，看来在最后关头奥丁还是成功获得了爆破开关。

“齐格辉校长，您那里的情况如何？”沃伦紧张地接通霞光号的通讯。毕竟他只给齐格辉留下了三艘大型战舰。三对十五，只要出现一点点闪失，战局就会瞬间逆转。

“我们的大餐已经掉头朝你的方向去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不用担心，我说出的话从没有做不到的！”老将的心情看起来好极了，他愉快地摸了摸胡子，“你那边呢？奥丁的情况还好吧？”

“毒龙这边的海盗已经全部落网。奥丁受了重伤，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这家伙把毒龙的女首领干掉了。”直到现在沃伦还是有些后怕，奥丁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竟然选择直接格杀对方的首脑，万一要是被人发现的话，那头笨狼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哈哈哈哈！这才像是奥丁会干出来的事！这样一来既解决了护卫队的后顾之忧，又能让毒龙群龙无首。假如他不是半人的话，我真想把他从你手里要过来。不，如果是奥丁的话，就算是半人，大概也不会有人反对他到军事学院学习吧？”

“抱歉，奥丁是我的人。”沃伦认真地说。

“好吧，真是让人羡慕啊……能够拥有这样的下属。”齐格辉的表情突然一变，无比严肃地说，“还有四十分钟，你就会和毒龙的大型战舰相遇，我会在后方给你提供支援，主要还是要靠你来打。请打好这最后一仗吧！”

“我会的！”沃伦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

四十分钟后，毒龙的15艘大型战舰在返航过程中和斯利姆家的护卫队遭遇。这些已经有数小时联络不上巢穴的海盗几乎在碰见护卫队的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大事不妙——在他们出战期间，老巢已经被人连锅端了！

毒龙的舰队在抵抗了一阵后，留下三艘被重创的大型战舰掉头就走，不过他们却很快遇上了一直远远追在他们身后的齐格辉部。直到此刻，他们才认识到自己已经被人两头包围了，其他方向全是危险的电磁风暴区，这个他们曾经的最大依靠，此刻却成了最大的催命符。

海盗们拼死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一番激战后，齐格辉部损失两艘大型战舰，却死死拦住了海盗的退路，为沃伦赢得了将敌人歼灭的机会。

两小时后，最后一艘海盗船被消灭，斯利姆家清剿整个贝瑟尔商业圈海盗的宣言得以如期实现。沃伦·斯利姆这个名字从此成了贝瑟尔商业圈中最闪耀的名字！

83.失踪的记忆体

飞船在航行了数小时后终于停了下来。

机器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他不知道他被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即将面临什么。维拉还好吗？还有那个半人，他的伤势会得到良好的治疗吗？为什么飞船停下来心里反而有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呢？

就好像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一样……

机器人紧紧攥住拳头。

半小时后，一个高大的克拉克德星人将他领下飞船。看样子他们目前正在一艘大型飞船的内部，机器人看到了许多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带路的克拉克德星人似乎认识他，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们一起搭乘内部电梯和传送艇大约走了十多分钟，然后机器人被带进了一件宽敞的房间。从房间内的摆设看，这里应该是某个高级军官的私人休息舱。

克拉克德星人礼貌地离开了。他临走时的表情十分滑稽。

那个动作，是想要向我敬礼吗？

为什么会有外星人在这里？难道说这是一艘联合飞船？

机器人疑惑极了。他的标准信息库里没有关于联合飞船的任何信息。

不过至少这间休息舱是属于地球人的。

他浏览分析着室内的每一件家具。标准尺寸的单人床、桌面上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的写字桌、挂得一丝不苟的衣物……这个地方怎么看都有些缺乏生气，要是增加一点绿色应该会让人感觉更加舒适吧？机器人自然而然地想。

突然，舱门打开了。他回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正向他走来。

“蓝……”

无论是对方脸上的表情还是这声呼唤都让机器人有一种怀念的感觉。男人停在他面前，他的左手被轻轻抓起，对方摩挲着那上面代替手指的机械爪。机器人感觉到了男人动作中流露出的深厚情感。

“抱歉，我来晚了。”

这是一句满怀歉意的告白。

机器人的主脑中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感情。

这是……悲伤？

机器也会感到悲伤吗？

“你是谁？”他疑惑地问，“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你明明拥有最高权限，为什么我却……”他抬手捂住嘴唇，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他的主脑正在以惊人地速度进行运算，却依旧无法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是沃伦。”沃伦心疼地将他的机器人拥入怀中。勉强修复的机体抱起来就像一架真正的冷冰冰的机器，但沃伦却体会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沃伦？”

“是的，我是你的主人沃伦·斯利姆，你的名字叫做蓝。别担心，你会这样只是因为失去记忆体的关系。我会把你修好的，我绝对会把你修好的。”沃伦用力嗅着机器人颈间的味道。

“沃伦这个词一直出现在我的核心程序中，所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蓝举起右手，尝试去拥抱对方。在手掌触摸到沃伦的背脊时，他一下子感觉好了许多。

终于，知道沃伦是谁了。

这个心跳的频率，再也，不要忘记了……

“沃伦，我的程序好像被修改过了，我需要和光年网进行同步。此前曾有人试图掌握我的控制权，不过她并没有完全成功。”他一脸认真地说。

“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放心吧，我们有最好的机械工程师来修复你的机体，当然也包括你主脑中的程序。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蓝皱了皱眉：“机器人不需要休息。”

“但是你需要。你是独一无二的蓝。虽然你现在不记得了，从前我总会给你休息时间。知道吗？我一直很好奇你在休息时间里到底做了些什么。”沃伦微笑着打量蓝的脸。

蓝现在的身高要比从前略矮一些，颈部的皮肤有不少烧伤的痕迹，不过无所谓，等修复之后，他的蓝又会像从前一样迷人。

“好的，我会好好休息。”蓝保证似的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从前是怎样休息的。不过既然从前可以做到，现在也一定可以！

沃伦愉快地笑了。

尽管他还有很多话想对蓝说，但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拥抱机器人的最好时机。他必须先把蓝修复到和从前一样，还有蓝的记忆体，也必须找回来。除此之外还有战争的善后工作还在等着他去处理。

“晚安，蓝。”他亲吻了一下机器人的嘴唇。这是几个月来他感觉最轻松的一刻。

“晚安，沃伦。”

蓝静静地看着沃伦离开，然后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突然有些担心，假如无法找回过去的记忆，他还能成为这个人生命中独一无二的那个“蓝”吗？

“沃伦……”

机器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脆弱的表情。

＊＊＊＊＊＊

在确定没有海盗漏网之后，斯利姆家的护卫队正式开始返航。遗憾的是，直到返航时，沃伦都没能找到蓝的记忆体。

在护卫队离开之前，毒龙的老巢被彻底炸毁，因此而引发的磁力风暴改变了这一地区的星体轨迹。至少在重新勘探过之前，是不会再有人敢出入这片区域了。

贝瑟尔方面，民众在得知凯旋的消息后兴奋地在街上游行了三天。沃伦·斯利姆和老将齐格辉已经一跃成为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而原本还处在观望阶段的大商会也都瞬间看清了形势，一股脑加入到了未来的自由商会联盟中来。

根据从查理那里传回来的最新消息，自由商会联盟已经赢得了整个贝瑟尔商业圈85%的商会的支持。仅有总部位于第一行星的克里特家低调撤离了贝瑟尔商业圈，克里特家在此前推出的针对小型商会的援助项目也就此流产。目前看联盟未来的形式一片大好，只等沃伦回到贝瑟尔就可以正式宣告成立。

由于清剿海盗行动的成功，贝瑟尔商业圈今年的预期贸易额上升了15%。行政官亨利·威克汉姆已经宣布，沃伦将是明年度商业大奖的获得者之一。三年内两次夺得此项大奖让沃伦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人们开始相信，这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拥有和银盾家族抗衡的能力。对于大多数贝瑟尔商业圈的居民来说，由于沃伦是在这个地方崭露头角的，他们更愿意相信沃伦的实际能力要强于被称百年难遇天才的银盾现任家主海因里希。

现在，唯一让沃伦感到头疼的两件事大概就是如何找回蓝的记忆体，以及如何让他的副官不要再带着伤活蹦乱跳。

蓝的记忆体一直下落不明。根据维拉·辛格的口供，在她对蓝进行修复的时候，记忆体就已经损坏，根本无法从中读取数据。她随手将记忆体丢弃，至于丢到哪里已经想不起来了。关于这一点沃伦心中存有疑惑，但是考虑到维拉对蓝的帮助，他无法对维拉进行刑讯，只好暂时相信这个说法。毕竟蓝的机体在战争中几乎毁坏殆尽，记忆体因此被破坏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炸毁毒龙的巢穴之前，沃伦专门派人对星球表面进行了扫描，但是蓝的记忆体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法被找到。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记忆体真的坏掉了，所以无法让识别系统发现它的存在。二是记忆体根本就不在毒龙的老巢，但是那样的话又会在哪里呢？沃伦曾多次扫描维拉和所有被抓获的海盗以及被俘获的海盗船，全都一无所获。

“所以说应该让我来刑讯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就没说真话。”奥丁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尽管是偷偷溜出来的病号，被沃伦抓到后他却一点也不尴尬。

“她目前的身份是斯利姆家的客人。”

“那‘铁皮脑袋’的记忆要怎么办？”

“蓝从前曾留下过记忆体备份，我已经让他用主脑唤醒了那些备份。他现在就和从前一样，只是缺失了一小部分记忆。”

“少了多少？”

“1212年之后的所有记忆。他的记忆停留在我第一次前往贝瑟尔之前。”沃伦有些苦恼地说。

“少了两年！说起来‘铁皮脑袋’成为你的情人也是在这两年里发生的事吧？”奥丁坏笑着说，“这下糟糕了，你要如何向他解释他系统里多出来的那些模块呢？”

“只要告诉他就可以了。”沃伦挑了挑眉，“蓝并不会拒绝我的求爱。”

“切！机器人就是这点不好，从来都不会有反抗意识。”奥丁颇为不爽地呲牙。

“但我不会就这么告诉他的。”沃伦微笑着说，“我希望他能自己记起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件事。”

“那有可能吗？他的记忆体已经没有了呀！所以说还是让我去刑讯那个叫做维拉的女人吧！”奥丁跃跃欲试地提议。

“并非没有可能。”沃伦想起负责修复蓝的机械工程师的推论。如果那件事是真的，那他的蓝就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真正拥有感情的生命！但是突破还需要时间和契机，必须给蓝更好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