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很高兴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琳达笑了笑，不经意地说，“听说你正在筹划组建星际远征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手头上刚好有些情报打算卖给你。”

沃伦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什么情报？”

“出入弗蕾亚地区的方法。”琳达的眼中闪过精光，“这个地区紧靠斯利姆家的势力范围，是传说中人类活动的天堂，可以说是自由商会联盟未来发展的最佳方向。不过估计你也知道了，因为黑洞活跃带的存在，要安全进入弗蕾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如何才能出入弗蕾亚，敝组织的总长刚好是其中之一。总长很久很久以前曾到过弗蕾亚并成功回来，在整个贝瑟尔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加熟悉弗蕾亚的人！”

沃伦抿了抿嘴唇：“你想要交换什么？”

“星际远征队中的一席之地。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些珍奇的货物，但是在缺乏保护的情况下很难到达无人区并找到那些东西。我们想派几艘飞船加入星际远征队，你为我们提供保护，就是这么简单。”

“我要先确定你的情报真实可靠。”沃伦冷静地说。

“你可以派人去弗蕾亚进行先期调查，我会亲自带你的人穿过黑洞活跃带。”

琳达脸上有恃无恐的表情让沃伦觉得这个消息的可靠度相当高。他点了点头：“我对这笔交易很感兴趣。假如你能证明情报可靠，贵组织可以在远征队中拥有两万个货舱。”

“我会把你的条件转达给总长的。还有一件事……”琳达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晶片放到沃伦面前，“这件事是我的私事，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晶片在启动后缓缓展开，显示出一份档案。

“这是你的资料？”沃伦的表情有些疑惑。档案上的照片的确是琳达无疑，但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又很不一样，而且从内容上看，除非这份履历是伪造的，要不然琳达绝没有可能拥有这样的第三重身份。

“她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我们从小就被人分开，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她一直在原核区接受精英教育，目前刚刚从外交官学院毕业。你将来一定会需要用到星际外交官的，如果你肯出面雇佣她，她应该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琳达说道。

沃伦：“我想知道原因。”

“她刚刚才和一个糟糕的家伙分手，但我不认为对方会轻易放过她。我们就像是镜子的两面，她虽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却一直在看着她。我认为我有责任把她带离危险。”琳达凝视着照片上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孔说，“贝瑟尔距离原核区足够远，再加上星际远征队会到无人区活动，应该没有人能追踪到她。”

“当然了，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我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她将另一张晶片推到沃伦面前，“这里面有你感兴趣的内容。”

沃伦瞥了一眼晶片：“是什么？”

“一段钢琴曲的录音，这段曲子无论是技法还是改编方式都同奥丁的弹奏如出一辙。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它。这个东西之所以宝贵是因为弹奏曲子的人并不是专业的音乐人，也没有发表过自己的任何作品，但他的音乐才华的确让人惊叹。”琳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可以猜猜看弹这段曲子的人是谁。”

沃伦皱眉：“是谁？”

“蝇王。黑暗世界的主宰，栖息在黑无花果中的亿万飞虫之王！”

87.记忆体的下落

蓝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

现在应该去飞艇那里等待沃伦。

他对自己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抗拒执行这条命令。刚刚他看到女乐手和沃伦默契地一前一后走进同一家咖啡厅。

那个女人是谁？也是沃伦在过去的两年中认识的吗？

蓝可以肯定在他现有的记忆中没有刚才的小提琴手。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却好像缺失了很大一段。沃伦的态度也好，周围的人对自己的态度也好，都和记忆中有很大不同。还有那些原本没有的模块，它们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被用到的呢？

蓝的思绪突然停住。有些模块只能是为了一个原因而加载的。

沃伦曾经……抱过这个身体吗？

所以他才会说和自己是情人关系？

机器人苦恼地发出一声叹息。他发现这是目前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假如是在从前只有两个人的情况还比较好理解，为什么沃伦会在周围有那么多人类对象的时候选择抱一个机器人呢？

在过去的两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沃伦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我？

机器人无比渴望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不过……失去重要记忆的“我”还是沃伦想要拥抱的对象吗？

而且在抵达贝瑟尔之后，沃伦也没有对自己做出任何过这方面的暗示……

是已经结束了吗？

“肯！”

机器人侧过身，避开向他冲过来的人类少女。尽管对这张面孔一无所知，但他还是很快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你好，维拉。”在换上过去的记忆体备份之后，蓝被告知过在毒龙老巢中发生的事。“之前谢谢你为我维修机体。”他礼貌地说。

维拉的表情有些僵硬。因为蓝的关系，她被斯利姆商会从俘虏名单上划去。在护卫队抵达贝瑟尔之后，她得到了一笔钱和一个有效的身份，目前正在一家机械品商店做学徒。尽管过上了安稳的正常人的生活，她却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也许我根本不适合平静的生活……

她偶尔会这样想。

能够在路上遇到蓝让她觉得又惊又喜。

“原来你本来那么高啊……”维拉比划了一下蓝和她的身高差距，“当初好像把你做小了一号。那个……我是不是应该也叫你……蓝？”

“嗯，我喜欢这个名字。不过你要是叫我肯的话也无所谓。”

“哈哈！真没想到，原来你是斯利姆商会会长的机器人啊！”尽管感觉到蓝的交谈意愿并不强，但维拉还是不想就此离开，只好继续干笑着寻找话题，“关于你和斯利姆会长的关系……好像也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他竟然真的把你当成情人看待，这可真奇怪，虽然我也信赖机械，但却不会真正把机器人当成人。哦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对象是肯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你和别的机器人有很大不同。”

蓝：“……”

的确相当奇怪，会有人类对机器人抱有人和人之间才会有的感情吗？要是能想起过去的事就好了。

“……其实……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对你说……那个……对……对不起！肯，很抱歉我把你的记忆体卖掉了！”

“什么？”蓝猛地回过神来。

“你说你把我的记忆体卖掉了是怎么回事？”他一脸惊诧地问。

“那天……在带你去秘密基地之前，那时候我以为奥丁大人是你的主人，因为害怕你再次被他找到，所以……所以……”维拉咬了咬嘴唇，决心将她一直没敢说出来的话告诉机器人，“所以我就悄悄把你的记忆体拿出去卖给了垃圾星球！”

“你说什么？！”

“沃伦？”蓝吃惊地回过头。

沃伦不是应该还在和那个小提琴手谈话吗？

沃伦的脸色糟糕极了，以至于维拉在看到他后吓得倒退了一步。刚才，为了想要尽快和蓝汇合，他迅速和琳达达成了协议，不料却在这里听到了让他无比震惊的话。

“这么说来蓝的记忆体并没有损坏，而是你把它当做垃圾卖掉了？你怎么敢？！”

那些宝贵的，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找回来的记忆，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当成垃圾卖掉了？！

握紧的拳头发出吱吱的响声。沃伦已经有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愤怒的感觉了。

“呃……呃……抱歉！斯……斯利姆会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让肯再回到过去的生活。我当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我以为肯只是被当成玩具在使用。抱歉，请你宽恕我吧！”维拉大声哀求。

“沃伦？”蓝担忧地抓住沃伦的胳膊，沃伦的心跳和血压都在飞速升高。

“我没事。”沃伦轻轻拍了拍蓝的手背。“你，跟我回去。”他对维拉说，“好好解释一下刚才的话。”

维拉吓得瑟缩了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斯利姆会长，你就饶了我吧！”

“要么现在跟我回去，要么我让奥丁来解决这件事。”沃伦感觉到心中的怒火还在持续蹿升，能够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不不不不，不需要麻烦奥丁大人，我跟你走！”一想到那个危险的男人，维拉急忙用力摇头。

“沃伦，没必要那么生气的。就算失去记忆体，我也会努力想起过去的事的。”蓝认真地劝慰道。

“不，既然知道记忆体还存在……”沃伦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对机器人露出一个笑容，“那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我会亲手为你把它找回来，无论在哪里！”

这一刻沃伦眼中流露出的坚定决心，即使在许多年后依然深深地震撼着机器人的内心。

“好，我们回去！”蓝点点头。

再次回到斯利姆商会的总部让维拉感到坐立难安。这一次她可没有蓝这张保命符，像是斯利姆家这样的大型商会轻易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说吧！垃圾星球是怎么回事？”在狭小的房间中，沃伦亲自充当着审判者的角色。

维拉望了一眼坐在沃伦身边的机器人，那显然不可能成为她的靠山。“就是卖掉了啊……垃、垃圾星球是专门收购垃圾的地方，贝瑟尔难道没有这种组织吗？”她小声问。

沃伦转头看了一眼蓝。

“所谓的‘垃圾星球’是一家注册地点在中立星球的垃圾处理公司。这家公司的历史相当悠久，是一家联合企业。”蓝的表情稍稍变得有些古怪，他继续说出他刚刚查到的资料，“根据联……根据法律规定，人类产生的垃圾必须经过处理并加以回收利用，只有无法处理的部分才可以进行堆放或是填埋，飞船在飞行过程中也必须尽量减少垃圾的排放量，所以几乎每一艘飞船里都有焚烧和压缩垃圾的装置。像是贝瑟尔这样的都市星球，往往拥有一整套垃圾处理系统，使城市永远保持干净整洁。普通的星际开发者也会购买相应的垃圾处理站来处理由生产和生活制造出来的垃圾。在红都我们就有这样的专门设施。这是人类通常处理垃圾的方式，‘垃圾星球’则提供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等等，你说中立星球？联合企业？难道说这不是一家属于地球人的公司？”沃伦皱了皱眉。

“是的，根据地球人和范赛因人签订的协议，范赛因人拥有‘垃圾星球’51%的股权，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范赛因人不擅长市场推广，这大概是这家公司长久以来都没有得到大规模发展的原因。”蓝回答道。

“哎？原来垃圾星球不属于人类吗？”维拉刚一开口就被沃伦用眼神吓得不敢继续出声，不过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听说原来垃圾星球是外星人的公司。

“说下去。”沃伦抿了抿嘴唇。

“‘垃圾星球’按照不同标准购买地球人的垃圾。这个标准很难界定，有人说是按垃圾的新旧程度，有人说是按重量，目前还没有统一的说法。一旦和他们签订协议，出售方可以获得一台估价机器人和一条范赛因母虫。垃圾的价值由估价机器人来判定，在母虫吞下垃圾之后，相应的货款也会被转到地球人的账户上。因为母虫的外形相当丑陋，还会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再加上每天可以吞噬的垃圾十分有限，很少有地球人会选择通过垃圾星球来处理垃圾。不过在有些地方，还是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来赚些小钱。有少数人还将贩卖垃圾当成是一种博彩行为，因为据说曾出现过一件垃圾卖出天价的情形。”

沃伦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所以，你把蓝的记忆体喂给了一条虫？！”

“那个垃圾箱永远那么臭，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谁、谁会往那里面看啊？”维拉心虚地反驳。

“那记忆体现在在哪里？”该不会已经被那条该死的虫子消化掉了吧？

“应该还在某个地方。”蓝说道，“从前曾有过致使母虫死亡的意外事故发生，不过在母虫体内并没有发现任何垃圾。垃圾星球的解释是，母虫只是负责搬运垃圾的媒介，垃圾已经通过母虫体内的虫洞被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了。至于那些被卖掉的垃圾最后会怎样，大概除了范赛因人没人会知道吧！”

怪不得没能在爆破前找到。

沃伦抿了抿嘴唇，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的麻烦之处。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蓝的记忆体不会随着毒龙老巢的爆炸而毁灭。但是要从外星人手里把它找回来，难度绝对不低。

“蓝，查一下记录，看看从前有没有将垃圾赎回的例子。”

88.虫域

“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蓝认真地说，“不小心被误丢的东西，或是被盗走卖掉的东西，曾有很多人想要找回那些。不过由于范赛因人对所有权非常执着，地球人从未成功从他们手中赎回过任何垃圾。一旦卖掉就拿不回来，再加上很多人无法接受自己的生活垃圾被虫子‘吃掉’，垃圾星球的营业范围就更小了。目前用这种方式处理的垃圾仅占地球人垃圾总量的四十亿分之一。沃伦，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不，从前没人能找回来，不代表我也不行。”沃伦执拗地说，“范赛因人的母星在哪里？通过虫洞运出去的垃圾又到了哪里？这些事有纪录吗？”

“我的资料中没有关于范赛因人母星的记载。至于那些垃圾的去向，至今还没有人找到过它们。可以确定的是，跟踪仪是完全无效的，因为任何能量体只要通过虫洞就会立即失能。活着进入虫洞的人也从来没有传回过任何消息，他们很可能也已经在传送过程中死亡。”

砰！

沃伦用力砸了一下桌子，把维拉吓得往座位里缩了缩。

“蓝，你先帮我把奥丁叫来，然后就回去继续工作吧！”

“沃伦？”机器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他感觉到了沃伦的不稳定情绪。

“没事，我只是想让他帮我确认一些事。”

“好的。”

在蓝走后，维拉顿时更加紧张了。她觉得沃伦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随时随地可能吃掉她。在知道蓝的来历之后，她就一直担心会因为卖掉记忆体的事惹上麻烦。但是看到机器人独自走在街上，她又没办法忍住不说出真相。

对于肯来说，失去记忆一定是一件相当伤心的事吧？

她发现自己无法将这个特殊的机器人纯粹当做机器看待。

几分钟后，奥丁出现在房间门口。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维拉，然后将视线放到沃伦身上：“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