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不开，也别放弃。我们人类还有句话，说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温半仙，这九世有一千年了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醒不来怎么办？他早已经魂飞魄散了，就算醒了，醒来的那个还是他吗？他还会记得你吗？”

“何西玮，那个古辰有什么问题吗？”温阮听出不对劲，打断他的话。

何西玮还是摇头，笑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因为醉酒两颊上的红晕迟迟不退，加之蓬松的碎发在枕头间来回翻碾而越发凌乱，让他看起来憨态可掬。

“他没有问题，有问题的那个是我。在现代，我这样的才是有问题的。古辰他不和我一样，所以他没有问题。”有什么东西悄悄滑过眼角，迅速地无声地滴在洁白的枕头上。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古辰，他和我不一样。”

“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你才喜欢，我为我自己。”

“所以我不能把他掰弯……我不能把他变成和我一样，也有问题……”

“我舍不得……”

“对不起，我舍不得……”

何西玮边说边笑边哭，古辰手机上的短信又一字一句清晰地浮上他的脑海，覆住他所有思维。

“温半仙，你不知道，古辰快要结婚了啊……”

温阮离开前何西玮已经睡熟了，他侧身躺着，手里缠着那个看起来不是很可爱的布猴子。温阮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转身步入黑暗之中。

平行的空间里，无边的黑暗紧紧包裹着一方静谧的蓝，蓝光中是一口晶莹剔透的琉璃棺。棺中一具穿着白衣的身体正安静地发着柔和的光芒，光芒下那具身体忽而清晰忽而透明，始终看不清它真正的模样。

温阮一步步走上前，手指轻轻地覆在琉璃棺的上方。然后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棺里躺着的“人”，面上没有一丝悲戚。

“茗儿，睡了一千年，睡够了吧？”

丝丝缕缕的灵气自温阮的掌心缓缓渡进琉璃棺，棺中的身体渐渐汇聚成形。那张朝思暮想，寻了近千年的脸也慢慢清晰。

温阮的目中波光闪动，覆在棺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茗儿，醒来后我带你回家。我们不回天上，就在人间。你喜欢哪里我们就住哪里，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茗儿，再坚持一下，再等等我，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

何西玮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色大亮。宿醉带来的恶果仍未消退，各种头晕眼胀没胃口让他看起来不像睡了一晚上，更像刷游戏刷了一晚上。

古辰正闲适地坐在餐桌后面看报纸，听他出来后只是随意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伸手一推餐桌中间的盘子：“你的早饭。粥在煲里温着，自己去盛吧。”

何西玮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了看盘中的火腿蛋饼，又看看那个埋头看报纸的人，为难地扯开嘶哑的嗓子说道：“我不想吃，我没有胃口。”

见对面的人完全不搭理他，他只好继续解释：“我每次喝过酒第二天都会没胃口吃东西的……还有现在几点了，为什么你的家里连块表都没有？”

“我讨厌时间的束缚，所以从来不买表。”那人自顾自地看着报纸，优雅地啜了一口咖啡。

“可是我的手机没电了，我要充电。还有，还有……”何西玮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现在还够不够我回家洗个澡，换套衣服？这衣服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味。”

这么说着，他一脸嫌弃地闻了闻袖口，又一脸更嫌弃地撇开头。

古辰这才从一叠报纸中抬起头，从上到下静静打量了他一番，不紧不慢地回道：“时间足够你洗个澡换套衣服，但是不够你回家了。所以你就从我家洗吧。”

何西玮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怎么能在你家洗澡！而且，而且你家也没有合适我的衣服让我换啊！”

“谁说没有。”古辰闲闲地收起报纸，老神在在地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抓起何西玮的胳膊：“跟我来。”

何西玮的脑袋还在晕着，不够他做太多反应，所以也只能任由古辰拉着他穿过厅堂，拐过走廊，来到一间屋子门口。

打开门，里面贴着墙壁立着清一色的整体橱柜。橱柜上这边挂着毛衫T恤，那边挂着西服衬衫，下面整齐地摆着皮鞋、休闲鞋。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各色领带领结，前方宽大的落地镜被擦的光洁明亮，清晰地映照着这边何西玮面上的惊愕和古辰的淡定。

这就是所谓的“衣帽间”？何西玮不由想起自己挂衣服的三脚架，这下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仇富。

“发什么呆，快进来选衣服。”古辰放开他的胳膊，从容地走进去。

何西玮还是站在门口不愿进去，这倒不是因为他扭捏，而是在他仇富的火力值升到顶峰时不知哪根神经跑偏又让他想起了短信上的那句话，于是仇富立刻被酸楚代替。

“这里面不会有女装吧。”他闷闷地想着，身体也抗拒着迟迟不愿迈进屋。

古辰在休闲装看了一圈，从中挑了两件衣服比了比，回头打算问何西玮意见时，却发现这个毛头小子还靠在门上，表情恹恹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不由分说就将人拉进来，把选好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比，古辰看着何西玮四处乱瞟的眼睛无奈地说了一句：“你想找的东西这里没有，这是我家。”

何西玮面上一红，懒懒得拿开身上的衣服没好气地回道：“我不喜欢这两件。丑。”

古辰也不介意，一边把衣服挂回去一边慢悠悠地说着：“时间你自己把握吧，反正我什么时候去公司都行，不去也行。”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何西玮连忙挡着他的路，抬头那人正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自己，何西玮在心里狂竖中指：“做领导就可以不上班啊！总部来的就可以不上班啊！有钱就可以不上班啊！”

竖完了还是要看衣服，何西玮无奈的扫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件绿色的T恤说：“就它吧。”

古辰抬手取下来：“裤子呢？”

何西玮又朝另一边看去，忽然眼睛一亮，跑过去抽出一条大红色的紧身裤哈哈大笑：“哇塞，你还有这么风骚的裤子啊！”完事他又立刻跑到镜子前比划了两下，兴奋地直点头“就它了！”

古辰眉头一皱：“红配绿？”

何西玮也是明显一愣，一脸失落地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扭头问道：“你平常穿这个裤子配什么上衣？”

“……没穿过，你也不要穿它。”古辰面无表情地回道。

“切，我才不信！小气鬼！”何西玮一边啐着他，一边又催着问：“快说快说，它配什么衣服好看！”

“你不许穿它。”古辰冷着脸回道。

“为什么？不是你让我挑的吗？我挑了你又说不行！有你这样的吗！我还就要穿这条了！我喜欢大红色，喜欢穿大红色裤子！多显腰细腿长屁股翘啊，怎么就不行了！”何西玮把手里的裤子往怀里一收，大有一副你不让我穿我就跟你死磕到底的架子。

古辰额间青筋直跳，这红色裤子是他在国外买的，穿上的效果如何他比谁都清楚。第一次穿了从酒吧回来后他就收起来再每没穿过。何西玮说的对，这件红色紧身裤特别显腰细腿长屁股翘，而这恰恰也是同志群体十分喜欢的类型。

眼见着何西玮为了一条裤子要跟他死扛到底，古辰实在不愿为了这点小事再起争吵，只得回头将绿色T恤挂起来，从旁另取了一件蓝色休闲款的牛仔褂扔过去。

“就这个吧。”

语气里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何西玮难得赢一回，连忙嘻嘻哈哈地收好衣服，转身要出去时忽然又想到什么，讪讪地回头看着古辰。

“那个……就是……那个……”

古辰领会，转身从衣柜下面拉出一个抽屉，打里面取了一件新的未开封的黑色D裤扔到他怀里：“这个是新的，拿去吧。”

何西玮实在觉得尴尬，急忙抱着一堆衣服匆匆跑向浴室。

身后，站在一堆衣服间的古辰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回到客厅悠闲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直到浴室传来哗哗地水声，某人跑调的歌声，洗发露瓶子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待这一切有条不紊又合乎情理地结束后，终于传来了他一直静等的“求救声”。

浴室里，何西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瑟瑟发抖，他隔着两道门冲外面喊道：“古辰，那个，不好意思……我忘拿浴巾了！！”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直到何西玮高声喊到第三遍，古辰才拿着早已备好的浴巾慢悠悠地走到浴室敲门。

“开门。”

何西玮的声音依旧发抖，隔着一扇门他在里面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个，我怕冷。我就开一小缝，你从缝里给我吧。”

古辰低低嗯了一声算回应，何西玮这才探手去开门。果然就开了一个小缝，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对着他招招：“给我吧。”

门上的毛玻璃模糊地透出里面人的轮廓，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热热的水蒸汽从门缝里散出来，轻轻撩拨着古辰手上的皮肤，好似要打开他每一个毛孔，完全侵入他的体内，再一点点将他吸进来。

古辰看着何西玮伸出来的手尚带着几分水汽，便将浴巾递过去。谁知那头的人手刚触到浴巾便用力往里一扯，让他一时措手不及。

他原本想着先将何西玮手上的水擦一下，所以并没有完全撤去自己手上的力气。然后何西玮这一扯，竟连着浴巾带人一起扯了进去。

门“砰”地一声被重重撞开。何西玮完全没料到结果是这样，身体条件反射向后闪去的同时脚下一个趔趄，眼见着就要坐地上。

“小心！”

腰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紧紧环住，下一秒何西玮的整个后背已经贴到墙上。冰凉的瓷砖迅速吸走他身上的热气，激得他不停地打着寒颤。然而还没等他在惊悸中醒来，古辰的身体便迅速靠上来，将他刚弓起的脊背又重新贴回墙壁。

水汽在两人周身环绕，热热的呼吸却在彼此的鼻尖中传递。古辰抬脚重重地将门踢上，以此保留住室内的温度。

转过脸看过去，贴着墙壁的人怔愣地看着自己。稀碎的头发下是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里面有些许惊悸，些许惶恐，还有些许的，迷离。

何西玮也看着古辰，他清俊的脸孔在氤氲的水汽中多了几分柔和。

或许是彼此贴的太近，何西玮总感觉古辰那长长的睫毛下一秒就会扫到自己的眼睛上，这让他有些不舒服地连连眨眼。

但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古辰穿的一本正经，他自己却是浑身赤L。虽然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条薄薄的浴巾，但此刻它完全就是个摆设，不仅起不了任何遮挡作用，反而还增添了一丝欲遮还露的“娇羞”。

而且更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古辰的手还环在他的腰上，丝毫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混蛋！快松手啊！”

何西玮在心里大声咆哮。整个身体就属腰部最敏感，一想到自己光LUO的皮肤上覆着古辰修长温润的手，那么亲密的接触……何西玮的小腹一热，顿觉自己某处开始不安分起来。

气氛忽然从暧昧急转为尴尬，何西玮讪讪地推了推古辰的手，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个，冷……”

刚说完他就想狠狠抽自己的嘴巴，这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跟对方暗示什么！虽说自己答应帮那个什么破半仙搞定眼前这个人（好吧也有他自愿的），但这不意味着自己这么快就要奉献身体吧？！

太快了！太快了！

好歹先出卖个色相吧！

……

对面古辰完全不知何西玮心里早就跑偏去想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手安分地放着也不乱摸乱蹭。隔着周身环绕的水汽，只用眼睛将内心的温柔与深情传递。

没错，就是温柔与深情。

为了这些，他苦寻了整整一年。

“何西玮，”古辰开口唤他。

“啊？”何西玮连忙应声，可是等他仔细地再看对方的神情，却又不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正纳闷着，古辰忽然靠近将脸覆上来。他的鼻尖一点点抵上何西玮的鼻尖，细密的睫毛轻轻地扫上何西玮的眼脸。眼见着嘴唇就要贴上来，何西玮连忙闭眼，却听古辰低低唤了一声：“小玮……”

他叫他小玮。

声音尚在耳边飘着。温热的呼吸，温热的水汽，一层层包裹着那声轻柔低沉的呼唤。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以拥抱代替喜悦，像频临分手的情侣以热吻化解矛盾。何西玮只觉心内激荡，连带着整个人都要软在古辰的怀抱里。

幼时父亲尚健在，一声“小玮”唤得满是疼爱。后来父亲意外身亡，母亲带病辛苦工作，“小玮”便成了字条上的几个笔画。直到四年前母亲终于病倒，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昏迷，偶尔醒来唤他一声，却是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

再没人这么温柔的叫过他，带着满满的疼惜与爱护。何西玮眼前一花，古辰的脸便骤然模糊起来。

“小玮，”感受到怀里人的身子轻轻颤抖，贴近的脸颊也沾上了几分湿气，古辰的手便将何西玮环的更紧，将他整个人锁在怀里。然后脸一点点转过来，嘴唇一点点靠近，慢慢地，坚定地靠近。

眼看就要全部覆上，何西玮身体蓦然一僵，脑中电闪雷劈地划过一个人的脸。

“等下！”他迅速将头撇开，整个人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古辰不解地看着他。

何西玮顾不上解释，摇头晃脑拿眼珠子上下左右地乱瞟了一圈后，高声叫道：“喂，你不在吧！”

古辰闻言一怔：“谁在？”

何西玮尴尬地笑笑，支吾着说：“那个，我说过的，九百年前的神仙。”

“神仙？”

“是啊，他第一次出现就在你家里，然后就一直跟着我。”何西玮又抬头叫道：“喂，躲在暗处看可不是神仙所为！”

“他跟着你干什么？”

“能干什么，让我跟你好呗！”何西玮想都没想，顺嘴说了出来。

才说完，环在腰上的手蓦地松开。何西玮仰着的头极缓极缓地低下，直到正好平视古辰阴郁的眼睛。

“那个，我——”

“无聊。”古辰扫了他一眼，把浴巾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然后这一路去公司，任何西玮耍尽手段摆够笑脸极尽取悦之能，都无法化掉古辰脸上那一层厚重的冰霜。对方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甚至出电梯到了公司都是直接抄近路回办公室，留下何西玮一脸不满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嘁，又来。”

才进了办公区，何西玮身上那件妖娆靓丽的红色紧身裤便吸引了一众目光。李想大呼小叫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连声感慨：“啧啧，何西玮，真看不出你这么高调了。”

何西玮得意地抖抖腿，眉飞色舞地回道：“擦擦你嘴角的口水，哥的身材再好也不是尔等可以品味的。”

李想嗤声一笑：“谁稀罕品你啊。我只是感慨现在的社会真是太奔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