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下+番外——崩坏的玉米
崩坏的玉米  发于:2015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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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揉揉脑门,瞪着虞五宝进了宅门,忽然一跺脚,咬着牙道:“好疼!虞五爷好讨厌!七爷都没这样过!”

虞五宝说的那笑话,也是安宁侯崔峥之事,他与崔峥有隙,最见不得崔侯爷得意。于他看来,靖哥儿无论是不是他的私儿子,只当街强抢一事,便是大恶。

虞五宝替金小猫把长衫披上,冷哼一声:“这崔峥实在无耻,先头还下了暗手把我捉了制面皮,后来又把我装麻袋里头叫虎狼吃,若不是我机警,小猫儿,你可见不着我了!”

金小猫想起当时之事,心头也是一阵发冷。如今他与虞五宝感情更胜当年,只略略一想,就觉心痛。

他金小猫的兄弟,死也要善终才是,哪能折在女干邪之人手里。抬眼看看虞五宝,见这人蹙眉撇嘴,一副不忿模样,不由出声:“百无禁忌!虞五宝,莫说些不好的话。”

虞五宝闻言立时把不忿丢到一旁,腆着脸把金小猫肩膀搂住不放:“我就说嘛,小猫儿最在意我……”

金小猫拿胳膊肘把虞五宝往外顶了两下,见虞五宝也不松开,只得叹了口气:“唉唉,虞五宝,你松开些,再过了病气儿……”

虞五宝连连摇头,把个大脑袋往金小猫肩上一搁,得意道:“五爷我才不怕,五爷我可是个郎中!”

说说笑笑间,金小猫也不觉得困了,一时兴起,两个坐在开合居的院子里头下棋。

依旧是黑白子,下得却与平日的不同。

“此为五子连珠,说是驸马特为公主制的,汴京都传遍了。凡五子能连便为胜,并不论横竖斜行。”虞五宝笑吟吟捏起黑子,“我先来!”

金小猫垂眼看虞五宝在棋枰中间落了一字,嘴角一翘:“你可是得意了,竟有这般简便的下法。”

两个你堵我截下得颇快。虞五宝算计不如金小猫,连连被金小猫破局,不禁挑眉:“呀!难的比不过你,易的也比不过!我说小猫儿,你那心生了几个窍?”

金小猫莞尔。这虞五宝,自家粗疏,倒怪旁人仔细。

六二拎着缰绳在外头苦等,天色将将擦黑之时,果然等到金小猫说的那人——面白无须,声音怪异。这人生得高大,仔细看时,轮廓坚毅,眼神沉冷。

六二刚想迎上去询问,那人却在宅门前头停了片刻,扭头欲走。

六二心道,自家七爷说了,若不来他便死了,看如今这架势倒是想赴死么?

正欲出口唤人,六二又见那人折了回来,在宅门口顿了顿,居然将身子纵起,不走正经大门,倒走了梁客的惯道。

六二唉了一声,见那人不曾听见,只得把缰绳一拉,往回便走。马儿得得地跟了几步,打了个喷嚏又不走了。

六二狠狠扯了扯缰绳,可马儿依旧不动。

正在为难,忽听身边传过来一阵轻笑:“你该与它糖吃,它才乐意走。”

六二抬眼见那人面生,不由多瞅了几眼。

那人笑笑:“兄弟赵松,来见大爷。”

开合居书房,烛影摇曳,窗纸上清晰映出三人。

“胡班班此来,却是为何?”说话的是金小猫,他知胡昆仑定来,却不意他竟来得这般晚。

“金七官人,胡某……”胡昆仑似压不住情绪,指甲几乎抓入掌心,“胡某,当时也曾潜入安宁侯府寻到小主子,然却被看管极严,胡某不好近身带走。如今这侯府里头听说却有两个小主子一般无二,胡某实在是,不知如何下手了……”

虞五宝最听不得这等嘶哑怪异非男非女的声音,不由把耳朵掏掏,出声打断:“老胡,是你把靖哥儿丢了,我们又能怎办?求到个病人身上,你当真忍心?”

金小猫伸手扯了扯虞五宝袍袖,叫他莫说旁的。自家垂下杏眸,看看修剪平整的指甲,淡淡出声:“胡班班要小猫如何做?”

胡昆仑忽然起身,在金小猫跟前单膝跪下:“若金七官人帮忙胡某,胡某再告诉金七官人一事。此事,确与令兄家仇有关。”

金小猫猛然抬眼,深深凝视面前这人,沉声道:“此话当真?”

胡昆仑亦直视金小猫:“胡某不敢妄言。”

“胡班班快请起!”金小猫微微一笑,走至书几前,对虞五宝道:“五宝,研墨!”

虞五宝摇摇头,狠瞪了一眼胡昆仑,直没好声气:“成!”

胡昆仑挺身立在一旁,面色凝重,眼光却与金小猫手下的毛笔一道,缓缓勾勒出两字:“辨心。”

金小猫把笔架在笔山上,退后两步去看那字,悠然笑道:“辨心之前倒该把两个都偷来才是。”回转身子,微微扬首望向胡昆仑:“胡班班,你可能做到?”

胡昆仑一凛。安宁侯府的机关众多,各种出人意表的陷阱防不胜防。他自家功夫也不足以全身而退,更遑论带着两个小儿了一道了!

迟疑片刻,胡昆仑黯然答道:“胡某无法。”

闻言,金小猫叹了口气,蹙眉道:“如此倒是麻烦了。”

虞五宝伸手拉过金小猫的手捏捏:“小猫儿莫急,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五爷我当初被崔峥捉去,便暗地看了他的面色,肤白如玉,容颜俊美,却并非天成,正是服用了焕颜丹之故。”虞五宝把眼一翻,慢悠悠把话说完,“那日他加害与我,我便在他的身上下了一道毒,和着那焕颜丹,只要同时吃了羊肉与鲤鱼,那便会浑身发痛,生不如死,这等症候,寻常人看不出来,只当是冬日骨痛,哪里会想到毒来!”

“哼哼!除了求到五爷我的头上,崔峥他定会只恨自家多活一日!”

“羊肉与鲤鱼同食?”金小猫颌首,偏过脸去看说得满心傲意的虞五宝,“羊肉与鲤鱼同食,正合个鲜字。”

虞五宝大笑:“小猫儿,明日做来吃吃如何?”

金小猫抚掌:“善!”

胡昆仑见两人倒说起吃食来,不由把眉头一皱:“金七官人,虞五官人,且说正事吧。”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相视而笑。金小猫道:“此非无关旁事。胡班班,你且家去休息,小猫与五宝两个日后还需要你把崔侯引出来呢!”

待胡昆仑一走,金小猫复又立在书几前看先头写的“辨心”二字。

虞五宝走过来,把字收在自家怀里:“莫再看了。说来这胡昆仑倒真是个怪人。”

金小猫摇头,负手踱到窗前,抬头望天,只觉今夜星子格外清冷。

“能屈能伸,识时务,又忠心,果然是个绝好的……家奴……”

第六十五回:神秘大郎神秘客

夜已深,金大郎犹未就寝,正于自家卧房下头的密室里头与赵松说话。

只见赵松一脸愧意,哑声道:“阁主,属下紧赶慢赶回来,是要请罪来的。那双燕子,一到了襄阳藩地,就不见了。属下派人暗查多日,也未有线索,属下真是……有负阁主所托!”

金大郎眯了眯眼,把手头的茶盏摸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赵松心头却是一凛。他素知但凡金大郎以闻知阁阁主身份见人,那必是不讲情面,哪有日常时候的亲近和气,倒更似一座冰山,令人望而生畏。

果然,这一声冷淡淡的“嗯”字之后,便是金大郎的惩戒了:“自己去领罚。”

赵松僵直着脊背慢慢退到密室后面房间前。打开来,正对着屋门的是一根细长乌黑的鞭,鞭上皆是细密的倒刺,看着便教人浑身发冷。

赵松咬了咬牙,进得门来,褪了上衫,露出脊背,又把鞭子请下,最后把门掩上。

金大郎端坐外间,面色不改,似乎并未听到内间里头啪啪啪的鞭响与一声声压抑的闷哼。

茶盏却被左手死死捏住,茶盏上,由几道细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长,终于不堪承受这等力度而撑破了盏沿,碎裂开来。

茶水滚烫,倾于金大郎瘦削掌间,立时一片通红。

“赵珏,覆家之恨,我田诚与你势不两立!”

内室门开,赵松惨白着脸出来,浑身虚汗直冒。金大郎淡淡瞥了他一眼,随手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他:“上了药就回去。务必要寻回玉佩的下落。”又顿了顿,忽然抚上空落落的右臂,唇角露出一丝古怪至极的笑容,“这断臂之恨,也当了了。”

赵松接了瓷瓶,迟疑片刻:“阁主,属下还有一事,那药还要不要……”

金大郎闭了闭眼,冷声道:“出去后莫教人看出破绽。”

赵松应声出去。金大郎挥手把烛火灭了,任由自家沉于这无边黑暗之中。

官家所诺的,不过是未曾实现的平反,而他自家寻出的答案,却教他无时无刻不深受煎熬。

皇室中人情薄如纸,他田诚却是看它不起的!这世间唯一能把握的,不过权势而已。

有了权势,无论是身处何处,那等可以随意碾碎的便不是自己。这,不是早于二十年前就知晓了么?

甚么身份高低贵贱,不过时事所赐,哪个又能长长久久。

只是,都愿意去死守个长长久久罢了。

金大郎冷着脸起身,推开内室的门,借着墙上夜明珠的幽光,望向那根浸透血色的长鞭,忽然狂笑起来。

只是这笑听来,竟丝毫不见愉悦,而是渗透无比凄凉与悲恨。

门被袖风带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便是一片死寂。

金大郎取下长鞭,在挂鞭之处摸索到一个旋钮,慢慢旋了几下,墙上露出一个暗龛。

里头不过两个黄梨木刻的栩栩如生的男女坐像,两边是五个牌位,前头供着香烛冥钱,以及,一枚玉质温润的五福玉佩。

金大郎跪拜于地,口中是低沉又笃定的声音:“爹,娘,诚儿不会教您二老枉死。”

“玉佩,孩儿取走了。”

金小猫次日醒来,一睁眼便瞧见自家大哥坐在床边看他,脸上还带着笑:“小猫快些起来,大哥有好东西与你。”

金小猫将将醒转,还有些迷糊,却是本心就亲近自家大哥,是以轻轻往金大郎怀里蹭蹭:“大哥,大哥……”

金大郎失笑,举手往金小猫臀上一拍:“懒猫儿!”

洗漱已毕,金小猫端端正正坐在金大郎下首,睁大一双杏花眼,看向手中的好东西:“大哥,这是……”话音未落,金小猫自家倒是脸红了。

金大郎呵呵笑道:“小猫大了,这些也当知晓,日后娶了妻,若是不会,倒是叫人很笑话的。”

金小猫连耳尖都是热的。他不知道自家大哥会想到这么多,甚至连他以后娶妻都打算到了,竟是怕他不通情事,居然偷偷与他买了避火图!

金小猫虽说自幼多病,到底还是男子,又听的荤话也多,哪能不晓得其中意趣,只不过未曾亲历罢了。如今被金大郎拿这个与他,倒是把个口舌伶俐的金小猫惊得心头直跳:“啊……大哥……这个……”

金大郎颇有兴趣地看金小猫把脸垂下,急匆匆把避火图塞到床褥下头,摸摸胡须笑道:“男大当婚,小猫,大哥还是要问问,你有没有心悦之人?若有,咱们就不啰嗦,请了官媒说亲。”

金小猫连连摇头,忙不迭要撇清:“大哥,小猫哪有心悦之人呐!”又见金大郎不信,连忙又补充,“若有,定与大哥说……”

金大郎笑眯眯点头:“说来,倒是官家赐的两个美人,小猫一个都看不上?”

金小猫扶额叹道:“大哥,那两个,小猫着实不知怎么办了!”

丢也丢不得,送也送不了。金小猫对这等粘来的艳福,着实觉得麻烦。

金大郎哈哈大笑就:“既来之则安之,小猫莫非觉得自家不好亲近女人?不试怎知晓女人的好处,难不成小猫心悦男子?……”

这话越说越促狭,金小猫几乎就要落荒而逃。倒是金大郎停了嘴,含笑起身,伸手在金小猫发顶揉了几揉,正色道:“罢了,不说那些。小猫儿,看在官家面上,就在两人中间挑一个伺候,大哥也好安心不是……”说罢又叹了口气,“爹娘也都看着呢!”

金小猫一时怅然,竟是神思不属。义父义母对自家的恩德,他觉得便是粉身以报也不为过。如今,自家大哥言及自家亲事,金小猫不由更觉心虚——他单身一人,吃喝不愁,原本就怕自家病痨身子连累旁人,现下没人管着倒像放风一样,哪里还愿意把自个儿找个人头头尾尾管着。

“便是个通房也成!”金大郎见金小猫走神,便拿手指在矮几上叩叩,“想好哪个,给你送来!”

金小猫微张着嘴,竟不知自家该如何推脱了——长兄如父,如今知道虽不是亲的,到底相亲那么多年,听话习惯依旧是有的。

金小猫再不愿,也只得把头点点:“大哥,许我想想。”

想想却非要许久。不过用罢夕食,金大郎就把容貌更美一些的怜香送来,还叫金山喜滋滋地传话:“若还冷着,大哥就把方方食关张,雁八愗可是我的人!”

金小猫蔫耷着脑袋把怜香让进屋里,又慢吞吞地褪掉外衫,视死如归一般把胳膊在身子两侧伸开:“怜……怜香……给七爷我……宽衣……”

怜香红着脸,偷偷打量身前这位少年官人,心里头怦怦直跳。她头一眼就看中了金小猫,只觉这人连瘦弱都带有几分贵气,那眉眼更是清秀得紧,又常常带笑,叫人见了就生不出恶感。

更重要的是,这位小官人未曾有过男女情事,身子与心都是干净得紧。此事于怜香来说,正是最好不过,若能做他头一人,不说自家把这干净人儿的身子夺了,就连心,也必能有一地。

日后若再能明了妾位,长长久久伴着这个温柔的小官人,不说一生一世,就算是一天,也是她自家乐见的——不过是心悦此人,与此人无关而已。

是以怜香激动地微微颤抖,手都解不开中衣的系带。

金小猫被怜香的素手弄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这女娘摸到之处,都是火辣辣一片。不由得发起恼来,自家迅速把中衣除了,换了素日穿的寝衣。

抬眼见怜香楞楞呆在一旁看着自家,不由把脸一偏,硬板着声音道:“铺床吧。”

又叫六二进来,把洗漱的净水端来,自家使了胰子净了面,用青盐漱了口,顺手自架上拿了本子书,坐在书几前头读起来。

怜香快手快脚地把床铺了,垂首立在金小猫身后,柔声道:“七郎……奴……请七郎安歇……”

金小猫仿若未闻,只把书页翻得极快。怜香等了片刻,见金小猫依旧不出声,便走上前跪下,自身后揽住金小猫胸口,把头靠在金小猫背上:“七郎……”

金小猫一僵,心急急跳起来,越发叫自家喘不过来气一般,说不出是怎样的尴尬。他原道,叫怜香宽衣铺床便算服侍过了,哪能叫这女娘近了自家的身子,却并未想过有现下这等亲近。

是以怜香此举,倒把他逼出一段话来:“怜香姑娘还请自重些。小猫……实不敢耽误姑娘。”

“小猫心中有人,曾发誓为她终身不娶,守心守身。”金小猫慢慢抠开怜香双手,转过身子,从发髻上取出一柄紫檀木簪,轻轻摸了摸,叹道,“此簪,便是为她亲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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