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下+番外——崩坏的玉米
崩坏的玉米  发于:2015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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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逃双美小猫收孤

俗话说,长者赐不能辞。

何况这两位丽人乃是官家金口所赐,又怕金小猫年少害羞,故特意又交代金大郎代接了圣旨,把这生米做了熟饭,好叫金小猫没得借口推脱。

金大郎自然喜笑颜开,当面好生把官家的好意感激了一番,立时就吩咐金山把喜墨怜香两个送到客房,待这双姝好好梳洗打扮之后再送入金小猫的开合居。

是以金小猫回来被唬了一跳。面前的这个,一个样貌艳丽如同三月桃花,另一个却是姿容清绝仿佛腊月寒梅。两个丽人齐齐福身为礼,声如黄莺鹂鸟,清脆婉转。

只听那桃花也似的娇娇喜墨笑道:“七官人莫要怪奴姐妹擅入,奴姐妹原是奉旨伺候您的!”梅朵儿般的怜香莲足轻抬,走至金小猫身前,粉颈低垂,细语柔柔:“奴来侍候您……”

金小猫只板着脸不说话。非是他拿腔作势,实在是被官家这天外一笔弄得哭笑不得。想他金小猫虽说年轻,也曾思慕过娇娇,想过自家妻子又该何等模样,两人又该如何相处。

少年情怀,总归是两心相许,恩爱白头,却不会是这般轻率敷衍。

想想也曾有娇娇爱重于他,只是他金小猫年岁渐长,经世见多,心底越发不愿拖累无辜女子,只怕自己这等破败身体只可给予几年欢愉,却教伊人一世孤苦无依。

若做这等无义之事,他金小猫实是不忍不能。

思忖片刻,金小猫打量开口叫这两个下去自便,自家顶好不招惹。是以金小猫握拳清咳,淡声开口:“你们先下去吧……”

孰知喜墨怜香两个闻声,皆双眸盈盈,齐声齐气娇声唤道:“七郎……”

金小猫哪见过这般娇俏委屈的唤法,只觉自家面红过耳,这间屋内再也待不得了!

身先意动,金小猫拔脚便逃,到了院中才长吁一口气。

六二正在院内洗漱 ,就见金小猫踉踉跄跄过来,不由大奇,把巾子一丢,站在金小猫面前上下打量几回:“七爷,怎么不抱美人?美人不美么?”

金小猫被六二看得大窘,低头整整衣襟,强压满心不自在,冷哼道:“小孩子懂什么!”又迈步出了开合居,“七爷去同大哥一道睡!”

喜墨怜香到底在开合居里头呆了一夜。次日起来,两个相视一眼,倒是笑了:“七郎竟是个纯情的小官人!”

这纯情的小官人现下却不为这一双美人烦恼,他只说淡着淡着,美人便没了心思,日后,便是嫁人也使得。

金小猫烦恼的是,包大人先头断了一个抛侄案子,里头还裹着一件旧事。

想那安北侯姜文忠曾托闻知阁帮忙寻找义兄陈西柳的侄儿,如今断续总算也传来些消息。只说见个姓苗的牙婆领取,又叫个姓张的买了,后来又被这姓张的转手卖了,小小儿被人转了几手,却是到了东京方才落了住处,被个姓胡的买去做了长房的嗣子。

本来金小猫十分欣喜,只道这小儿合当苦尽甘来,再不必颠沛流离了!不意这胡家因着先头资金的那位小姐胡宁宁被人害了,一时困顿不堪,倒打量之归乡过活。

这胡家原意把这小儿再倒手,谁知东京里头看得严出手不得,更是嫌弃一路带着十分累赘,又费吃食,竟把这个四岁稚童丢到湖边任他自生自灭,自家收拾了细软趁夜跑了。

亏得展昭次日巡街时把这小儿捡回来,又领着在方方食用了朝食。再回到开封府禀明包大人立了案子,才安心带着小儿上街逛逛,与他做了一身的新衣服。

包大人果然明断,三日便把那对无良夫妇追回判了。问明胡氏夫妻两个都不愿再养,只得先交与展昭暂时照顾。包大人更令人在府衙外头贴了告示,言明一月之内若无人认领,便送往善堂。

待金小猫初见这小儿,已是在案子判定五日后,夕食之时了。

小儿整捯一新,头顶上攥着一个稀稀拉拉的小攥儿,发丝儿枯黄,脸上也没有肉,身板更是单薄,哪里看得出是将门后嗣。

金小猫想起靖哥儿玉雪圆润,又看这小儿,不禁心疼得紧,不由握住小儿的手,弯弯眉眼,轻声问他:“乖乖,你是哪个?”

这小儿约摸平日都未见过这样和气的官人,一时怕生,挣开了手躲在展昭身后,只偷偷伸出头来看。

展昭把小儿拢在身前,笑道:“这小儿被苛待惯了,七官人莫怪。”又低头问那小儿,“快与叔叔说说,乖乖名儿叫个甚呐?”

小儿咬着手指看了金小猫半天,只觉眼前这个比旁人都和气些,又对着自家笑,不由也放下心了抬头看看展昭,见他点头,便小声小气道:“敬哥儿。”

金小猫把两手伸开拍拍,叫着敬哥儿:“你家展伯伯吃的,敬哥儿不好吃,叔叔与你做吃的好不好?”

敬哥儿心中想吃,便又抬头看看展昭,两眼也是水汪汪亮闪闪的。

展昭笑着在敬哥儿头顶拍拍:“去吧!”

又对金小猫拱手作别:“劳烦七官人看顾两日,展昭新近有个案子要去郴州。”

金小猫应了,抱起敬哥儿,只觉得这小儿轻闪的紧,骨头硬得实在硌手,心头一软,在敬哥儿脸上亲一亲:“走吧,叔叔与你做吃的。”

实则也不过两三样点饥的,却叫敬哥儿满眼是笑,牛乳蛋羹吃得嘴上都挂了一圈,一手连连拿着勺子舀,另一手还不忘再抓块桂花糕。

金小猫一旁看着,心道这几日真该给敬哥儿调个食谱,好把他养胖些才是……

雁八愗一旁瞥见,便把钱柜子一合,过来指着敬哥儿对金小猫笑道:“七爷好运气,又一个值钱的!”

金小猫噗嗤便笑,自家这位铁卯爷雁大掌柜,一入方方食,果然是三句不离本行。

倒是敬哥儿立时也不吃了,努力瞪着两只眼睛,鼻子抽抽不叫眼泪落下,把嘴一扁,小手握拳,抖着身子道:“不要!不要卖敬哥儿!”

“不卖不卖!千金不换!”雁八愗最见不得哪家小儿这般委屈样,也就俯身哄人,只这铁卯爷声音浑厚,软了声音扔像打雷,把个敬哥儿看他如看雷公一般,张着小嘴只想哭。

金小猫从袖子里头掏出帕子与敬哥儿擦擦,见敬哥儿强忍着不哭,心头一酸,边哄边抱着敬哥儿回了天字一房:“乖乖,咱不理坏人,咱们屋头吃。”

雁八愗在底下看看,直摇头,暗自叹道:“又是个小敬哥儿!七爷这般喜欢小儿,怎地不自家生个,女人都有御赐的了……”踱回柜台里头摸了摸银子,又把头摇摇,“不知这敬哥儿可是姜侯爷说的那个,若是了,闻知阁也算还了那僻灵丹的情分了……”

“毕竟朝廷江湖不一路,还是算清楚些才好……”

第五十三回:祭义兄姜侯堪情

几日下来,敬哥儿十分粘着金小猫,每日出行皆死揪着衣角不放手,若是片刻不见,便要躲在一旁蜷着不动。金小猫看在眼中,更觉可怜,心道这小儿受苦忒多,好不容易有个不苛待他的,就当个救命稻草抱住,怕再把他卖了别处。自家如今尚有余力,便把这小儿领到身边,也不急着叫人把他送回安北侯府里,只写了一封信叫飞影给姜小侯送去。

姜文忠其时正扎营洛阳。原先他也以为官家会把他立派襄阳,孰知官家心中别有天机,转头只派了庞妃胞弟安乐侯庞昱去那厢示宠,又是赐美人,又是赐珠宝,又是天天宴请,搞得好不热闹奢靡。

想那庞昱何等人才,到哪里哪里就是鸡飞狗跳,不说是个小霸王也是个二土匪。正巧对了襄阳王世子的性子,两个兄弟相称,竟比亲兄庞策还近上几分。

是以这日姜文忠一看线报,便冷冷一笑:官家这性子手段,倒是越来越深藏不漏了!错眼又看一旁虞五宝趴在桌上给军务分类,许是困了,头一点一点,连笔都拿不住了,笔尖连连往回勾,终是噗通一声歪趴纸上,未干的残墨登时就印了半张脸,尤其鼻尖,最是好笑,被笔尖端端正正点了一个墨圆,又湿润又黑亮,乍一看倒像是小狗的黑鼻子。

姜文忠看得得趣便过去伸手把虞五宝耳朵扯了一扯:“虞五宝,偷懒打五鞭!”

虞五宝迷糊中只听得一个鞭字,立刻清醒了十分,下意识捂着小腿哼了一声:“除了鞭打五爷,你这猴子还会什么!”

姜文忠似未听见,上下把虞五宝的尊容看了好几遍,眼底说不出的意趣。

虞五宝被看得发毛,张大眼睛瞪他,没一点好声气:“看甚?”

姜文忠伸手在虞五宝头顶上拍拍,笑眯眯道:“好乖……”

虞五宝一怔,自家好字倒是认得,这乖字么,怕是勾手人都不来,倒是怪字勉强算得沾边儿。

见虞五宝傻乎乎的,姜文忠越发觉得好笑,就又伸手拍了一拍:“真乖……”

虞五宝伸手就把姜文忠侯爪推开一边,这么拍拍叫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虞五宝没好气地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顺手把脸一抹,登时那面皮比包大人还要黑。

姜文忠见状哈哈大笑,负手施施然回了自家帐篷,留下个虞五宝自个儿琢磨。

虞五宝低头只见一手墨,不由咬牙骂道:“看五爷我出丑,姜猴子你好快活?”

快活是说不到,安北侯姜文忠回到军帐内,一眼就看到挂着那张铁胆弓。这弓是义兄陈西柳的,自陈西柳罹难,姜文忠每逢打仗都带着,只当自家义兄依旧同他并肩作战。

见弓如见人。

明日就到中秋,亦是义兄的祭日。

姜文忠取下宝弓握在手里,用力把弓拉满,就似儿时在禁宫之内试选,陈西柳站在身后手把手教他一样,不觉唇边浮起一丝浅淡笑意。

倏而又是一声轻叹,几不能闻。

姜文忠收了弓,独坐帐中,月伴孤人,又是一夜不寐。

次日正是中秋,向晚时分,军中分发月饼,虞五宝也得了一块。掰开一瞧,是桂花馅的。虞五宝张口一咬,又硬又腻,实在不好入口,便随手递给穆石头。

穆石头笑着接过,几口把月饼吞下肚,嘴里含含糊糊道:“虞郎中,你不想念家人么?”

虞五宝抬头望天,天上却没见晴空,那乌云压得天都低了许多。

“要下雨了。”穆石头顺着虞五宝眼光看去,见天色阴沉,不觉口气里带着些失望,“今晚怕是看不到月亮……想来我娘那里也看不到了罢……”

虞五宝淡淡一笑,把手拢在袖子里头:“汴京却是晴的,你看,这云都是往西去的。”

两个闲人在军帐前头聊天,安北侯却在军帐里头看文书。三更时分接到金小猫飞影传书,道是把敬哥儿寻到,现下带在自己身边照顾。姜文忠心头高兴,把连日来沉在心底的愤懑郁闷都丢了大半。

人若是有了两分高兴,不觉也会口气好些。叫小兵把虞五宝叫来,递给他一封信让他看:“你那个小猫兄弟来了信,看不看?”

虞五宝一扬眉,喜滋滋把新看过一遍,只见这信字数不多,却没有一个字提到虞五宝的,不免有些失望:“怎的没一字提到我的?”

姜文忠白了虞五宝一眼:“你走时只说游历,又不许旁人告诉他,他哪里知道你在本侯这里?”

虞五宝摸摸鼻子,也是,自家又没说是来从军,金小猫又从哪里得知?

姜文忠见虞五宝把头低着,一双桃花美眸黯然神伤,不由薄唇一抿,又掏出一封信,拍在虞五宝手中,笑道:“他不问你,你却要问他,虞五宝,汴京来的家书,你可要好好看看呢。”

信不过薄薄几张,却道尽汴梁风云。然虞五宝最在意的不过是自家四哥虞季菊信末写得几行:“日前见过小猫,身体尚好,也可多行,只甚念五宝,多次询问,兄按约未答。小猫神色如常。私以为,他已借闻知阁知悉。”

虞五宝把信末几句颠来倒去看了几回,一时又喜又气。喜得是自家还被金小猫惦记,气得却是明知自家在此,却不与自家留上一句!

虞五宝想得入神,脸色也变了几变。姜文忠看在眼底,只觉这等神情似曾相识,自家当初接到义兄来信,不亦是这般亦喜亦忧的……

可见,天下有情有义之人,都是关心则乱,只把心上那人的喜怒哀乐看在眼中,只盼他能永世安乐欢喜。

所谓情深,不过如是。

姜文忠微微侧首,清咳一声:“虞五宝,本侯问你,你有多喜爱金小猫?”

虞五宝心头一跳,旋即又生出欢喜。仿佛自家隐秘许久的种子忽然破土而出,在阳光下舒展枝叶,张扬炫耀。

原来,他自家一直纠结的,不过喜欢两字。

那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樱桃梦,或是不为人知的吻,原来都是因为喜欢!

姜文忠看着虞五宝眼底烧起一阵明光,忽然羡慕至极。你的心上人活着,而,本侯的,却是深埋地下。

“虞五宝,本侯带你去见一人,今日,是他的祭日。”

细雨连绵,前唐神宫遗台之上,一高一低坐着两人。

坐在高处那人正是安北侯。姜文忠一身素白,一只手提着酒坛,另一只手苍白冰冷,捂着眉眼。

坐在低处那人,不过一袭青袍,却难掩绝秀姿容,却是被抓到马上强行带来的虞五宝。虞五宝仰脸看着姜文忠神色颓唐,不由满腹疑问。

“虞五宝,你可知,本侯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姜文忠狠灌了一口酒,那烈酒的香气在雨中被冲刷干净,一如姜小侯越发低沉的声音,“那就是,本侯没有趁他活着的时候告诉他本侯的喜欢!”

“本侯只能活在他的喜欢里头……日日不得安宁……”姜文忠忽然把酒坛狠狠扔下高台,仰脸长笑。

虞五宝怔然看向姜文忠,却不知那顺脸而下的到底是泪是雨。

“虞五宝……本侯好生羡慕你……好生羡慕你……”

虞五宝伸手扶起姜文忠,忽然觉得面前这人,不只是手握重兵的姜侯爷,更是一个失了爱侣的可怜人!他思量思量金小猫,唇角忽然扬起一道不合时宜的笑来。

“小猫儿,我定要叫你也喜欢我!咱们两个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第五十四回:训小人五宝证心

自中秋那日过后,安北侯爷姜文忠话便少了许多,也不叫虞五宝近前打理军务了,只把他推回军医帐里头,好好干回本行去。

待虞五宝亲手摸到一格格的草药,闻着药香,顿觉心旷神怡,他本就是郎中,虽说也算不得圣手,到底觉得能回到自家地盘上还是更自在些。

最高兴却是穆石头,他所居营帐同虞五宝小帐最近,先头虞五宝跟着姜文忠两个住将帐远得多,如今就算晚上多说些话也不妨事——回去也不过几步路罢了。他又喜欢跟着虞五宝,也爱帮忙,自是比旁人走到更近些。

入夜路过大帐,穆石头无意听见几个小兵凑在一处闲话,那声音高高低低也未听全,只隐约听到“虞郎中”、“将军”、“美人儿”、“压着快活”几句,又见那些子舌头长的一边说一边笑,举止更是猥琐至极,分明说出的无有好话。是以穆石头立时怒了,大步上前狠狠出拳一击,把先头那笑得最浪荡的给揍出花儿来。

那些闲人唬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立刻一哄而上,四拳八腿地狠揍穆石头。饶是穆石头气力大,也被这些人打得浑身是伤,倒在地上起不来。尤其脸上,唇角都是破的,青青紫紫好不吓人。

等到虞五宝出了帐子路过,见他这样,也顾不得问明,先把他带回军医帐子里头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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