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许鸿的态度对他简直是当头一棒。

没有人是傻子，他们凤家从把沈言推到前台，作为御敌的诱饵开始，在所有人的心里凤家就已经是一个忘恩负义，彻头彻尾的小人了。他们一向自诩的正义，也在他的手里毁灭殆尽。

凤凌现在在回忆，当初明明有无数种救父亲的方法，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最伤害沈言的一种？又是为什么他这么笃定沈言对凤家不会有半点怨言？

他抬起头，瞥见了身边的凤栾，突然开始苦笑。

没错，他之所以如此对待沈言，仗着的不过是身边这个弟弟，沈言对着凤栾情深意重啊。自从知道沈言为了凤栾卖肾开始，凤凌的心里就已经认定了沈言可以任他摆布。就算凤凌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如此。

伤害沈言的事，所有姓凤的人做起来总是肆无忌惮。

现在的确如他所料，沈言在天朝的一切都毁了，甚至不再是个健全的人格了，他对凤家都没有怨言。可是，全天朝的人都替沈言寒了心。他们一面对沈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同时，也把凤家打入了薄幸的深渊。但凡知道点底细的人少不了要骂凤家一句“不是人”。

何况现在，沈言还被软禁在凤家。

“阿栾，放了沈言吧。”

凤栾红了眼：“大哥！”

凤凌忽的站起，对着凤栾大骂：“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别和老子说你爱他，你爱他早干嘛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沈言活不了几年了，你还这么拖着他干什么？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凤家对不起他，许鸿说得对，我们这样背后捅人一刀的小人根本没资格和他结盟。”

凤栾不甘示弱：“哥，他爱我。他最想的就是留在我的身边。是，他在天朝是过不下去了，所以我才把他养在凤家，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伤他一根寒毛。”

凤凌冷冷的觑着他：“凤栾，你醒醒吧。沈言是真的想走。他想留在你身边的时候早就过去了。你现在这样强留下他，就是在慢性的谋杀他，他已经没时间了。你以为许鸿为什么单独提出沈言来，是沈言向许晔求来的一个成全。”

他宠着凤栾，明知道沈言的处境也不过由他，可是现在显然不行了。

许晔知道沈言不是自愿留下，而是被软禁时，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发冷。凤栾对待沈言始终这样残忍，凤家利用沈言争取来的时间就这么反弹在了囚禁沈言的手段上。他再也说不出任何替凤栾求情的话，就算是铁人，心也被凤栾弄碎了。

凤栾：“许晔是来找过我，我说了我会好好爱他，他接下来的生命我会好好护着他，他为什么还要许鸿出面？沈言为什么非要走不可？”

凤凌实在无法，沈言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印象太深，凤栾显然不可能转变过来，也不可能会接受沈言离开自己的事实。

沈言在花房里看书，他在凤家的地位尴尬，只能在这里得到安宁。凤凌突然来找他，沈言并不惊讶。

沈言：“我可以走了吗？”

凤凌犀利的审视着他，点了点头：“是我们凤家对不起你。”

沈言并不说话，凤凌也知道自己的话毫无诚意。他一面求着沈言为凤夫人脱罪，一面把他推入了舆论的深渊。这句对不起，确实不可信。

只是想着凤栾的样子，凤凌还是想做一次努力：“凤栾他爱你。或许很久以前就爱了，他只是太过迟钝。”

沈言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欣喜。

“沈言，你这次肯和他回来，我也知道你是爱他的。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沈言：“凤先生，凤家现在还好吗？”

凤凌不知算不算好，不过起码比沈言刚回来时要好，他点了点头。

沈言又问：“对凤家，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凤凌回过了神，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点了点头。

沈言微微笑了起来：“我可以走了，凤先生。”我对凤家已经毫无用处。

“之前许晔来找我时，也曾劝过。我想你们都弄错了一点，我愿意回来，不是为了和凤栾在一起，而是为了离开他。我希望他能过得快乐，所以我回来了，就是这么简单。现在，我可以走了，不是吗，凤先生？”

凤凌看着沈言毫无温情的双眼，忽然意识到：沈言未必不恨凤家！他不计较，不过是不想再把生命浪费在他们身上。

凤凌闭了嘴，直接安排了直升机，借着黑暗的掩护，今晚就把沈言送离这个牢笼。

沈言抬脚一步一步踏上直升机的台阶。凤栾在不远处拼命的阻止喊叫，始终无济于事。凤凌命了四个高壮的大汉死死的压住了凤栾，纵使他这个弟弟苦的悲伤欲绝，凤凌还是没有心软。

凤栾不肯相信，凤凌却已经明白，沈言不可能再和凤栾在一起了。

直升机慢慢起飞，沈言最后看了这块养育他的土地一眼，这是他对这个国家最后的眷恋了。

凤栾大喊着沈言的姓名，嘶声的祈求着沈言留下。沈言温情的看着他，嘴里吐露却是毫无温情的字眼，凤栾最后一眼清晰的看见他启唇：“再见。”

撕心裂肺，不过如此。

“啊！”双脚伏跪在地面，凤栾没想到失去沈言竟会让他疼的站都站不起。他留不住他，他彻底失去他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也掩不住凤栾悲伤的心肺。

凤栾背负不了这样的失去，他犹如失去伴侣的野狼一般在天台上嘶声的嚎叫。凤凌跪下狠狠的抱住了他。凤家欠沈言的，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还吧。

第三十章：求助

许鸿最后收下了那份合同。

许鸿的首席之争并没有接纳凤家成为盟友，但是接受了凤家提供的资助。腥风血雨的改选在一个月后来临。本来首席会在这一次改选中连任，但是出的结果却是大出所料，许鸿这个传奇竟然成功的将人挤了下去。

首席和许鸿握手时的脸色实在好看，不过对着镜头还是要笑着。他的确是败了，许鸿为了拉他下马甚至不惜发动了一场政变，他不是个合格的首领，起码在这阵子沸沸扬扬的凤家一事中，他的表现让民众们相当失望。

我说过，没有人是傻子，但凡关心政事的人都看得出首席实在借谁的手来除了凤家家族。可惜，他连累了沈言这个无辜的民众，甚至一意孤行在真相未明之前软禁了凤扬天。如果说沈言是大众平民的代表，而凤扬天就是四大家族的代表了，凤扬天一朝被禁，其他大家族族人唇亡齿寒，物伤其类。

前任首席的一棋踏错，被许鸿抓住了机会。

全国各地的学子们在煽动之下四处游行，在前任首席麾下的手下一一被剪除，落得这个下场，前任首席实在无话可说。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谦和的年轻人，心里现在实在是悔不当初，为什么没早点下黑手直接要了许鸿的命。

凤扬天和凤夫人留下了一条命。

凤家也保住了半壁江山。

至于一心一意支持前任首席的秦家，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在这场战争里，凤栾出乎了凤凌的意外，竟是表现得十分冷静。没有上次失去沈言时的颓废，他这些天甚至滴酒不沾。

凤凌做好了一面战斗一面照顾凤栾的准备，可是凤栾却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这个意外之喜必须要归功于凤栾的心理医生。

没错，凤栾在咨询心理医生。他亲眼看着沈言踏上直升机，起眼看着他飞离自己的生命。没有人知道自己有多痛。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富有生命的人了。黑天白夜，吃饭睡觉，他都不再需要了。

每一刻每一秒，他的心底都破了一个大洞，它不停的在他的耳边呐喊：回来，沈言你快回来。

没用的，再怎么哀求沈言都不再回头，凤栾总是在睡梦中惊醒，他渴望着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梦，等他睁开眼睛，沈言还躺在他的身边。每一次醒来，等待的不再是沈言的笑脸，而是死一般的冷寂。

失去了沈言的每一天，成了凤栾的凌迟。

你不能想象，每一天看见自己的灵魂在堕入地狱，翻滚在血海是怎样的痛苦。凤栾知道自己过不了多久，只能选择自己结束这痛苦的生命。

他选择了求医。他想，大概离不开沈言是他患的重病，染上的戒不掉的毒药。

凤栾的心理医生是个有趣的人。

杨（心理医生）：“嘿，栾，今天感觉怎么样？”

凤栾点了点头。

杨：“恩，今天想要和我聊什么？你和沈言的十年我们已经全都回忆了一遍，你还有什么故事想要补充吗？”

显然，杨医生从内到外散发着看戏的气息，他的脸上印刻着的兴致勃勃让人忍不住给他一拳。你是个医生，不是个八卦记者好吗？

凤栾看了这个帅气的医生一眼，心底再次涌上此人不靠谱的感觉，如果不是和他的谈话的确有助于自己的心理复苏，他实在是忍不住产生他是个蒙古医生的想法。

“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能有个人陪他一起回忆沈言，一起重温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凤栾已经觉得满足。脆弱的时刻已经结束，国内的战争也已经尘埃落定，他要启程去追回沈言！

杨医生显得相当的诧异：“你说什么？我们的治疗才刚刚开始，你就要结束吗？”

凤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过治疗，他们不是一直都只有聊聊天而已吗？不想再谈，凤栾转身便走。

杨医生可不是吃素的：“你想要去追沈言吗？”

凤栾顿住：“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追他？”

杨医生邪魅一笑：“我不止知道你要去追沈言回来，我还知道你现在去一定铩羽而归。”

“凤栾，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沈言是真的想要离开你。”

凤栾顿时大怒，一拳就往他的脸上招呼。杨医生一脸的轻松，熟练的闪过袭击，还漂亮的朝凤栾的下巴来了狠狠的一拳。

“你看凤栾，你自己也知道我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不愿意面对？不面对就永远不可能解决，凤大总裁，这个道理还需要我向你说教吗？”

凤栾一拳打爆了茶几上的花瓶，杨医生登时一脸的肉疼。面对花了自己几百大洋的花瓶的尸体，我们的杨医生彻底发飙了。

“够了，凤栾，停止你毫无意义的幼稚行为。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你想要追回沈言吗？我能够帮助你，你何必如此抗拒。”

杨医生张开手掌截住了凤栾的拳头，冷冷的觑着他：“凤栾，你这个样子，再不可能得到沈言。”

第三十一章：治疗

杨医生的段数显然比凤栾高多了，说不过几句话，凤栾就被他刺的体无完肤。

前些日子凤栾的讲诉让杨医生掌握了足够多的资料，他了解凤栾的思想，了解他的行为，就像一台高级计算机，收集到了足够的资料就可以做出精准的分析。这或许就是心理医生厉害到极点时的可怕之处。

杨医生把凤栾放倒在沙发上，问：“凤栾，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说你爱着沈言却没人相信吗？”

凤栾沉痛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回道：“我知道是我明白的太晚，从前待沈言太糟糕。”以至于现在他说回心转意，所有人包括好友许晔都不相信。

他不是没有反省过自己，可是过去的事情又能怎么办？他还能追回时光回到过去重来一遍吗？

杨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凤栾糊涂了，自己的心理医生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说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杨医生：“你说的的确是一部分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并不在那里。”

凤栾：“那是在哪里？”

杨医生：“凤栾，你看一个人是听他说的话，还是看他干的事情？”

凤栾：“当然是看他干的事。”嘴上花言巧语，背地里却干着捅人一刀的事的人，他实在是见得多了。任何一个成年男人都知道这个答案。

杨医生接着说：“凤栾，你的问题就在这里。你现在说着喜欢沈言的话，可却是在一直伤害着沈先生。”

凤栾的拳头猛地攥紧。

杨医生不理睬他：“你看，你们相识之初的四年，沈先生一直暗恋你，暗恋这件事情呢实在是痛苦，自己爱的人不能说出口每天还必须和你装作好朋友强颜欢笑，何况他爱的还是一个男人。你明明知道他爱着你，还是整日拉着他看你和秦清如何如何甜蜜，恕我直言，凤栾，这对沈先生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凤栾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他想说，不是的，他知道沈言喜欢自己可他当时只是把沈言当做好兄弟，不是有意在沈言面前和秦清秀甜蜜。

话在嘴里滚了滚，凤栾开始张口：“我当初拉着他，是不想让他以为我会因为他的性取向而疏远他，我仍然把他当兄弟。”

杨医生点了点头：“嗯，你的确有理由，但是这也只是你的理由。或许当初你疏远他，他难过一阵，还可以忘了你喜欢上别人。在我看来，这样总比日日被你吊在身边的好。”

喜欢上别人？从他知道沈言喜欢上自己的第一刻起，他就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现在听见这句话从杨医生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仍不住想要咆哮。

沈言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怎么可以喜欢上除凤栾以外的人？

凤栾不能接受。他现在确定当初自己在相遇沈言之初就喜欢这个温和的少年，当时的自己自然不可能对沈言放手，更别谈给他喜欢上他人的机会。

杨医生对着凤栾再一次肯定：“凤栾，那四年里你伤害了他。”

看着医生闪着寒意的双眼，凤栾感到一阵悲哀。他以为在最初的四年里是他和沈言在一起最快乐的日子，也是他待沈言最好的日子，现在却说沈言在那四年里很受伤，那他在沈言的世界里岂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了吗？

杨医生继续：“在接下来的六年里，你是否伤害了沈先生我们就不用讨论了。现在我们再来说说沈先生再次随你回国之后，首先我要向你申明一点，凤栾，沈先生随你回国，并不是原谅了你。”

凤栾：“胡说。杨医生，你不是当事人，请你给予我一点尊重，不要随意就如此否定。”

杨医生无奈的摊手：“凤栾，这只能说是你自欺欺人。你的情商不低，我问你，一个被你和你的家人如此伤害了十年的人会因为你的一句喜欢就回来吗？”

凤栾笃定：“他爱我！”

杨医生：“对，这就是你对沈先生根深蒂固的认知，你总是认为他爱你爱到离不开你。可那不是真的，如果沈先生真的爱到离不开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你。当初离开地产国际去C市时是，和亲友逃去外国的时候是，现在他的离开更是，这才是事实，凤栾。”

凤栾手捂住双耳，祈求杨医生不要再说：“我不想听，我不要听了，医生。”

杨医生粗暴的一针见血：“事实是，他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你。”

杨医生：“沈先生之所以和你回来是为了你的母亲，包括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和凤家小公子的身份。他要为你尽力保住凤家。”

“你的哥哥显然非常明白这一点，他把沈先生直接送到前任首席的面前，之后便一手策划了内幕事件的真相曝光，不得不说，这是凤家一次漂亮的反击。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考虑到沈先生的立场。”

凤栾干裂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他要说，这的确是他们凤家的错，可是他会补偿沈言的，沈言不能抛头露面，他可以养他一辈子。

杨医生显然察觉到凤栾的想法：“凤栾，沈先生是一个人，不是一只被你养在笼子里的鸟。如果说在他回国之前对你的爱情还有期待的话，这次回宫之后算是彻底打破了他仅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