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之主——赵小黑
赵小黑  发于:201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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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那年,他遇见一个女子,那女子的眉眼永远是笑着的,温婉可人,惹人怜爱。他待她很好,甚至在相处了半年后,他决定放下江湖与她隐居,可那女子却抛弃了他,她说过去不曾想你原是这么个胸无大志之人,我喜欢的人只能是大英雄。

她想不明白,她觉得一个男子能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名利,那女子无论如何都该是感到幸福的。她觉得她对他不起,或许他该杀了她,但他只是苦笑一声,只留下一个背影给那说出狠心的话伤了他心的女子。

之后他又开始了自酌自饮的日子,看起来,却是比以前更是寂寞了。

她替他杀了她,只用了一片彼岸花,见血封喉。

他得知他的死讯后很快就赶了过去,他将她的尸体抱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淡淡道:“你看这世道如此险恶,你当初若是肯和我一起躲开这是是非非,不就不会死了吗?”

那晚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她又出现在他身边,但这次却幻化了实体。

她问他:“你是在难过吗?可是在为那死去的女子难过?”

他抬眼看她,愣怔了片刻,道:“在下楚羽民,敢问姑娘芳名?”

她微微抬起下颌,定定地看着他,半响,声音似是清泠泉水般,啪地在石上绽开:“小女子,靳红儿。”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她陪他饮了一夜的酒,这人心孤寂,总得有些什么来填补,酒虽烈,却能越喝越暖。

此后她时常来陪他喝酒,她总比他要先醉,直到天亮,先醒的那个就会先行离去。不需要有什么交谈,因为空虚寂寞的日子,连谈资都是奢侈。

那日她去了一次雪霁山,为公子的心上人在雪霁山后种下了一大片的彼岸花。

晚上再与那人喝酒,她忽问道:“你可记得靳尚?”

那人愣怔了片刻,忽地就心痛起来,他看着她,眉头紧皱:“谁?那人是谁?”

那一夜他一直在追问那人是谁,她没有再说话,只待他醉后将他送了回去,坐在床边轻抚他的脸,道:“我喜欢你,怕是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明白。”

后来她设计让他受伤,并将他一路逼到了雪霁山,然后亲眼看着他遇见了他,然后,他又一世爱上了他。

——第三卷·白雪吟·完——

第四卷:踏清歌

第一章

我的出生是个谜。

自我记事以来我就生活在昆仑山了,我是个道人,因为我的师父师伯师兄师弟都是道人。

十五岁以前,我只知我叫清歌,我是昆仑山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道士。

但十五岁之后,我已不知道我究竟叫什么了,因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而斯人即是我,我就是传说中的斯人。

一日,师傅与师伯将我叫进密室,我受宠若惊。我想也许师傅是要传我密宗武功,或许师傅是要告诉我其实我是他们其中一个的私生子,最后,我猜中了八分的结局,却没料到经过的一分。

师傅与师伯在密室中布了一个阵,并要求我把衣服脱光。

我大觉有伤风化,连连摆手,直叫不好不好。

最后我被师傅定住,师伯们便没羞没臊地将我脱光,还将我扔到阵法中间,我脸红地都能滴出血,我感觉我此刻就像师兄们口中将要被那歹人残害的姑娘,虽我从没见过什么姑娘,但我却奇妙的与她们心意相通了。

“我们将要开启你前生的记忆,你准备好了吗?”

噶?我唯一能动的眼珠子拼命地转动,我想问什么前生的记忆?为什么要开启我前生的记忆?为什么开启我的记忆都不征求我的同意?

果然,师傅问我准备好了吗并不是真得在问我准备好了吗,他只是在说注意啦!我要动手啦!

然后,一束一束的光从师父师伯们指尖唰唰唰地齐向我射来,一时间我的头涨的似要裂开,然后越来越痛,越来越痛,他们其实是来杀我的,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在我以为我当真要死了的时候,那些闪现在脑中的画面开始一点一点的出现。

第一世我叫靳尚,是楚国一等一的护国大将军。我的恋人叫熊祗,我养了一个孩子叫靳如愿,后来我将如愿送予了熊祗,再后来我在一场大战中死去。

第二世我是个富商,临死前见到了化成怨灵的靳如愿。

第三世我不幸沦落红尘,做了一个小倌,我的恋人叫望月,也是个小倌。后来靳如愿逼我和他在一起,最后我自杀了。

第四世我刚出生就被靳如愿抱到了一个叫做雪霁山的地方,十六岁那年我离开了雪霁山,遇见了一个说喜欢我的男子叫楚羽民,十九岁时我又回去了,最后死在了靳如愿的枪下……

记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前生的记忆就更是妙不可言。

那些记忆似是遥远,也仿若昨天。

我记着每一件事,却唯独记不起我的爱恨。

但有件事我却清楚了,我世世代代都是在与男子纠缠。我此生没遇见过大姑娘,也没喜欢过小伙子,真不知这一世能不能正常。

当年大师兄长相颇美,一次随师父下山偶遇当朝天子,那九五之尊起了色心便要让大师兄当他的娈童,师傅佯装答应,却在夜里就带师兄拂袖而去了。那时我年纪小,还不是很懂,可几年后,大师兄自己跑去甘愿做了那色皇帝的娈童,把师父气得病了好几天,我后来终于明白大师兄是把自己当成姑娘给了那皇帝了。

又想到如愿,只觉他美目倩兮,长发飘兮,纤腰柔兮,比之师兄,更像个姑娘,虽然自己没见过什么姑娘,但直觉觉得姑娘大概就长如愿这样。

可我喜欢的竟不是像姑娘一样的靳如愿,而是喜欢比我还要男人的熊祗,难不成我是将自己当成了姑娘不成?

在我还没从复杂情绪中缓过来,师傅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他说:“望月是熊祗的转世,楚羽民亦是。你与他本是缘定三生,但奈何每一世靳如愿都会干涉,所以你们终是有情人难成眷属。”

我有些困惑地看向师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师傅看了我一眼,也不知对我的表情满意与否,只接着道:“但靳如愿喜欢你,所以你就是他唯一的弱点,作为昆仑山的一员,你有责任与义务为天下苍生除害。”

靳如愿。

所谓花开引蝶,树大招风。

酆都鬼城近百年来愈发壮大,凡是不想转世的鬼魂都跑来投入酆都门下。愈来愈大壮大的酆都城行事也愈来愈猖狂,随处收罗有本事的魑魅魍魉,一时间,百鬼之主名副其实。

于是,如今的酆都之城俨然是天界,冥界,妖界,人界的众矢之的了。

而酆都之主靳如愿便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我被委以重任,按着师傅的说法,我除掉靳如愿这个人民公敌,因公是造福三界,因私是为救出我那世世代代的心上人。

我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此事甚好。

首先,我一身绝学终于能大展身手了,其次,做成这件事后我离当昆仑山掌门人的位置又靠近了一步。最后,还有熊祗,我记不得我爱他的心情,但我想我是爱他的,因为会心痛。

在离开昆仑山前,师傅果然传了我密宗绝学,我用三年的时间习得了这旷世绝学,临别时,师傅语重心长道:“切记,凡事以大局为重。”

我看着风中师傅飘飞的白发,直觉师傅又苍老了几分,顿感酸楚,于是我跪下规规矩矩地向师傅及师伯们行了个大礼,从此只身他乡处。

三个月后,我到达了传说中的人间鬼城。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略施小计,骗了守门大将,却不料刚闯进城内,便被一个身穿盔甲的将鬼拦住,最终不敌倒下,在闭眼前心有不甘地想,师傅总说我是天生奇骨,谪仙转世,害我小小年纪便不知深浅,自以为道行颇深,还没来得及见过什么姑娘,就要因年早逝了,实乃师傅之过也……

“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

清冷的歌声让我一时慌了神,恍惚间直觉我已经英年早逝,进了阴曹地府了。这个想法吓得我猛地挣扎起身,然后更加愣怔。

一个华服少年倚窗而坐,三千青丝泼墨般散了一地,左手中指轻叩着窗沿,伴着拍子清唱着我梦中听到的歌谣。

那熟悉的背影,以及那熟悉的声音,千万种思绪最后只化作了一声轻唤:“如愿。”

歌声被打断,少年皱眉转过身来直直看着我,狰狞的面具下一双丹凤眼银光流转,似是在看我,又似在透过我看别人。

只一瞬,一种窒息的心痛感让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识得我?”清冷的嗓音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疑惑,“可我却不识得你。你怎会识得我?”

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我连神智也跟着活络了起来。我的大脑在短短片刻中将我如今的境遇以及我下一步的计划仔细缕了一遍,再看向他时已能风清云淡淡。

但,请叫我天马奖影帝。

“如愿,”我深情地望着他,透着七分的疼惜与三分的温柔,哽咽道:“我是靳尚,你竟不识得我吗?”

如愿倏地高高飞起,三千青丝尽纠缠于风中,锦衣华服的长摆似裂帛般嚓嚓作响,阴风起势,山雨欲来时。一带上那狰狞的面具,他便不是什么靳如愿,他是酆都之主,百鬼之王。

“靳尚?”伴着鬼魅的声音,屋内鬼火也皆灭,黑暗中,只能看见酆都之主暗红的双眼:“是谁?”

我感觉后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但还是强作镇定道:“是在你六岁那年将你带回楚国养大的靳尚,是你两百年前在雪霁山养大的靳尚,是你生生世世都喜欢着,寻着的靳尚,”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他:“我都想起来了,每一世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又有何用?”如愿冷笑一声,“你生生世世都不喜欢我,想起来了又与我何干?”

“来问你如今可还喜欢我?来问你如今可还愿意与我一起去漠北?”

喉咙忽地一紧,忽然拉近的红眸下掩藏的是一种隐忍的愤怒:“骗我。”

我直直看着那红眸:“没有骗你。”

他又紧了紧掐着我喉咙的手,更大声地叫着“骗我。”

我握住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没有骗你。”

手渐渐松开,如愿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喃喃道:“那为什么呢?从前都是我在寻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再也不寻你了,你又为何来寻我呢?”

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

他生生世世寻我,是因为爱我,而我这一世寻他,却是为了害他。

我与他毕竟是情牵五世,虽五世世世不得志,却终究还是不忍。

“如愿,”我叹了一口气,将他轻轻拥到怀里:“你疯癫之时,我天天都去看你,你那时是恨极了我,见到我就必定要来咬我,不咬出血就决不放开。那时我很难过,也很后悔,是我让我们三个人都不开心的,对不起。”

他在我怀中微微地挣扎,我的胸前渐渐有了湿意。

那日后,我便暂且住在了酆都城。

开到荼蘼花事了,花期过后剩下的就只有彼岸花。传说中只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如今似血般铺满了整个酆都城,妖冶魅惑。

我记着在雪霁山时,如愿日日都会种一片彼岸花,但彼岸花最长也开不过一天。

听说酆都城的彼岸花如今已经开了两百多年,看来比起雪霁山,彼岸花还是喜欢这黑暗阴森的酆都城。

就如那人一样,冷傲至极,孤立至极,却无端让人哀伤至极。

第二章

酆都城的天空一天比一天的阴暗,阴气过重,甚至蔓延到了周边。

我每日都会去寻一个叫做桥姬的女人,我们是旧识,在我还是尚香的时候,如愿买下了相公馆,而她却是相公馆真正的老板。

她说不论是哪一世你都长得这般俊俏,只是长得太快,要是早个几年的,还能来咱们相公馆。我在酆都城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本来我与雪球该是最亲近的,但不知为何他见我就躲,似是一眼便察觉出了我其实是个歹人,让我内心万分忧郁。

桥姬会与我讲很多事,酆都城的事,酆都城里魑魅魍魉的事,甚至是如愿的事。

“你是个道人,来此可是想要灭了酆都城?”

桥姬慵懒地倚在桥边喂鱼,而血池中的鱼也不过是她无聊随手变出来的,她挑眉看着我,似是在告诉我她早已将我看透。

“呃……你想揭发我?”被人一语道破动机令我有些心悸,但我还是强装镇定,面不改色。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里还用我去揭发?”桥姬还是一副在聊闲天的表情,但聊得内容却让人胆战心惊。“你以为他当真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你从来就喜欢骗他,他又不傻。”

是,他又不傻。我清楚地记着我给他吃了三服忘情草,然而他竟然还记着我,可见他从那一世已不再相信我了。

“不过你想,”桥姬咯咯笑着:“酆都城里住了个道人,魑魅魍魉早有微词,只是人人都忌惮着他,他定是有了什么打算的,而这打算,究竟是真得还对你存了什么念想呢,还是,”她又看向我,一副看笑话的表情,眉眼一挑,“哈哈,你猜猜究竟是什么呢?”

我想他很可能在算计着如何让我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对于这个想法我是有过的,但我终究是觉得如愿还是欢喜我的,要是能放得下,早就放下了,何苦等到现在。

其实他对我如何我都知道,我生生世世都知道,只是我想不起我前生的那些爱恨,所以我不知道我以前究竟是为着什么对他那般的不好。可是这世间最复杂不过人心,就如我这一世,我明知他的好,甚至是生生世世的好,但我还是不得不算计他。

“原来你在这里。”清冷的声音忽地自背后响起,我有些微惊,自第一日见面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我转过身看着他,笑得一片柔情,轻声唤道:“如愿。”

“你不必总是这幅样子的,”红瞳中透出的厌恶丝毫不带遮掩,其实我也想不太明白他究竟是在想什么,他似是冷笑了一下:“你来这里是想要从我这拿到什么我早就不关心,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在你拿到之前我不会赶你走的,你不必总是讨好我。”

“如愿我……”这种感觉太是糟糕,师傅说我是他唯一的弱点,但我此刻觉得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这里所有人都不将我放进眼里,一副小样谅你也折腾不出什么的架势。

“话说我一直没问你你叫什么?”如愿打断我,一副懒得听我任何辩解的样子。

“我是靳尚。”

“靳尚?”他冷笑一声,“两百多年前你还对我说你最讨厌叫靳尚了呢,怎得,现在觉得这名字耳熟的很了?”

我直觉我不能示弱,便也冷笑一声道:“在你眼中,我无论叫什么都只是靳尚,不是吗?”

“是,”他点头表示同意,抬眼时又是一副嘲讽神色,“但那是以前,现在却是对那两个字厌恶的紧,你要是没起什么名字,就随意起一个好了,阿猫阿狗什么的,我们酆都城里也是有的。”

半张脸都隐在了面具之下,那面具与我当年送予他的一模一样,我对他说你长相太过阴柔没有威慑力,其实我是骗他的;他在军中连名字都是假的,我对他说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与他的关系,那其实也是骗他的。我只是在掩藏他的身份罢了,因为他日后必然做不了真正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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