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白马王彪
白马王彪  发于:2015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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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后便有人相迎,带着肃浓他们三人径直进了城东一个大宅。

当初尚在襁褓的小儿,如今已在蹒跚学步,虽说是个丫头,但也是自己的骨肉。弘曕见到女儿,一把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终究还是掩不住的欢喜。

“你们一家三口团聚,我总算交了这趟差。”肃浓在一旁便笑道。

“那是那是,都是大哥的功劳。”放下女儿,弘曕便凑过来。显然这趟肃浓能来,也让他大喜过望。

“这我可不敢居功,千里迢迢寻夫的,是你身边这位红颜。”肃浓指了指罗茵。

于是弘曕看了一眼罗茵,冲她笑笑,道了句,“辛苦了。”

罗茵伸手牵了孩子,对弘曕道,“孩子都这么大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我给取了个小名叫丫丫,你给想个大名吧。”

弘曕听了便道,“丫丫不错,大名嘛……容我想想。”

见他们聊的亲密,肃浓知趣想要告退,弘曕却如论如何不放。最后将他拖到偏厅,要他在这里稍事歇息,等他安顿好罗茵母女,再来找他一叙。

方才听这里的下人说,这宅子的主人是城中富甲,为避祸举家出门去了,长毛进城后占据了这宅子,贼人一走,弘曕便带人住进来了。肃浓在偏厅闲坐,逛了一圈,发现果然布置的华丽,黄梨木的贵妃榻上铺了锦绣软缎,上面架的烟具也是做工考究,非平常人家可有。

打开烟盒,里面还放着大烟膏子,一看便知是上等货,也不知是原主人的还是长毛贼留下的。最后肃浓只是品鉴了下烟具,他身上戒了,如今心境好,东西放到眼前也能忍着不碰。

外面天阴阴的,好似要下雨。江南湿冷,平地里坐着徒生寒意,于是肃浓索性躺倒,扯了条薄被子盖上。

身子暖和了,很快有了睡意,昏昏然间,耳边沙沙,似乎雨也下来了。这时肃浓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又走到跟前唤他。

“大哥……”

是弘曕,肃浓心里明白,人却懒懒的不想回应。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歇下了,正在半睡半醒间,最烦被人叨扰。

于是肃浓没搭理对方,静静合眼躺着。说是睡着了也不过分,因为只要周围没动静,下一秒就要他就要酣然入睡了。

然而对方似乎不甘心,又靠近了,“大哥,大哥……”

声音就在脑后,一声连着一声。肃浓忍不了了,正要挣扎起身,忽然耳根处冰凉,似乎贴上来个软物。

肃浓心下一惊,待粗粗的喘气声在耳边响起,更是三魂掉了七魄。

是弘曕在亲他。湖南被辱的前事转眼浮现,真凶是谁不言而喻。轰的一声肃浓脑子瞬间炸掉,思绪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

男女之情,裘田庄的话似远又近。种种前事纷至沓来,一一浮现,仔细想来,似乎也不该意外。

是自己驽钝了,肃浓懊恼。

终于,神使鬼差的,他忍着不做声,亦没有动。

对方的唇舌在他脸上逗留了片刻,随即往下,缠绵在脖颈间。

衣衫沙索,是解扣子的声音。即便脑袋空空,手脚发木,衣裤被褪下的那一刻,肃浓还是不由得浑身微颤。

胸前啧啧有声,撩的人骚入骨髓,皮肤上冒起一层层小疙瘩。知道对方在舔弄自己乳粒,肃浓不能睁眼去瞧。眼前黑蒙蒙的,触觉加倍而至,他手垂落榻边,抓住那里的褥子,几乎掐断了边上的流苏。

最后弘曕起来,让肃浓趴在榻上,自己俯身上去,从背后插入。

被翻过去脸朝下的那一刻,肃浓由衷松了口气。刚刚正面相对,如果对方继续抚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下去。

身上之人的撞击,同他的呼吸一样急促浓重。体内那根巨物猛烈进出,几次捣到要紧处,差点让人喊出声来。

外面的雨声转大,磅礴之势盖不住屋内的风浪。

肃浓被干的没了魂,头埋在褥垫上涕泪齐出,身下也湿了一滩,说不清是氵壬水还是精水。只能说是混混沌沌,一塌糊涂。

一塌糊涂……晕过去之前,肃浓如此想。

肃浓醒来时衣着完好,身上也被料理干净了。可见与上次相比,对方处事从容很多。

肃浓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外面雨还没停,只是小了很多,雨声几不可闻,只有檐水滴答,击在石阶上水花四溅。

好像散了架一般,轻轻一动便牵扯痛处。肃浓索性不起身,就这么躺着,眼看着窗外本来不甚明朗的天,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大贝勒,您还睡着?”外面的人轻轻敲门,毕恭毕敬的问道。

于是肃浓欠起身,靠在榻上喊,“醒了,进来吧。”

一个小厮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件物件走到榻前,“大人请大贝勒去前厅用饭,还说这地儿下了雨阴寒,要小的拿了件袍子给大贝勒御寒。”说完了,两下抖搂,亮出一件氅衣来,素缎纱透,滚了灰白的雪貂绒边。

这件衣服放在京城王府实在稀松平常,但此时此地却是格外珍稀的,也难为他想得周到。肃浓心中苦笑,接过来放在腿上。

“我不去了,你就回说我身体不适,随便拿点吃的过来,我就躺这儿对付一顿完了。”

来人听了吃一惊,虽然不情愿,最后还是诺诺着走了。想不到没过多久,就有一班人进来架起桌子,传花鼓似得上菜,几乎将整个席面都搬了进来。

“这是干嘛,我一个人吃,这么铺张?”肃浓见了道。

“这是总督大人吩咐的。”旁边有人回道。

听人这么说,肃浓方才想起,不久前朝廷已经授了弘曕闽浙总督职,怪不得今非昔比,有了这番排场。

用完饭,肃浓被领到早就布置好的卧房,简单洗漱后便躺下了。

雨时大时小,几乎下了一整晚,扰的肃浓也不能成眠。

到了清晨终于云开雨霁,等东边透出了第一道光,肃浓便起床,轻装收拾了一番。趁着营中将士早上练操的功夫,他一个人出府,直奔渡口雇了艘船,踏上归程。等弘曕阅操回来,他已经出城一百里,快到杭州了。

“一个人都看不住,个个是饭桶!”兵带久了,弘曕脾气也见张,踢翻了桌椅不说,还掷出手中的火铳,打的一个下人头破血流。

罗茵见了亦不敢上前,带了憋着嘴快要哭出来的女儿,默默退下了。

直到傍晚,弘曕气头还是不顺,在饭桌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把罗茵母女唬的够呛。没来由的,他整个人烦躁不堪,饭后到院子里晃悠了几圈,最后一脚踏进了偏厅。

这地方像是个魔障,明明他忌讳的很,却神使鬼差的要进来。

昨日下午,就在这里,他与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颠鸾倒凤,确切的说,是他迷女干了对方。合着雨声,那浅浅的低吟着实乱人心神。水汽氤氲中的美人,也不再是自己的梦中仙。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越是不能碰的,越是欲求难耐。

弘曕长叹一声,扶着案桌缓缓坐下。手边的烟盒玲珑,弘曕见了却更添烦扰,举手一扫,将烟盒拂落。

这盒子不愧是精工巧做,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摔开了盖子,显出里面的内容来。

这一摔不要紧,却让弘曕紧张起来。他扑上去捧起烟盒,反复查看,最后确认了一件事:烟膏纹丝未动。

没有取用烟膏,也就是说,肃浓他没有吸大烟。

寒意不知从何而起,此刻却深入骨髓。弘曕的手脚冰凉,额角渗出些冷汗。

所以他走了,好在他走了……弘曕的脑子乱作一团,又好像被冻住一样,什么思绪也没有了。

没有雨的夜晚,云开月出。天上挂一弯新月,冷冷淡淡的清辉,洒下来,照到烟盒子上镶嵌的宝石,竟也能折射出不一般的光芒。

弘曕军务在身,无暇出城追赶,这一点肃浓是心中有数的。待到了衢州,他更是彻底放下心来,优哉游哉的上岸,找了家舒适的客栈下榻。自从南下以来,他还未曾如此悠闲过,倒好像是回到了从前,无官无职,空有个贝勒虚衔,吃喝嫖赌的混日子。

想起来竟然恍如隔世,势不同人不同,当真世事难料。肃浓不由得感慨。

衢州早先被太平军占据,刚刚夺回不久,城中百姓说起长毛贼尚且心有余悸。肃浓出了客栈,沿街逛去,还能看到被烧得焦黑坍塌的房屋。

“这屋子里的人,可有伤亡?”见外边围了几个人,习惯作祟,肃浓开口问道。

“伤亡?”旁人抬头看他一眼,摆手道,“没有没有,这房子是他们自家烧的,东西都搬走了,人也出来了,这才放的火。”

“自己烧……”肃浓诧异,“这是为何?好好的房子……”

“可不是!”见肃浓如此说,旁边也有人凑过来,一脸心痛道,“我是他们家的亲戚,你说好好的房子,就这么烧了。就算要投靠长毛,也没必要烧房子啊。”

“别做梦了。”此时又有人道,“都说几遍了,就算这房子没烧,留下来也是官府查封,哪儿轮得到你住。”

“怎么不行,我们是本家……”

肃浓转身,抛下身后几人的争吵。他忽然意识到,协助地方团练和剿匪,这么久以来,传说中的粤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自己似乎还一无所知。

23.围城

回到南昌后,肃浓找了个机会问裘田庄,“裘大人可会过长毛贼?”

“怎么问起这个来?”裘田庄反倒好奇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我听说,他们的头领叫洪秀全,号称天父下凡,他们拜的上帝教,好像是洋人的神灵。裘大人你学贯中西,说一些来与我听听也好。”

“什么学贯中西,大贝勒可折煞我了。”裘田庄笑道,“我不过是会看点洋文罢了,不过那个姓洪的,连洋文也不识,什么上帝教,不过是瞎胡闹,糊弄糊弄老百姓的。”

“可听说他们有个天朝田亩制度,恨得民心。”

说到这里,裘田庄却无话了。地方的粮赋摊派有多乱,他是最清楚的,加上漕运克扣,民间负担之重,绝非肃浓这样的王孙公子可以体会。“说些空话收揽民心,古自有之,也不稀奇。”裘田庄唯有这么解释。

“可上千年的孔孟之道,怎么就不堪一击了,让他闹成这么大的声势?”

说到这裘田庄正了颜色,踌躇了下,终于还是压低声音道,“也就是在你面前,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你们满人入关,可有什么劳什子教?没有吧,不照样入主中原了。”

“也是,我懂了裘大人。”肃浓一听便会意,叹道,“说来说去,都是自作孽。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一听这话,裘田庄立即变了颜色,“哎呦我的大贝勒,这话怎么能乱讲,就算您是宗室,也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肃浓却不以为意,“这里又没旁的人,除非你去告我。”

裘田庄无奈,起身去倒了杯凉茶灌下去,“既然大贝勒不把我当外人,那我也说句心里话吧。乱也好,治也好,活在什么世道,由不得人挑。孟子曰,穷不失义,达不离道。人生境遇无非这两样,我只求无愧于心便好。”

“我听说裘大人之前是在陕西任职,调到江西做巡抚是高升了,为何迟迟不肯就任呢?”

“这个说来话长,那边的回回彪悍,与当地汉人不和,老起事端。我好不容易调停了,怕新任的过来架不住。”

听裘田庄如此说,肃浓感叹道,“裘大人是为民做事的好官。”

“不敢当不敢当,难得的是大贝勒。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可是硬生生把饭做成了。”

肃浓知他所指,淡淡一笑算是领受了,接着便有些恍惚,呆坐着发怔。他自从宁波回来,精神便不济,脸色也差了很多。

裘田庄见了,心中有些忧虑,却也不好发问。眼下正好,择时不如撞时,于是他开口道,“你都回来这些日子,我也没顾上问,二贝勒他……哦,现在已经是总督大人了,在宁波可好?”

提到弘曕,肃浓心里一阵发虚,忙回道,“好……刚升了官,有什么不好?”

“只可惜,委屈了大贝勒您。”裘田庄忽然道。

“我?”肃浓不解。

“大贝勒才干过人,功绩也不小,我想皇上应该也有所耳闻。我已经上了一疏,请朝廷表功,封你个一官半职。总比现在无名无分,但在我这里当个幕僚好。”

“多谢裘大人,只是……”肃浓有些哭笑不得。

裘田庄见肃浓有些勉强,接着往下道,“本来大贝勒身为皇亲宗室,是用不上这些虚名的。但在地方上做事,有比没有强,你信我就是。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不必理会。”

外头传衙门里空虚,幕僚当道,这肃浓是知道的。他也明白,裘田庄是好意,为他这个无官无禄的人鸣不平,但眼下灭顶的烦忧摆在眼前,他哪里顾得上这个。

“裘大人说岔了。”肃浓淡淡一笑,轻叹了下,“其实我这个大贝勒,才是真正的虚衔。”

肃浓的身世,裘田庄也不是一无所知,但他此刻不便多言,只能沉默做聆听状。

于是肃浓继续,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我亲娘……她是汉人。满汉不得联姻,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所以我虽然生在王府,但跟我娘一样,是没有名分的。十一岁那年我进宫,写字画画加唱曲儿,博了太后的欢心,她老人家一句话,就准我入了宗籍,成了崇公府的大贝勒。”

说到这儿,肃浓抬眼去看裘田庄。裘田庄却颜色如常,举手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

肃浓接过来,捧在手心,继续道,“这个大贝勒有多少分量,我自个儿明白,我身上还留着一半汉人的血不是?”

“听说令堂的娘家在安徽桐城?”

“你怎么知道?”肃浓吃了一惊,随即笑道,“看来裘大人对我知之甚详,白费我一番口舌了。”

“正巧内人的祖籍也是桐城,她刚从祭祖回来。不如就请大贝勒来府上小酌几杯,尝一尝她的手艺如何?”

“不敢不敢,怎好让贵夫人下厨……”

“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晚上。”

肃浓点头一笑,接受了。相对于前头那个,这份心意更让人感怀。他与裘田庄虽然还算投契,但一直都是公务上来往,私交不多。背井离乡,只身在外,他实在也孤独太久了。又是一年春来到。不愧是南方之地,虽然偶尔还来一下倒春寒,但柳条儿上已经慢慢见绿了,风也一日比一日暖和。

从宁波回来后,肃浓起过告退的心思。不管是回京还是去别处,他都不想留在这儿再跟弘曕起纠葛。无奈裘田庄先斩后奏,一道折子上去,朝廷的任命便下来了。一个同知,区区五品,却足以将他绑住。

好在最近战局稳定,浙江有几起零星战事,没什么大乱。只是春荒钱粮吃紧,肃浓颇为忙乱了一阵。

弘曕那里,毫无动静,两省往来,一切如常。

日子如此云淡风轻,肃浓几乎有点不敢置信。有时候会想,或许……前头那个不是他,而宁波城里的那个下午,也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许,是不是可以忘了这段,继续做回兄弟?

他这么想,事情似乎还真有了转机。听裘田庄说,他打听到太后有意给弘曕指婚,过不久就会召他回京。

肃浓听了心头一阵宽慰,如若弘曕成亲,大概什么荒唐念头都能消了吧?他如此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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