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卫小二学着高昂的语气，小声嘀咕了一句。

“师父你想不想喝酒！”卫小二突然抬头。

“你小子又皮痒了！”高昂头也没回。

四、三——卫小二在心里倒数。

“只能买两瓶呦。”

“喳！”卫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大半夜，一个人走在僻静的小胡同里，特别是周围一排排竖着的都是二三十年代的古董建筑，土黄色的砖墙，雕花门楼。卫小二有点头皮发麻。他哼着歌壮胆，一路小跑。

“卫小二。”他吓的一个机灵，不感回头看，也不敢应声。马克思爷爷说，这太不吉利了！月黑风高的。

“上面。”卫小二一抬头，刑天正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罐啤酒。

这下正好，不用翻墙出去找24小时营业店了。

“去哪儿。”

“给我两罐啤酒。”卫小二仰起脸，朝刑天比了两根手指。

“接好。”

“嗖！”卫小二将将接住。咦，还有两包肉干儿和花生米。

太上道了！他对刑天伸出大拇指。刑天家的零食怎么越来越多了。

刑天趴在栏杆上目送卫小二走进正重修的那座老楼。那条路上一排古物，黑沉沉一片，只有那座楼灯火通明。

把喝空的酒罐拍扁，扔到对面墙角的水池里，他听到“扑通”一声。转身瞬间，刑天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猫着腰在那座楼前面一闪而过。

谁？

经过猛烈晃动的啤酒一打开，喷了高昂满脸满胡子的酒。他满屋子的追着卫小二打，反倒被卫小二把酒抢走了。得，又得重喷一回。

他坐在地上嚼花生米，一脸郁闷。

卫小二坐在架子高处，笑的放肆。正吃的高兴，他把肉干放下。

“师父，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儿？”

“什么怪味儿，你放屁了还不承认。”高昂没好气的说。

“不是，我认真的。”卫小二从脚手架上爬下来。

“火！”他看见一团火从对面木质窗框上烧着，很快吞没了那串葡萄。

“师父！”卫小二回头，在火光的掩映下，高昂面如土灰。

第30章：火

事后，卫小二明白了高昂当时的心情。这一片近代古建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而且都是砖木结构，一旦烧着后果不堪设想。

火舌狰狞的在窗口扭动，从窗外飘来一股股浓烟。

“小心！”高昂在他身后大喊。

顾不了那么多，卫小二掩着口鼻冲过去，将墙角的一堆杂物推开，露出墙上的消防栓。

用力把生锈的门锁跺开，卫小二着急慌忙的接上水枪。

可恶！没有水？！

高昂对着窗户浇了好几桶水，可烟不断的从窗外涌进来。看来火是从外面着起来的。卫小二突然想起窗外不远处就有个消防栓。把水管带套在肩膀上，卫小二跑过去对高昂说。

“师父，你赶快出去！打电话叫人来！”

他说完双手撑起窗台，纵身一跃从窗口翻出去。在草地上连滚两圈，跌跌撞撞的爬起来。

果然有，太好了！

卫小二把水管接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可旋转把手怎么都拧不动。

你妹！我又不是扳子手爱德华！

眼看火苗就要爬上屋顶，卫小二心急如焚。他一脚蹬着消防栓，双手使力，咬碎一口钢牙。

我的爪子啊，快废了！

终于有了出水的迹象，卫小二喜出望外。

给我挺住！

他自己给自己打气。

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卫小二头部遭到重击，栽倒在地，血流如注。

“妈的，老子刚点的火能让你小子给我灭了？”对方脖子上的金链子亮的晃眼，满身酒气。

卫小二在地上滚了两圈，满眼的红色，挣扎着去够消防栓。再晚就来不及了。

“唉！你还挺硬气啊！”混混模样的人恶作剧般的拖住卫小二的腿往后拉。

卫小二咬牙死撑。眼睛被血糊住，几乎睁不开。

“唔！”身后的压力突然就放松了。卫小二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用力拧动把手。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手像不是自己的，使不上力。

突然从暗处又伸过来一双手，两人一起用力，水终于喷薄而出。卫小二脱力跪在地上。

一阵噪杂过后，从远处跑来值班的保安，他们立刻拿起水管阻止火势继续蔓延。

卫小二一头的血，根本看不出伤口在哪儿，刑天不知道能碰他哪儿。

卫小二紧紧抓住刑天的衣服，看向他的眼睛眨的很慢。

“小二！”刑天惊觉满心的慌乱。他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俯在他耳边反复的说，“坚持住！”他抱着卫小二站起来。

卫小二迷迷糊糊的不知说了句什么，往刑天的怀里蹭蹭。

“你说什么？”刑天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一边快步往前走。

“火灭了？”他说。刑天扭头看了一眼依然明亮的火光，自己的胳膊濡湿一片，他的呼吸骤然紧缩。

高昂大惊失色的跑过来，面色苍白。

“小二怎么啦！”他满眼的心疼。“救护车！我刚才打过电话了，我再催催。”他颤颤巍巍的拨号码。

刑天在卫小二耳边低语了几句，卫小二把他的胳膊抓的更紧。

“救护车太慢，我送他，别担心。”他快速留下几句话，护着卫小二的头部朝不远处的停车位跑去。

表面的平静再也坚守不住，刑天不时看向卫小二，害怕他闭上眼睛。

“你别睡，听见没，不听话我回去就把‘葫芦娃’绑在电线杆上吊死。”

“你最喜欢吃什么？红烧肉？冰糖肘子？糖醋排骨？京酱肉丝？——”

卫小二突然打起了几分精神，悄悄咽了口水。

有些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是知道的太多了。真是太多了。

直到被推进手术室被麻醉前，卫小二脑袋里装的全是一盘一盘香喷喷的菜。

也是巧合，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卫小二是被香味馋醒的。他朦胧中听见谁在“刺溜刺溜”的吃东西。

“真香。”他舔舔嘴唇。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他醒了，因为沙发上的“闲人”吃饭的声音实在太大。

卫小二睁开眼，看见刑天站在窗前，背绷的笔直。

“刑天。”他叫了一声。他奇怪的是对方像是吓了一跳，转过头的眼神看起来很迷惑。

卫小二心里一凉，难道我又破相了。

刑天快步走过来，差点绊倒。

卫小二看在眼里。

“觉得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从卫小二皮肤上蹭过。

“饿。”

刑天看起来松了口气，略带疲惫之色的脸上露出一种非常温和的表情。

“现在还不行。”

卫小二往沙发那儿瞅了一眼，跟目光呆滞的李天扬打了个照面。

原来是麻辣烫。

他看见汤碗里红亮的油光，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呕——”他趴到床沿上干呕，刑天赶快拿盆接住。

给卫小二顺着背，刑天冷冷的看了李天扬一眼。

“我又怎么啦！哦，对，去叫医生。”

卫小二躺在床上，直想翻白眼。自己又没傻，医生敲这儿摸那儿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

“——我好着呢，说不定我会更聪明呢，不过医生，能不能先不晃，要不您把我绑住？”

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医生笑出了声。

“年轻人就是恢复的快，晃晃更健康，不用担心，过一两天就好了。”

“谢谢。”也没啥建设性意见。

看见门口走进来个人，卫小二眼睛立刻亮了。

“欧阳飞宇？！”卫小二高兴的拽住刑天的袖子。刑天诧异的回头。

欧阳飞宇依然戴着那天的墨镜。他对门口的人说了句话，走到一侧，点点头让结束检查的医生先出去。

“看来你已经认识我了。”他脸上的笑容让卫小二觉得非常亲切。

“嗯，我叫什么名字。”

欧阳飞宇愣了一下，“‘卫小二’，年轻的获奖者。我原本以为是个笔名。”

卫小二脸上满怀崇敬的表情没挂住，啪嗒掉在床底下，碎了一地。

早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李天扬“噗嗤”笑出声，欧阳飞宇回头看他，那眼神是真的困惑不解。

“没事！你们继续。”李天扬捂住一半的脸扭到另一边。

刑天饶有兴味的看着两张神似的脸。

第31章：入夏

卫小二想了两天后在某个寂静的上午醒来，突然嘿嘿一笑。自己的眼光果然很不错，有水准的画家内心往往单纯而“天然”。

他四处瞟了一圈，病房里没有一个人。桌子上孤零零的放着高昂的遮阳帽。

人们都不爱我了吗？呕——他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把。

高昂和刑天站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

高昂眉头紧皱，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他忽然将烟头狠掷于地。

“我一直觉得这次着火的事蹊跷。那个喝醉的小混混趁事乱溜了，警方还在找。方青山的行为实在古怪，他现在竟然四处造谣说是我和小二喝酒失误烧了房子。我的老脸倒不重要，就是苦了小二，要是那天没有及时送到医院，我都不敢想结果会怎么样——”

刑天神色阴郁，一言不发的听着。

只要那混混没跑远，总有一天会把他揪出来。

“师父！刑天！”

两人齐齐抬头。

卫小二从窗口探出脑袋，朝他俩挥动着胳膊。

“祖宗！”高昂大腿一拍，往楼上跑去。

“唉？”

“你拿的什么？”刑天站在楼下问他。

“鸟。”

刑天笑道。

“赶快放了，那肉不好吃。”

“砰！”卫小二把窗户关上。

古跃然也不坐，就站在卫小二枕头边叨叨个没完。

“你说你，这才几个月，你怎么又进医院了，回去跟展言说的时候，他以为你是上次被打还没出院呢。什么是自我保护懂嘛，能不能别老让人操心，高昂那两撮花白的胡子都被你吓的白完了。老大也是的，你一出事他被吓的打呼噜打的更响了。我容易嘛，为了你的事担心的好几天没合眼，昨天赶论文忙了一个通宵，今天还不是屁颠的来看你——”

一边叫委屈一边骂人，这事也就古跃然能做的出来。

卫小二眼巴巴的瞅着古跃然手里拎的一袋子大梁包子，闻着肉香，咽口水咽的都不渴了。

得赶快，趁他不在把包子吃了。

展羽给卫小二削苹果，笑着无处插嘴。

眼尖的卫小二看见她手腕上有一圈新鲜的伤痕。人多他也不方便问。

刑天进来的时候，李天扬和王凯齐齐的打了个呵欠。他看见古跃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打开保温桶自顾自的喝起了汤。

“你不是给我带的啊。”卫小二眼巴巴的。

刑天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我没偷吃。那是素馅包子。”

听见这话，古跃然飞起了眉。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氛。

古跃然把包子拿走，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吃的呼哧呼哧，满嘴流油。展羽中途接完一个电话后匆忙离去。刑天斯文的坐在卫小二旁边喝汤。

所以说整个房间里，只有病人卫小二一个人饥肠辘辘。

把滋补鱼汤喝的一滴不剩，刑天刻意慢慢擦干净嘴。他注意到卫小二看向保温桶的眼神。

“没了。”

“啊？”

看见刑天要走，卫小二拽住他的袖子。

“我再也不敢了。”他把头扭到另一侧。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卫小二吃惊的看着刑天，脸没变是他没错，原来他的性格是这样的吗？

又僵持了一会儿。

卫小二终于大吼一声道，“我再也不敢了，这总行了吧！”

刑天满意的俯下身，轻拍卫小二的脸。拿起桌上的钱包很快的走出病房。

沙发上的三个人不小心瞥到临出门时刑天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

凌晨2点，一个醉醺醺的人影从地下游戏厅晃晃悠悠的走出来。他看四下无人，躲到胡同口撒了泡尿。出来时一边舒畅的哼哼，一边拉裤链。拉到一半，前面笼上一团黑影。

“妈的别挡道，谁呀！”他骂骂咧咧的往前推了一下。

对方着一身黑色，一手撑在电线杆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个亮晶晶的东西，一下一下的抛着玩。待看清来人的面目，他猛的后退。

“大大，大，大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再也不敢了。”

“啧。换一句。”

“啊？”换哪句，不都这么说吗。

“算了，就这吧。”

嘭的一声脆响过后，小混混像个麻袋一样倒在地上。

“喂王局，我找到嫌疑人了。就在——快点来，晚了我怕有危险——”

刑天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卫小二站在小院的阳台上，手里抱着猫咪葫芦娃。他原本光溜溜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一寸来长的头发茬。正好到了夏天，的确凉快。他这会儿站在阳台上不是为了晒太阳。

视线穿过围墙，校园里黑压压的人群中一片骚动。方青山戴着手铐被警察押进警车。一阵鸣笛声过后，警车开走，人群散去。

卫小二轻叹一声，转身回屋。

“我今天就来给你喂个食，这些是给你买的新玩具，记住不能抓沙发，不能到他床上小便。除此之外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我都不告诉他。我还有事，改天再来找你。”

“喵。”

一人一猫道别还要郑重其事的对个话，可为什么都做到这地步了，这猫还是跟刑天亲。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卫小二恶狠狠的对葫芦娃说。

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卫小二悠哉的穿过正值下课高峰期的校园。

六月份的天气晴朗无云，蓝瓦瓦的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白。果实和种子将在这个季节疯狂的成长，金色阳光跃动着袒露出胸口，赤裸裸的躁动感怎么也无法消退。

期待一场暴风雨。

他很快来到东门口，那个已然熟悉的身影靠在城门上对自己挥挥手。这点上他俩倒是挺像的。

“今天吃什么。”卫小二三句话不离食物。

欧阳飞宇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愁眉苦脸的说，“我也没想好。”

两个人并肩站在门洞下的阴凉里半天没说话。

一群细腰长腿的窈窕淑女从两人身边经过。他们俩一齐竖起耳朵听。

“今天吃什么啊。”

“对啊，愁死了，天怎么热的这么快。”

“我们昨天喝的老鸭粉丝汤不错，汤是乳白色的，还不腻，喝完可以无限添汤。”

“真的？是不是鼓楼那家？”

“对对，要不要去，我推荐呦。”

“嗯，不要啦，好远，这么热的天，大中午头的——”

两人贼溜溜的相视一笑。

就他了！

第32章：无胜算的交锋

到学校西门，卫小二一个人从公交车上下来，把帽檐拉的更低。吃过饭本来要跟欧阳飞宇去上河园逛逛，谁知半路遇到那个叫刑驰风的人，玩儿的事也就黄了。这倒没什么，就是那个黑脸的中年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不屑，就像看一袋流出臭水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