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二和那谁——端午之羊
端午之羊  发于:2015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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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进来。

卫小二猛的回头。

是顾云北。

他经过卫小二身边,带着一股风。

“您找我有什么事。”平静又舒缓的语调。

“啊云北你来啦——”

“为什么这样做——”卫小二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为什么偏偏是你。

顾云北没有回头。

方青山看着卫小二冷笑了一声,“云北你画的不错,还没展出你学弟就迫不及待的学习模仿呐,只可惜细节的处理还是有些幼稚,不然我都看不出是谁模仿谁。”

“我没有!”卫小二大叫一声打断他,攥紧了自己的画。

他走到顾云北跟前,一声不吭的盯着对方平静的脸。盯到眼睛发胀。

你说,你现在说出真相我就原谅你。

顾云北绕过他刺目的视线,低头笑了笑,“院长你误会了,这只是巧合。”他说,“小二怎么会模仿我呢。”

卫小二只觉脑子轰的一声,画掉在地上。他冲过去揪住顾云北的衣领,双眼通红。

“唉!狗急跳墙啊,反了你了,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方青山大吼着冲过来,肥胖的身躯把卫小二扛的一个踉跄往后倒。卫小二绊倒茶几旁的盆栽,失去平衡坐在地上,鞋子里都是土。

顾云北看到他的眼神,突然觉得不忍心,伸手去扶,但中途被方青山拉走。

“没事吧云北,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危险。”方青山喘着粗气,把身后的卫小二遮了个严实。

摔碎的花盆里露出植物一半的根,卫小二看见一双穿皮鞋畸形大脚在自己那幅画上反复的践踏。

他猛的抬头,他想问顾云北究竟是为什么。但根本看不见对方有意无意躲闪的脸。

“两个名额就给你和唐宛了,怎么样,最近处的还不错吧。”

“是。”

卫小二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从未认识真正的顾云北。可记忆中的那一段时光究竟算什么?他觉得手指上像沾了脏东西,怎么搓都搓不掉。

他站起来,从方青山脚下扯出已经不成样子的画。他无法去看那画面,被践踏的不止是他一直以来的骄傲。

方青山满脸油光不住的寒暄,卫小二过去把画塞到顾云北手上。

“送给你了。”

既然那么想要,何必用这样的方式。

将对方意外的目光抛在身后,他推门走出办公室。

从好多扇半开的门里漏出一两点指指点点的视线和老鼠一样的窃窃私语。卫小二穿过走廊,身上的衣服被一点点划开。

中午头,卫小二坐在花园的长廊下。僻静的角落里,谁也看不见他。透过拐角的水泥色圆窗,他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正躺在椅子上打盹,脸上盖着本书。

藤萝的枝条上开了一朵花,亮紫色,沉沉的坠下来。

卫小二觉得眼睛潮湿。自己的瞳孔应该是紫色,他想,像花一样坠下来,到没有影子的地方。

刑天的脸突然在视野的一角显露,倒挂着,眉头微皱。

豁然开朗也许就是这样的体会,卫小二眯起眼睛。

原来这才是紫色的眼瞳。

在树影里隐隐呼痛的心情就这么被拯救了,一切都莫名其妙。难以揣测的人心也是。

他伸出的手被对方握住,然后松开。

“你怎么来了。”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卫小二诧异的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刑天。

他转过身给刑天腾了个位置,可对方并不打算坐。

刑天把他拽起来。

“去哪儿?”他慢吞吞的在后面跟着,突然暴露在阳光里让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卫小二骑在凳子上发了会儿呆。这是哪儿啊?简直就是个工作间嘛。

靠墙一侧的黑色架子上绘画工具一应俱全,不对,不只有绘画工具,怎么还有个锯子?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刑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刑天拉开窗帘。阳光穿过叶片,在浅蓝色的墙面上拉出一块明亮的光斑。有一团一团的白絮从窗口慢吞吞的飘进来。院子是熟悉的,可是房间完全陌生。

卫小二感到刑天肯定知道了,他从办公室里那么狼狈的走出来,不少人都看着。

他们怎么想的卫小二不知道,他也不明白应该怎么去解释,怎么告诉那些人,“我没有抄袭。”

“那是我的画。”他对着刑天的背影小声的说。

我的。

刑天没有吭声。

卫小二突然觉得委屈,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他的眼睛很沉,又沉又亮,就像正出着太阳的春天,忽的就下雨了。他捂住眼睛,手掌潮乎乎的。

一团热乎乎的小东西落到他的脖子上。小猫从窗台上跳过来,亲昵的拱他的发尾。

他哭的吭不出声。

卫小二看见刑天的脚。他换了个方向,抱着猫对着窗户接着哭。哭的一抽一抽的。他中场休息了一会儿,抬眼看看窗外有没有四月飞雪。他想了想,漫天的杨絮可不就是跟下雪一样吗,顿时觉得自己更冤了。

刑天看到他的小动作,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有时候对着卫小二就像面对小猫一样,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过了一会儿,卫小二哭够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通体舒畅。小猫挂在他肩膀上,悠悠的叫了一声。

“谢谢。”卫小二笑着对刑天说。他圆润的眼睛比以前更加黝黑而透亮。

是你的,就是你的。所谓的证明其实很简单。

刑天如是想。

他递给卫小二一支画笔。

第26章:风波继续

就像一步踏入夏季,从眼角漫上杨树荫绿的发蓝的影。木质的笔端从指尖蹭过,卫小二突然满脸通红,耳朵里响起一阵阵的蝉鸣。

在对方眼里,自己就像个被骗了糖的小孩儿吧。委屈又怎样,无济于事。

剽窃、谎言、背叛、偏见、逢迎、手足无措、失望、解决方法——对了,截止日期!

“最迟应该能拖到明天,今天晚上老师就会回来,切,爱要就拿走,我再来一幅——”他搓着下巴嘀咕了一会儿。

画什么?卫小二看了一眼蹲在门边逗猫沉默寡言的刑天。脑袋里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

值得一试。

“凑合。”高昂满脸不情愿的咕哝一句。

“水彩虽然省时间,但的确有些冒险。”

卫小二还站在门边,小心翼翼的往老头那儿瞧。刚才真是吓死了。以为会被吊起来暴打一顿。

高昂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坐着校车到院里跟方青山吵了一架,他来刑天这儿找自己的时候还气的手直哆嗦,倒是把卫小二吓了一跳。他老人家没到多长时间,卫小二不知应了多少个“笨蛋”。

已经是凌晨了,卫小二看他的脸色基本已经恢复正常,稍稍松口气。

“你这个笨蛋!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学生!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不过那个顾云北,哼!还真看不出来。不是有段时间你俩老在一起画画吗,他是不是早就盯上你了!”

卫小二无奈的笑着,不自觉的往后面缩,撞到正进门的刑天身上。没抬头。

“你什么时候走。”

“我——”

“嘿你小子,我十几年前就纳闷怎么会有你这种这么不活泼可爱的小孩儿,你也真够始终如一,怎么跟我徒弟说话呢。”高昂从凳子上蹦下来,双手叉着腰。

卫小二一听这么说,有些着急,他拉住刑天的胳膊。对方轻轻挣开。

“我说你——”刑天说到一半的话被卫小二捂到嘴里。

大半夜正神经衰弱的时候,比起招惹刑天,他更不想惹了高昂。

“你们俩关系不错呀,”高昂不耐烦的挠挠头,也看不出门口那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正交流什么。突然他手机响了。屏幕也不敢看就连忙拎起来时放在地上的大包小包。

“师母?”卫小二一看他那样子就猜到了。

“别提了,我再不回去就进不了屋了,我要是今天进不了屋,我这星期都别想进屋了。”

高昂一脸的着急慌忙,他过来拍拍卫小二的肩膀。

“明天上午等我给你电话,早点休息。”

“嗯。”

把高昂送出门回来,卫小二看见刑天正站在那儿看刚画好的画。

“我早就想尝试一下这种抽象的,你觉得怎么样?”他站在旁边问他。

卫小二很少这么问别人,他甚至很想给对方讲讲画这画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

“本来没想这么画,但发现用水彩表现出来,效果意外的还不差。你看这片,我加了暖色——”

刑天陷入沉思,他摸了画面底部的那片深色水域,其中晦暗不清的人影,只有一只眼睛是亮的。上方不断下坠的人身后的时空正在消解。看不出来是挣扎还是甘愿的沉没。

卫小二突然噤了声,脑袋里有东西一闪而过,溜得太快,没抓住尾巴。他们俩在深夜站在一间开着大窗的房子里,看自己的画。他将心里的一个瞬间袒露出来给对方看,那余韵让自己此刻的声音显得很奇怪。他不知道对方能了解多少。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现在他只为对方触摸画的方式感到着迷。

说是感性,两个字翻过来或许更确切。他想象对方中指和无名指粗糙的指纹在纸纤维上留下淡薄的温度,眼前闪过一片橘黄色的光。

他猛的惊醒。无法解释内心的感受。他迷惑了。

当夜楼上的大床上,卫小二睡的全身僵硬。他紧紧扒着床边,两只眼睛噗嗤噗嗤眨的溅出水声,但毫无困意。

他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对方熟睡时该有的平稳呼吸声。小心翼翼的翻个身。一双黑亮的眼睛安静的闪着光,就像平静的湖水里突然跃出一条青鱼尾,溅出清亮的水让卫小二措手不及。

他身子一撤,轻而易举的掉出床外。刑天捞了一把没捞住,自己身上的被子也被卷走一半。

他从床沿上露出毛乱的头顶和一双眼睛,眨巴几下,灿灿的爬上床。把被子给刑天盖好。默默的蒙住脑袋,耳朵烫的发疼。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没看见刑天脸上微妙的表情,对方伸过手臂把他往床里面搂了搂。

所谓界限存在不存在,界限有几条,哪条在消失哪条在产生,自始至终就是难以解答的问题。

刑天侧枕着手臂把卫小二的被子往下拉,他已然睡熟。每一次选择都是一场赌注,不过是大小之分。从他幼年开始过早接触的利益相较反而容易衡量,倒是现在,他犹豫了,不知是进是退。

太美好的东西总是显得不真实,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超过截止日期了,昨晚画已经被统一送走。”方青山坐在沙发上悠哉的剔着牙。想起顾云北上交的作品简介里指导老师一栏中自己的名字,心里越发舒畅。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原计划不是今天截止吗。”高昂一脚踢上门,把探头探脑的人挡在外面。

“哼!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头也没抬。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这是故意为难,你那龌龊心思不提也罢。你不寄,我们自己寄过去。”

“呵呵,以单位收取,出处无名者拒收。”

“去找院长签章又有何难。”

“院长去外地调研,三天后回来。难不成您要去撬院长的保险箱?”

“你!岂有此理!”

卫小二在门外越听越不对,他推门进来,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脸色一白一红。

“师父怎么了?”不就是交个画,又出什么问题了?

“嘿!整天师父师父的叫着真亲,看见你我倒想起来了,真不愧是师徒,能做出一样的事。这样一来也倒好,你们俩可以互相借鉴,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哈!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认为全天下只有自己最清高。真是佩服!”方青山说着,朝高昂作了个大揖。脸上的表情可恨至极。

“你!”

卫小二拦住高昂,挡在他面前,“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嘴,但你当着我的面就不能这么说我师父。”

“昨天是我冲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事人的嫌疑最起码各占一半。被抄袭是我笨,我没有证据,我自己担着,我不在乎。但只要有我这个人在,我就总能拿出更好的东西。比起一时的甜头,你永远无法预测上行线的尽头在哪里。”卫小二在方青山面前一字一句的说。

这也正是为什么你一个专业出身的人没有成为画家,没有成为学者,倒是成了一个处理杂事的副院长,还乐此不疲,处处觉得高人一等。

这句话卫小二没有说出口。

越是凶神恶煞的人说不定越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看今天是有人给你壮胆了吧,不过也是,装着装着你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了,要不是你师父可有可无的面子,这处分你是背定了。”

卫小二后悔了,像这种人不应该给他留一分的情面,他想立马把对方油光发亮的脸拍到锅底做成油酥火烧。

高昂一惊,没有拽住他。卫小二冲过去。

“你住口!你个肥——”

正在这时,一条有力的胳膊从身后环上来,撞的卫小二嘴巴发麻。

“唔!放开!”疼死了!

第27章:画展

方青山被吓了一跳,往后躲的时候走路拌蒜,“砰”的趴在地上。卫小二还在扑腾,高昂扶着桌子看着方青山哈哈大笑。

“哎呦,王八!”

刑天嘴角一抽,明白卫小二间歇犯二的性格师承何处了。

“刑天啊,有何贵干?”方青山从地上爬起来故作冷静的拍拍身上的灰。狠狠瞪了高昂一眼。

“我大伯请你去喝茶。”

卫小二抬头看见刑天的下巴尖,他的声音震的自己后脑勺发麻。前襟的衣服扣子在挣扎中嘣掉一颗。

“好好好,我今天上午正好有空。”

“那我先告辞了。”

刑天说完对高昂使了个眼色,把卫小二拖走。

“画给我。”

“嗯?”卫小二脸上的红印儿还没下去,看起来很滑稽。

高昂一拍脑门,“对了,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二啊,画给他,咱不用跟那个傻子白费口舌。”

“嗯?”

“明天我直接送到评选组委会。”刑天伸手帮卫小二揉揉脸,他微皱着眉,却越揉越红。

卫小二傻了,难得发回火,被憋回去,这会儿脑子有些乱。

“嘿!”李天扬骑车停在台阶下面。手里拿着一张宣传页,不,那尺寸更像是海报。他对着几个人摇摇手。

“看我拿到了什么。”有几分得意。

“寻物启事?!三十万赏金?!”卫小二有些诧异,刑天像是早就知道,而高昂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他接着往下看,那物品的描述怎么看都像他在图书馆见的那副画。原来是丢了吗?对了,刑天那天到地下室找的也是那幅。

李天扬把告示贴在院停车场前的广告栏里。

“谁丢的东西?”卫小二问他。

李天扬笑眯眯的瞟了一眼卫小二身后的刑天,凑到他跟前悄声说。

“多金的神秘人物。”

卫小二察觉到他看向刑天的视线,还跟刑天有关?他要继续往下问的时候,刑天拽住李天扬的胳膊。

“我找你有事。”

“等下,我着贴的还剩个角,唉,别拽我——”

他俩越走越远,高昂懒洋洋的搭上卫小二的肩膀,“小二啊,我也想问你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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