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二和那谁——端午之羊
端午之羊  发于:2015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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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住吧,”卫小二看着他,目光沉静。

刑天低头绑住他的上臂。

“刑天。”卫小二侧身倚上刑天的肩膀。“我错了,没有听你的话。”

刑天搂住他,没有出声。

“所以,”卫小二抬眼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别哭了好吗?”

刑天无法回答他,疯狂鼓动的胸口带着阵阵钝痛。他害怕自己一出声就是难以抑制的悲鸣,就像周身黑暗冰冷的风雪,无意间给人留下锋利的伤痕。他不愿怀中的人再承受丝毫的伤害。

他的吻温暖着卫小二冰凉的前额。他抱起他,朝出口走去。

然而他觉得,自己已不配再拥有出口。

外面响起一片喧闹的警笛声。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刑天一动不动的靠在门口已经站了四个小时。

直到进手术室前卫小二都紧紧拉着刑天的手,“不可以离开,我出来的时候你不能不在,你答应我,答应我——”

一路上他没有喊一次疼,就躺在那儿安静的凝视自己。仿佛看见自己就能忘了伤痛。

他从来都是不留后路的全然交付,自己如此珍爱他,为何没有好好保护他?而别人怎么忍心这么残酷的对待他?

为什么没有早点接到卫小二的电话?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到现场?为什么没有牢牢把他栓在身边?麻药结束了他很疼怎么办?手治不好他失望怎么办?画不了画他消沉痛苦怎么办?

自己要如何安慰他,如何哄他,如何劝解他。纵使心里疼上千百倍,无法分担的仍是无法分担。所谓的愿意替人承担痛苦都是试图自我解脱的鬼话,他疼着,自己看着,还能有什么能比这更煎熬?

刑天觉得自己等了太久,以至于灯灭卫小二被推出来时他愣怔着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样。”刑驰风走上前。

主刀医生缓慢的解下口罩,“右手手指粉碎性骨折,神经破坏,两根手指第一指节缺损。这只手,”他低头斟酌着词语,“恐怕以后是不能用了。通过复建能恢复多少我们也无法预计,好再左手并无损伤,你们今后可以——”

当他看到刑天的眼神突然住了口。他还从未在患者家属中看到过这样凶狠的目光。他像随时都能扑过来把自己撕的粉碎的野兽,纵使自己手上拿着锋利的武器,他也全然不惜命。他正处在在疯狂的临界点,看不到一丝理智。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在刑驰风的摆手示意下,他像逃一样的迅速离开。

“刑天,你要冷静,”刑驰风搂住刑天的肩膀。刑天从未听过他这哀伤又无奈的低沉声音。

这时卫小二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刑驰风在刑天耳边说,“你们俩都是我的儿子,谁疼我都看在眼里。你要克制你自己,想着小二,他现在最需要你。”

他看看着刑天泛红的眼眶,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陪他吧,其他的交给我。”

刑驰风站在深夜的走廊里抽了根烟,明灭的火光照着他锐利的眼睛。

既然jingcha找不到人,那就该换别的方法了。

我真是老了,竟然在你们苟延残喘的时候想着给你们留条活路,一次又一次伤了我的骨肉,给我的后半生留下了值得反复体味的东西。

有胆动我刑驰风的家人,就要有胆承担千百倍的后果。不杀人不犯法,让我一一揪出你们的软肋,捣烂你们的弱点,告诉你什么叫真的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当夜,刑驰风陪着因输血晕厥的欧阳飞宇在隔壁的病房。刑天趴在卫小二的病床边握住他完好的手,他侧脸在他枕边,听着他浅浅的呼吸。

将近凌晨时,刑天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卫小二正试着把被子的一角盖到他身上。

“别动。”刑天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头把他的指尖一个一个吻过。

“还有这个绑的很结实的呐,”卫小二笑着说,刑天凑过去轻吻了他的手背。

“什么时候醒的,渴不渴?”

“刚醒,头晕,可怎么都睡不着。”他的左手不断抚摸着刑天的头发,“我一摸到你就感到安心,我想着要是我一醒你不见了我就要闹的医院人仰马翻。”

“我怎么会舍得。”

刑天明白卫小二担心的是自己容易失控的性格,他不想自己再做出不计后果的事。但刑天难以保证,他的情绪已经被压抑到了极致,再遇到什么火星,他就嘭的爆了。

“刑天,”卫小二托住刑天的脸颊,“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说过,唯有我自己承担住我才不会被打垮。

我的右手不行了,我知道,他砸我第一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支撑着坐在门口等你的时候,身上都是血,周围黑洞洞的就我一个人,我的确挺难过的。血流着,我很害怕,但我想你会来找到我。我就安静的坐在那儿等你。然后你就来了。”他的手轻抚刑天的眼角。

“你来了,这样就够了。不用再想其他,我其实比你想的要能承担,我以后可以试着用左手,不碍事的。你就好好陪我,好好工作,其他的都不用想,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你难过,好吗?”

刑天俯在卫小二身上。

过了很久他站起来说。

“我做不到。”

第49章:把他抓回来

卫小二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卫小二醒过来,床边坐着欧阳飞宇。

“刑天呢?”

“他说回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卫小二望着窗外发呆,外面阴沉沉的。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小二,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欧阳飞宇的神色看起来非常犹豫。

“什么?关于你是我的家人?”卫小二笑着说。

欧阳飞宇不敢相信,他在心里挣扎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他,他怕会引起他的厌烦。况且卫小二现在还受着伤。

“你怎么知道的,刑天告诉你的?”他抚摸着卫小二的脸。

卫小二享受似的看着他脸上无限温柔的表情。

“没有,今天早上你们说话的声音被我听见了。”

“那——”欧阳飞宇仍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样说才合适。

“我需要时间。”卫小二回握住他的手。

“好,好,可以,”欧阳飞宇真害怕从他口中听到拒绝的话。自己不曾养育他,而且他现在已经成年,不认自己完全无可厚非。

他情绪有些激动,眼眶泛湿,“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认我。”

“怎么会,你早就走进了我的生活。你忘了,干爹和爹没差多远。”卫小二反过来安慰他。

欧阳飞宇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高昂和刑驰风。他靠墙深深吐出一口气,刑驰风握住他的手,他第一次没有挣开。

“这小子有点不对。”高昂眉头紧锁,他的双眼熬的通红。

“怎么说?”

“太懂事了,你没发现他刚才一直在安慰你。要是你在他的年龄受了这伤肯定哭的寻死觅活的。”

高昂说着,欧阳飞宇的眼圈又红了。

“你说的我明白,所以我才更心疼啊。他这一伤要浪费多少宝贵的时光,走多少弯路,我怎么会不明白。要能让他高高兴兴的,什么我都愿意去干,可我真的不知道能干什么。”

刑驰风搂住他,“你别再说了,真正欠了他的是我。”

“不,”欧阳飞宇泪湿了眼眶,“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告诉你真相呢,我怎么那么不相信你不相信我自己。”

“你们啊!”高昂无奈的拍拍两人的肩膀。

下午刑驰风接了个电话后匆忙离开,可是刑天一直没有回来。手机也打不通。

我终究没有留住你吗?卫小二喃喃的说。

“你小子一个人嘀咕什么呢。”坐在椅子上看报的高昂摘掉老花镜抬起头。

“我说有点饿。”

沙发上打盹的欧阳飞宇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就出门了,卫小二和高昂只看到一股风。

“啧啧,难为他了,你要是早点给他这机会,估计他也能多孝敬孝敬我。”

卫小二没有出声,有一种新的陌生感情朝他张开怀抱。

晚上的时候,衣服送来了,但刑天没有回来。刑驰风说他临时有事来不了,卫小二没有问是什么事。

他就等着,整宿整宿的不睡,单是等着。

过了一个星期,又过了一个星期。病房里探望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古跃然每次来都抹着眼泪被李天扬拉走,怕影响自己的情绪。时易雨没事就过来给他读诗,用他那种吓死人的语调。高昂有一次来的时候路太滑不小心闪了腰,学校的课都不上了,老实在家歇着。

卫小二偶尔醒来会发现刑驰风正温柔的抚摸自己的额头。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但发现卫小二醒了他就站起来把欧阳飞宇叫来,自己远远的看着。

欧阳飞宇把所有的工作都搁到一边,变着法的给卫小二弄吃的。卫小二的伤一天天的好,但他的人却越见苍白消瘦。

“你把吃的东西都藏哪儿了?”欧阳飞宇有次特别认真的揉着卫小二的肚子,被刑驰风按住了不让动。

“你干嘛?”他当然不乐意。

“躺的好好的,你揉他干什么。”

“我就揉,我孩子我为什么不能揉两下。”

“也是我的。”

“呦,现在知道跟我挣了。早干嘛去了。”

卫小二乐哉哉的看着他俩吵,一个蛮不讲理,一个惜字如金。

他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关爱着,可一到晚上他仍彻夜难眠。他们都很好,但他们不是刑天。

他打着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他谁也没有去问,他只是等着刑天回来。

周末的傍晚,冰封的湖面边沿跃动着一抹耀眼的橘黄色,刑天回到家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母亲正站在二楼的窗口往外看,岁月似乎从未在这个美丽的女人身上留下痕迹,她活在漫长的过去,连同她的时间也与他一起留在了那里。

刑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掩上门,他摊在床上。墙边摆着一排他画给自己的画,有的还没有完成。地毯送来的那天,卫小二真的在上面滚了好几圈。关于这个房间的残酷回忆,关于被围困、被迫看哥哥的照片、穿他的衣服这样的记忆逐渐变得不再重要。一切都沾染上卫小二的气息,他让自己感到真正的宁静。

他想他,非常想。但无法去见他。

他当时很快就有了疑问,为什么卫小二会那么在乎自己的感受,为什么他只伤了右手。当那天下午他找到顾云北,一切都明白了。

卫小二为什么对自己被欺骗,被连累的事只字不提?他最为珍视的东西变成了复仇的砝码,他却丝毫不怨自己。

他当时真想打死顾云北,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卫小二不愿看到自己再次深陷失控与疯狂。

这是一场漫长的折磨,在刑天看来,一切皆因自己而起。他觉得自己不配再见到他。刑天曾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也会抓住他不放,但当他真正感到了那样的痛楚,他战栗了,他逃了。

刑天站起来,他走上楼,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像小时候许多次做的那样,他推开门。

她仍站在窗口,刑天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幅画。她回头看向自己,她的眼神起初充满困惑,而后变得温柔。

她笑着向自己伸出手,“到妈妈这儿来。”

刑天走过去跪在她脚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亲爱的孩子,你怎么这样的哀伤。谁抢了你的玩具?”她轻抚他的发顶。

刑天抱住她,默默的摇摇头。

“那么是想你的老师了?他怎么突然就不来了,你不在家的时候他总是在周末的下午来看我,我喜欢听他讲你的故事。他送了我这幅画,”她举起手中的画,“他说长大的你就是这个模样。”她反复端详着,“你确实长的像我——”

刑天觉得将近二十年了,他母亲说的话也没有此刻对自己说的多。也许下一刻她会重新把自己当做杀人魔鬼,但此刻他宁愿相信她眼中的就是自己。

“玩具丢了妈妈再买给你,你饿了吗,出去玩了这么久要不要吃饭?啊,我看到他了,他来了。“

“谁?”刑天抬头。

他母亲笑着说,“你盼望的人吧。”

“刑天!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我就跳进湖里,你再也找不到我了!你问鱼哪个吃了我,哪个是我变的,他们不会告诉你的!你给我出来,你这个胆小鬼!我恨你!”

卫小二喊到最后终于放声大哭。

“你不要我了吗?就因为我的手,我整个人你都不要了?你混蛋!我恨你!”

刑天双手撑住窗台,他的母亲安抚着他因忍耐而颤抖的肩膀。

“做错了就去道歉吧,就像你以前经常做的那样,他会原谅你的。他总是对我说你是个好孩子。”

“哪怕我伤害了他?”

“记住,我的孩子,”她踮脚吻了他的额头,“我们因为爱才彼此伤害。”

蹲在地上的卫小二一边哭一边干呕。他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从医院跑出来,学校边的家里像好久都没有人住过,他就想到这儿。出租车不能开到湖边,他疯子一样一路狂奔。他生怕慢一点刑天就跑了。

他看到刑天的脚,听他说,“对不起。”

卫小二满脸泪水的对他晃晃缠着纱布的手,“你忍心丢下我?你就这么照顾残疾人?我等你等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你知道吗?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刑天蹲下来紧紧搂住他。

“我爱你。”他说。

卫小二哭的更厉害了,“我也爱你呀,你知道吗?那你为什么这样折磨我,你太残忍了。明明受伤的是我,为什么你哭的比我还可怜。凡事总是你占上风,可是喜欢上你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是这么的爱你,我去哪儿找第二个你呢。”

卫小二向刑天伸出双手,“抓住我的手好吗,再也不要松开我了。”

刑天点点头,低头亲吻他的双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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