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卿看在眼里,痛在眼底——他曾发过誓,再不会让他受伤,微咬下唇,既然如此那边莫要再怪他了。
“是!”三人回答道,便离去了。
林子卿却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奚苏柚抬头看着他清秀的面容与袭清蔚有六分相似,可惜终究不是袭清蔚,他不冷不淡问道,“子卿,可还有事?”
“我要走。”林子卿亦不悲不喜地回答。
“子卿想走便走罢。我要歇息了。”奚苏柚旧是半点感情都没有转身侧躺在软榻上,闭上眼眸,冷漠的要死,他自然是知道子卿的心思,子卿应将自己放下才是。
林子卿并未料到奚苏柚如此冷漠,到还以为他能留下自己一番,他苦笑,他终于问道,“阿宿心中半点都没有我林子卿?”
他侧着身子,他不说话,却给了最好的回答。
“阿宿留我在身旁只因我与他有几分相似?”
他半睁开右眼,缓缓说道,“你是你,他是他……”
“是啊,我林子卿再怎么像他袭清蔚,也不是袭清蔚,是么?”
“子卿,莫要执着。”
林子卿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他笑,笑如鲜血飞舞,“执着的,我看是阿宿你吧。”
他闭上眼眸不再理会。
林子卿转身离开,阿宿,我说过此生护你周全,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禁锢在身边——这样才能护你一生周全不是么?
穿过桃花林,桃花纷纷乱乱落在他的身上,成了副凄凄凉的画,他突然想起初见阿宿的时候也是在这桃花林。
冬季。冰冷。红衣。他披着略湿的青丝,他光着脚踩在雪地里,他看花看到了自己。
成了一幅自己终生难忘的画。
“子卿去哪里?”阿冷在冷殿里看见冲出来的林子卿,也立刻追上去问道。
林子卿冷笑着回头,他说,“我去哪儿还轮不到你管!”
阿冷愣愣的立在那里,看着林子卿离开的白衣背影,想起那日大火,他笑如鲜花,自己救了他却带来了最大的劫——若时光能够倒流,他阿冷发誓必将他杀死在那林家之中。
只是一时的恻隐之心啊。
分桃殿内。
奚苏柚唤来钟离祈,将那日央籽给自己的巴掌大的青花瓷瓶递给了钟离祈。
钟离祈有些讶异的看着手中冰冰凉凉的瓶子,“苏柚……这是?”
“你先收着,”他笑着说道,“日后便告诉你有何用处。”
钟离祈微蹙眉,点头又问,“子卿刚是怎么了?”
“他走了。”他继续闭上眼眸,佯装休息。
钟离祈也不多问,给他盖上软毯子,然后静悄悄的出去,关上木门她叹了口气,子卿对苏柚那般好饶是身为女子的她也有些感动。
她看着外头漫天飞舞的桃花,可惜啊……便转身回去休息,几天赶路的确是累极了。
——
烟城,盟主府。
袭清蔚刚抵达烟城,便被徐诚槺的人“邀请”至盟主府,口口声声说着“盟主有请”,可是看他们那仗势就好像不得不去,就算不去也要强拉着你去。
徐诚槺的心思袭清蔚也知晓,定不会让自己好看的,不过事到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做过的事自然问心无愧。
蕞竹却不甘心,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主子这般被人对待,想动手却被袭清蔚拦下,现在闹事对他们不利。
盟主府内都是徐诚槺的人,个个武功深厚,看着袭清蔚也都是充满杀意。
小厮领着袭清蔚和蕞竹到碧落院内。
徐诚槺坐在那里甚是优哉游哉,单于罄也面色淡然的喝着茶,见着袭清蔚来了也起身喊道,“师兄!你没事儿吧?”
假惺惺的模样,演戏入木三分。
袭清蔚微微摇头,“不碍事。”
“师兄这一年可是去哪里了?”单于罄手执手帕掩嘴笑着,“外头可说……”
“咳。”徐诚槺清了清喉咙,意思像是让单于罄别说了,可明着还是给袭清蔚找茬,他笑着说道,“袭盟主,我等还以为你死了呢,本你回来这盟主之位就该归还与你,可这前几日的谣言不灭,怕是无法将盟主之位重新交于你手。”
“徐掌门的意思是?”他眼眸冰冷,质问道,语气中带着冰凉。
“不如这样,袭盟主先在盟主府住下,这几日也别离开,”说着他抚着长而有些杂的胡子,“我派人去调查清楚,若当真没这回事儿,老夫便还你一个公道。”
袭清蔚薄唇微抿,这是想要囚禁他?调查?他倒不觉得徐诚槺真会替他散去谣言,不过到时候他们若是查不出什么,谣言自然也会不攻而破。
“徐诚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主子自然是清清白白何须调查!”蕞竹执刀相问。
顿时周边的小厮也全部拔刀而出,刀光剑影闪烁在碧落院内。
“蕞竹莫要冲动。”他说。
“别紧张别伤了袭盟主。”徐诚槺虚伪地说道,“袭盟主没做过自然是好的,也不怕调查,调查只是为了给江湖中人一个交代。”
他眉间微蹙,“好。”
这一答应,徐诚槺笑得更开心了,喊人带袭清蔚去房间。
——却叫了数十名高手把手袭清蔚的房门。
袭清蔚坐在房内运功,心中却不禁嘲讽,还真是囚禁,恐怕这回徐诚槺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了。
他倒要看看徐诚槺能用什么手段!
碧落院。
单于罄满脸笑意,“这回可稍有些放心了。”
“放心?”徐诚槺浓眉一挑,“话说前几天放出去的谣言,十有八九是假的,我们怎么给弄成真的?”
“他会办到的。只有他才能办到。”单于罄喝着茶笑靥如花。
“单于小姐还真是看得起我。”单于罄的话音刚落便传来一句悠悠然的声音,一袭白衣少年推门而入,眉梢皆是冰凉之气,走入碧落院便被暖气给化去了。
“林少爷。”单于罄起身毕恭毕敬地回答。
——是他。
——林子卿。
他坐在木椅上,给自己到起一杯热茶,“江湖中人都以为我林家已灭,我若说我被分桃谷抓去也有人信,既然我在分桃谷呆过,那也知道袭清蔚身为尤宿溪娈童之事……徐盟主,你看如何?”
“你出来作证那就是极好了!省的我去麻烦了!”徐诚槺微微拍手笑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说,“我要尤宿溪活着。”
徐诚槺面色一愣,继而阴暗一笑,“好,全都依你。”
冬季已经全然已至,冰冷的天气令人更是寒冷难耐。
第七十七章:囚入地牢
分桃殿内暖气弥漫,比起外头当真像是个春天了。
“谷主,查出来了。”暗公子单膝跪落在地,俯首对着侧躺在软榻上闭目休息的红衣少年说道。
少年微微坐起身子,睁开眼,额前的青丝遮挡住了半张脸却遮挡不住他应有的风华无双与妖娆渗人,他薄唇微启,虽然心中大约有些眉目了,还是问道,“谁?”
“是……”他有些停顿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是林子卿。”
果然是他么,听到这个答案奚苏柚却一点都不惊讶,只是重新闭上眼眸,子卿,你这样又何必?你置他于死地,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出手么?若不是为了阿冷。奚苏柚嘴角微微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把阿冷叫来把。”他说道。
暗公子低首含眉,“是。”
分桃殿的门被推开,混着淡淡而醇香的桃花香的冷气嗖的袭了进来,撩动着奚苏柚额前的青丝和红袍,稍稍有些凌乱,却是极美,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确实不是虚名。
阿冷蹙着眉头走了进来,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谷主。”
“阿冷,知道了?”奚苏柚淡眉微挑,语气极为漫不经心的样子。
“是。”阿冷低着头,面目有些冰冷带着也怒气与悔意,“谷主,属下定会将他捉回,交与谷主处理。”
奚苏柚起身,并未穿鞋,踩在软软的毯子上,倒是很舒服,他笑着弯下腰与阿冷对视,“不必了,他会回来的。”
阿冷冷淡的眼眸终于有了些震惊,“……谷主,是属下的过错。”
“你又错在哪里?”他缓缓说道。
“……。错在当初救回他。”阿冷咬着下唇狠狠地说道,若是二者只能选一人,无论如何他也要保障谷主的安危,尤宿溪是大家的命,是主子,是一切。
“阿冷,错不在你。”他半眯着眼,语气不冷不淡反而有一些沉重,“若你有错,那本谷主自然有错。”
他回到软榻上,含笑道,“阿冷无需自责。”
冷公子瞬间眼眸微红,对着奚苏柚磕了一个响头,“谷主,我等此生都愿为你效力。”
可是啊,阿冷,你们也幸福也很重要,你们也需要七情六欲,我自是办不到断绝也不能强求你们。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做到委曲求全,保你们一生安乐无忧。
阿冷微红着眼眸起身离去,奚苏柚看着他离开的凛然的背影,眉间袭上一抹担忧的神色——袭清蔚啊。
取来绿绮琴,抚着琴弦,微跳动着指间,我会给你扫除一切障碍,伤你者必定死无全尸,但愿你莫要恨我。
烟城,盟主府。
林子卿来到这里已经好几日,盟主府的环境真是极好的,徐诚槺等人便说是去“调查”,也不过是走马观花做戏给江湖中人看。
他伸手折下一枝花,淡淡粉色透着白色,像极了桃花,一想起桃花思绪就纷飞到那个爱桃如命的红衣少年,他对着空气轻笑着呢喃道,“阿宿,呵——”
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扔下花朵,花便掉落在湖面上,花瓣三三两两漂浮着,风一吹便全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提脚走去花落苑,花落苑的西厢里便是囚着袭清蔚的地方,林子卿轻笑着,过几日便让你进牢笼之中,即使凤凰也再不能高飞。
“林公子。”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到白衣林子卿便颔首低眉极其尊敬的喊道。
林子卿神情不悲不喜,一侍卫便立刻掏出一串钥匙上前给林子卿将西厢的房门打开。
房内昏昏暗暗,只能隐约看见一人坐在床上运功,模糊的轮廓。而房外极是光明,一股寒流便冲了进来,肆无忌惮乱窜在西厢房内。
袭清蔚微微睁开眼眸,看见逆着光的地方站着一白衣少年,身形颀长,面容清秀苍白,眼神淡漠,看起来身子骨有些虚弱——却与自己有那么几分想象。
他微微皱眉,下床走到木桌便坐下给自己酌了一壶热茶,亦不冷不淡地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林子卿这才看清了面前少年的模样,他淡眉微蹙面容白皙姣好,极是清秀青丝有些随意的束起落下一些垂在肩胛,一身白衣飘飘宛若仙人一般,那气质淡然令林子卿也一时间晃了神。
林子卿自嘲一番,亦坐下倒了杯热茶,茶暖极了,与外头的寒气形成强烈的对比,在空气中袅袅升起。
良久,他似笑非笑说,“袭清蔚,你在平安村的日子可好?”
袭清蔚眼眸微缩,半眯缝着眼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眼眸里闪着一丝杀意与凛然,“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你身边那少年的来历。”他手中把玩着茶杯,话里有话的模样,“你……想知道么?”
“不想。”他盯着面前的少年,缓缓突出二字,然后微微蹙眉感到一丝不对劲,怕是不好的征兆。
“唔,不打紧,你迟早会知道。”他突然笑了,林子卿很少笑,笑起来变多了几分阳光,“我若是你便直接自我了断,日后被折磨的日子可不好受。”
说罢他站起身,顺着光走出去,他说,“我倒要看看能留在他身边的,是我,还是——你。”
房门砰然被关上,瞬间房内又恢复成一片阴暗的环境,袭清蔚皱着淡眉,心中有些不安——他提到了苏柚,唯一令自己担心的便是苏柚。
不过有钟离祈陪着苏柚,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而现在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夺回武林盟主之位,从那少年的话语里感到一丝危机。
于是又这么安然的过了两日,第三日早,天才刚亮,冬天的早晨总是亮得迟一些,冰凉的空气透过门缝窗缝进来。
徐诚槺一大清早便派人来带着袭清蔚去碧落院。
碧落院内已经来了许多人,他看到了袭清河,看到了单于罄,看到了楮虞,看到了蕞竹等人以及江湖中有声望的人。
袭清河抬头看着走来的袭清蔚,眼眸微闪。
——还有林子卿,一如那日一般一身白衣凛然。
徐诚槺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袭清蔚,对着众人道,“就是这个孽贼!将他押下!”
话音一落,周身侍卫立刻拔刀,在座的人群也突然暴动了起来。袭清河猛然站起身,全然没了妖娆气质,一股杀气围绕在周身道,“动他者,先过我这关。”
蕞竹也拔剑而起护在袭清蔚面前,面目冰冷,“徐诚槺!你这是什么意思?!”
楮虞也是一惊,可他只是一介书生,他眉头紧锁,发声质问到,“徐盟主不是说要给江湖众人一个交代么?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要将袭清蔚抓起来?”
袭清蔚亦是立在混乱的人群之中,一句话也不说,面色神情饶是不悲不喜,就好像不与他们是一种人,他淡漠的眼眸只是冷冷的盯着徐诚槺,徐诚槺便觉得身上有一股杀气和寒气,极其地震慑人——这种气质,当真让人后怕。
“各位先停手,老夫这么说自然是因为全部调查清楚了!”他眼眸闪着精光将视线落在白衣的袭清蔚身上,像是嘲笑一般,“这个人就是分桃谷谷主的奸细——他可是分桃谷谷主的娈童——不把他抓起来,那要如何?”
“徐诚槺,话不能胡说。”袭清河阴沉着眼眸,散发出一股股的杀意,“清蔚是我的师弟,我还能不了解他么?”
“清虚掌门,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徐诚槺笑着抚着胡子,“袭清蔚你认不认罪?”
袭清蔚轻笑一声,“自是没做过,哪里来的认罪?”
“徐盟主说话总得凭个证据把?”楮虞也阴着脸说道,娈童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可他们要真发现了苏柚就是分桃谷谷主,不过,苏柚不会那么粗心大意的把?
“证据?”徐诚槺说着,用手指向坐在那儿的林子卿,说道,“他就是证据!”
众人视线皆随着徐诚槺的方向看去,一白衣少年,面色苍白,底下众人呢喃,“这人是谁?”
“你们认不得他吗?”徐诚槺冷笑一声,尽管这林家庶子林子卿不受待见,但也毕竟是林家之子,至少还会有人认得他,“他是林家庶子,林子卿。”
“什么?”
“不可能,林家不是被灭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