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鲛珠是由鲛人眼珠子制成,有护体长寿之功效。这般东西天下人谁不想得到,可这鲛人到底是否存在这世上又有几人知道,有人说这鲛人都生活在蛮荒之地,蛮荒可不是所有人都敢去的。
“多谢老盟主!”沧横接过鲛珠,满脸皆是激动。
“庄主庄主!新娘子来咯!”一小丫鬟跑出来唤道。
“少庄主呢?”沧横收起脸色,有些冰冷地说道。
话音刚落沧染便出现了,今日的沧染风姿卓越,一身红袍绣着金龙,张牙舞爪,生了几分英气,脚边几朵祥云飘飘。青丝束起,面目也是冷冷清清,从他眼眸里看不出情愿二字却也看不出不情愿,一双白底黑黑鞋踏出,“爹,孩儿是不会跑的。”
微甩衣袖便出去迎接新娘了,宾客们坐在两旁吃着酒谈着笑,歌女们便弹起琵琶,阵阵缠绵的音乐如同缠绵悱恻的恋人低语着。
“哟,瞧新娘子来了。”一背剑大侠说道。
若仔细些,便能在这些宾客里发现几个上好的桌椅和位子,坐着的是徐诚槺等人,连单于罄也一同来了,今日她一身淡粉十分雅致,丝毫没有夺取新娘风头之意,倒也是知书达理的女子。
沧染便引着一穿着蹙金秀云霞翟纹大红袍的女子缓缓走来,身形妙曼,形如流水,袅袅然。皆不去看那绣着金色小牡丹的红盖头下的面容,只瞧着身形便觉得是个美人儿了,细腰便一串五彩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履婀娜,流苏也跟着晃动。
引到堂前,主持婚礼的是沧染的师傅庆余,年纪甚老,也是个有名望的老夫子。沧横与沧夫人均是笑意盈盈的坐在上头,各宾客也鼓着噼里啪啦的掌声。
“新郎新娘,一拜……”
“怎的,这沧云庄也不邀请本门主前来?”细细软软带着些嘲讽意味的笑声打断了庆余的声音,走进门来的是笙门门主花袹语,依旧是一袭紫袍,却更是深了些近似于深紫色,奇形怪状的纹路没了,衣尾娟绣着几朵开得甚是妖娆的淡粉牡丹花用金线镶着边,簇得她整个人都是国色天香,妖娆十分。
倒是觉得她金线牡丹花与沧染那金龙有些搭配。
沧染只是恍恍惚地转过头,看见那少女,笑得似火一般妖艳,面色却不改,终是紧抿着嘴,终是没唤出一句袹语,只是淡淡然回过头望向自己的父亲。
沧横面色先是铁青看到沧染模样便又放心了,因而也不想惹起麻烦来,“真是贵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小顺去给笙门门主备张桌椅!”
一旁的小丫鬟答了句是便去备了桌椅,花袹语站在那面容愣愣地看着沧染红得刺目的背影,嘴里一阵苦涩也不知道什么味道,只是觉得有些失魂落魄便坐了下去喝起茶来。
“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转身对着那渺茫高远的天空微弯身子。
花袹语看到他转过来的清冷的脸,那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模样。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仿佛喝了一口记忆,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四年前,想起了他。
生性自由爱洒脱的她只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他一命,就这么被他缠上了。
娘亲说过,自己命定无七情,爱不上任何人,就算是爱上也不能得到,她信了,也不曾想过会爱上谁。
“二拜高堂……”
沧染同金若修转过身对着坐在高堂上的沧老夫妇微弯身子,对着摇曳的烛火起着一辈子的誓言。
花袹语又是看到了那通红的背影,刺痛了眼眸,她平静着心情又喝了一口茶。
想起自那日起,那个少年便天天跟着自己,天底下人说他生性风流爱美人,她也只是以为他仅仅是一时的喜好,也未曾料到这一缠便缠了四年。说她动心了,却没动心,说她没动心,却又有些心疼这个平日纨绔风流的少年。
时间倒是快啊,从初遇到如今,从纠缠到成亲,一晃而过四年便这么没了。
“送入……”
众人皆已做好了鼓掌的准备,却听见一阵刺耳而响彻耳膜的破碎声,眼眸诧异投来,紫袍的她婷婷而立,地上一堆碎成渣的青花瓷茶杯混着茶叶与清茶,湿漉漉一片沾了自己的衣角。
沧染回过头,眼眸里带着的是花袹语看不懂的情愫。
花袹语笑如骄阳,道,“恭喜沧染。”
沧染一惊,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听见她唤自己的名字,若是平日她都会嘲讽着语气叫一句少庄主,此时他却宁愿她用以往的语气。
他感觉她远了,也知道是自己推远了她,可她对自己亦无情,这般于他于她均是好的。
金若修瘦削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震,红盖头下那张美如芙蓉般的脸有些苍白,她当然知道花袹语,她怎么会不知道?
“从今以后,我花袹语与你沧染再无瓜葛。”她依旧是笑着一挥紫袍衣袖盈盈离去,沧染看不见她眼里的悲怆,她也看不见。
沧染听着那决绝的话语心里一痛想追去,却感到衣袖被拉住,金若修纤长瘦削的手微微拽住他红色衣袖,红盖头下传来一句软软的似请求地话语带着一丝哭腔,“……不要。”
沧染知道自己若是这么追了去,天底下都要笑话金若修,若修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怎承受得起,眼眸带着担忧望向花袹语离开的方向——可花袹语不一样,她冰冷的心又怎么真的会因为自己而做出什么事呢,他自嘲着,转回身。
眼神示意庆余老师继续,庆余清了清喉咙道,“送入洞房!”
仿若刚才闹剧没有存在一般,一阵如雷震耳的掌声响起,沧横站起身来,“老夫在此多谢各位前来,今晚一定不醉不休!”
新娘子被迎回了房间,沧染则留了下来陪客人喝酒,他只是沉着脸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或许连花袹语也不曾料到,沧染当真会放下她,她以为沧染回想以前一般追来与她说些好听的话。
她只站在树下,树叶纷纷扰扰散落她一身,回眸看着空荡荡的后路,便知了,那么,我们变这样吧,再纠缠也没有什么结果。
第二日,笙门门主闹沧云庄之事便传遍了江湖,江湖上谣言四起说这花袹语也爱慕沧染,更有甚者说花袹语拆散人家姻缘,花袹语倒觉得无所谓只是躺在床榻上喝着碧螺春。
眉梢发梢落了些悲怆,可她的弟子们便火气大着呢,说着要一窝端了那沧云庄。
她只是笑着回了句,“别闹腾了,去练武,别弄着这事儿偷懒。”
若当真跟沧云庄敌对起来……她眼眸微闪,喝下一口热茶,估计胜算不过三成吧,那沧云庄背后可跟无数个名门正派保持着好关系呢,没有人会为了笙门而跟沧云庄闹矛盾。
刘二这回的路线稍微有些改变,那条旧路不知怎的前几日坍塌堵了,这回只能从雎宁城过了。
“公子,前边儿路塌了,咱们得从雎宁城过了。”刘二对着马车内喊着,不过若是从雎宁城过倒是绕了些远路。
半眯着眼有些困意的奚苏柚为睁开眼睛,回了句,“好。”
半晌他又说道,“若是路过李氏糕点店便停下。”
那日路过他便留意了下店名,仅此一家,桃花酥,当真是好久没吃了,那日吃的味道却尽是苦涩,不过依旧是怀念得打紧。
“好嘞!”马蹄砰然起步跑去,有些颤颤巍巍。
奚苏柚也听闻了些,便问道,“央籽给沧云庄送的什么礼?”
央籽并未睁开眼,道,“只是给他卜了一卦。”
“卦象是什么。”奚苏柚便坐直了身子问道,央籽的能耐是连他也不能琢磨透的,他只能凭感觉央籽不是个普通人。
“七彩云。”央籽睁开眼看着奚苏柚清冷的眼眸说道,“他会懂的,若他能这般过一辈子,便能逃过一劫。”
“央籽可愿替我卜一卦?”奚苏柚垂着眼眸笑靥如花。
央籽并未说话,只是盯着他澄澈的眼眸,不悲不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他才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和一串念珠,棕褐色的念珠仿佛刻着岁月的年轮,他咬破自己白皙的指尖滴在铜镜之上,手中伶俐地细数这那串念珠。
铜镜上的一滴血缓缓晕开,愈变愈多,晕满了整面铜镜,他紧闭着眼眸。
片刻他睁开不悲不喜的眼,铜镜上的血液也没了,收起念珠和铜镜,他不紧不慢,道,“离了他罢。”
奚苏柚听着这话,笑得更甚了,“看来我是当真逃不过。”
“你本可以逃过。”他说。
他却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一语成谶,他是当真逃不过命里的劫。
“公子,你说的那家店到了。”刘二缓缓停下马车,说道。
奚苏柚下了马车又一次走进了糕点店里,又是那日的掌柜,掌柜见了他立刻迎上前来,笑意满满,“公子需要些什么?”
“给我来两盒桃花酥。”他以笑意回赠,“可否绑在下把另一个送去沧云庄少庄主那儿,便说是迟来的礼。”
掌柜的去取了盒桃花酥,道,“好好好,公子吩咐的小的定给办成了。”
拿了桃花酥也不耽搁了上了马车便立刻吩咐刘二再赶快些,日子被磨蹭了不少了,回到不安城估计还要个三四日,当真恨不得立刻到了不安城。
不安城平安村。
“钟姑娘,你家掌柜的怎么还没回来?”呆在酒楼前那空地里给人算命的老王便坐在这酒肆里吃着酒问道。
酒肆是在前两天开张的,鞭炮也是噼里啪啦,这平安村难得那么热闹,村民纷纷来捧场,钟离祈便请大家免费喝茶吃酒。
酒肆名曰,“苏柚楼”。取得是他的名字,钟离祈倒是觉得自己取的甚好。
钟离祈回过神回道,“老王怎的比我还心急?”
“我只是想瞧瞧你家掌柜是个什么样的妙人能让一如花似玉的姑娘给他打杂。”老王磕着花生开起玩笑来。
“……他啊。”她思路飘絮,她也在想苏柚何时能回来,阿袭病情越来越差了,昏迷不醒却也咳出黑血来,面色一天不如一天,她看着都是慢慢的心疼啊,“我家掌柜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阿袭你便别睡了,你也不想他伤心欲绝的模样吧?你不是在寻他么,怎的他来了你却不肯醒了?你难不成在做梦不成,梦到什么竟让你不肯醒来?可是梦到苏柚了?可是梦到我了?
她黯然失神。
苏柚啊,轻声唤道,便落了颗泪,用手背拂去。
袭清蔚的确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回到过去,回到有师傅有自己有师兄的日子里,独独没有了奚苏柚,过去的日子与师兄相依为命,便觉着了袭清河便是了自己的命,直到后来命断了心死了。
谁知道故事会怎么样继续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是再一个人。
终是情劫难过。
第六十八章:交代
三四日便在奚苏柚度日如年的心思里过去了,平安村依旧是祥和宁静,一踏入整个人的心也舒畅了起来。
两层楼的酒楼弄成了一层楼的小酒肆,竟还把自己的名字用来当了店名,奚苏柚哭笑不得,便下了马车。刚下马车呢便听见明欢在酒肆里大吼大叫,“小姐小姐!公子回来了!小姐!”
惹得奚苏柚好生想笑,非渝跟在央籽身后,他也并未想到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分桃谷谷主竟是这般爱笑,虽是笑意不多却足以温暖人心了。
酒肆里头有三三两两个人在吃酒,听见明欢这般吼着,目光也瞥向了进门来的人,落到奚苏柚身上觉得无奇便落到了央籽身上。
央籽清清冷冷,不悲不喜的神情再加上这般精致淡然的模样,是个人都会以为他是什么神仙下凡或许是神仙转世呢。
本在午睡的钟离祈被明欢的那声吼叫给吵醒了,未理发便下来了,青丝随意垂落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她瞬间眼眸含泪,又是笑着上前道,“苏柚你总算是回来了。”
奚苏柚微理她有些凌乱的青丝,眼眸温柔似阳,“我先带长央宫宫主去给阿袭看看,你呆这儿。”
钟离祈点头表示答应,奚苏柚便引着央籽上楼,非渝也被央籽留在了楼下。
“刘二,路上可有没亏待我家公子?”明欢叉着腰一副讨债的模样,瞪着她大眼眸质问道。
“刘二哪敢啊……”刘二尴尬地憨笑着摸了摸头,有些不知所措。
非渝便看不下去了,“我说你这小丫鬟,就晓得欺负老实人?”
“我欺负老实人管你什么事儿了?”明欢转过脸打算瞪他一眼,却见他长得还算是好看,便收回了眼神,话语里统统是不服气。
钟离祈有些累坐在木椅上轻揉着太阳穴,明欢也不跟他们辩了,立刻上前给她揉揉肩。想当年小姐在钟离府的时候,要多威武就有多威武什么事儿也都不用她操心,就算天塌了也不管她的事儿,如今小姐当真是消瘦了许多啊,说不心疼是假。
奚苏柚蹑手蹑脚推开房门,动作即使小心翼翼怕是惊扰了袭清蔚一般,那模样央籽都看在眼里,却只是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眼上全是不悲不喜的模样。
站在他的床前,他一如自己离开时那般安静得不像话清冷得也不像话,淡淡的眉却微微蹙着,嘴唇干燥而苍白隐隐泛着些紫色。他上前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冰凉至极,仿佛没了温度一般,连心跳都是隔了叙旧才是跳一下,比个死人也好不了多少。
央籽微微上前,坐在床缘,微掀开他的被子给他把脉,他的手瘦的就是一层皮吧,摸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
脉搏微弱得不动用内力根本无法感觉到,体内也有一股毒在肆意流窜,体内已经是满目疮痍,筋脉俱断,竟是连武功也废得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就算活着没有武功也是废人一个吧,那样对于袭清蔚来说倒不如别活着。
奚苏柚看出了样子的心思,只是惨然一笑,“央籽只管救活他就好。”
“救活是易事,养身子起码得要一年,不然到时候落得什么后遗症与你一般可就苦了。”央籽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奚苏柚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长的句子。
要留住他一年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呢,他心里微微苦笑,面上却说到,“我自会好好照顾他。”
“你要知道……”央籽抬起他澄澈的能看清一切的眼眸静静的望着他。
“我知道。”他笑着回答,他想说的不过是此时的江湖这般,一年实在太长,怕未到他们都得葬身于此,“至于央籽的要求……”
“一年后我自会来取。”他说,然后施施然起身,递给他一玉瓶和一方子,“玉瓶里的药丸,一日一颗;方子上的药给他泡几日,几日过后口服便好。”
奚苏柚接过东西笑着说道,“多谢长央宫宫主。”
央籽并未说话只是回眸看了他一眼,这回眼眸里多了一丝悲悯之情,他颀长的身影施施然下了楼,“非渝,我们回去。”
非渝也是吃惊了才来了一下便走,那当初干什么要来,行路有多辛苦不知吗?抬起脸看着如神祗一般的央籽,自己便有些失神了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回道,“是,宫主。”
“长央宫宫主且留步。”钟离祈站起身唤道,眼眸里带着一丝希望,盯着身前那到仙骨飘飘的白衣背影,缓缓吐出,“阿袭可有救?”
央籽点了点头,声音不缓不慢地道,“有救。”
“苏柚他给了你什么?”钟离祈上前拽住他的衣袖,她知道长央宫宫主无情无欲绝不会白白替人帮忙,“他给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