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想到以未曾经提过的话：长镰越是好，这些人越不会放过制作它的人。但是，他宁可舍弃它，也不会让哈威大叔陷入到像他们一样的困境里来。

第二天一早，终于吃了一顿饱饭的绿孔雀族的人们多数都睡熟了，枯瘦的脸上浮现出安宁和信任，再也没有昨天晚上那种绝望。从天而降的救命恩人们其实并没有休息多久，简单地吃过早饭之后，就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祭司，我们要去周围的部落看看。大家先藏在这里，等我们传回消息再说。”卫瀚向老祭司告别。

“谢谢几位勇士，还给我们准备了那么多食物……”老祭司惭愧地说。

卫瀚、秦笙、奥兰和其他五条尾巴一大早就出了洞穴，带了很多猎物、水果和植物块茎回来，足够他们吃几天了。

“不用和我们客气，大家这几天小心一点。”卫瀚笑起来，望向旁边眼巴巴看着他们的萨利，“萨利，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不能带着你去。你更适合留在这里保护族人。”

萨利显得有点失落，忍不住看了看秦笙以及他那双乌黑的兽耳：“……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做了那么多。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没问题。”

离开了地下洞穴，帮助孔雀族掩盖好洞穴入口之后，卫瀚简单地说明了需要搜寻的几个部落的位置。这些部落都是普通的小型动物，有兽类也有鸟类，战斗力非常低下。如果他们不能像孔雀族一样找一个能躲避的地方，存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低。

第一个到的是避役（变色龙）部落，一大片废墟底下，是层层叠叠垒起来的骨骸。从废墟和骨骸的情况判断，这个部落灭族的时间大概也是半年前。每一具骨骸的躯体和四肢上都有牙齿啃噬的痕迹。制造惨剧的怪物雌性好像并不像山林熊部落那只一样“挑食”，而且食量非常可观。

第二个部落是喜鹊部落，灭族的时间应该比避役（变色龙）部落晚一些。骨骸非常零乱，好像曾经试图逃跑，结果受到了更惨烈的攻击。很多兽人骷髅的身上都有七八处刺痕，甚至有些头骨完全被踩碎了。

几个兽人沉默着，找到了第三个部落。

第三个部落是大灵猫部落，还留着没有完全腐烂的尸体，看情况应该是一两个月前的事。

卫瀚和秦笙对视一眼，又看向奥兰，很冷静地说：“这只怪物雌性确实仍然在附近，接下来必须高度警戒。”

大灵猫部落废墟上空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秦笙用力地拉开藤蔓，正对上死者瞪大的眼睛。在躯干和四肢都被怪物雌性啃干净的情况下，表情扭曲的头颅显得格外可怖。

秦笙默默地数着死者的数量，在看到二十多只幼崽的尸体的时候，眉头忍不住动了动。

“这个怪物雌性把这片山林当成自己的‘畜牧场’了，饿了就来杀。”卫瀚冷笑着查看周围，“没有什么规律，饿了就找，找到就杀。呵，还真是逍遥自在啊。”

“必须早点解决它。”秦笙低声说。

“嗯，把这些尸体埋了，早点去其他部落。老祭司总共就知道附近有六个部落，已经有四个部落都灭族了。”包括矮象族部落在内，避役族、喜鹊族、大灵猫族都先后被灭族，只剩下熊狸族和豚尾猴族了。

“老祭司派出去报信的族人，没有到其他部落？”秦笙唯一疑惑的，就是避役族、喜鹊族、大灵猫族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按照老祭司的说法，孔雀族给附近几个部落都报信了，而且这些部落是先后灭亡的，难道其他部落没觉得很奇怪？

“大灵猫族、避役族都是不怎么和人来往的部族，不打听其他部族的事情也很正常。喜鹊族……都是鸟类部族，确实有点奇怪。”卫瀚点了点头，“有可能，那几个报信的孔雀族兽人根本没能到达这些部落。”

说完，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这说明，那个怪物雌性早就遇上了孔雀族兽人，把他们处理掉了，而且它也知道附近有个孔雀族部落！这几个月它或许都在找这个隐蔽起来的部落，把陆陆续续出去探查情况的孔雀族兽人都杀掉了！他们前两天又是打猎又是采集，留下很多活动的痕迹，虽然离地下洞穴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但绿孔雀一族也更加危险了！

“熊狸族、豚尾猴族，还是绿孔雀族。”秦笙注视着他，说出了这几个部落的名字。绿孔雀族部落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够确定存活的部落，现在情况非常危险。但熊狸族和豚尾猴族的处境也可能和孔雀族一样，他们必须做出判断。

卫瀚握了握拳头，回过头把奥兰和剩下的五条尾巴都叫过来。

“奥兰，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你带着他们回孔雀族部落，把周围打猎和采集的痕迹都遮盖好，等着和萨他们过来。我和阿笙去熊狸族、豚尾猴族看情况。”

奥兰看着他和秦笙，有些纠结地皱了皱眉：“如果遇到怪物雌性，会很危险。”

“这些部落的距离不远，一天时间，足够我和阿笙探查完。如果一天一夜之后，我们没有回去，你们就过来支援我们。”卫瀚非常干脆坦白，“事情很急，已经顾不上让你执行王韵和卫峙的命令了。”

“我知道。”奥兰叹了口气，“但是——我们能不能换一换？你和秦笙回孔雀族部落，我们分成两组，分别去熊狸族和豚尾猴族。这样更快一点。”

“这样更好。”探查的任务需要尽快完成，三个人一组，不和怪物雌性正面碰上的话完全足够了。卫瀚正等着他这一句话：“就算遇到灭族的情况，以现在的实力也最好别冲动，回来报信再说。”

“嗯。”奥兰的脸色很沉，苦笑起来，“事情比想象的还棘手，首领应该不会怪我们的。”

“谁管他怎么想。我们俩只要对得住自己的心，之后不会后悔、不会愧疚就够了。”卫瀚转身就走，“熊狸族和豚尾猴族的位置你们都知道，我们先走了。”

秦笙向着留下的六个人点了点头：“小心。”跑起来跟上了卫瀚的步伐。

第一百四十四章：怪物来袭

卫瀚和秦笙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绿孔雀族藏身的地下洞穴。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更没有怪物雌性的影子。路过曾经为孔雀族打猎和采集的地方的时候，草木们也已经渐渐恢复了，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挖掘和采集的痕迹。

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掩盖什么了，他们小心谨慎地回到地下洞穴入口附近。遮盖的藤蔓杂草都没有任何异状，还没有出事，两人松了口气。

这时候，入口的藤蔓杂草一片起伏，萨利悄悄地探出头，高兴的笑起来：“听见你们的脚步声了。”

卫瀚和秦笙看到他的样子，彻底放心了，跟着他跳了下去。

洞穴里只生着一个小小的火堆，年纪小的几只幼崽趴在火堆边烤植物块茎吃，老祭司和蔼地看着这些小家伙们，不让他们轻易碰触火焰。其他孔雀族的人们忙忙碌碌，发现救命恩人们出现之后，只投来感激和信任的目光，并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

“你们这是……”卫瀚挑起眉。

“大家有力气也有信心了，打算挖一条地道。”萨利笑眯眯地回答。

“这个洞穴里确实没有躲避的地方。”秦笙非常赞同。地下洞穴的入口非常大，从入口看进来，一览无余。怪物雌性要是真的杀过来，雌性和幼崽连躲的地方、逃的地方也没有，太危险了。

“勇士们怎么回来了？”老祭司注意到他们，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其他人呢？”

“避役族、喜鹊族、大灵猫族都灭族了。”卫瀚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们担心你们的安全，先赶回来。其他人去熊狸族和豚尾猴族查看情况。”

老祭司垂下眼睛，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伤感和悲哀：“虽然已经有预感……还是没想到，大家都死了。唉，看来，报信的孩子们没有赶到。我还以为，至少有一个部落能顺利迁移走……”老人并没有低落多久，很快就思考起来：“如果怪物雌性真的来攻击我们，只靠你们俩也是挡不住的。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挡不住也必须挡，我们还有……同伴正在赶过来。”卫瀚看出了老人的想法，摇了摇头，“我们不可能把你们丢下。”

秦笙拿着长镰，转向萨利：“帮你们挖洞。”

萨利笑着答应了，又看向老祭司：“祭司爷爷，咱们尽力了就行。如果我们想尽了办法，还是灭族的结果，那也只能说是神的旨意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卫瀚勾起嘴唇，“我也来帮你们。”

硕大的白虎引来孔雀族人们的围观，而它挖洞的速度更是令人惊叹。没过多久，它刨洞的距离就顶得上孔雀族两三天的努力了。它把地洞挖得尽可能弯弯曲曲方便躲藏，秦笙、萨利和孔雀族兽人、雌性们跟在它后面，运出泥土，把洞里的墙壁拍紧实。为了通风，它还挖了好几个斜向上的洞口。

忙碌了一天之后，白虎已经浑身黑泥，成了黑虎。它也不在意，甩了甩身上的毛，踏步出去。

“勇士！来吃点烤肉！”孔雀族的雌性壮着胆子招呼。

它走过去，不客气地大嚼特嚼起来。

秦笙在另一个火堆边吃着雌性们准备的食物。幼崽们好奇地围在他身边，有一只还踮起脚尖，试图捏他的耳朵。老祭司含笑看着他们，轻声斥责：“没礼貌！”小家伙们嘿嘿地笑起来，转身欢快地跑开了。

“没关系。”秦笙露出淡淡的笑意。现在这种气氛，他很喜欢。轻松、快乐，就算危险时刻都在，绿孔雀族的人们好像也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绝望了。有的时候，走到了绝境看到了希望，反而更容易激起求生的欲望。

忽然，大白虎迅速地站起来。它的动作让所有孔雀族的人们都停止了说笑，连幼崽们也不再乱跑。周围瞬间寂静下来，大白虎倾听着、嗅闻着。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奇怪的气息，但它直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充满了难以说清楚的危险感。这种危险，和雷电城遇到怪物的时候太相似，是实力悬殊、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感觉。它的皮毛好像都感知到这种威胁，纷纷树立了起来。

“快！雌性、幼崽都进去！”大白虎低声吼着。

秦笙立即站了起来，迅速搂起愣在他身后的几只幼崽，送进新挖的地洞里。他的反应很快，雌性们这才匆匆忙忙地抱起身旁的幼崽往洞穴里冲过去。

“兽人也进去！”大白虎补充了一句。

“我们要战斗！就算是死！也要在战斗里死！”萨利坚定地说，拿起弓箭。其他孔雀族兽人也默默地拿起了武器。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未知的危险——好像预示着他们逃不掉、只能灭族的危险。但是，兽人们的身上都充满了勇气和斗志。

大白虎看了他们一眼：“你们都死光了，雌性和幼崽也只能等死！快进去！”就算逃过了怪物雌性的屠戮，失去兽人的部族在这片山林里也活不下去。

“进去！”老祭司也冷静地吩咐，“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们都给我进去！别给勇士们拖后腿！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说‘在战斗里死’这种话！”

绿孔雀族兽人们互相看了看，咬了咬牙，一半以上的人往地洞里跑去，剩下的人仍然坚持待在原地。秦笙站在地洞入口旁边，把长镰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等兽人们进去之后，用泥土把地道口堵住，其他兽人也赶紧过来帮忙。

地洞刚堵到一半，暖洋洋的阳光就射了进来，照在他们身上。秦笙只觉得浑身一片寒冷，本来应该很温暖的阳光，现在却像带毒的箭一样可怕。

地下洞穴里的人们全都抬起头，盯着完全被掀开的入口。

一个银色头发的妖娆雌性俯下身看着他们：“找到啦！嘻嘻！”她笑得很开心，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愉悦，就像在做捉迷藏的游戏。

大白虎变成人形，淡定地在腰上围了块兽皮，拿起武器。老祭司颤巍巍地站起来，拄着拐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雌性：“我见过你，你是一年前到矮象族的新娘。”

“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雌性歪了歪头，说不出的俏皮可爱，然而，恐怖的威慑感越来越重，“不过，你们躲得真好，我可找了你们半年呢！自己躲着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派人去别的地方？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老祭司没有说话，卫瀚也沉默不语。地下洞穴里只有他们两人面对着这只怪物雌性，剩下的人都在拼命地堵上地洞。

“呵呵，真有趣，还有人藏着？”雌性轻盈地跳下来，看了看卫瀚手里的刀，“你不是孔雀族的。哎呀，今天能尝到不同的食物了，真开心！咦，你们是打算反抗吗？别做没用的事情啦。作为我们的食物，应该觉得很荣幸才对。”

“我们”？一直注意着他们谈话的秦笙忽然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他来不及思考，往旁边一闪，推开了几个孔雀族兽人。下一刻，一根藤蔓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本该在的地方，缠住两个来不及逃走的兽人的脖子，用力一绞。

两条生命就在他们眼前逝去了，甚至来不及挣扎！秦笙的瞳孔微微一缩——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两个怪物雌性汇合了！可是地洞入口还没有完全堵上，如果这根藤蔓伸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所有的想法都在一瞬间掠过他的脑海，同时，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拿起长镰，挥了出去，把那根藤蔓割断了。

“哎呦！”半空中传来一声有些沙哑的呻吟。割断的藤蔓在地上扭了扭，化成了灰烬。

秦笙抬头看过去，正对上半个身体都已经变成上百根藤条的怪物雌性的脸。这只怪物是翠绿色的，面容隐藏在披散下来化成藤条的头发下面，看不清楚。但带着杀气的目光是不可能认错的。“你竟然敢割伤我！很好！你很好！我一定会好、好、享、受你的肉！”

“快堵上！”剩下的孔雀族兽人们来不及悲伤，继续堵地洞口。

秦笙握紧长镰，挡在他们身后。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个怪物雌性的对手，但是必须面对它，必须拦住它。

“老祭司，麻烦您去帮阿笙。”卫瀚低声说。他并没有回头，不过，完全能想象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怪物雌性，眼睛不能挪开哪怕一瞬间，身体也完全准备好了，随时都会爆发起来。如果来的是一只怪物雌性，他相信自己和秦笙一定能拖到其他人赶过来。而现在，连他都没有把握自己能坚持多久，更不能确信秦笙能坚持多久。

老祭司没有犹豫，飞快地转过身，来到秦笙旁边，嘴里念念有词。

秦笙看着蠢蠢欲动的藤蔓们，绷紧了身体。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冲上去，只会送死，暂时只能防御了。

老祭司念了一会儿，周围亮起一朵朵火焰，就像突然燃起的灯火。这种火焰和普通火焰的颜色不一样，带着幽幽的蓝光。

藤蔓怪物哼了一声，试探着甩了几根藤蔓过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孔雀噩梦

几根藤蔓刚开始甩动的时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感觉，但真正抽过来却又快又狠。藤蔓的攻击范围很大，速度甚至留下了一片残影，秦笙下意识地往前跑了几步，挡在忙碌的孔雀族兽人们和老祭司前面。他几乎看不清藤蔓攻击的路线，只能靠瞬间反应来判断。藤蔓经过他的防御范围之内的时候，他本能地挥起长镰，一伸一拉就割断了一根，再利落地转身避过一次抽击，顺势一旋，切断了另一根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