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勾了勾嘴唇，乌黑的眼睛里透出些阴郁：“我本来很信任你们……”

“信任？”卫瀚讽刺地笑了起来，“你所谓的信任，就是阿笙今天和祭司去聊了半个小时，你就来迫不及待地警告我们？‘信任’这两个字，用在我们之间实在太荒唐了，你没有必要提起来。”信任只能用在值得信任的人身上。其他时候说出来都觉得很可笑。

“神殿的事情……”

奥兰刚提起来，秦笙就冷淡地打断了他：“我不能说。”阿川已经替他提出了完美的借口，他当然会好好地利用。

奥兰望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就不问了。神殿，呵，神殿啊……我知道你们一直对神殿很有好感，有没有想过这些怪物雌性和神殿之间的关系？或者干脆你们就不愿意去想？”

“我们是怎么想的，和你无关。”秦笙淡定地坐下来，暖了暖手之后，把怀里的蛇蛋拿出来抱着。

“奥兰，你是不是想说，你们才是消灭怪物雌性的‘英雄’，而神殿就是罪魁祸首？”卫瀚已经变成了大白虎，趴在秦笙身边，“啧，要是没有我和阿笙，你们这些‘英雄’早就在秋之城区域的山林里化成白骨了吧。或者，干脆就一直转来转去，根本找不到？”它承认和萨是很强大，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实力可能是相当的。但和怪物雌性的战斗与普通战斗完全不同，如果没有掌握召唤守护神迹，即使是和萨，面对声音攻击、火焰攻击、冰霜攻击也熬不过来。

奥兰深深地吸了口气，表情很快就平静下来：“好，我们不说这些事情。那就谈谈与他们合作的事情吧。”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只凭我们就能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去找怪物吧。”大白虎的目光里充满了鄙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地方浪费太多时间。”

“你也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吧！！”和萨冲了进来，头发炸得几乎像只刺猬，脸上的暴怒都快扭曲了，“合作？！你无视我就算了！还没有资格对我们的行动指手画脚！！”

“我知道，你是队长。”大白虎说，大脑袋蹭了蹭秦笙，获得了安抚，舒服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如果你不想去，我当然不会强迫你。但我想做什么，你也没有资格强迫我。”它眯着幽蓝色的眼睛：“我和阿笙要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回去照顾我们的幼崽。至于你们想在这里留多久，随便。”

它的态度非常强硬，秦笙也以淡定和沉默表示支持。在几乎要凝固的空气里，两人充满温情的抚摸和回舔，反而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其他一切反对、一切抗拒、一切愤怒，都和他们毫无关系。

第一百六十二章：四处调查

几天之后，暴风雪终于暂时停止了。据说，在下一次更狂烈的暴风雪来临之前，还有十天左右的宁静和明朗。万里无云的澄净天空，洁白晶莹的冰山，一望无垠的雪原，展露了冰雪城区域冬天非凡而短暂的魅力。

杂居部落门前，上百条毛色各异的雪狼坐在地上，静静地等着族长的号令。阿川给它们分发了药膏，最后才走到秦笙面前。

秦笙照样把自己裹成了球形，骑在大白虎背上。而蛇蛋现在也安安稳稳地绑在大白虎脖子上。因为这次赶得很急，除了少量食物和调料以外，秦笙没有收拾什么物品，大白虎也显得格外轻松。

“带点药膏，以防万一。”阿川把药瓶直接塞进了秦笙的衣服里。

微微发凉的木制药瓶贴在怀里，慢慢地温暖起来。秦笙向着他点点头：“谢谢。”

“一个月后再见。”阿川回到了科加西旁边，低声和他交谈起来。

秦笙的目光掠过来送行的人群，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腓力。虎族兽人皱着眉头，在发现他们的时候，迅速地别过了脸，似乎正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秦笙默默地略过了他，不过，大白虎明显也已经发现了他，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哼了一声。

这一次，二三十个流浪、旅行的兽人都加入了调查队，腓力也想凑凑热闹，却被卫瀚毫不留情地刺了回去。他实在太不擅长假装了，如果被分在一个队伍里，很容易就能看穿。就算不是一个队伍，调查队后续需要做的事情太多，而他和希维最迟一个月后离开，也不合适。

“走！”科加西和阿川说完话，手一挥，化成了兽形，向着东方奔去。大白虎带着秦笙紧跟在它后面，奥兰、七条尾巴、十五头雪狼都随了上去。本来聚集在一起的众多兽人们，很快就分散成四队，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和萨在暴怒完之后也只能妥协，不过，他不愿意把自己的人分散，还是亲自带着整队人马。这种说谨慎也好，说过分担忧也好，甚至说疑心太重也好的行为，早就遭到了卫瀚无声的鄙视。

皑皑雪原上，二十几头猛兽向着地平线上那轮通红的太阳赶去。

举目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只有那轮红日显得如此鲜活而明亮。而这群猛兽，也像在追赶太阳一样，坚定而执着。

秦笙趴在大白虎背上，闭上眼睛静静地休息。已经连续不间断地奔跑了三天三夜，连他这种不需要消耗多余体力的人都已经很饿了，猛兽们的体力更是下降得厉害。

科加西让大家停下来，把带着的少量食物都吃光之后继续赶路。

那一点食物只能暂时填饱肚子，不过也足够让猛兽们撑到食物出现的时候了。一天一夜过去之后，他们和一群饿狼狭路相逢。双方都饿得眼睛发绿，看对方就像看最美味的食物，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实力相差太悬殊了，饿狼们留下了四五十具尸体，仓皇地逃走了，猛兽们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秦笙也吃了两条血肉模糊的狼腿，有些勉强地吞了下去，趴在大白虎身上继续汲取温暖。大白虎吃饱了之后，卧在雪地里休息了一会儿。

“我们已经跑得够远了。”科加西对这片雪原非常熟悉，给兽人们鼓劲，“前面应该有个雪狐族部落，到达之后，大家可以好好休息。”

果然，大半天之后，他们闻到了兽人的气味，找到了一片山坳里的帐篷群。

猛兽们纷纷变成人形，迎着雪狐族兽人们警惕的目光走进部落里。科加西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去找族长询问情况，其余的兽人们都找好了帐篷准备睡觉。秦笙一路看见好几只雪狐族的幼崽，毛茸茸蓬松松的可爱样子，让他更加想念小狐狸和小狮子了。

在雪狐族休息了一晚上之后，雪狐族族长带着十几名兽人也加入了调查队。他们在冬天来临之前曾经遇到过白熊族，大概能推测他们所在的位置。

在雪狐族的指引下，白熊族部落也顺利地找到了。

这是一个中型的猛兽部落，兽人们个个高大魁梧，比普通的棕熊、黑熊兽人更加壮实，白色的头发和奶白色的皮肤也相当醒目。

当秦笙拿出从山洞里捡到的包裹时，白熊族族长靠近闻了闻，惊讶地点头：“这是维奇的气味。他……他真的死了？”

“他是被怪物雌性杀死的。”科加西回答，“我们需要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了部落？当时身边有没有带上雌性？”

“三个月前，他独自出门打猎，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大家都知道，我们白熊族就算打不到猎物或者被困在暴风雪里，挖个雪洞冬眠几个月也是非常正常的！所以我们都不觉得奇怪。没想到……没想到这孩子……唉……”白熊族族长叹了口气，把包裹拿过来，翻了翻里面的物品。

“这么说，这个雌性，确实是他在路上捡到的。”卫瀚接着问，“他当时出门打猎，是朝着哪个方向去的？”

“我叫族人来问问。对了，关于怪物雌性，我们也听说了，能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吗？”白熊族族长的表情有些沉重，“族人们都不了解怪物雌性究竟是什么，所以维奇才会……”

科加西简单地说了说发现和消灭怪物雌性的过程：“如果有路上捡到的雌性，需要格外注意。”

白熊族族长想了想，苦笑起来：“幸好，目前我们部落所有的雌性都是雌雄大会上来的。不过，维奇这件事，我们也绝对要查清楚。各位不会反对我们加入吧？”

“非常欢迎。”

白熊族族长和勇猛的白熊族兽人加入了调查队，很快就带着大家到达了一个雪豹族部落，找到了白熊族兽人维奇和雌性出现的线索。据这个部落的兽人们描述，一个月之前，这个白熊族兽人带着一名雌性到部落里，交换了饰品、毛皮大衣，对身边的雌性有求必应，但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却并不亲密。

几位族长推断，他和怪物雌性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能是在离这个雪豹族部落不远的地方遇到了怪物雌性。而怪物雌性出现在附近，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它已经灭掉了一个部落，摆脱了雌雄之会后获得的身份，装作单独落难的雌性，欺骗了兽人。

而离雪豹族不远有个纯雪狼族部落，这几天天气不错，竟然也没有兽人出来打猎。调查队这么多兽人路过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在路上遇见过这个部落的兽人。

讨论到这里的时候，兽人们心底都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一天之后，在崩塌的雪堆下，他们挖出了一具具白骨和尸体。这是他们发现的冰雪城区域第一个灭族的部落。

许多部落的兽人都见证了这一刻，他们立刻把消息传回了自己的部落。于是，更多的兽人都加入了搜索怪物雌性的行列。在筛查中，又有一只隐藏的怪物雌性出现了，很快就被大家齐心协力地杀死了。兽人们受到了鼓舞，十几个部落的族长带着几百个兽人，齐聚在一起，商量调查怪物雌性和杀死怪物雌性的事情。

巨大的帐篷里，十几位族长围成一圈，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他们身后坐着各个部落的兽人，也正在交换丰富的消息。秦笙和卫瀚坐在杂居部落兽人们的末尾，没有加入任何人的讨论，只是默默地听着各种大声、小声的话语，从中抓取重要的信息。

对抗怪物雌性，早已经不是他们与和萨一群人独自担负的任务。沉重的责任，让越来越多的兽人一起扛起来，压力、焦躁、担忧也渐渐地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希望。

“第一次觉得，聚在一起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秦笙用近乎感叹的语气低声说着。他从小就孤单，没有朋友，没有体会过部落的凝聚力。他所拥有的是家庭，一直以来几乎也只有家庭。但是现在，亲眼目睹这么多部落的兽人们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他才能体会到“大家”这个词的强大。

卫瀚想到自己向族里求助的举动，弯了弯嘴唇：“有时候，这种热血沸腾带来的愉悦感，和战斗的时候很相似。”

“不一样。”秦笙摇摇头，“兴奋和温暖，不一样。”

战斗狂人很认真地回顾着自己每一次战斗时那种血脉贲张的感觉，似乎确实有明显的差别。相信自己的能力，和相信别人的能力，确实是不同的。

一个月后，一张简略的地图已经绘制好了。兽人们并不满足，十几个部落同时派出了更多的兽人，向更远的地方出发，搜集更多更全面的信息。作为最初发起者的杂居部落族长和对怪物雌性最了解的勇士，科加西、卫瀚、秦笙、奥兰都成为了调查队的核心人物。他们带着十几个部落的代表，一起回到了杂居部落集合。四张小地图汇聚在一起，怪物们最初出现的部落、行动的踪迹、造成的惨剧，被完整地描绘了出来。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如果更多消息传了回来，这张地图将会越来越大，越来越详细。怪物出现的地点和行踪，也能推断出更丰富更有暗示意义的信息。

稍晚几天，秦笙把一张更详细的地图交给了阿川，也给了腓力和希维一份。他们俩将带着这张地图先前往夏之城神殿，再去雷电城神殿，然后回到冬之城南部森林黑豹族部落传信。

第一百六十三章：水落石出

冰雪城的冬季已经到了最严酷的时候，暴风雪连续刮了一个月，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只需要一个晚上，雪就能埋住半个帐篷，兽人们不得不每天顶着寒风清理部落里的雪，而雌性根本不敢踏出帐篷一步。

这样的天气，是冰雪城部族们最难熬的时候，也是最痛苦、最烦躁的时候。但是，在这个冬天，一朵从偏僻的西南角落燃起的火焰，渐渐明亮起来，逐次点燃了整个冰雪城区域广阔的西部。冰冷的气候，完全封不住人们心底的温暖和兴奋，更挡不住兽人们坚定的脚步。

茫茫的暴雪里，一身冰渣的猛兽们迅速地奔过去，浅浅的脚印立刻被大雪覆盖了。狂烈的风声灌满了它们的耳朵，夹杂着雪的风就像刀锋一样，割得它们睁不开眼睛。即使睁开眼睛，它们也几乎看不到几步之外的同伴。

一声长长的狼啸声后，它们本能地停了下来，聚在一起取暖。

队伍最前方的十几只猛兽开始熟练地挖雪洞，一边挖一边踩紧实。没多久，足以容纳上百头猛兽的雪洞就挖好了，大家陆续走进去避风雪，恢复急速消耗的体力。

一只毛球从大白虎身上滚了下来，抖落身上的雪之后，才掀开风帽，露出冻得通红的脸。他从怀里拿出冻硬的干肉，自己掰了一小块，剩下的全部都塞到大白虎嘴边。大白虎张开大口啃起来，幽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些担忧。秦笙一向怕冷，这样的天气本来不应该带着他出来。但因为他的坚持和自己的不舍，还是一起来了。而且，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把他留在某个部落里，谁都不会放心。

秦笙察觉到它的目光，揉了揉它的脑袋，靠在它身上。

这是杂居部落的第二次远途调查。这一次兽人们分成了三队，朝着北面、东北、东面进发。因为杂居部落位于冰雪城区域的西南角落，西面和南面没有更多需要调查的部落了，他们只能联合其他部落往更广阔的冰原、苔原、雪山而去。

科加西选择了东北方向，卫瀚、秦笙当然继续跟着他，奥兰和七条尾巴也不例外。而且，这也是冰雪城所在的方向，离这座城池越近，部落越多，越容易传开消息，也越容易吸引更多的兽人加入。或许出于某种想法，和萨也坚持和他们同路。每到一个部落，他都会私底下去打听消息，科加西也不太在意。

只有秦笙和卫瀚明白，他这种行为不仅仅是不信任冰雪城的兽人们，而且也是在通过隐藏在各个部落里的某些兽人，给卫峙和王韵传递消息。或许，他还想着进入冰雪城和同伴联系，获取卫峙的指示。

然而，科加西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路杀掉六七只怪物雌性，得到几十个部落的支持之后，他让其他族长派人去冰雪城神殿报信，自己带着上百个兽人往回赶。秦笙和卫瀚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些怪物雌性所带来的信息，从种种蛛丝马迹里也推断出了部分真相，当然赞同立刻赶回去和其他两队会合，汇总所有的消息。所以，尽管和萨、奥兰都想去只剩下半个月路程的冰雪城，但虎族青年和豹族少年完全无视了他们的要求和情绪，摆出了“随便你们怎么着，我们只会做该做的事”的架势。狮族兽人和狼蛛族兽人越来越不放心他们，只能妥协。

因为这件事，和萨的脸已经阴沉了整整一个多月。他手下的兽人对着秦笙、卫瀚也没什么好脸色。当然，这两人也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想法，该坚定的时候继续坚定，该亲昵的时候继续亲昵，不受任何影响。

“科加西，到下一个部落需要多久？”大白虎吃完冻得没什么滋味的肉干，扭过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