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瀚勾起嘴唇，大清早就被人没眼色地打扰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同样密集的吻痕和抓痕，无声地回答：“看到又怎么样？”让那些没有伴侣的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秦笙咬了咬牙，决定必须习惯这种事。不然，以后难道每逢第二天就不出门了吗？作为伴侣，亲热是正常的，留下亲热的痕迹也是正常的。他脸皮薄，不断地在心里说服自己，但遇到往他身上打量的兽人，耳朵上的热度还是一直持续增高。幸好，这里的兽人大都见多识广，看了几眼之后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非常自然。渐渐地，秦笙也自然起来，对其他人的视线也不那么在意了。

“今天就要评估你们的实力了，吃饱一点，有力气打架。”阿萌在他身边说个不停，兴奋得有点异常，就像要评估实力的人是他似的。

“战斗评估？”秦笙想起之前那次冲突里，奥兰好像提起席亚带来的兽人都是中下级别。

“嗯。阿峙大叔手下的人有两类：一类是外围成员，散落在兽人世界的四面八方，平时生活和普通兽人一样，只是负责探听一些事情。一类是核心成员，按照实力，分成了五个级别。”阿萌介绍得非常仔细，秦笙听得很认真。卫瀚则眯着眼睛想着，和这个猫族兽人来往，也并不是没有一点用处。

“最高级别是‘上’，大概有五十个兽人，是最受阿峙大叔信赖的人。然后是‘中上’，大概有一百来个兽人吧。席亚、奥兰都是‘中上’等级的兽人，担负着一些比较重要的任务。‘中’等级有一百五十多个兽人，‘中下’等级大概也有一百多个兽人。这两个级别有一半以上的兽人，必须在姐姐外出的时候，时时刻刻跟着姐姐、保护姐姐。”

就连大祭司主持祭典的时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更别提平时出门了。不愧是“真爱”。两位主要听众边听边想。

“‘下’等级的兽人最多，有四五百个，常年在八大城池里居住，负责一些不重要的任务，也管着那些外围成员。只要和某个级别的人打平，就能进入那个级别。”猫族少年瞄了卫瀚一眼，压低了声音：“卫瀚肯定是‘上’里的强者，你大概是‘中下’级别。”

差了两个级别。秦笙默默地想。

发现秦笙好像并不怎么高兴，阿萌连忙宽慰起来：“你已经很厉害了！兽耳兽人里居然有你这样的强者，我都替你骄傲！”

“谢谢。”秦笙并不是不高兴，只是他的目标远比“中下”级别更高而已。现在还在实现目标的路上，所以没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

很快，阿萌就带着他们来到山谷的边缘。不少兽人已经聚集在那里了，见到了陌生面孔，都带着好奇和警惕，仔细地观察他们。

没多久，几个藤篮同时垂了下来，里面装满了各种新鲜的、清理干净的猎物。羊、兔子、矮牛、蛇、鹿、野猪、雉鸡、野鸭，都是雨林里比较常见的动物。

“都是风雨城里‘下’级别的同伴打的猎物。”阿萌轻声解释，“每天都相当于要提供一个部落的食物呢。”

藤篮落在地面上，两三个兽人围上去挑选，其他兽人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们挑完。

“那几个是‘上’级别的兽人，所以能优先挑选猎物。什么事他们都能优先。”阿萌咂了咂嘴，有些羡慕地看着那些人。

秦笙的眼睛微微一动，发现藤篮前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卫橙和秦白也握了握他的手：“阿笙，阿瀚去挑猎物了。”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大吃货绝对不会放过近在眼前的食物——他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地等着别人挑完，去抢剩下的猎物？

阿萌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好像完全无法理解某人的举动。

“你是谁？‘上’级别的兽人才能优选挑选，其他级别的人就在一边好好等着吧！”藤篮边的兽人注意到陌生人接近，很不客气地开口驱逐。

“打败你，就是‘上’级别了？”卫瀚正伸手想拿好久没有吃的鹿肉，挑了挑眉。他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看中的猎物都放在一边，退开几步：“来。”

那个兽人盯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今天要进行战斗评估的白虎兽人吧！行，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实力！”

“你们换个地方打，别耽误大家取食物。”奥兰从人群里钻出来。

“没关系，费不了多长时间。”卫瀚摇了摇头。他的傲慢态度激怒了对手，那个兽人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趁这边打架的时候，秦笙和阿萌已经背着卫瀚挑好的猎物往回走了。

阿萌还有些担心，不停地转头往后看：“我们就这么拿走……行吗？”

“那个兽人实力一般。”秦笙评论。他已经看过卫瀚的很多场战斗，也观察过那些形形色色的对手。一个兽人的实力，从他的举手投足就能够看得出来了。而这个兽人，大概等同于卫瀚前期的对手。两年前的卫瀚和他打斗起来，胜负很难说。但是现在的卫瀚，经过虎族部落里十个强者的磨练之后，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打败这种对手了。

果然，等他们回到以未的小楼，把早饭做好，顺便腌制了午饭和晚饭的肉块，卫瀚就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秦笙身边，拿起烤肉吃起来。“阿笙，你待会儿也不用去评估实力了。”他打完之后就去见了王韵，要求不管什么时候，秦笙都必须和他一起行动。王韵考虑了一会儿，爽快地答应了。这样的话，秦笙的实力是什么级别已经不重要了。

“和他们打，也没什么挑战。”秦笙想起那场以一对三的战斗。如果一定要比较，他觉得像爱维那种级别的对手更好一些，也能学到更多战斗技巧。

“和我打就够了。”卫瀚理所当然地接话。

“……”

阿萌和两只幼崽一边吃着糯糯的植物块茎，一边看着对面两人的互动。小狮子和小狐狸一脸懵懂无知，本能地跟着傻笑。阿萌想了想，忍不住问了：“伴侣都是你们这样的吗？”

卫瀚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怎么觉得大叔和姐姐不是这样？”猫族少年嘀咕着。

“闭嘴，吃你的东西。”完全不想听到那两个人的暧昧情况，卫瀚抓起身边的烤肉扔了过去。“吃完就滚！”
第一百二十六章：离风雨城

如果不再回顾曾经受到的威胁；不再思考什么时候才能获得自由；暂时也不去想今后是不是会和神殿起冲突；不再纠结自己在这个奇怪的群体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种种难处都忽略的话，山谷里的生活其实并不难受，甚至勉强可以称得上愉悦。

一家四口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环境，各自都找到了感兴趣的事情。

小狮子和小狐狸在捉弄各种蓄养动物的同时，尤其喜欢在雨林里到处钻，寻找可以吃的野菜和菌类，顺便练习自己的捕猎技巧。每一天他们都会有新的发现，每一天他们都能捕获一些小动物，喜滋滋地抱着战利品回来向小家长献宝求夸奖。

秦笙在阿萌锲而不舍的纠缠下，开始教他战斗的技巧，每天定时在树林里摆开架势。阿萌学得很认真，可惜进展非常缓慢。于是，在他枯燥地练习射箭、挥拳的间隙里，秦笙自己也在练习跳跃、使用匕首和刀，或者干脆在附近找以未提到过的药草，自己制作各种用途的药膏。

卫瀚的目标是每天第一个去挑选藤篮里的猎物。他去得很早，态度又傲慢又霸道，战斗能力又凶残又不留手，再加上那张俊美的脸孔，很快就在将近两百个兽人中间出名了。许多兽人腹诽他是没见过更强的才敢逞威风，但是暂时没有一个人出来“主持正义”。所以，大吃货每天安然地霸占自己中意的肉食，满意感增加了不少。剩下的时间，他都会指导秦笙战斗，顺便在对打的时候腻歪腻歪、亲热亲热。

对于他们这种融入的态度，最高兴的是阿萌。就算自己的战斗技巧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他也很热衷于找秦笙一起消磨时间。

当然，对于他这种纠缠行为，最不高兴的就是卫瀚。在暗示无效的情况下，他现在必须动用“明示”，才能把这个对打扰别人亲热根本没有任何意识的猫族少年赶走。

又是一天开始了。

大家长用充满温柔和爱意的吻唤醒了小家长，然后挨个地拍拍小狐狸和小狮子光光的小屁股。两只小家伙顺势一滚，在小家长怀里蹭了蹭，还想继续睡懒觉，肉肉的脸颊却遭到了小家长毫不留情的揉捏。

几分钟后，一家四口在窗前排排站。大家长和小家长把昨天存的雨水取出来，漱口洗脸。两只幼崽睡眼惺忪，一口水在嘴里含了半天，还不小心吞了下去，被大家长无情地嘲笑了。

做完了个人清洁，家长们领着幼崽出门了。在门口，大家长伸了个大懒腰。小狐狸和小狮子互相看了看，也学着张开手打呵欠，揉了揉还有点惺忪的睡眼。

下了小楼，一家人就暂时分别了。大家长奔向吃货的战场，立志今天仍然要第一个开抢。小家长走向不远处的树荫，如果没有意外，阿萌正在那里等着。小狮子和小狐狸尾随了小家长一会儿，等小家长开始教授战斗技巧之后，就在旁边搜寻今天新长出来的菌类和野菜，顺便捕猎。

不久之后，大家长背着新鲜的肉食过来了，叫两只小家伙回房间拿厨具和调料，并且通知以未一起过来吃早饭。他坚信，总是在房间里吃饭也没意思，偶尔换一换地点，食物都会变得更加美味起来。

早饭结束之后，一家四口继续清晨的活动。唯一的区别，是大家长开始指导小家长用刀的方法。本来这项活动会持续到中午，不过，今天被突然过来围观的奥兰打断了。

“首领召集大家到他的小楼前。”知道卫瀚、秦笙和两只幼崽都非常不欢迎他，奥兰言简意赅地传达了消息，“现在就过去吧。”

卫瀚和秦笙把两只幼崽叫上，和一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阿萌一起来到卫峙、王韵居住的小楼前。

自从上一次主动找王韵要求绝对不能和秦笙分开行动之后，卫瀚平时离这幢小楼要多远有多远，不厌其烦地绕着弯走。而秦笙仅仅去过两次，之后就算阿萌再三邀请，也没有兴趣去了。

现在，这幢外表看起来和其他小楼没有两样的房屋前，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兽人。这么多人静静地围着这幢房子，多少也烘托出了些与众不同。没多久，整座山谷里的兽人都到齐了，连暂时关了禁闭的席亚等兽人也都被放了出来。

秦笙和卫瀚完全无视了席亚恶狠狠地冲他们龇牙咧嘴的表情，一边低声讨论，一边等待卫峙或者王韵出现。

“把这么多人聚集起来，难道是要走了？不然，两百个人待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干，也很奇怪。”

“嗯。我们走过的城池，应该都不会去。”冬之城、春之城、雷电城、夏之城，这些城池里多多少少都留下了这群人的痕迹，神殿也会格外注意。他们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

“这样也好，没耽误我们的旅程。”剩下的日光城、秋之城和冰雪城是他们旅行的目的地。如果能找到乌泥城和白云城当然更好。

小楼上的门动了，王韵和卫峙一前一后地走出来。所有兽人顿时鸦雀无声，或隐藏或毫不掩饰满脸的热切和期待，紧紧地盯着他们不放。

“各位，我们暂时在山谷里休养了一段时间，相信大家也准备好了踏上下一段征程。”王韵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姿态和神情也完全没有一般雌性都会表现出的柔弱感。楼下的兽人们也很配合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表达他们的赞同。“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去往日光城。在那里，每一位勇士都会领取到自己的任务，为我们的伟大目标贡献自己的力量！”

她说完之后，卫峙才简单地补充：“明天早饭之后，在取肉食的地方集合。”只是这样一句话，反而引来了兽人们热烈的欢呼声。

秦笙和卫瀚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平息了眼底的波动。

从这些微小的细节就可以看出，王韵根本没有获得兽人们的承认，卫峙才是实质上的首领。这个雌性看起来是坚毅的，实际上也只是坚毅的。她也许并不明白或者不愿意承认，兽人世界是弱肉强食的，普通兽人对巅峰强者的崇拜和狂热，才是这群人聚集的原因。她的理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卫峙尊重她，以她的理想为目标，所以她才获得了特别的地位。而她对卫峙的态度究竟是策略还是真实的反应，也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

第二天，卫瀚和秦笙收拾好东西之后，又协助以未把各种药草、药膏都收齐了。秦白和卫橙蹲在干干净净的一楼外，有些依依不舍。昨天，他们已经把一楼剩下的动物都吃了，现在只剩下一幢空空荡荡的小楼了。住进这幢小楼的原因虽然并不美好，但多少凝聚了一些他们家庭生活的美好回忆，而这一次离开，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走吧。”秦笙拍了拍两只小脑袋。

“阿笙，以后我们也要养动物。”卫橙很认真地说。

“是啊，我们不是要定居吗？养动物又能玩又能吃。”秦白又加上一句。

“……嗯。”对于吃货来说，伤感、怀念之类的情绪果然还是和食物有关。

去集合的路上见到的所有兽人都是兴高采烈的。确实，不论本身是什么性格，在这个山谷里被圈了十几二十天之后，骨头里肯定都闲得发慌了。这些兽人和他们一家没什么不同，都渴望自由。

在原来领肉食的那片空地上，出现了几十个有些陌生的兽人。他们的气味闻起来有点像鸟族，卫瀚抬起头看了看一百多米高的山谷，想起离开冬之城的时候坐的藤篮。

这些兽人似乎也是五个级别里的伙伴，认识不少谷内的兽人，大声地谈笑起来，彼此用拳头捶着对方的肩，友好亲近地打招呼。

“走吧。”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卫峙打断了大家的叙旧。

“好嘞！谁跟我走？”一个疑似鸟族兽人伸展着身体，笑着问。

“我！”“我也一起！”“还有我！”“别忘了我！”四个兽人大声地响应了。

鸟族兽人张开双臂，变形成一头巨大的鹰，翼展超过五米。它用力地拍了拍双翅，翅膀带来的旋风卷过附近的兽人们，小狮子和小狐狸都被吹得摇摇晃晃的，急忙抱住大家长和小家长的腿。

巨鹰慢慢升空，四个兽人跳起来，抓住它的爪子，就这样飞上山谷，向西北方向滑翔而去，很快就变成一个小黑点。

这种旅行方式太过奇特，对兽人的臂力要求非常高，危险性也不言而喻。卫瀚看了秦笙一眼：“能坚持多久？”“三个小时。”高空有强烈的风，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秦笙觉得自己一定能坚持更久。

一头头巨鹰持续地升空离开，没多久，两百个兽人就已经走光了。

“阿笙！以未、我和姐姐要坐藤篮，你一起吗？”阿萌爬进一个大藤篮里，大声问。

以未把他的药草和药膏都搬进去，温和地笑了笑：“绝对还能装得下。”

秦笙摇了摇头，把两只幼崽递给他：“带着他们。”

以未点了点头：“我会保证他们的安全。”阿萌也在一边拍胸脯：“你放心吧！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