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答应一个人，拉罕就会在旁边提醒一句：“我是第一个。”

“……我不会忘，你没必要每次都说。”卫瀚黑着脸回答。

光头的棕熊族兽人咧开嘴笑了：“啧，谁知道你会不会假装忘了？”

“阿瀚！阿笙给你做了一张对战图！把大家的名字都记了下来！”小狐狸秦白挥着小爪子，展开一卷兽皮，上面清清楚楚地按顺序记下了约战的兽人们的名字。当然，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拉罕”。

“很清楚。”卫瀚勾起嘴唇，拿着兽皮晃了晃，“阿笙，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可以到我们这个擂台了吧？”

“嗯。”秦笙点点头。

“你不想和我战斗吗？”

“想。”

白发的虎族青年笑得格外温柔，拿起旁边的木炭，在兽皮的最前方写下了“秦笙”两个字。

棕熊族兽人瞪着那两个字，恨不得把兽皮都给瞪穿了：“说好的第一个呢？！”

“阿笙早就和我说好了。”

“说好的第一个呢？！混蛋！我这几天都白忙了吗？！”

“你是第二个，再抱怨就往后挪。”

“……”棕熊族兽人浑身的熊熊怒火就像被倾盆暴雨浇过似的再也没有了声息，脸上写满了哀怨，恨恨地拿起秦笙烤好的肉啃了起来。

没错，谁来约战，都不可能比自己心爱的伴侣更重要。卫瀚受伤痊愈之后的第一场战斗，理所当然是留给秦笙的。在这场战斗中，他丝毫没有留手，每一招都用尽了全力，每一招都是他现在能用出的最快、最好、最合理、最应该的招式。

秦笙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卫瀚还是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这种强者的威压在平时指导性质的打斗中根本不会出现，而现在是在擂台上，他们表现的都是最真实的自我。秦笙知道，自己必须适应这种威压。因为他的目标是做卫瀚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不是永远跟在他身后走。

在坚持了一个小时之后，秦笙被踹下了擂台。最后那一脚，卫瀚已经收起了力道，虽然疼，却并没有受伤。秦笙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上。早就蠢蠢欲动的拉罕已经顾不上嘲笑某人的绝情，立刻跳上去继续挑战。

“阿笙！”小狐狸秦白和小狮子卫橙带着小蛇秦碧，顺利地挤到了小家长身边。

秦笙带着他们跳上旁边的擂台，在人群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观看接下来的战斗。

“阿笙！阿瀚这次可以拿到奖励的腌肉和熏肉吗？”秦白的眼睛亮晶晶的。上次用蜂蜜烧鸡换来的腌肉、熏肉的味道非常美妙。无论是直接蒸熟，还是和菌菇、蔬菜一起炒，都有种独特的香味。可惜份量实在是太少了，一顿饭就吃光了，小吃货至今还念念不忘。

“连胜二十场就能拿到。”对于现在的卫瀚来说，应该能够做到。

“向阿瀚挑战的人，早就超过二十个了。”小狮子卫橙摊开兽皮，一个一个地数着那些名字，在某几个名字上打下记号，“这几个大叔很强，如果战胜了他们，拿到腌肉和熏肉就没有问题了。继续赢下去的话，奖励的腌肉、熏肉就更多了。不过，这位大叔的实力好像超过了阿瀚，可能赢不了……”

他居然事先观察或者调查好了兽人们的实力，秦笙有些惊讶。最近小狮子总能给他很多惊喜，果然是长大了。

“阿瀚！！”秦白一点也不想听到“阿瀚可能会输”这种话，忍不住挥起了小爪子，“为了腌肉和熏肉！！腌肉和熏肉啊！！”

“……”小狮子默默地卷上了兽皮。

“……”秦笙揉了揉幼崽们的头发：这种支持的方式，说不定确实是最适合大吃货的。

大吃货确实没有让小吃货失望。他用了五天的时间击败了二十位对手，最后被一位忍不住跳下场的巅峰强者踢下了擂台。围观的人们都想看他再一次使出“多重攻击”，但很遗憾，在这二十场战斗里，他都并没有超水平发挥。

虽然输了，但一家五口的心情还是非常好。拉罕也跟着手舞足蹈地，激动地催着他们赶紧去神殿找祭司领奖励。经常和他们一起搭伙吃饭的几位兽人朋友也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用渴望的眼神目送他们找上了祭司。

秦白扁了扁嘴巴，他现在已经明白，美食要和大家一起分享。但是，在分享出去之前，还是会相当肉疼：“阿瀚只胜了二十场，奖励有多少？”他有点担心不够吃。

卫橙淡定地提着一个巨大的藤篮：“我想，一个人吃和一家人吃的份量应该会不一样的。”

这不是明摆着想多要些奖励吗？秦笙望着卫瀚一脸欣慰的样子，低头看了看小蛇秦碧，决定一定要好好教育最小的这只，不让他受到大吃货太多的影响。

据说神殿每年都会用独特的手法混合香料，制作出大量的腌肉、熏肉。腌肉不能长久保存，通常会密封在陶罐里。而熏肉在阴凉干燥的地方能够保存很久，通常悬挂在神殿的最高层。这些腌肉、熏肉除了作为战斗的奖励之外，还会在节日的时候拿出来给大家品尝。而每个尝过美味的人都忘不掉它们的滋味，于是纷纷更加斗志昂扬地在擂台上继续努力。腌肉和熏肉，成为了乌泥城擂台最诱人的奖品，也是兽人们奋战的最高目标之一。

“请进。”带路祭司轻轻地推开了门，却并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

里面还有人专门负责分肉？秦笙有些疑惑。

小吃货早就已经忍不住冲了进去，大吃货稍微克制一些，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挂满了熏肉块的巨大房间。熏成暗红色的肉块散发出的独特香气交织在一起，光是闻着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而房间的角落里，也堆起了像小山一样高的密封陶罐，里面就是另一种奖励——腌肉。

“呵呵，你们终于来了。”房间的正中央，一位矮矮圆圆胖胖、头发和胡子长得都能拖在地上的老人转过身，冲着他们挤了挤小眼睛，“我已经等了你们很久了。”

虽然这位老人没有拿玉杖，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象征他的身份的饰品，但换了谁都知道，眼下出现在这里的人，只可能是——

“乌泥城神殿大祭司阁下，您好。”卫瀚和秦笙弯腰行礼。

“很好，很好。你们的战斗我都看过了，很精彩。第一次战斗和最近的战斗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人，成长的速度非常快。”

“谢谢您的夸奖。”

“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一个特别的奖励——”乌泥城神殿大祭司清了清喉咙，特意顿了顿，这才拉长了声音，“你们一家人，可以去白云城了！”

终于……白云城终于要来了……

秦笙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卫瀚看了他一眼，也轻轻地弯起了嘴唇。

“高兴吧？很高兴吧？”大祭司摸着胡子笑了起来，“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惊喜！嘿嘿！我想，你们也会给白云城神殿大祭司一个惊喜的。”

可惜，他这番好意，领情的只有两位家长。秦白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挂满了的熏肉，撅着嘴，凑上去拉了拉他的衣角：“大祭司阁下，熏肉和腌肉呢？如果有熏肉和腌肉，我们一定会更高兴的。”

大祭司的嘴角有些耷拉了下来：“……熏肉和腌肉都会有的。”

小狐狸再接再厉地眨了眨蔚蓝色的眼睛，满脸渴望：“如果您能多给我们一点，我们还会更高兴的！”

大祭司抵挡不住那双充满了渴求的眼睛：“……如果你们请我吃晚饭的话。”

“当然没问题！”小狐狸回答得异常欢快。

大家长挑了挑眉，隐晦地对小狐狸的机灵表示了肯定。小家长有些无语，拉住小蛇的手，不让他也扑过去抱大祭司。小狮子则举起了大藤篮，很热切地凑到了大祭司面前。在幼崽们期盼的目光里，大祭司总觉得填不满藤篮似乎心里就有些负罪感。于是，肉块越堆越高，越堆越高，越堆越高……

乌泥城大祭司的慷慨，让水池广场上再一次充满了欢声笑语。腌肉和熏肉的香气缭绕不散，简直就像是又一次节日庆典。大家纷纷取出酿好的美酒，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为一家五口送行。

拉罕抱着酒罐子，喝得连眼睛都是红的：“你这混蛋！我还没把你踢下过擂台呢！居然这个时候就跑了！”他灌了一大口酒，伸出巨大的手掌，粗鲁地蹂躏着小狮子卫橙的小脑袋：“去了白云城之后，可别把我们给忘了！！”

“我们还会再回来。”卫瀚淡定地回答，在对方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给予了沉重的一击，“想回外界的话，总不能从世界之树上跳下来，怎么都得先回到乌泥城再说。”

“……混蛋！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拉罕大叔，我们都很喜欢乌泥城。”小狮子挪开被蹂躏成鸟窝的小脑袋，认真地说，“以前我还想着要在海边定居呢，现在觉得，我们最好选一个离乌泥城近的地方定居。”

“真的？”光头的棕熊族兽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灵得到了抚慰。

“真的。定居的地方要有阳光，可以晒太阳；要有个小湖，或者一条小河、小溪什么的，可以抓鱼吃；还要有一座树林、一个草原，可以打猎。”小狮子认真地折着手指头，“树林里必须一年四季都有很多野果、野菜，附近还要有一个部落可以换粮食、盐、香料。”

“乌泥城附近没有草原。”

“嗯……算了，一片小小的草地也勉强可以接受。”

“别‘勉强’啊！‘勉强’是什么意思啊？！”

秦笙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抬头望了望绿光闪烁的世界之树根须，对最后一段旅程充满了期待。

第二百五十五章：悠长阶梯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五口就收拾好了行李，和朋友们告了别，跟着祭司向神殿顶层走去。昨天他们领腌肉和熏肉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在那个巨大房间的旁边，还开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而现在，圆圆滚滚的乌泥城神殿大祭司穿着整齐，手里拄着棕黄色的玉杖，就站在小门旁边，才突显出这扇小门的不同寻常。

“早上好，大祭司阁下。”

乌泥城大祭司满脸笑眯眯的：“呵呵，昨天忘了问你们了，吃得开心吗？”

“很开心！”小狐狸秦白和小狮子卫橙异口同声地回答。

“干粮都准备好了吗？这一路上，你们至少得花五天时间。”

“准备好了。”昨天晚上，秦笙自己蒸熟了一些不容易腐坏的熏肉、风干肉，卫瀚也和乌泥城的人们交换了一些炸好的面食和点心。按照他们的设想，攀爬世界之树应该并不难，毕竟雌性们经常在两座城池、两座神殿之间来往。到时候，卫瀚就化成兽形背着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上去，不浪费任何时间。这些食物一定足够他们支撑到白云城了。

“大祭司阁下，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卫瀚总觉得，这位大祭司阁下很明显并不打算立刻打开那扇门，而且，接下来可能会发生让他很不愉快的事。

“不急，不急。”乌泥城神殿大祭司摸着胡子，老神在在地瞥了他一眼。

“我还记得昨天您说过的话，这是给我们的特别奖励。难道还有人和我们一样，获得了您的特别奖励？”所谓的特别奖励，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想给就能给的？他好歹辛辛苦苦连赢了二十场，阿笙在新擂台上也取得了三连胜。那些人有什么资格和他们一起去白云城神殿？他们做出了什么努力？

“孩子，别让情绪控制了自己，这不是强者应该有的样子。”乌泥城神殿大祭司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温暖和关怀，“只有重要的人才值得放在心里。因为他们会成为你变得更强大的力量。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随他们去吧。”

卫瀚皱了皱眉。确实，他的反应有些太强烈了。不过，他也只是纯粹不想在旅程中看到讨厌的人而已。“我们只想自己走，不想和任何人结伴。”万一那群人还是不怀好意的话，他们俩还好，幼崽们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在世界之树里，恶意是不允许出现的。”乌泥城神殿大祭司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温和地说。

“没事。”秦笙也安抚地望向他，“一起进去，不意味着要一起走。”那群人里只有四个兽人能变成兽形，还带着一个身体柔弱的雌性，肯定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正说着，阶梯的方向就响起了脚步声，王韵、卫峙、奥兰以及其他八位兽人在祭司的带领下走了过来。他们对神殿向来是持防备的态度，即使看见了大祭司也并没有多少礼貌，只是点了点头而已。

发现秦笙、卫瀚也在旁边，王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卫峙沉沉地看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显然伤势还没有痊愈。倒是奥兰，一脸热情地走近他们：“没想到这次我们又成了旅伴。”

“‘又’？我们可一点都不想回忆起被软禁的生活。”卫瀚冷笑一声，“而且，我们更没兴趣和陌生人一起走。”

“……”奥兰看向对他做鬼脸的小狮子和小狐狸，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人都到齐了。”乌泥城神殿大祭司用玉杖在小门上点了点，微微的光芒闪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条藤条搭设的阶梯，“顺着阶梯爬到顶，就到了白云城。你们都是背负神谕的人，去吧。”

“谢谢您。”秦笙礼貌地道谢，小狮子、小狐狸和小蛇也挥着小爪子说着再见。他们一家人率先走进了门里，踏上了阶梯。卫瀚也立刻变成了兽形，载着家人们，一溜烟地跑走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只要不和他们同行，就和他们无关了。

这条通往白云城的阶梯有些狭窄，勉强能装得下大白虎的巨大个头。在地下的时候，阶梯沿着绿光闪烁的庞大根系往上延伸，时而陡峭，时而平坦。自从进入地上之后，阶梯的倾斜度就不再变化了，不断地螺旋上升着。只是周围再也没有了绿光脉动的痕迹，反倒是通道整体都散发出浅淡的光芒。

对于拥有夜视能力的大白虎来说，这一点光芒就足够它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了，一点也不影响它赶路。小狮子和小狐狸也看得一清二楚，但密闭狭窄的通道里并没有什么景色，一成不变的环境让他们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秦笙的夜视能力很一般，只觉得通道变得更暗沉、更幽闭了，于是很干脆地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为了加快赶路的速度，他们只在幼崽们觉得饿的时候停下来进食，而且采用了轮流休息的方式——主要由大白虎载着他们跑，大白虎跑累了的话，秦笙背着人形的他，带着幼崽们继续跑。

乌黑的通道仿佛无止境地延伸着，秦笙眯了眯眼睛。在这样的地方奔跑好几天，不管是谁都会觉得焦躁不安。小家伙们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了。没有阳光，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询问，他只能用吃饭的次数来计算大概的时间。算起来，顶多还有一两天，他们就要到白云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