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然有些失落:“这我知道。抉择总是很难的,所以我也不奢望你能放弃裴亦墨。”
苏炎晖看向他:“小白脸也喜欢我是么。”
这一回顾雪然没有生气,居然涨红了脸,点点头:“我能这样陪着你就足够了。”
苏炎晖却笑道:“你怎么没生气。”
顾雪然垂着眼睛叹气:“随你怎么叫好了,爷现在很失落。你说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你?裴亦墨以前一直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爱慕闻南回的人也一抓一大把,要是你我早点相识多好?”
苏炎晖轻轻笑:“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如果了。我经常想,如果墨儿不是落梅教教主,如果他没有修炼《白梅玉簪》该多好?或者,如果当初我选择了闻南回,又会怎么样?”
“可是……人生只有后果和结果。”
……
次日,苏炎晖感觉伤势好了很多,不想留在客栈里看见顾雪然或者江黛卿或闻南回,便一个人出去溜达。
他和顾雪然约定好,不把江黛卿想要杀他的事告诉闻南回。
在江陵第一大女支院,烈火楼里,人声鼎沸,苏炎晖也挤进去凑热闹。
原来是在选花魁,这出场比拼的,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气质非凡,从左到右看去,依次给人感觉如火,如水,如冰,如雾。烈焰熊熊,温柔似水,高贵冷艳,不可捉摸。
年轻的老鸨对着台下爆满的公子们道:“各位公子!各位大人!今日咱们烈火楼选举花魁,已经从四个门的姑娘们里面挑出了人气最高的,待各位大人评审!”
苏炎晖被挤得有些找不着北,方才听老鸨这么说,便问问旁边一位公子:“这里的四个门怎么讲?”
旁边公子看他一眼,道:“这位公子想必是外地人吧?这烈火楼招牌就是四种风格的姑娘,分别是火焰门,水柔门,冰雪门和雾雨门。”
苏炎晖“哦”了一声,想想月上楼曾经也举办过选举花魁的大赛,连着三年都是红莲夺魁,一群姑娘都比不过红莲一个男人。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苏炎晖很快又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四位美女身上,能看出来大部分男人都对火焰门的美女感兴趣,毕竟她们太辣,太诱人,总能激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规则很简单,分别由火烈,泉灵,瓷雪,青女四位姑娘展示各自的才艺,由各位大人们在对应的箱子里扔一枚铜钱,谁的箱子里铜钱最多,谁就是本届花魁!”老鸨开心的喊到,眼睛里底下的人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钱。
苏炎晖挨个看过去,姿色都不错。
人群里已经有许多议论。
“我当然要投给火烈姑娘,你可不知道她在床上多风骚!”
“要我说还是投给瓷雪姑娘,追求起来有难度的女人才好玩,那才有征服感,本少爷根本不要两个月内就能到手的姑娘!”
“投给瓷雪干什么?我倒是觉得温柔的女孩最可爱,我要投给泉灵姑娘。”
议论纷纷,苏炎晖都听在耳里,发现很少有人要投给青女的。
看着台上,苏炎晖发现只有青女一人戴着粉色面纱,底下红唇若隐若现,也别有一番风情。
苏炎晖问一个公子:“我看这雾雨门的青女也不错,怎么感觉人气不高呢?”
“不是我们不想投,要真说起来雾雨门的姑娘们功夫一点都不差,只是只有雾雨门的人全部掩面,无论何时都不取下面纱,总觉得差了一点。”
苏炎晖笑笑,觉得这个青女一定是个绝色大美女,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神秘的青女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
青女为霜,滕六为雪,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她用的是假名么。
忽然,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了,一看,原来是火烈第一个秀才艺。
火烈长得很美,虽不及同是火中凤凰的左小南,摆在风尘之地也算是倾城了。
火烈步步生莲,走到台中间便脱掉外衣,于是上身剩下一件无袖大红色背心,由耀眼的红宝石点缀,样式很新颖,有浓浓的异域风情。
露出腰肢与胳膊的设计,让在场公子看了都血脉喷张,还没等火烈开始展示,已经有人往她的箱子里扔铜钱了。
火烈微微一笑,道:“多谢各位捧场,今日火烈要为大人们跳一支舞。”
说罢,旁边有几位奏乐的姑娘开始弹琴,火烈随着琴声翩翩起舞。
苏炎晖也是见过世面,立刻看出火烈跳的是从天竺那边传来的舞蹈,他曾经也看过天竺的舞师跳舞,当时真是叹为观止。
面前的女子舞姿亦是飘逸,居然与天竺的舞女所跳不相上下,举手投足间媚态横生,撩人心弦。
一段舞蹈过后,底下人都拍手叫好,不一会儿火烈的箱子已经满满的。
火烈谢过众人后下去,轮到泉灵上场了。
泉灵果然看起来就觉得柔情似水,不愧是水柔门招牌,她微微点点头,声音明显比火烈小,道:“今日泉灵愿为君歌一曲。”
旁边的姑娘们开始奏很柔的曲调,泉灵开口唱时第一句就已经让在场所有人融化了。
“君须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来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
“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
“春衣。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歌声飞落画凉尘,舞罢香风卷绣茵。更欲缕成机上恨,尊前忽有断肠人。敛袂而归,相将好去……”
说是歌声,听起来却像是哭声。一首歌毕,众人还久久不能从歌声营造的幻境里自拔,甚至有人都忘了擦泪。
苏炎晖听着也不禁感慨万千,歌声那么清远悠长,柔美万分,骤然想起几年以前,他与闻南回夜里听到的女子唱屈原楚辞的歌声就是这人的歌声!
转眼间,泉灵的箱子里也满了,接下来便是瓷雪。
瓷雪出场大大方方,却面无表情,表现得像个女王。道:“请各位公子出题,瓷雪定能应答。”
这下人群里像是炸开了锅,马上有一位公子笑道:“瓷雪姑娘,要是答不上来怎么办呢?”
瓷雪瞟他一眼:“任你处置。”
苏炎晖也不禁觉得这女子胆大,读书考取功名向来是男人的事,她怎么敢信口开河呢?
不过人群中那位公子立刻道:“好,瓷雪姑娘果然爽快,那么请瓷雪姑娘对我这诗好了。”
说罢那人思索片刻,道:“婵娟柔柔照相照。”
瓷雪毫不犹豫地答道:“寒蝉凄凄影自影。”
那人便又道:“灯花幽下触流水。”
瓷雪仍是不假思索:“离人眼眸望明空。”
瓷雪精彩的回答赢得台下一片掌声,那位公子也道:“瓷雪姑娘好文采,对答如流,南宫卓佩服!”
苏炎晖看向那自称南宫卓的男子,也算是长得一副桃花样。
瓷雪仍是波澜不惊,微微颔首。
紧接着就有人道:“瓷雪姑娘,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倡然有丧,无以续之。你可知如今姮娥与月是什么样?”
这下人群中议论纷纷,连苏炎晖都觉得这人在有意刁难瓷雪,这世上有谁真正知道那月亮是个什么样的?
谁知瓷雪便接着答道:“不知这位公子可有听说过,月亮上都是坑洞,没有生命?”
所有人骇然,这种话断不可相信,一个青楼女子而已,逢场作戏也是常见的,更何况如此对答如流,就更像是随口编造出来的了。
而苏炎晖不忍问道:“瓷雪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不成想这句话是个重叠的声音,另一个同时与苏炎晖响起的,是方才南宫卓的声音。
二人相视一眼,皆微微点头表示礼貌,随后都齐刷刷看向台上美丽的瓷雪。
瓷雪看着苏炎晖,道:“我只是知道一些鲜有人知的知识罢了,没什么好惊奇的。”
苏炎晖不甘示弱,道:“那么,瓷雪姑娘一定知道,王徽之生平爱竹,尝寄居空室中,便令种竹,或问其故,徽之但啸咏指竹,曰?”
瓷雪从鼻子里哼一声,接到:“何可一日无此君?一杯忘世,七碗生风。”
这下在场只要是读过《晋书》的人都连连感叹,这瓷雪分明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会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第五十章
南宫卓看着瓷雪的眼神也越发的有神,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下去。
苏炎晖拍手叫好,笑道:“今日才算见识了!”
瓷雪稍稍颔首,面无表情地下去了。
她一下去人群中争议不断,这女子很奇特,性格却冰如雪,且博闻强识,这种才华想要作诗出名,到长安去搏一搏,凭她容颜与才华想要得到圣上的赏识应该是很容易的,又怎么甘心留在一个烈火楼?
此时那南宫卓挤到苏炎晖身边,道:“小弟姓南宫,名卓,字晟岳,似乎与公子有缘,还未请教公子是?”
“长安苏炎晖,无字。”
南宫卓略略惊讶:“原来是落梅教副教主苏公子,久仰久仰!”
苏炎晖道:“哪里算的上久仰。”
“我乃斐月岛副岛主,我的哥哥南宫凯是岛主。”
苏炎晖在脑子里思索一会儿,斐月岛?没听说过,但还是笑道:“南宫公子,幸会!”
二人就此结识,这时候台上出来最后一位名女支,青女。
仍是戴着粉色面罩,个头不亚于成年男子,苏炎晖一眼便看出这女子应该是练过武术的。
青女上来,抱拳道:“今日青女展示的是武术,请大人们上来挑战。”
除了青女自己,其余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惊诧,她居然……要与大家比武?这是在选花魁,又不是选武状元!
此时在后台,已经退下的三位姑娘中,瓷雪道:“真不知青女要干什么,万一打伤了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怎么办?”
火烈也道:“就是就是,这青女姐姐的身手我们可见识过,只怕是那些不明白的公子们被打残了。”
泉灵仍是柔柔道:“我看青女姐姐是知道分寸的,我们且不要担心。”
再看台上这边,迟迟无人去挑战。苏炎晖伤刚好两天,害怕剧烈运动又扯开伤口,也不挑战。
此时老鸨及时过来,在青女耳边说道:“青女,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啊,挑战就免了,我看还是直接由你为大家舞剑一段吧!”
说罢,老鸨担忧地看了青女一眼,退了下去。青女于是道:“方才是青女无礼了,没有考虑到各位大人并未带趁手的武器,那么,改由小女子为大家舞剑吧!”
其实青女也一直没拿武器,这时才有一位也戴着面纱的姑娘给青女递来一把剑。
当那把剑呈上来时,只要是人都睁大了眼睛,那不是普通的剑,那是富甲天下的商人倾家荡产才能得到一把的,唐刀!
苏炎晖和南宫卓又同时惊叹一声,这次花魁选举给所有人带来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一时脑子都不够用。
唐刀,多少人千金难求的奢侈品!就是当今皇上,都没有这样一把逼人的唐刀!
青女将它拿在手里,显得甚是般配。
忽而听得一声古琴奏鸣,战台风,千军万马奔腾汹涌之势破门而来,如同身临烈焰战场,身边狼烟四起,杀敌声不绝于耳,战士们在烽火连天中与五花马一同向前冲去!
手中那把唐刀也发挥出了它应有的气势,仿佛在战场上已经杀敌无数,饱经沧桑,却有磨砺出的盛唐气势!
刀光剑影中,青女的身影随着唐刀一圈又一圈的旋转,这是多么美妙人与刀的结合,这是跳舞,也是舞剑。
时间仿佛过得飞快,苏炎晖等人还没看够,古琴已停下,青女与她手中唐刀也已停下。
苏炎晖带头将铜钱扔进了青女的箱子里。
南宫卓却似乎对青女的举动意料之中,却没有投给她。
老鸨看众人已投票完毕,命人去称那些铜钱,苏炎晖与南宫卓在等待中闲聊起来。
不一会儿,统计结果就出来了,老鸨兴冲冲地宣布,花魁是火烈。
苏炎晖有点失望,南宫卓却拍拍他的肩膀:“苏兄,这种事也是意料之中的吧,男人嘛,不都喜欢能勾起他们欲望的女人?若是人人都爱多才多艺的女人,应该都去花影坊,是不是?”
提起花影坊,苏炎晖心里一颤,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人群逐渐散去,苏炎晖也跟南宫卓告别,想想今日四位各具特色的美女,心情开朗地走出了烈火楼。
烈火楼内,苏炎晖与南宫卓告别后,南宫卓并没有离去,而是与青女在她的房间里讨论着什么。
南宫卓笑道:“霜青还不打算回斐月岛么?要和凯哥哥赌气到什么时候啊?”
青女冷道:“别在这儿叫我霜青。我跟你哥没完,除非他能亲自来给我道歉,我再看看原不原谅他。”
南宫卓为难的挠头:“可哥哥太忙,你也知道斐月岛内部有点骚乱,他抽不开身才让我代为道歉的。青女姐姐,你就原谅哥哥吧!”
青女将唐刀摆好,道:“太没诚意了,本姑娘不吃这一套,卓儿,你就回去告诉你哥哥,除非他能亲自来给我道歉!”
南宫卓见拗不过她,无奈的叹叹气,抽出一封信:“哥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呐,这是哥哥亲手写的道歉信。”
青女一把抢过来,扫了一眼,道:“没诚意!连信都这么没诚意!”
随手撕了。
南宫卓真是无奈啊,这女人可真难搞定!
……
如今苏炎晖不想回客栈,便一人又住进了骊龙宅,这一举动让顾雪然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总觉得是自己的告白吓跑了苏炎晖,更别提闻南回了。
于是一日后,顾雪然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客栈。
走在半路上,碰到了闻南回。
“顾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离开。”
“顾公子为何突然离开?”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待了。闻公子,这段时间承蒙您的照顾,雪然感激不尽!”
说罢便要绕开闻南回离开。
闻南回及时扯住顾雪然的衣袖,道:“是不是因为炎晖一个人去了骊龙宅,不高兴了?”
顾雪然支唔道:“没有啊,没有。”
闻南回自然是一眼便看出来他在撒谎,道:“顾公子不必再掩饰,我也知道你喜欢炎晖。我又何尝不是呢?且让南回为公子践行,请公子赏脸,好么?”
顾雪然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某酒馆里,人很少。
小二为他们上齐了酒菜,打着呵欠走入后厨,便没再出来过。
行人伶仃,二人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都端着酒樽一杯接一杯的畅饮。
畅饮,却无叙。
直到顾雪然醉了,才一抹嘴角笑道:“闻南回,我敬你是条汉子,你和苏炎晖的事儿我也都从江黛卿那儿听说了,你能做到这样,雪然佩服!”
闻南回酒量不错,此时也只有些脸色微微泛红,道:“此言差矣!顾公子,你若是真心爱一个人,你也能为他做任何事的。”
顾雪然道:“我还以为你对红莲是认真的,那时江湖上别提有多看好你和红莲的了。”
被他这么一说,闻南回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摆手道:“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