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无论如何都看不见！甚至连998都看不见！

怎么可能！998不是应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吗？

心里陡然升起了一阵难以遏制的恐慌，随光乐耳边猛地出现了剧烈声响，似乎是门被狠狠地摔在墙上，“轰”的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动静。

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怒气冲冲地声音：“布列尔，我警告了你多少次，不要去做那些狗屁召唤！研究院已经尝试过了，那是根本行不通的，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召唤召唤召唤，翡冷翠上空虽然并没有空间裂缝，也不能让你这样折腾，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糟么，你有能量拿来做召唤为什么不想想如何去挽救那些法师塔……啊哈，看看吧，你这一片狼藉，又失败了——”

暴怒地声音戛然而止，随之停止地还有脚步声。那个男人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咙，发出“咕噜咕噜”这样不成意义的音节。

他因为看到什么而惊讶了——随光乐敏锐地判断出这一点。

是看到了自己么？

“布列尔……”先前暴怒的男音有些颤抖，“你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召唤出来的东西。”

“我想应该是的，雷恩。”回答的声音简洁而有力，“他是唯一从法阵中走出来的生物。”

“生物？”雷恩猛地提高了音调，大声道：“布列尔，你告诉我他是生物？”

空气中猛然有破空之声响起，雷恩似乎转了个身：“他难道不是一个骷髅吗？布列尔……”

骷……髅……！！！

那两个字进耳的瞬间，随光乐感到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因此只能凭借感觉转向声音来源。他想转头……转头……转头……

“……还是个无头骷髅。”

……转头……转头……没有头。

随光乐：！！！

布列尔简单回答道：“是的。”

那两个字击碎了他的所有幻想，随光乐哆哆嗦嗦地想要说话，然而只能听到骨头“咔嚓咔嚓”响动的声音——哦，对了，无头骷髅也没有嘴巴。

他此刻的动静让研究室内两人都转头看向他，无头骷髅的特殊性让人很容易将他当成一个单纯的摆设，但是在法阵中央那个躺着的骷髅显然——是一只活物。

雷恩猛然抽出了法杖，随时随地都准备发出一个冰冻术，以免那只骷髅暴起伤人。然而那个骷髅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念头，只是僵硬地移动手臂，整个室内都回荡着骨头撞击的“咔嚓”声。

咔嚓……咔嚓……咔嚓……

骷髅伸出了手，五根指骨在灯下显得惨白，他的臂骨缓慢上移、上移、上移，即将就会高出身体——

雷恩捏紧了法杖，若是这个骷髅会什么亡灵法术，那可一点都不是好玩的。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骷髅的手，伸向了自己的颈骨。伸展的手掌——骨头在缓慢移动，似乎想要寻找什么。

他是在找自己的头？

雷恩疑惑地看向布列尔，然而他听到“咔哒”的一声。

那个无头骷髅的指骨卡在了自己的肋骨间，拔不出来了。

第114章：act7·末世

雷恩：……

布列尔：……

可怜的小骷髅似乎本来是想摸自己并不存在的头骨，结果没有摸索对地方，咔哒地一下插入了自己肋骨缝里。他不明情况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拔出来，但是被卡的非常的紧密。就那么挣扎了一会儿，又是咔哒一声。

雷恩和布列尔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地上掉下来一截指骨——可怜的小骷髅他弄掉了自己的手指。

然而他自己似乎还没有感觉到，颇为淡定地将手从肋骨间给抽了出来。

“我决定收回我的想法，布列尔。”雷恩嘴角抽了抽，“我相信笨成这样的骷髅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危害。”

那个骷髅显然听到了，咔嚓咔嚓摇动得更加剧烈了，他的骨头架子看上去很是不结实，似乎下一刻就会再掉下来几根。

雷恩和布列尔面面相觑，那个骷髅能够听见他们的话？可是他不是没有头吗？雷恩吸了口气：“你确定这个骷髅有用？我记得你不是想召唤这玩意儿吧。”

布列尔也是摇头：“不知道，我原本想要召唤的不是他。”

他沉吟一瞬，看着那个咔嚓咔嚓作响的无头骷髅，突然上前，捡起来骷髅掉下的半截断指。雪白的指骨在法阵里并不显得阴气森森，反而奇异地有一种圣洁之感。

两人都觉得意外，自从黑暗天灾爆发以来，大陆上出现了很多尸骸骷髅，但是无不都是邪恶生物，显得阴气森森。像这个无头骷髅一样看上去无害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布列尔把玩着手里的断骨，想到在图书馆里阅读过的典籍，迟疑了一瞬，用断骨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鲜红的血液顿时渗出，雷恩一声惊呼，无头骷髅不明所以，布列尔直接将自己的手掌印上了骷髅颈骨的位置。

血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变成白光。布列尔在心里默念法术，两人相接处的白光一闪而消，窜入了骷髅的骨头内。

——想要看见还是想要说话？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询问，随光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是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骨头架子猛地一动，想要甩掉在自己颈骨上的那只手，但是对方牢牢地按住，根本无法挣开。

“咦，居然是有自主意识的骷髅？”雷恩惊讶道。骷髅只不过是亡灵生物里最低级的存在，向来都是作为炮灰，而这个无头骷髅，看上去还有自己的意识？

真真，是让人惊讶啊！

“布列尔·索恩，你的主人。”布列尔道。

随光乐想起来998说过是目标在召唤他，刚才似乎有什么被打入了自己的身体内，仿佛契约一样的东西——所以，是个主仆契约？他在心里默念着998，但是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的回答。

998呢？！

小幽灵向来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然而此刻却消失不再。他的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慌乱，然而无论如何召唤，都是石沉大海。

看不到样子，听不到声音——完全消失了吗？还是留在那个异度空间之内，不，按理来说，它是和自己绑定的。

无头骷髅并没有回答，而是手骨在空中飞舞，仿佛在摸索什么。两人意识到这个骷髅看不到东西——也是，都没有头了，还能看到什么呢？

布列尔抓住骷髅的臂骨，契约已经签订，不用害怕骷髅暴起伤人，因此他的动作非常大胆：“你在找什么？你是谁？”

无头骷髅一顿，挥舞的臂骨垂下来，落到了身侧。布列尔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目光忽然微微一凝——那里，在骷髅垂下来的手指上，戴着一枚蔷薇花戒。

“……你只召唤出了我？”无头骷髅嘶哑地说。他的声音仿佛是从腹腔里发出的，非常喑哑。

“召唤阵一次只能召唤出一个活物。”雷恩道，他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与众不同的骷髅，道，“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身份了吗？”

两人都有一些紧张，召唤是布列尔迄今为止想到的唯一出路，他权衡许久选择了定位第六纪元，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会召唤出来一具无头骷髅。

“……我不知道。”骷髅茫然道，“不是你们召唤我的吗，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随光乐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998不见了，自己还变成了一具无头骷髅。而看样子，召唤者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你没有名字吗？”雷恩皱眉。难不成他想错了，这只是一架普通的骷髅？可是这骷髅分明会说话的。

名字？他当然是有名字的，然而那又是否是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呢？998已经消失，而这具骷髅没有头，因此也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最初的名字。

“……随光乐。”

长久的静默后，他终于吐出来了这个自己最深刻的、最原本的名字。

布列尔一怔，通过契约他可以感觉到，这是骷髅的真名，他并没有撒谎。

可是，如此奇怪的名字——大陆上很少会有这样的单姓。

而接下来询问，这个骷髅可以说是对一切都一问三不知。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自己生前是谁，简直如同一张崭新的白纸，上面干净得什么都没有。

这样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骷髅……布列尔几乎要叹气了，就连雷恩，从初时的兴奋后，也掩盖不住眼里的失望：“你耗费那么多能量，不过召唤出来这样一具骷髅，又有什么用呢？”

鉴于骷髅的特殊性，布列尔不得不将他留在研究室内，他可不想将骷髅带出门，然后引起一片恐慌。何况那个骷髅没有头，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两人将研究室打扫了一番就离开，而那只骷髅始终不言不语，仿佛陷入自己思绪。第二日布列尔去的时候，发现骷髅还保持着第一天的姿势。

“我想我有权利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你将我带到了这个世界。”骷髅转过他原本不存在的头，缓缓地说。

“你可知道七八九？”布列尔问道。

骷髅显然不知道，因此布列尔不得不给他解释：“我们的世界分为七八九，分别由不同的种族统治。人类纪元一般而言从第六纪元开始算，而现在正处于第七纪元末期。”

第一至第四纪元分别由神、魔、远古巨龙、精灵所统治，而第五纪元则是难以想象的混战，直到第六纪元里，人类才成为大陆的主宰者。也正是在那之后魔法文明开始飞速发展，直到在第七纪元里发展到巅峰。

然而现在，却是面临陨落的危险。

魔法风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然而受到重视的时候却已经晚了。黑暗天灾席卷了大陆上的很多地方，魔法能量陷入紊乱，一部分地方变得非常狂暴，另一部分地方却趋于沉寂，非常难以捕捉。总体来说魔法能量正在减少，而黑暗天灾带来的生物以及风暴撕裂的空间，让人们生存环境恶劣到了极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显而易见，这样下去，很快大家就会因为能量耗尽而死亡。唯有法师塔可以暂且抵抗一下魔法风暴，也只有神殿的圣光可以完全消灭黑暗天灾。”布列尔淡淡道，“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们还能够支撑多久，大陆上的不少地方，法师塔都被毁掉了。”

所以说，现在情况非常糟糕。而按照他们的说法，布列尔最初进行召唤，是想找到第六纪元里的人，来寻求解决之法。

显然他不是布列尔心里的合格选择，因为自己一问三不知。

随光乐想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个充满了魔法与剑气的世界，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与其相关。

但是布列尔显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他似乎要研究非常多的东西。随光乐指骨相击——这是他新找到的消遣方式，在失去了头以后——决定自力更生，了解更多事情后再做判断。

“或许你可以给我找一个头，不然我什么都看不见。”

“你想看什么？”布列尔道。

“还想了解一些现在的事情，你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布列尔皱眉：“你不知道自己的头去哪里了吗？”

随光乐一阵抽搐，他还想问布列尔，为什么给自己召唤的身体没有头呢！这个身体简直是超出了他以往的所有认知。

骷髅显然没法回答，布列尔心里思考了一阵，发现自己研究室内并没有合适的头。从脑子里搜刮了好一阵才想起来一个法术，于是施展到了骷髅之上。

随光乐猛然发现自己可以看见了，久违的光明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但是眼里看到的是一具无头骷髅——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视野！

而在这个视野里，根本没有小幽灵的身影。

998，是真的不在了。

“我将眼睛共享给了你，这是契约功能之一。”布列尔简短地说。

他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搬下来了基本砖头后的着作，放在工作台上。然而转头，却发现骷髅还停留在原地。

布列尔皱眉：“你怎么不过来……”话音未落又想起来，鼓楼骷髅用的是自己的视野，于是走过去，站在骷髅身边，轻轻地搭住了他的臂骨。

在随光乐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无头骷髅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只看得到肋骨——对方站在了自己身侧！

布列尔就站在他的身旁，这个时候两人的视野终于趋近于统一，映入眼帘的变成了远处干净的工作台。布列尔温热的手抓着他的臂骨，将他一步一步带向工作台。

咔嚓……咔嚓……咔嚓。

封闭的空间内，只有骨头摩擦声想起，布列尔将他带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坐下，然后自己取出来另外的书，紧紧地坐到骷髅的身边：“我们的视野共享，你应该能用我的眼睛看到……这些书大概讲述了世界七八九的历史，你可以自己看。”

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觉，他用布列尔的眼睛看书，然后用骷髅自己的指骨翻书。布列尔给他找到的书都是吓人的砖头本，随光乐好奇地比了比，大概有自己的小指骨一样长，估计扔出去都可以砸死孱弱的魔法师。

他用手好奇地戳了戳砖头本的硬壳子，再小心翼翼地翻开——“哗啦”一声，柔软的纸张被他划了一道大口子。

指骨太锋利了……

布列尔：……

随光乐讪讪地，如果骷髅架子也能表达情感，那布列尔一定会看到，他的骨头架子都在发红。

“我看不清……你的眼睛只能看正前方，我是斜视的！”

布列尔叹气，居然找到这么麻烦的一只骷髅，不仅什么都不懂，还要求这么多。真是请了个大爷回来。

随光乐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一轻，然后视野就发生了变化，似乎猛然被抬高。

身下柔软的触感……

随光乐一个哆嗦，他，他，他被布列尔抱在了自己腿上！

“别动！”布列尔轻喝道，“你的骨头这么锋利，想把我的胸口戳穿吗？”

随光乐想到对方胸口被戳个大窟窿的场景，登时就不敢再动了。工作台上那个砖头本上面划破的口子还清晰可见，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好好看书！”布列尔道。他将砖头本摆在自己看的书旁边，稳稳地骷髅固定在自己怀里。一薄一厚的两本书在视线里紧紧并排着，而搭在上面的，是同样白皙的两只手。

可惜一个是真的手，一个是骨头架。

但是这样随光乐也已经很满足了，他和布列尔共用同一双眼睛，只不过是看不同的东西。看到一页的末尾就用手——哦，应该是指骨翻页，在初始的惨案后随光乐小心翼翼地，总算没有再次酿成惨剧。

这个砖头本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布列尔给他选择的那本书叫做，从最初神魔共生的第一纪元开始描述，而看目录，会一直讲到第六纪元。

“这是第七纪元早期的历史学家赫斯特里编着的，他向来以奇思妙想而着称。我想你应该不会想看那些冷冰冰的教科书。”布列尔解释道，“第七纪元还有其他书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