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是一具无头骷髅。

此时布列尔和雷恩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雷恩一边活动自己的身体，一边赞叹道：“所有疲劳都消失了，布列尔，这次你召唤出来的骷髅，很厉害啊。”

然而布列尔并不回答他，尽管他心里和雷恩一样震惊。他微微沉吟，道：“你生前是属于教廷的神官？”

亡灵生物与圣光，天生的一对仇敌，圣光净化亡灵，而亡灵畏惧圣光。这是大陆上永恒不变的法则，而自己召唤出来的骷髅却可以用出圣光——这完全违背了常理。神官死后极难变成亡灵生物留在人间，就算转变成功，也从没有听说过能够使用圣光的。

“……我不知道。”随光乐的回答只有这四个字。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要告诉他们。刚才那个动作使出来，自己脑子就清醒了，随光乐当然也明白，一个亡灵生物用出来圣光是多么不和谐的一件事情。

布列尔只是挑起了眉毛，反而说起来另外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我有没有给你讲过，召唤法阵在能量恒定的情况下，跨越的时空与召唤物的强大应该守恒，召唤的时空距离现在越远，那么召唤物也越弱小；而离现在越近，那么召唤物也越强大。”

随光乐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布列尔绝不会平空说这个，他必然有自己的意义。

“我原本提出设想的时候，第一目标是第一纪元。神魔创世，如果可以召唤真神，那么必然能够解决现在的局面。但是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那是我无法涉及的法则，而我也没有足够的能量……所以后来，我将目光锁定在了第六纪元到第七纪元间，黑暗天灾和魔法风暴都是从第七纪元后来才开始的，如果能够召唤早期的生命，说不定可以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方法，来解决现在的一切。”

“但这只是一个假设。”随光乐冷静地反驳他，“黑暗天灾之前的人不曾经历过这一切，所以，他们也不会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而按照你的说法，魔法、圣术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巅峰水平，没有必要向前人取经。”

就像在现实生活中，电已经走进家家户户，照亮千万家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去问前人，如何更好地点亮一根蜡烛来照明。

“是的，所以我又换了一个目标，我决定将目标锁定在第六、第七纪元间，实力最强劲的人；这样是在时空与实力的取舍之间，最适合的方法。”

“但这只是理论上最优，你有可能召唤出你想要的，也可能召唤出很差劲的生物——比如砍两刀就会死的尸骸。”

布列尔笑了一下：“能够召唤圣光、并且使用治愈术的你，怎么可能是很差劲的生物……乐乐，你是在自我诋毁吗？”

随光乐不说话了，他这个时候只恨自己手贱，为什么脑子一抽，就直接把圣光给召唤出来了。现在看样子，布列尔显然不弄白他是谁不罢休。

反正教廷里有那么多人呢……随光乐安慰自己，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哪一个？阿尔兰所在的那个时期教廷力量还没有衰退得太过于厉害，光明神的信徒随处可见。要是自己一口咬死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光明神信徒，他也没有办法。

“可以召唤圣光已经证明你足够强大——或者说是足够特殊，根据召唤的法则，只能证明你在实力上，或者是特殊程度上，已经足以和我原本的召唤目标相比——就算比不上，也不会相差太远。”

他原本想召唤谁……

这个答案……

“而布列尔原本的目标是‘屠夫’路透斯，所以我才会说他是异想天开。”随光乐脑子里正是一团浆糊，雷恩突然插口，“屠夫路透斯是圣阶，大陆上所有人都知道。”

“那么，就意味着，你的实力——或者是特殊程度，足够和路透斯相比。”布列尔不容否定地下了结论。

“第六纪元末期，屠夫迁都翡冷翠之后；第七纪元初期，蔷薇教皇之名出现之前——这应当是你死亡的时期，而你就生活在那段时间。”雷恩说出自己脑海里的猜测，作为补充。

“在那段时期，自由地操控圣光，死的时候是少年模样，并且足以和圣阶的路透斯相比——”

布列尔凝视着他，就好像随光乐自己从镜子中看着自己，少年身体瘦弱，神情僵硬，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布列尔的手按上了他的手，眼神也随着下移。随光乐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动，最后直直移动到两人手指相接的地方，那里，有一枚蔷薇花戒指，正戴在少年细瘦的指节上。

“——圣光之子，蔷薇教皇？”

那天同意去研究法阵，简直是糟糕透了。

随光乐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就因为自己脑子一抽，从指尖召唤出来一簇圣光，然后就被布列尔猜出来了身份。

而他自己，甚至比他们知道的早不了多少！

阿尔兰·洛兰——他以为穿到一具骷髅的身上已经够麻烦的了，结果这具身体还是阿尔兰的。难怪没有头颅，难怪在翡冷翠里感觉异常舒适，难怪自己对魔力波动感觉不明显。阿尔兰是圣光之子，这就是一切的答案！

他脑子里被一千头草泥马完全踏成了渣渣，恨不得将998找出来打一顿，结果这个时候又发现998不在。这个世界，除了知道布列尔是自己的目标人物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了。而一切都是那么诡异，第一次进入同一个人的身体，而阿尔兰甚至也算不上活物，还有突兀出现的蓝色鸢尾与星辰之塔，而布列尔他们布阵的那座山，居然叫海德格尔山！

繁杂的信息在脑子里横冲直撞，而他根本不知道代表了什么，就好像曾经经历的世界线索串联到了一起，却因为性质的不同，直接变成了一堆不伦不类的东西……

什么情况！

他被这些信息弄得心烦气躁，看到布列尔和雷恩的时候自然心里就不爽，等到两个人再问的时候干脆直接承认自己就是阿尔兰·洛兰，然后叫他们两个该干嘛干嘛去不准来骚扰自己，否则一个圣术将他们俩全部炸上天——普通神官做不到的事情，教皇当然可以做到。

其实没有什么的，不就是知道了一个身份而已吗，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在脑子里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难道身体是阿尔兰的不好吗？至少这意味着，自己还可能找回相当强大的实力，在这个世界里也有了自保之力。

不得不说随光乐心理调整的非常快，往好说是心理强大，说直白粗鲁点就是“死【哔——】不怕开水烫”，反正已经这样了，爱咋咋。

于是等到布列尔第二天小心翼翼地潜入，去查探随光乐的时候，就发现昨天还要死要活的少年，现在已经很淡定了。

“把视线连接起来，布列尔。”随光乐懒洋洋地道，“我不喜欢黑暗。”

布列尔闻言再度建立连接，这下，直接看到了少年的容貌，银发蓝眼，而昨日脸庞上像是笼罩了一团雾气，看不太真切。

“那么，我应该叫你乐乐，还是阿尔兰？”布列尔询问道。契约告诉他，这两个名字都是真名，而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

“随便。”随光乐道。

“还是乐乐吧，我猜你应该不愿意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布列尔坐到了他的身边，仔细端详着少年的面容，与昨日相见的已经大不一样。

随光乐也意识到了，不禁有一些疑惑，为何面容都会发生变化。

“应该是一开始的时候，你不知道是谁，所以变出来的也是随心的……而你现在知道自己是阿尔兰了，所以有了明确目的。”布列尔给他解释，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沉吟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随光乐顿时就瀑布汗了，自己当蔷薇公爵的时候，这张脸很是招摇撞骗过一段时间。布列尔该不会看过画像吧。他那完全无法思考的推理能力，要是再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第119章：act7·末世

还好他脑子里的猜想最终没有发生，布列尔抓耳挠腮了一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他到底像谁，最后只能归结于他的记忆模糊了。

他想了一阵，终于说出来自己的来意：“乐乐，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修复法阵？”

“修复法阵，就是你们那天做的事情？”随光乐问道。

“是的。”

他挑了挑眉毛，道：“我觉得我帮不上你们，我对魔法一窍不通。”

其实他还是懂一点的，毕竟路透斯是圣术、法术兼修，当然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再暴露了，以免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变得更大。

“但是你懂圣术，乐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你更加了解它。”布列尔抓住了他的手，“我们需要你。”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当救世主的情怀。”随光乐反按住他的手。

布列尔苦笑了一下，然而随光乐却看不到，他只能从对方的语气里，来感受这一切：“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救世主就好了，至少能够改变当下的局面，但是我失败了，乐乐，你不会知道你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的，现在，除了红衣主教，再也没有人能够召唤圣光。而黑暗天灾以来圣光比魔法的力量还要稀少。我研究出来的法阵能够从空气里吸收狂躁的魔法能量，但毕竟只是杯水车薪，而且，没法转换成光明力量……原本我的目标是路透斯，因为他是已知的唯一一个可以圣术与法术兼修的人，一定知道如何将光明力量与魔法力量进行转化。”

“教廷没有因为渎神把他烧死？”随光乐倒是惊讶了，路透斯居然暴露了。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一点，我出身于荆棘家族。”布列尔解释，“而且他是圣阶，没有人能够战胜他……现在圣光越来越少，大陆上一旦教堂存有的圣光熄灭，那么当地的住民就非常危险了，他们会陷入黑暗天灾之中。”

“教廷一直在让红衣主教去点亮圣光，以抵挡黑暗天灾，但是进展缓慢，因为点亮一个教堂的圣光，需要非常多的力量，对红衣主教来说也是巨大的负担……乐乐，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去点亮圣光。”

随光乐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答应布列尔的，但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布列尔已经开始收拾行囊。

外界的环境比之翡冷翠严酷无比，必须做好最周全的准备，即使是布列尔，也不敢大意。

随光乐百无聊赖地看着布列尔忙碌，突然想起来，并没有见到他的好基友：“雷恩呢，他不跟我们一起？”

“他得守着海德格尔山上的法阵，以免发生意外。翡冷翠里无论何时都至少要有五名八阶以上的战士坐镇，前几日有另一名战士前往了北方，他走不开。”

“那么你走得掉？布列尔，我很好奇你用的什么借口，我记得你在外界的形象只是一名法师。你打算告诉他们，作为法师，你决定去点亮教堂的圣光？”

“不，你错了，我是一名炼金术士，而且我还是荆棘家族的后代。”布列尔笑了一下，咧出来一口白牙，当然，随光乐看不见。

“我告诉他们我找到了一份‘屠夫’的笔记还有半损坏的炼金器物，当我把它修好以后，我发现里面保存有一个炼金法阵，可以保留召唤出来的圣光。我打算尝试用那个提灯试试，去点亮教堂的圣光。”

随光乐：……神棍啊这是，以阿尔兰的见识，都没有听说过这玩意儿。路透斯召唤圣光和喝水一样，哪里还需要什么炼金器物来保存啊。

“噢，乐乐，别这么看着我，你会让我以为，我就是个夸夸其谈的大骗子……亲爱的，我只是找到一个能够让你光明正大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方法。”

随光乐：！！！

“你到底打算怎么忽悠他们，我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够长期保存圣光！”

“乐乐，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布列尔走到他身前，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跟我做。”

随光乐……随光乐像智商完全下线了一样，跟着布列尔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在他的手指尖，就亮起来一簇光芒。

“瞧。”布列尔舔了舔嘴唇，盯着他的手指，“我前天的实验，不是去搞什么召唤研究，是好不容易找出来了一具能够保存圣光的炼金傀儡……乐乐，你，不就是那个可以保存圣光的炼金傀儡吗？”

卧槽卧槽卧槽！

自己连作为生物存在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吗！

第120章：act7·末世

虽然他对布列尔的解释万分愤慨，但是还不得不接受。因为将他自己解释成为一个炼金傀儡，已经是布列尔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掩饰方法了。

翡冷翠本来就禁亡灵生物，布列尔也不能凭空大变活人，但是如果将随光乐当成一具炼金傀儡，却完完全全可以解释得通，连他们此行的借口都找好了。

当然研究院的成员们对此半信半疑，随光乐迫不得已被布列尔带往了研究院的圣光法阵。翡冷翠里除了圣殿以外研究一院也有圣光法阵存在，而当他被布列尔牵着，众目睽睽之下在法阵边手里亮起一簇圣光的时候，那些老头子眼睛都直了。

他完全无法形容那样的目光，就像他是一只陷入狼群的绵羊。一群老头子眼放绿光，虎视眈眈着想要扑上来将他吃干抹净。

果然随光乐不妙的预感成为了现实，谎称他的制造者是凶名在外的屠夫路透斯让研究院的人暂且相信了他的来历，但是紧接着的就是对于他的讨要。

想想吧，屠夫路透斯留下来的炼金傀儡，前者虽然凶名赫赫，但是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炼金宗师！而由他制造出来的傀儡，又该会有多强？

布列尔自然不会答应他们，别说随光乐本来就不是炼金傀儡了，就算是，他也不会把他给让出去。

研究院的成员们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提出的就是借来观摩观摩，又改成了借用笔记一览，布列尔就只板着脸，到了最后，他们什么也没有拿到。

“本来就是这样的，布列尔就算真地拿到笔记，也是他自己的东西，哪里有什么可能分享的。”雷恩道，“那些炼金术士平时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看得和什么似的，生怕被偷看了一点半点，一听到别人有好东西，就又冲过来了，哼。”

随光乐“嗯”了一声：“听上去你们研究院里也不和谐？”

雷恩点头。

“内城的研究一院更多的是研究圣术，外城的偏重于研究魔法……虽然菲罗斯长老总说大家要团结起来，可是还不是得争？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随光乐咂咂嘴，“布列尔是哪边的，研究二院？”

“不，他是研究一院的。”雷恩道，“虽然法师一般都在研究二院，但是他是研究一院里的唯一一个法师。”

随光乐：！！！

“他们还接纳他！”

“噢，荆棘家族的后代嘛，总是有一点特权的……再说他本来就是在翡冷翠里长大的，要不是出了一点点小意外，王位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