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中的青年脸色病态的惨白，雨伞撑起的一方空间完全不能给他以遮蔽。寒冷的雨水顺着敞开的衣襟流入胸膛，直直流入最深处，那里，冰冷而荒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生命中最后一个给过他温暖的人从此长眠于黄土之下，再也不可能醒来。

——你让我学会包容，学会爱。

——那么，我又能够去爱谁呢？

第30章：Act1·番外

诺凡死后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是后来伊森手上的“迦楼罗”，半成品的机甲被搁置在工作室里，最后被心情复杂的拉加德完成，当做礼物送给了年幼的伊森。

黑发男孩眼珠琉璃似的漂亮，瓷娃娃样的脸庞向他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男孩受宠若惊地接过挂坠，露出两排雪白的小牙。

天知道那一刻拉加德有多么想掐死他，就是这么个小不点儿，害的诺凡失去了性命。

伊森是个天才，这点没法否认。同时，他的身上也带带有一些天才特有的毛病，骄傲，自信，冷漠。混合着他的身份，一方面无数人想接近他，一方面又被他的冷淡疏离给吓退。

拉加德讨厌他这一点，所以当伊森第一次外出试炼的时候，他召唤出湿婆把伊森狠揍了一次，就算伊森把迦楼罗转换成了毗湿奴也依旧输的一塌糊涂——年龄上的差距以及经验间的鸿沟让伊森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何况那具机甲是他亲手制造的，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毗湿奴的弱点。

此后几乎伊森每次外出试炼，拉加德都会找到机会去揍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想找伊森麻烦，尽管每次都告诉自己再没有下次，然而身体行动却总是快过脑内思维。而伊森也成长的飞快，渐渐从开始时的毫无还手之力，变得可以与他相抗而不落的下风。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再一次提出让他找一名对象。

对此可有可无的拉加德气得父亲暴跳如雷，无论如何他都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而且已经三十五岁了，就算现在帝国中人寿命变得更长，但是大多数贵族都会在更早的时间就定下婚事，像他这样完全没有着落的也并不常见。

何况他母亲的血脉也需要他来延续。

就算他没有给他父亲添一个孙子的想法，也总要想到他的母亲。

拉加德入侵了帝国的基因资料库，法律上明文禁止的行为被他做的轻车熟路。少将早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非法获得了最适合自己的人的资料。其中一个人是艾利，拉加德在脑海里搜索了许久，也只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个小贵族，记忆中只有一个苍白柔弱，宛如白莲花一样怯怯的形象，纸片般单薄。

而另一个人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黑发黑眸的少年俊美的不可思议，明朗五官，薄唇微抿，冷峭之意扑面而来。他的冷冽气质与艾利的柔弱截然相反，而拉加德几乎每个月都会看到他，即使少年并不属于军部。

是伊森。

倘若他使用基因系统，那么无论是艾利还是伊森都不可能拒绝他，但是拉加德没有一点半点这样的想法，他甚至在伊森出现在屏幕上的下一刻就在脑海里划掉了少年的名字——尽管伊森的基因要比艾利要高上很多，伊森是双S级别，而艾利只是双A级。

追求强大力量的拉加德毫不犹豫的排除了伊森，然后对艾利略作暗示，几次偶遇，几次帮助，拉加德的温柔体贴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的毒药，两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

艾利是个好情人，知情知趣，温柔可意。他们两人出身贵族，门当户对，艾利是皇家学院里的风云人物，而拉加德也是青年俊才。两人很容易就博得人们的好感，很快，成为了帝都的模范情人。

拉加德对艾利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也没有太多不满，除了，智商过低。

拉加德并不反感艾利的一些小手段，但是在喝下加了料的红酒后，血脉流动加快，呼吸急促，察觉到身体起了最本能的反应的刹那，拉加德脑海里燃烧起熊熊怒火，恨不得一脚把艾利踢开。情人间的一些小手段、小情趣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艾利不应该为了达到目的而使出这种下流手段。拉加德几乎满足了艾利之前所有的要求，但是还是没有想到他胃口这么大，居然想得到一架SSS级机甲，贪得无厌。

白皙的身体覆盖着薄薄的汗水，让细腻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色，少年容颜精致，眼眸含水，眉目生春，低喘连连，而大腿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欲望，堪称活色生香。

拉加德想到他做了什么就倒尽胃口，直接把缠在身上的柔媚少年扒下来，扔在床上，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正好白鹭星传来需要他的消息，当晚拉加德就前往边线。

艾利想什么，绝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转头一回来，就接到艾利琵琶别抱，转投弗里德曼的消息。艾利在他离开后不久就与弗里德曼打的火热，随后更是飞速与弗里德曼定亲，两人手上都带着订婚戒指了。

虽然早就在白鹭星得知了这一切，但是亲眼看到，依旧觉得讽刺。

他父亲大发雷霆，说他整日只知道在军部厮混，干脆娶了他的机甲，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拉加德镇定地问他如果自己娶到老婆了怎么办，脑海里已经有了打算。

老头子涕泗横流，怒道：那以后就不管他，爱做什么做什么。继而想到早已逝去的少女，悲从中来。半辈子风流在此刻得到报应，唯一的儿子对他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似乎他这个父亲可有可无。

拉加德径直前往军部，然后在一帮同僚可怜、同情、安慰的目光中，淡定的宣布，自己要结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知道艾利才劈腿他，怎么马上就要结婚了？难道拉加德又把艾利追到手了？

“不，是另外的人。”拉加德淡定的说，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地杀上了军部存放基因资料的楼层。

一群人浩浩荡荡端的是壮观无比，而听到说是拉加德要结婚之后，好奇的、看八卦的、无聊的人纷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他们都想见识一下拉加德未来的对象是谁。于是等到拉加德提出向系统提出进行基因搜索的要求时，所有人都傻了眼。而拉加德就在众人如同见鬼的目光里提出要求，当系统报出结果后，大厅内更是惊掉了一地下巴——帝国内级别越高的基因越容易搜索出结果，因为符合他们的并不多，从金字塔顶端向下筛选要比大海捞针简单不少。

当伊森的名字被报出来的刹那，大厅里诡异的静了一静。

然后宛如水滴溅入油锅，噼里啪啦沸腾炸开，人声鼎沸，七嘴八舌，几乎压都压不住。

这算什么？艾利转身劈腿，后脚拉加德就找上伊森？帝国小王子什么的，绝对是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存在。

而有些人想到了更深的层次：如果，拉加德的对象是伊森的话，那应该是伊森娶他的吧？

拉加德能够怀孕吗？！！！

众人看着身姿挺拔的青年，暗暗摇了摇头。

消息在帝都迅速传开，伊森当晚就找到拉加德，直接说两人之间不可能。

“我没有做你报复艾利工具的打算，拉加德，不要把这种事情当成儿戏。”伊森线条紧绷，神色冷淡。

“我也没用你报复他的想法，我是真的想安定下来。”拉加德缓缓说，“伊森，你不应该这样恶意揣测我。”

即使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艾利暗恋伊森——当他不知道吗？而且伊森的基因本来就要比艾利好上不少，生下来的后代也会更强大。他本来就应该一开始就找伊森。

伊森面沉如水，怒气几乎要实质化了：“谁来生孩子，你给我生吗？抱歉，我对你这个身板，提不起任何兴趣。”

“我对你感兴趣就可以了，殿下。”

伊森愣了一瞬，冷哼一声，怒冲冲的离开，当晚，夜色茫茫里，就驾驶机甲离开帝都。

王子殿下的逃婚被王室掩盖的极好，皇帝只说他是去外出游玩，暗地里却派了不少人去寻找他。皇帝陛下几乎是震怒到极点，对他保证会给他一个交代。

当然，不需要皇帝出手，拉加德就已经让伊森付出代价。他在黑星系附近找到了伊森，当时才刚刚从风暴里逃出来的伊森身受重伤。拉加德驾驶湿婆逮住伊森，素来强悍的少年罕见的苍白柔弱激起了他心底暗藏的暴虐情绪，伊森不是逃婚吗？什么地方不去，偏偏要去他的地盘上，干脆就把他直接留在白鹭星，再也不让他回到帝国——反正，这都是他自己的错，不是吗？

一人养精蓄锐，一人疲惫负伤。操控着湿婆的拉加德几乎把伊森揍得奄奄一息，就在他想要欣赏少年憔悴模样的时候，皇帝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强行带走伊森。

拉加德脱去湿婆，装作自己也是在附近，和两人一道返回帝都。

而似乎在那以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发给伊森的请柬不过是做个样子，下意识的拉加德认为，从白鹭星回来后就一直陷入昏迷、才刚刚醒来的伊森不可能接受他的邀请，却没想到感受到了熟悉的精神力波动。

玫瑰园里他躲在侧面，艾利与伊森狭路相逢，柔弱少年无辜的对他进行诋毁，伊森冷漠如旧，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在转身之时，看向艾利的目光，有了一丝鄙夷和嘲弄。

伊森从厕所里翻出来，恰恰撞在他身上。以自己的体魄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摔倒，但是拉加德故意让伊森撞倒自己。

他想看看，伊森是什么反应。

原本以为是针锋相对，没想到却是少年颤抖着的声音，那么专注的叫着他的名字，仿佛紧张之极。抓着他的手力气不断增大，纤长的手指勒入他的手臂，带来阵阵疼痛。

他轻声向他说抱歉。

不知道是指的刚才的那一幕，还是之前的针锋相对。

他的眼睛黑琉璃似的，清澈明朗，专注看人的时候说不出的漂亮。拉加德被那样清澈的目光一瞧，竟然心底微微一动。

伊森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小王子俊美的脸一瞬间浮上羞窘的薄红。他讷讷地，笨拙的解释，是来看他的演讲，因此才忘了吃饭。说话的时候伊森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他竭力使自己显得镇定，但是精致的耳廓处，晕染的红色却出卖了他。

拉加德心情奇异的好起来，他将伊森带到了自己惯用的那个包厢，临走时拉住腹中空空的小王子，递给他一块牛奶巧克力。

伊森的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他说谢谢。

拉加德失笑，有些想揉少年毛茸茸的发顶。在他的手即将搭上少年细软发丝之前，他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这个想法。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

到时候，他可以为所欲为。

艾利的挑衅其实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而身为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的少将，他理应在大庭广众之下保持自己良好的教养。年轻的将军冷眼看着那两人唱和俱全，一言一语，倒将自己身上的污水全部都撇开，艾利更是哭的眼眶泛红，我见犹怜。

“当然，我原谅你们，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听到自己这样说，而这个时候，脑海里浮现的竟是不久前伊森撞到自己怀里的模样。

从来都不曾将他们看进眼里，又哪里来的原谅？

他从来没有想到伊森会强势的走来，修长的身形踏碎了一地灯光，华贵的水晶灯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却比不上他眼瞳璀璨的万一。少年站在他身侧，手揽上他的腰肢，笑容骄傲明烈得众人黯然失色。

他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说，拉加德是他的人，不容任何人欺侮。

他说：拉加德从头到尾，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脚趾都是他的。

那样强势的宣告了所有权，那样面对艾利仿佛在看卑微蝼蚁一样的神情，那样炽烈而又纯情的吻。

拉加德感受到对方身体里传来的温度，还有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以及贴合在唇上，温热的、柔软的、甜美的似乎能够腻死人的嘴唇，还有那一丝丝被隐藏的极好的惶惑以及不知所措。

还有自己最熟悉的，牛奶巧克力的味道。

如此的甘醇以及甜美。

深入骨髓的愉悦教人灵魂都为之战栗。

那是他很多年后都无法忘记的场面，午夜梦回时总看到那个少年踏着星光走来，修长的身形被贴身的黑衣包裹，然而他的笑容却让满天星芒都黯然失色。

“拉加德，从头到尾，你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脚趾，都是我的。”

然后下一刻，在他终于可以触及少年温热肌肤的刹那，俊美的少年陡然变作人首鸟身的机甲，触手刹那唯余冰冷温度。然而连那他都留不住，冰冷僵硬的金属陡然炸开刺目光火，爆炸的气浪刀锋一样凌迟他的身体，刻入骨髓的疼痛后，只有一地残碎片。

而在那前一秒，他明明想着，伊森那个笨蛋，自己怀孕了还不知道——想着想着他就笑了出来，丝毫没有意识到，眼眶里泛起水色。他计划着等到伊森自己察觉到不对劲时再告诉他，告诉他的小王子，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他们可以一同抚养婴儿，共同见证他从牙牙学语到垂髫幼龄。他计划拥有一个像他的小王子一样的孩子，如果一个不行，那么就第二个、第三个……他会珍爱他所有的孩子们，和他的小王子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两个人一起走到生命尽头。

——到时候，那片蓝鸢花海，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却没想到，下一秒，已经是天人永隔。

帝国，蓝鸢星。

层层叠叠的海波拍打着沙滩，在礁石上撞出洁白的浪花，清澈的海水化作白色的碎沫，又跌入蓝色海水。然而它们还那样，一浪接着一浪、前仆后继的拍打礁石，仿佛永远都不知道退缩，永远都不会感觉疲倦。

风吹过蓝鸢花海，摇曳起层层花浪。轻微的声音从不远处隐约飘来，仿佛古地球印度神话里，迦陵频伽最美妙的歌声。

高大的男人隐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手指无意识的划过身下冰冷礁石。礁石的暗影将他完全与月辉隔绝开，银白色的光芒就在他指前不远处，而他在即将接触到的刹那，却猛然将手缩了回来。

仿佛一刹那间从极黑暗奔向极光明，而又在光明触手可及的刹那，怯懦地，退回了死寂的暗色。

他的世界从来都是一片荒凉死寂，在短暂的绘上色彩后，是更深、更浓重的黑暗。

明亮的蓝色鸢尾被修长的手指迟疑着，推向了光明，银白的月色为柔软花瓣镀上妖冶而美丽的光芒。鲜嫩欲滴的蓝色鸢尾被搁置在礁石顶端，下一刻，突如其来的风将蓝色的花束吹落进海水，被一波接一波的浪花拍打得游离而破碎。

他亲手为自己打造了枷锁，从此带着冰冷镣铐，再无解

第31-32章：Act3·西方罗曼

头痛欲裂。

随光乐艰难的醒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幽灵担忧的眼神。998看到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终于松了口气。

“乐乐，我真担心你醒不过来了。”

“我有醒不过来的可能吗？”

“……没有。”

“那你担心什么？”随光乐说，在幽灵委屈的、控诉的、敢怒不敢言的眼神里，问道，“又失败了，对吗？”

998立刻收起来自己关心的神情，而是换上泪包脸，抽抽噎噎地说：“是的，你失败了，这一次又失败了。”

一边偷偷看随光乐神情，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小幽灵想到这个世界悲伤的故事，泪水不打一处来，明明很简单的问题，护送回皇陵就没有事情了，为什么会有人半路杀出来呢？乐乐还要放弃自己的性命去救人，当时他在旁边干着急，都没办法开口。

“乐乐，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救他，明明只要孩子生下来，你就可以完成任务的。”

随光乐轻飘飘地给它一个眼神：“如果谢九微死了，那么任务会判完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