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杨漾对沈跃说：“有空你帮我把他带出来一下吧，我还是想和他谈谈。”
沈跃盯着他，说：“如果他为了不让你夺走他的身体杀了你呢？”
“……”杨漾灰溜溜地说，“不要拿电视剧情节来吓我。”
“你就是活的太没心眼。”沈跃丢下这么一句话，开动了车子。
第八章：无耻的人
被沈跃说了这么一句，杨漾当然有点郁闷。
柳煜的态度倒是很无所谓。
“如果真能找来大师，就算他不同意，身体该换的还是得换回来的。”
回想了下今天碰到的那位大师，杨漾实在不乐观。
之后两天，杨漾又催了沈跃几次，终于让沈跃把那个冒牌货给约了出来。
沈跃是怎么约的，杨漾不知道。沈跃只给柳煜的手机发来了时间和地址，而杨漾比他们早了一个小时就到了。
站在咖啡店门口，杨漾非常紧张，心跳如擂鼓，观察着周围的目光带了十足的探寻意味来，引来了不少目光。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从街的另一头走过来的沈跃和“他自己”。
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跟在沈跃身边实在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
他的脸上还留有车祸后的伤痕，没有完全消下去，头上的绷带倒是早就取掉了的样子。
冒牌货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跟在沈跃身后，而沈跃穿过了马路，目光很快就和杨漾对上了。
杨漾深呼吸一口气，想走上前去，可是脚步怎么都迈不开，心里想着，这个冒牌货到底知不知道沈跃把他约出来是见谁的？
冒牌货看似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沈跃则是一步一步接近杨漾。
当他在杨漾面前停下时，杨漾的面部肌肉称得上是僵硬了。
冒牌货见沈跃停下了，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
沈跃指了指杨漾，干脆利落地说：“就是他。”
杨漾脑子有点乱，看看沈跃又看看冒牌货。
冒牌货冷冷说道：“你为了把我拉出来差点和我打一架，就为了让我来见他？他是谁？”
杨漾一听这话，差点吐出一口血。
沈跃是直接把人绑来这里的？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沈跃挑了挑眉毛，对着杨漾说道：“你自己和他说吧。”
杨漾瞪了他一眼，看向冒牌货时顿了顿，迟疑地说道：“你好。”
冒牌货淡定地看着他。
杨漾接了下去：“……我是杨漾，你的身体本来是我的。”
一瞬间，冒牌杨漾脸上淡定的表情就像面具一样碎裂了。
他足足有半分钟时间是呆呆地盯着杨漾的，杨漾也屏着气，等着他的反应。
然而下一秒，冒牌货的反应让杨漾愣住了。
他转身就跑！
杨漾傻在了原地，怎么想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倒是沈跃的反应速度快，回过身两三步就抓住了冒牌货的手。
两人在这两三步里撞到了几个人，引来了不满，他们俩倒是没心思道歉。冒牌货扫了杨漾一眼，低吼道：“放开我！”
“想太美，”沈跃附到他耳边，“你以为你抢了别人的身体就能这么安稳地生活下去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冒牌货的眼中闪着冷光。
“你心里知道就可以。”沈跃的手没有丝毫的松动。
杨漾回过神，赶紧跑了过去说道：“我今天只是想和你谈谈！”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没什么好谈的！”冒牌货下意识地扬高了声音，再次引来了路人的注目。
他咬了咬牙，别开了头。
杨漾蹙眉。
沈跃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杨漾几乎想象地出来这个家伙现在在嘲笑他什么——他的小说看得太多了，这才是现实。就和小偷偷了别人的东西，被抓到后也打死不会承认一样。要让小偷和失主坐下来好好谈，那是不现实的。
注意到周围人投注过来的越来越多微妙的眼光，杨漾一咬牙，扣住了冒牌货的手猛地一拽：“如果你不想在这里给别人看好戏，就先和我们进去再说！”
三人狼狈地逃进咖啡店。
索性咖啡店里还有位置，三人挑了最角落的那一个。
杨漾拉扯着冒牌货坐下，而沈跃则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屁股一落地，杨漾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和冒牌货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只有沈跃一个人慢悠悠的，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杨漾看了看阴沉沉的属于他自己的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逃什么逃啊，我又没要拿你怎么样！”
冒牌货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桌面不语。
“……你说句话啊！”杨漾纳闷了。
冒牌货生硬地说：“说什么？”
杨漾一噎，向沈跃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沈跃却看着窗外的风景，屁都不回他一个。
杨漾揪紧了膝盖上的衣料，闷闷道：“我家里最近怎么样？”
冒牌货很慢地抬眼，目光掠过他，又很快低了下去。
杨漾被他这态度弄得有点恼火了，来之前做好的“平心静气谈一谈”的心理准备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扯过这人的手，冷冷说道：“你好歹现在活在我的身体里呢！我问问我妈我爸最近怎么样你也不肯说？他们现在拿你当儿子呢！”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冒牌货脸上出现了不耐的神色。
“你——”杨漾被堵住了。
对方明显没有要配合的意思，这要他怎么办？
他还能晃着对方的衣领扇他巴掌逼他说人话不成？杨漾自认自己没有这种气魄，可是心里也慢慢地从憋气变得委屈了起来。
他越委屈，脸上就越平静。
“你占了我的身体，你知不知道我成了一个鬼魂飘了几天？”
“我看着你回到我家里，睡我的床用我的电脑，被我的爸妈叫儿子，被沈跃好言好语地哄着。他们那些话都是对我说的，我当时在旁边听着，多想回他们一句啊，可是你屁都不放一个！”
冒牌货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你是有多厉害啊，我来这里也只是想和你讨论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倒是打定主意要顶着我的皮囊过一辈子了？”杨漾反问。
冒牌货久久地沉默着。
杨漾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啊？”
三人寂静了。
杨漾眼眶有点酸。
他听到柳煜叹了口气，可是柳煜什么都没说。难不成，把这个冒牌货叫出来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为什么沈跃和柳煜都能对对方的想法一点都不在乎，只有他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做什么之前都希望能先知会事事都和他牵扯的那一方？
可是现在看来，就算是对方也不在乎他会做什么。
他根本不想和他谈嘛！
杨漾很泄气。
“如果没别的事，我要走了，”冒牌货冷漠地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
说着就站起身来。
杨漾一惊：“诶？你怎么——”
沈跃终于开口了。
他轻飘飘说了一句：“站起来了？屁股疼吗？”
这句话问的莫名其秒。
冒牌货蹙了蹙眉，显然不知道沈跃在说什么，而杨漾则是微妙了起来，他潜意识地想阻止沈跃说下去。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沈跃回过头来，淡定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用的这个屁股被我捅了几千遍？”
杨漾：“咳咳咳咳咳！！！”
冒牌货：“……”
他错愕地睁大了眼，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懵了一下，身体无意识地落了下去，坐回到了沙发上。然而下一秒，他又立刻弹了起来，脸色涨得很红。
用四个字形容他现在的神情，就是“恼羞成怒”。
用四个字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坐立不安”。
杨漾也忍不住了，双手一拍桌面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对沈跃吼道：“你胡说什么啊！”
“胡说？我说的不是事实？”
“你……我……”杨漾的大脑一片混乱，听到脑海中柳煜迟钝的一声“哇塞”之后，冲口而出道，“哪有几千遍？！”
沈跃笑了：“我这是按什么算得你不知道？要我给你算出来吗？”
杨漾傻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有、哪有那么多……”
“每一次和你做进去几次？和你交往到现在我们做了几次？乘乘加加也还给你小学数学老师了？”
“我……”杨漾的脸色通红，已经被沈跃给震呆了。
冒牌货整个人凝固在了桌子边。
过了半晌，他一直冷静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颤抖：“你怎么这么无耻……”
“我无耻？”沈跃讥诮道，“有你占用别人身体还不肯承认来的无耻？”
冒牌货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也再没有逃避沈跃的目光。
片刻后，他缓缓坐了下来。
屁股触到沙发的时候，他还是蹙了蹙眉，显然十分地不自在。
“不要说你的屁股，”沈跃眯起了眼睛，缓缓说道，“你现在用的嘴巴被我亲过几次，你下面被我摸了几次，浑身上下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碰过的，碰过的次数少于一百次的？”
“……”冒牌货似乎已经跟上了沈跃的速度，露出了一抹冷笑，“亏你说的出来，死同性恋。”
“你现在就是住在了一个同性恋的身体里，这个身体从来没对着女人硬过。”
“是啊，这个身体也让你饥渴吧？从我醒来到现在才过了几天，就有多少次想对我下手了？”
“那是当然啊，以前一个晚上干这个身体干个两三次都是常事，一天不干当然不舒爽。”
“很抱歉，现在你别想碰这个身体了。”
“你乐得以后我天天视女干你？”
忽然，冒牌货不说话了，看向了一直没出声的杨漾。
沈跃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刚才还满脸通红，一副要钻到地缝里去的人，现在正在很淡定地看菜单上的咖啡。发觉到两人听了，黑发男生抬起头，问：“你们不点？”
沈跃：“……柳煜？”
“是我，”柳煜淡淡说道，“杨漾哥说你们太过分了，他听不下去。”
沈跃：“……”
冒牌货微微一愣：“柳煜是谁？”
柳煜抬头，笑着说：“表哥没告诉你？我叫柳煜，是沈跃的表弟，杨漾哥现在在我的身体里住着呢。”
冒牌货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看得见灵魂啊。”柳煜微笑着说道。
冒牌货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柳煜，神情微妙地让沈跃忍不住留意。
第九章：又一个通灵人
“怎么了？”沈跃挑眉问道。
冒牌货震了震，低下头仿佛是要掩饰刚才的神态，低声道：“没什么……”
沈跃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对着柳煜说：“你去点咖啡。”
柳煜刚要起身，又坐了回来。
沈跃用眼神问他，柳煜说：“杨漾哥不准让我走，他要监督你们，防止你们说更过分的话。”
冒牌货又忍不住看了柳煜一眼，颇有点欲言又止的味道。
柳煜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问：“什么事？”
冒牌货摇了摇头。
柳煜笑着说：“觉得我能看见鬼魂很惊讶？不过你都已经经历过借尸还魂了，应该比普通人要好接受多吧。”
沈跃的脸色有一点不自在。
他就是那些几十年都没接受的人群之一。
如果不是杨漾出了这次事情，恐怕他是一辈子都不会相信柳煜的。
沈跃吐出一口气，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说道：“言归正题，既然你也不想装了，我们就打开门说话吧，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什么人？”
冒牌货沉默地坐了许久，终于妥协了。
他轻声说道：“我叫何铭玉……”
“何铭玉？”沈跃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呢？怎么会进到杨漾身体里去的？”
“我不知道，”何铭玉蹙眉道，“车翻倒的时候我也以为我死定了，可是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个身体里了。”
“看来也是巧合，”柳煜用手支着下巴，“你认识杨漾哥吗？”
“有点印象，”何铭玉低垂着眼帘，“他在大巴上的位置离我挺近，看起来就一副离家出走的样子，所以就留意了一眼。”
柳煜原本刚想说话，又顿了顿，干巴巴地转述：“杨漾哥反驳他不是离家出走。”
沈跃冷哼：“不是离家出走是什么？”
“他说他只是想去调整心情。”
“调整到把人给弄没了？”
大概是杨漾被沈跃反问到没话了，柳煜又问何铭玉：“你就没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
何铭玉冷冷说道：“能怎么办？我家里办了丧事，早就已经认定我死了，这时候让我顶着别人的脸说我借尸还魂了？我爸妈不信这些！”
“现在的情况是杨漾只能暂时呆在我表弟的身体里，可是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沈跃近乎冷酷地说道，“他的身体还活着，总有一天他得回到他的身体里去。”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去死？”何铭玉问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倒不像是讽刺的反问，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早就考虑过的味道。
柳煜若有所思。
沈跃继续说道：“我原本不想来找你，因为如果找到懂这方面的人，换回身体是必须的事情。”
何铭玉扯了扯嘴角：“那你何必今天把我拉出来？”
“是某个人坚持要这么做，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这么喜欢他？”何铭玉看向沈跃，“那最开始我醒过来的时候，也不见你有觉得奇怪的样子啊？”
沈跃脸色一冷。
“如果不是那个叫杨漾的人还活着，你恐怕也不会知道我现在不是杨漾吧？你也会和他的爸妈一样，直到现在都把我当他看，只以为是他撞坏了脑子，所以性情大变？”
沈跃没来得及说话，柳煜开口了：“因为普通人是不信借尸还魂的，就像他们也不信通灵的人是真的通灵，只会以为他们是精神分裂一样。”
何铭玉的嘴角神经质般地抽搐了一下，眼底一片阴霾。
柳煜注视着他，说道：“他们不相信杨漾哥的身体里换了个魂，自然会把你当他们的孩子，他们的恋人。孩子和恋人再怎么性情大变，对他们而言依旧是很重要的人。他们只会关心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没人会想到给他驱邪避灾。”
何铭玉垂下了头，刘海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
“你们今天把我找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