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这段长达一年多的日子已经够乱了，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爱情哪，季汉臣无奈地挥了挥手，“你回吧，我要休息了。”

向文墨迟疑着往前，想要靠近季汉臣，季汉臣快步走进卧室，大力甩上了门，将自己和客厅里的向文墨隔绝了。关上门，季汉臣嘴里吐出那被嚼了千遍万遍的话——“大叔”！两个字，曾经那么美好的两个字，都快消失了吧……就如同他们的初遇，如果算得到今天，倒不如，倒不如——从来没有遇到过！

季汉臣靠在门上，贴着身后紧闭的门，心想如果，心里的门也能这样决绝地关上，干净利落得不带一丝犹豫，那现在，他的生活将会轻松得多。良久，他才终于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从前，向文墨加班的时候，他总要听着向文墨回家关门的声音才睡得着，或者干脆爬起来他做宵夜。如今，却只能在听见那人离开的关门声后才能安心入睡。从前那么想要靠近，如今却是躲都来不及！彼时甘露，此时鸩毒！

真是讽刺！

季汉臣倒在床上，伸手拉过被子，连头都盖起来，连鞋都没脱就蜷缩着床上，一点点将自己沉入了梦乡。

梦里，希望能不这么累。

第42章

第二天早上，季汉臣不想起床，虽然赖在床上，但是还是没睡好。迷迷糊糊地一看时间，都是八点半了，季汉臣一跃而起，上班要迟到了！来不及吃早饭，季汉臣穿起衣服拿了钥匙往外奔。

刚下楼就看见了等在下面的向文墨，季汉臣装作没看到似的往前奔。

向文墨追上去，挡在季汉臣面前，“汉臣，我送你吧！”

季汉臣看着前面还瞧不见影子的地铁站，看了看手表，好像注定要迟到了。想到这里，季汉臣倒自在了，“不用了，我，我今天休息！”季汉臣边说边往前走。休息，你总不会跟着我吧？

向文墨听了，一把拽着季汉臣拖到车上，塞进车里，系上了安全带。季汉臣想要挣脱，却瞄见向文墨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心头咯噔跳了一下，他昨晚……不是吧？转眼向文墨自己就又从另一边上了车，发动了车子。车里暖烘烘的，暖气怕是开了有一会儿了。

向文墨沉默不语，季汉臣也不好问，索性低着头玩手机。季汉臣下车的时候，向文墨又倾着身子替他解开了安全带，季汉臣忙自己伸手去解，两个人的手不经意间就碰到了一起，季汉臣像被电击了一下，连忙收回来，向文墨贪恋地顿在那里，半晌才替季汉臣解开了安全带。车里暖气再暖，也不及那人指尖一丝一毫！

“晚上，我来接你。”向文墨对季汉臣说，又递上了一个保温桶，“带到办公室去吃，老店的粥，你喜欢的。”

季汉臣呆愣半晌，“谢谢你，不用来接了，我办公室也有吃的，你回吧。”季汉臣迈脚下车。向文墨不依将粥递给了他，也不收手，“我一晚上没睡，坐在底下，早上给你买粥，你接一下就当心疼心疼我不可以吗？”说着拿着粥的手又往前送了几分。

季汉臣拒绝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可想到向文墨青涩的胡茬，通红的眼睛，他强忍着心里的涩味伸手接过粥，过了会儿才说：“该心疼你的人——不是我！向文墨。”说完再不看向文墨一眼拿着粥往医院里走。

向文墨透过车窗看着那人穿着大衣，他的围巾被风吹起。向文墨甚至能想到季汉臣此刻的表情，皱着眉头，忍受着冷风的吹袭。他想起他好像还从没有站在原地看过季汉臣的背影，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原来总是跑在季汉臣前面看着，错过了那么多！原来，奔赴着往前走的季汉臣，毫不回头的季汉臣是这样的！

向文墨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口气。

傍晚下班的时候，季汉臣终于知道向文墨根本没将他早上说的话放在心上。向文墨在门口，靠在车上，嘴里还抽着一根烟。

向文墨一见他出来就掐了那只烟，季汉臣认命地走到他面前。

“不是跟你说了别来了吗？向文墨，你这样，很没意思！”季汉臣压着声音，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他不想引起太多关注。

“只是来接你而已，早上说好了的，不记得了吗？”

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询问语气，让季汉臣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和他说好了！无奈地，季汉臣白了他一眼，转眼看到尚小年出来了，连忙说：“我和小年有事，先走了！”说着迈腿尚小年的方向跑去，隔了一段路又回头顿下脚步，转头对着向文墨开口，“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懂吗？！”

向文墨怔在那里，末了，又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了火，他在袅袅烟雾里心乱如麻，吸入嘴的烟虽然苦涩，可却敌不住那由心底渐渐升起的苦涩。

季汉臣这么说，向文墨果然歇了段日子没来找他。季汉臣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有些释然。如果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那么应该是释然吧。向文墨不来骚扰他，他想，他也会已经渐渐习惯没有向文墨的日子，总有一天，他就能习惯没有向文墨的人生。

习惯而已，其实人生就是这样，总以为有些事情很重要，有些人很重要，如果过不去、得不到也许自己就会生不如死、会死。可真等到过不去了、得不到了，反过来想想，也不过如是。谁离了谁还能活不下去不成？季汉臣扪心自问，他没了向文墨还是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的。虽然有一点不习惯，虽然偶尔还是会觉得难受，可只要等到，等到他能重新接受别人进入他的生活就好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就到了除夕。年年除夕季汉臣都是搭伙在季锦城家过的，去年也是。那时候，还有沐雨和向文墨。今年，是季锦城和安沐雨和好后的第一个除夕，季汉臣并不想去打扰他们。可小年那天安沐雨就打电话过来让他去过除夕了，季锦城也要他一定来。季汉臣乐得和他们一起过，答应得干脆。

等他来到沐雨家看见了向文墨，他倒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过了。哪怕只是一个人吃碗泡面，然后无聊地看无聊的电视节目。

安沐雨开了门，由不得他犹豫，拉着他，“快进来啊！齐铭刚走，他要回老家，让我给你问好呢！”

季汉臣笑了两声，想着再退回去也不可能了，只能朝向文墨点了点头，又欲盖弥彰地转头对安沐雨说：“我还以为他会和我们一起过呢！”沐雨笑着拍了拍他身上的一点小雪花，“赶明儿让他补偿你！”季汉臣也乐了，问道：“我哥呢？”

安沐雨指了指书房，“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出来帮忙，你去看看！”沐雨知道季汉臣并不想呆在客厅和向文墨相处，因为现在季汉臣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那我去看看，要帮忙你说一声啊。”季汉臣倒了杯水捧在手里捂着手往书房走。向文墨的眼睛一直追着季汉臣，直到书房的门阻隔了视线。

安沐雨从头到尾看着向文墨的表情，半晌，咳了句，“文墨，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汉臣？”虽然问起来会很尴尬，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向文墨的眼睛那么紧地追随着季汉臣，这一点就瞒不了他。

向文墨闻言终于收回了目光，不自在地沉默了，过了会儿才回到：“是！”毕竟在一个你曾经那么死心塌地地认为最喜欢的人面前承认你爱上了另外一个人总是不太好意思的。可这一刻却让向文墨更加确定了对季汉臣的感情，因为对着安沐雨的询问，他居然能够毫不心虚地肯定！

“你是认真的，还是……”剩下的话安沐雨没说。

“不是！不是因为愧疚！”向文墨连忙否认。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他是因为愧疚才喜欢季汉臣的呢？“我承认，这曾经是我的借口！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爱上他了。见不到他会想念，比……”向文墨看了眼好奇的安沐雨，“比见不到老师还要想念，会想亲吻他，忍不住去看他，哪怕，哪怕他不愿意看到我，却还是忍不住等着，只为了和他说上一句话，见他一面。”向文墨像是回到了那个话唠的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全都是关于季汉臣的。可惜，季汉臣没有听见。

“我明白的。只是，汉臣他现在，”安沐雨对着书房的门叹了口气。

“他不相信我了，”向文墨也看了眼书房紧闭的门，“不过，他总会相信的。”说这话的时候向文墨眼里都是坚定。

安沐雨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笑了，这两个傻子啊。可至少，向文墨的心意正在一点点明朗，这总是好的转变，而季汉臣，总要给他一些时间。

第43章

书房里，季锦城正在看一本原文小说，季汉臣进去的时候，季锦城抬头去看，发现是他时候，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句。

季汉臣好笑地一手抽了他手里的书，“你至于为了逃避干家务躲在这里看这种难懂的东西吗？”

季锦城任他去了，又出抽出一本书来，翻了几页，啪的一声放下，“我就不待见他！”

季汉臣好笑地坐在了沙发上，“你不待见他他回来你家过除夕？”

“他自己来的！要是知道他来，我就不让你来了。”季锦城转身拿了一副围棋，“不说了，来一局？”

季汉臣放下书和杯子，“行啊！以前常常玩的，这几年手都生了。”季汉臣一边说着一边想，向文墨还真是痴情，人家没请他，他也愿意冒着季锦城的白眼，只为和安沐雨过一次除夕。他又想起去年的除夕，向文墨也是这样，可见向文墨比他执着多了。

这样想着，季汉臣笑着和季锦城杀了几盘。沐雨来敲门的时候，两个人才罢手。季锦城顿了顿，还是笑着走到客厅里，只是一眼都不去看向文墨，季汉臣从进屋来之后，也再不去看向文墨。向文墨坐在桌子边，一双眼睛都围着季汉臣转，季汉臣觉得有些不自在，话也就少写了。

席间，安沐雨一反常态总是撺掇着向文墨跟季汉臣碰杯，汉臣无奈地看向季锦城求救，季锦城凉凉地说：“身体才好，别喝那么多酒。”这话一出，席上众人都沉默了。季汉臣乐得自在。

向文墨弄了些季汉臣喜欢吃的丸子搁在了他碗里，季汉臣看了一眼，笑了笑，想了想，然后慢慢吃起来。向文墨的眼顿时亮了起来，安沐雨用胳膊肘碰了碰向文墨，向文墨朝他笑了笑，季汉臣无意间瞥见了，只觉得嘴里的丸子苦的很。

吃完了安沐雨照例地四个人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季汉臣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一个人走到阳台上，看着万家灯火的城市，想想从去年看见这样的场景到现在，其实也不过仅仅只是一年而已。一念的时间，其实什么也来不及发生，其实什么都已经发生了。

来不及发生的，有向文墨对他的爱情。他和向文墨的故事，已经发生，而后结束了。像是一场梦一样，逼真的，几乎曾经将他逼疯的梦境，季汉臣痴痴笑了，这样的梦，倒还真不常做。

“大叔，”向文墨从后面轻轻拉上了阳台的玻璃门，唤着季汉臣的名字。

季汉臣不回头也知道是向文墨，千躲万躲还是避不了。向文墨不去缠着安沐雨，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不去陪沐雨？”季汉臣没有回头，与其转身去看向文墨，但不如欣赏除夕夜的美好夜景。

“老师有锦城在陪。”向文墨走到季汉臣旁边的地方，顺着季汉臣的眼睛去看，只看见他只盯着楼下的路灯在出神。

“在想什么？”向文墨见季汉臣没有说话的意愿，好像在发呆的样子。

季汉臣捧着热茶，轻轻笑了，“一年真的是眨眼就过去了，觉得经历过很多，可回头想想，很多事情却又想不起来了。”除夕夜，热闹的氛围总是让人容易怀旧。季汉臣还想说什么，随即意识到什么，又停住了口。哪怕他在想追忆这一年里得到的、失去的，可对象都不会是向文墨。是谁，也不能是向文墨。

向文墨意识到了季汉臣的沉默，叹了口气，倚在栏杆上叹了口气，“是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说过去就过去了。你还记得去年的除夕的事情吗？”向文墨扭过头询问地看着季汉臣。

季汉臣难得搭理他地摇了摇头，“太远了，不记得了。”

向文墨听闻眼里有些暗淡，转而站到季汉臣面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托起了季汉臣的下巴，季汉臣仰着头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向文墨渐渐凑近，季汉臣终于知道向文墨要做什么，他猛地别过了头，向文墨一愣，转而轻声喃到：“大叔，这是你去年除夕欠我的，记起来了吗？”

季汉臣终于想起来去年除夕在烟火下他强吻了向文墨的那档子事，心里的尴尬一下子蹿了出来。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档口，向文墨已经贴了上来，轻轻含住了季汉臣的嘴唇吮吸。季汉臣在心底喟叹一声，任他去了，欠别人的或许总是要还的。

向文墨慢慢地试着将舌头伸进季汉臣的嘴里，可刚伸进去，季汉臣就退了回来，“别太过分，向文墨。”向文墨的手还保持着托着季汉臣下巴的动作，指尖明明还带着季汉臣身上的温度，可转眼，那人就在他面前说让他不要太过分。

向文墨放下了手，“对不起，是我没把握好分寸。”季汉臣退了几步，转身去拉阳台的玻璃门。

向文墨上前用手抵住了玻璃门，季汉臣拉不动，抬头才发现了向文墨的手，无奈地退回去了。

向文墨走到玻璃门前，整个身子挡住了玻璃门，“我跟老师说了。”简短的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季汉臣马上就想到向文墨跟沐雨说的是什么了。他不禁笑道：“向文墨，你不用每年除夕都来这套吧？还记得去年除夕吗？一个人跑出去，然后呢？还有，”季汉臣说了几句才想起自己的重点是什么，“别跟我说这些了，我没兴趣知道！”

向文墨一听就知道季汉臣误会了什么，他靠在玻璃门上，带着几分局促地说：“不是！我跟老师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季汉臣睁大了眼睛，良久嗤笑一声，“你真是够了！我没兴趣知道你喜欢的认识谁，也没兴趣再陪你……陪你做戏！”季汉臣整个人都毛了起来，走到向文墨面前，“让开，我要出去！”

向文墨坚持地挡在门前面，“我没有想要做戏，这次我是认真的！”

季汉臣气到笑出来，他谢谢地抬起眼看着向文墨，“哦，那恭喜你！让开，我要出去！”

“你总是不相信我！”向文墨吼出这句，整个人身边的气压都变低了，让季汉臣觉得压抑。

“相信？”季汉臣摩挲着手里的杯子，带着几分落寞，“我相信过，可结果证明我不该相信，所以，我现在不敢相信了。”

“汉臣……”看着这样落寞中带着脆弱的季汉臣，向文墨本能地想要上前将人搂在怀里安慰。可季汉臣却扭过了头，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开口却连声音都沙哑起来，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让开！”

向文墨搂紧了手臂，“不让！”。

季汉臣攒足了力气猛地一个肘子拐在向文墨小腹上，向文墨痛得往后踉跄了两步，季汉臣回头看了眼，红着眼睛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向文墨捂住肚子，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眼睁睁看着季汉臣颤着手拉开了玻璃门，又狠狠地关上了，隔绝了屋里与屋外，隔绝了他和——季汉臣。

第44章

季汉臣并未想过要和向文墨动手，他只是被逼急了。是人都有几分硬性子，从前他只是不爱计较罢了。但是如果向文墨还当他是原来的季汉臣，那么他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