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琳琅——楚怀忧
楚怀忧  发于:2015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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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允听他说得有理,也就道出了苏姵的名字。

韩圣鸾心道:又是这个丫鬟,只是,她哪里这些药理药性?又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莫允涂好之后,韩圣鸾又再三吩咐了些主意的事情,莫允再三应了,这才起身回楼。韩圣鸾相送。

莫允边走边道:“还是谢谢你。”

韩圣鸾摇摇头,说:“只盼着你能奸猾一些。”

莫允一愣,说:“可惜了梅大哥的心意。”

“酒宴是常常能有的,可惜的,是今晚的月色。”

莫允闻言,站住了脚步,仰起头来,一轮皓月圆满润泽,朗朗照空,月光如水,轻柔盈人,在这灯烛摇摇的游廊尚且不显,但照在那碧瓦上,假山上,树枝上,草丛间,竟是晶莹如雪,流淌开来。

莫允望着月色痴了,韩圣鸾望着莫允痴了,不觉吟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莫允一愣,回过神来,见他款款的凝望自己的神色,细思这诗中的情味,又回想这两日与他之间的言语应答,不觉心口一闷,似乎恍然,但又不敢恍然,就在这懵懂之际,韩圣鸾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揽入怀中,低下眉来,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点,随即松开他,身子一转,匆匆消失在游廊之后。

莫允此时,便似当初孟玉轩吻他是一样的,意乱神飞,心乱如麻,似有所得,茫茫然又有所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盼月楼,怎么入的相思梦。

第二日天又暖了起来,毕竟是江南。午后,梅翎过来了,细问莫允的脸上的症状,莫允只说没事。梅翎见韩圣鸾在莫允脸上涂抹得黑胶还在,便笑道:“韩大人妙手,只怕这黑漆漆的东西掉了之后,你的脸蛋更圆润了呢。”

莫允脸色一红,低下头来,说:“你只管取笑我。”

梅翎喝了一口茶,收敛笑意,拉过他的手来,轻声说道:“终究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不过,你我之间既为知己,不说,我恐不安。”

莫允见他忽然如此,便也微微抬头,细听他的声音。

“这里也不是死了一个两个人了。那凝香姑娘服侍王爷这么多年,仍旧也是一个死。只是,她死的未免也糊涂了一些。这园里人多,面上都是和睦的,但心里却也是各怀鬼胎。你来得晚,又不是这里的正经主子,然后受的却是王爷的优待,反倒比正经主子强了。难免,会有人藏奸,或是嫉恨,或是吃醋,暗地里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又没有心,纵然有心,尚且还有防不胜防四个字呢?我只叫你,一来,若是可以出去,也就别回这园里了,二来,若在园里,便要有十二分的精神和心思,三来,远着这些公子小姐的,只同我们一块也就是了。”说着,梅翎起身,便去了。

莫允听了这话,虽是明白,感激他的心意,但不免有些心寒了,竟不知这样的园子里这样的人物,却也有奸佞毒害的。又想他本以为夏凝香是被逐出了园子,却怎知已然是死了的,心寒之中又不免心怯。

到了傍晚,云嫣来请苏姵,说是宋公子回来了,叫她过去询问这三日来的园中之事,苏姵便过去了。莫允听说宋吟笙回来了,心中十分的欢喜,便想过去同他说话,又想他定然是要有许多安排和事务,便没能过去,只仍旧看着诗书。

过了些时候,苏姵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宋吟笙也跟了进来,说:“料想咱们这什么都是有的,故而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只在家中拿了些咱们不常吃的水果和点心,给你们尝尝。”

“谢谢宋大哥。”莫允说着,迎着他坐了。

“身上可全好了?”

“嗯,都好了。”

宋吟笙伸出手,挪过他的脸,看着他脸上涂抹的地方,说:“到底怎么弄的,也有个原因吧?听苏姵说倒像是人打的。你在这园子里,谁敢动手打你?岂不是想造反?”

“不,不是人打的。”莫允忙撇过脸去,说道。

“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你何必又叫我去费力调查呢?你放心,我不能为你做主,上面还有王爷,不是?”

“这,我,我不知道……”

宋吟笙见他这般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实在不痛快,转身对面唤道:“来人,把莫公子的小厮给我传来!”

莫允听说要传朱墨,当即一急,便道:“别,别传了。我说。”

宋吟笙叹口气,凝视着他。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我在知府大人家里见过他,王爷寿辰他和知府大人一起给王爷拜寿来着。”

宋吟笙听了,心道:原来是王槛之,他素来与孟玉爽相好,难道,是为了孟玉爽故而出手的?想着,点点头,说:“他是知府大人的公子,仗着他爹爹的权势,竟然敢欺到咱们园子里来?倒不把王爷瞧在眼里了!”说着,起身要去。

“你别去找他……”莫允以为宋吟笙要去寻他说理,忙拦阻道。

宋吟笙摇摇头,说:“只管歇着吧,明个再一块坐着。我去梅翎那瞧瞧。”

莫允点点头,让他去了。

宋吟笙来到梅翎那,放了东西,便问梅翎身子。

梅翎笑笑,道:“却还是这样的。你说你,一年到头,总不肯回去,好不容易回去了,却还不多呆上两日?”

“呆不住的。”

“怎么?你爹娘仍旧劝你早点回去,成了亲,继承祖业?”

“你倒是清楚的。”

梅翎咳了两声,说:“你在这里,这里便好一日,你倘若不在,只怕这里也就乱了。”

“我瞅着也快了,等这里一乱,我索性就去了,只管留给你们收拾。”

“你去了,我也就去了。只是,你口中虽是这样说,心里虽是这样想,只是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恐怕又是做不到的。”

“终究,你是明白我的。可是,我又怎能留下来呢?这里,还有我一个什么位置?”

“至少,二小姐的心思,都是在你这里的。”

“玉芷……你既是明白我的,当知我的心思。”

梅翎点点头,说:“你宁愿去了,也不愿意允了二小姐,留着这里,守着他?”

“这……”宋吟笙一愣,答不出口,隔了半晌,才道,“我不想误了表妹。”

梅翎点点头,说:“你读的佛法比我多,但我自小多病,早就参破了生死,故而了悟起来倒比你来得透彻了。诸如情爱之事,我早就视若云烟,不闻不问了。”

“正是佛语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宋吟笙说着,起身去了。

回到踏雪轩,宋吟笙坐到床间,望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心里也慢慢的黯淡了下来,云嫣传了晚饭,宋吟笙刚刚拿起竹筷,柴二进来了,说:“公子,王府传来消息,说皇上颁布圣旨,要有大喜事了。”

“大喜事?”宋吟笙听了,猛的站起身来。

“是啊,叫咱们赶紧把园子收拾妥当呢。”

宋吟笙身子晃了两晃,再也吃不下去了。

第二日晌午,宋吟笙又来了盼月楼,见莫允洗去了黑胶,脸色亦如当初,便道:“昨个还是个花脸,今儿又成了可人儿。”

莫允羞得一笑,岔开话题,说:“前两日倒是冷了两天,今个又暖了起来。”

“嗯,暖暖的也叫人舒服,你常出去走走,园子里各处转转,想来,你来了之后,也没有像模像样的游览一番。”

“嗯,好。”

“你看看哪一处好,喜欢哪,便告诉了我,我使人收拾了,叫你住。”

“叫我住?”莫允一愣,心道,我住这里便很好啊,怎又叫我去住别处?

“嗯,我一会我就去了,你只管好好的吧。”

“嗯。”莫允应着,忽然觉得不对,便道,“去了?”

“我要去一下京里,要有三五日。”

“哦。”莫允点点头,微微安了心。

宋吟笙又跟梅翎辞别,说要去京里,梅翎一愣,便道:“你去京里,什么事要去京里?”

宋吟笙摇摇头,说:“自然是喜事了。”

梅翎一惊,咳了出来,咳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宋吟笙果真去了。

梅翎只觉得心纷意扰,天地混乱,难以评定,走出门来,也不叫康欣陪着,秋阳足足的,一片暖意,他望着日色,呆呆伫立着。

“梅大哥。”莫允从路边过来,忽见他也在园里走动,便喊道。

梅翎没有回应。

“梅大哥。”梅翎依旧没应。

莫允一愣,走到他身旁,说:“想什么,竟然这么出神?”

梅翎痴痴的,只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莫允听了,也是一愣。

第24章:莫公子去而复归

梅翎忽见莫允,强自笑了一下,拉过他的手,轻轻说道:“我应该是开心才对,为什么,我却开心不起来。”

“什么事,开心不起来?”

梅翎摇摇头,咳了两声,说:“没事的没事的。”

莫允哪里见过梅翎这个姿态?心知自然是有事的,只是他不肯说,自己也只能白白为他心急,说:“王爷他们什么时候回园子来?”

梅翎听到“王爷”二字,叹了口气,说:“只怕,还要些日子了。”

莫允点点头,又陪他说了两句话,忽然,朱墨跑来了,边跑边唤着“公子”,莫允应道:“什么事?”

“孙,孙先生来了!”

“孙叔叔?”莫允大喜,忙随着朱墨回了盼月楼。

孙客正在楼下喝茶,见到莫允,脸上一喜,立即起身。莫允迎上去,唤道:“叔叔!”

孙客拉着他,道:“允儿,你在这里可好?”

莫允只说“好”。

孙客复问了其他,莫允只答喜不答忧。孙客见他仍是旧时的风骨,但言语之间似乎更为灵智,颇感欣慰,叹了口气。

莫允急于关心父亲之事,便道:“叔叔,我爹爹……”

“我这次来,就是来接你去见你父亲。”

莫允大喜,站起身子,道:“见我父亲?真的!我们这就去!”

“圣旨下来了,你爹爹补了兰州监察御史的空,即刻赴任,明日下午就要出发,三年内不准回扬州。咱们这会子走,明日或可赶上。”

“嗯,咱们这就走!”

“我进园的时候,管家说这里执事的公子小姐都是不在的,你跟谁说一声才好。”

莫允想想,叫来了苏姵,同她说了,苏姵只道:“既是如此,公子自当前去,只是一路小心。”并无其他言辞。

莫允点头,唤来朱墨,简单收拾了些衣物,同孙客一起去了。

行船过江,马行官道,一路北上。莫允从未出过扬州城,今日出城,这才见识了江河原野,长道人情,甚觉新奇,待第二日到了京都,见到天子脚下,繁华至此,人群熙攘,街市林立,叫卖声、鼓乐声此起彼伏,吃的用的玩的闹的更是许多自己不曾领略的,不觉颇为感叹,大有望洋兴叹之念,井底之蛙之愧,全然忘了车马颠簸之苦,奔波赶路之乏。

忽听到车外敲鼓鸣锣声中,鞭炮噼里啪啦,跟着似有万人驶来,揭开窗帷,却是一排迎亲的队伍,万人空巷,百乐声起,龙行狮舞在前面开路,车马人流汩汩跟随,红妆紫抹,尘飞烟绕,当真好大的排场,一只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在阳光下闪着珠光宝气,甚是夺目,莫允只瞧得晃眼,心中纳罕:不知是谁在娶亲,好生气派。

驾车的小厮将车赶到路边,让过队伍,马车在挤过围观的人群时,莫允隐隐听到有人说“天顺王府和忠永王府做亲,当真的好大的排场!”“王爷取郡主,又是皇上钦赐的婚事,岂能不是这般的场面?”

莫允不及反应过来,孙客便道:“你爹爹暂居在天顺王府,这就到了。”

莫允一听甚是欢喜,也顾不得瞧些热闹,只盼着快快见到父亲,忽然又觉得心中一悲,大有伤怀之意。

马车停在了天顺王府的南角门,莫茗正站在门外等候,莫允见了,眼泪涌出,唤着“爹爹”,奔将过来。

莫茗紧紧抱住,也有些老泪纵横,口中只道:“允儿莫哭!”

孙客上前,拱手道:“大哥!”

莫茗还礼,说:“贤弟辛苦了!”

“不敢!”

朱墨上前,跪下道:“老爷!”

“好孩子,起来!”

“是,老爷!”

“爹爹,你,这四五个月,怎老了这许多?”莫允拉着父亲的手,细瞧莫茗苍老的脸庞,大没有了昔日的英色,不觉痛上心头,说道。

“咱们王府的后院说话。”莫茗说着,领着众人进了南门,绕过假山便是后园,后园之中诸景齐备,修设富丽,比之西苑自然多了几分豪气,但却不禁输了几分精致雅趣。坐上一处凉亭,这里早备下了酒宴,莫茗又道,“王爷嫁女,咱们不便叨扰,只在这里说话。”

众人应着。

莫茗帮莫允擦干眼泪,问他在西苑之中过的安好,莫允答的甚是仔细,将孟玉轩、宋吟笙和梅翎等人待自己的种种体贴和照顾都说了,莫茗大为感激,说:“忠永王对咱们的恩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还报?这次,圣上开恩,将我还职,也多亏了忠永王的美言。”

孟大哥……莫允想着,当真感激不尽。

“兰州地处北疆,天乏物困,甚是恶劣,大哥此去,自当珍重!”孙客举杯,说道。

莫茗饮下酒去,说:“不妨。只是,允儿,你身子自小就单薄,恐受不了那里的地境,故而爹爹想,仍把你留在王爷那里,王爷待你甚好,我便也去的安心……”

莫允摇摇头,说:“孩儿不孝,想要随着爹爹,爹爹去哪?孩儿自当侍奉膝下。”

“允儿乖,爹爹也去不长久,三年之后自会归还,到时候再把你接了出来,父子团员,再享天伦。”

莫允心中自然舍不得西苑,以及园中诸人,但是要父亲孤身前去,虽不知道兰州在哪里,但是,他仍旧是舍不得的,再次摇头,说:“西苑再好,也是寄居,王爷再好,终是外人,爹爹,你就叫我陪着你吧!”

莫茗叹口气,说:“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圣旨说午时三刻出发,允儿,你可要想好,当真要随着爹爹前去?”

莫允点点头。

莫茗甚是宽慰,终究,他也舍不下这个独生爱子。几人又说了许多,喝了许多,莫允想到这就要陪着爹爹去了,再也见不到孟玉轩、梅翎等人,甚至不能向他们道别,大为难过,呜咽着也就哭了,莫茗见此,问他情由。

莫允在父亲面前,不敢隐瞒,说道:“孟大哥对我有如兄长,吃的用的自然不必说了,难得是他处处对我的用心;梅公子是天人一样的人品,弹琴吟诗与我素来相投,对我同样友好……”继而又说道宋吟笙、孟玉琦、韩圣鸾、孟玉芷、苏姵甚至乔红药和花弄影,说罢,又道,“此刻我要陪着爹爹去了,无缘再和他们见面,不免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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