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琳琅——楚怀忧
楚怀忧  发于:2015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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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谁言名仕多风流?几度夕阳几度秋?

风去风来卷朱阁,月升月落照小楼。

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字莫愁。

梦睡梦醒路长长,人歌人哭水悠悠。

风月琳琅时,谁曾念终有花谢楼倾日?

红尘繁华处,谁又想总归枯水葬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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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楚怀忧调风弄月

宋朝欧阳修曾有诗曰: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自古以来,风月之景,最是移性;风月之辞,最是关情;风月之事,最是动心。风月二字,勾出了多少风流,引出了多少情恨,演绎了多少佳话,成就了多少姻缘?此篇《风月琳琅》极尽风月之景,风月之辞,风月之事。

话说楚怀忧几度风月,心中虽不十分透彻,终究有所觉悟,故作此一文,借以调风弄月,警唤后人。文中所云之故事,乍一看来,便觉荒诞胡诌,不屑一笑,但细细读过,又有回味,方知乃红尘缩影,人生简照。

故事年岁暂不细表,只知当时的扬州乃是风月极尽之所在。唐代李白曾赋“烟花三月下扬州”一句,时至今日,尤不为过。

就在扬州青柳街的东巷,有一府邸,背靠烟花地,面朝扬子江,占地千丈,屋高院深,乃当时监察御史莫茗之宅地。莫茗年近四十,膝下只有一子,名唤莫允。莫允长到十二岁时,莫茗之妻沈氏难产,与腹中胎儿一起还归去了。

莫允自是心中长痛,久久不释,到了十四岁时,便养就了抑郁沉默,寡言慎行之姿态。莫茗见此,心中好不忧虑,烦请了扬州各大名医,金银花费无数,药石所用无度,终归不见效果。

莫茗有一同窗旧友,姓孙名客字见信,是扬州名仕,满腹经纶,辨知道理。孙客知道莫允之症,便道:“世侄此乃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又岂是药草所能及?”莫茗长叹一声,道:“为兄又何尝不知?只是拙荆亡故,我又公务甚忙,无暇照顾,这心病之疾亦非一朝一夕之事啊!”孙客道:“不是小弟鲁莽,大嫂过世已逾两年,大哥何不再续一贤?一来,内室之中不可无人,二来,世侄之病也有人照管,岂不两全?”莫茗摇头,道:“非是为兄不知此节,只是亡妻生前与我情深意重,恩爱有佳,她虽弃我而去,我却不能违誓弃盟,再图他人!”孙客闻言,顿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对着莫茗深深作了一揖,莫茗赶忙起身搀扶,道:“贤弟这是何故?”孙客道:“大哥之情,情比金鉴。小弟佩服!”莫茗道:“贤弟之心,大哥焉有不知之理?”然后,搀着孙客坐了。孙客道:“既是如此,小弟尚有一方。”莫茗闻言,顿时一喜,忙问:“哦?何方?快快说来!”孙客道:“小弟虽无大才,却也通识文墨,大哥如若信得过小弟,便教世侄与我学习,或许诗书便是良方。”莫茗听了,顿觉此方可行,便起身拱手,道:“如此甚好,只是劳烦贤弟了!”孙客忙起身还礼,道:“大哥,快莫如此!”

莫允跟随孙客习书不满一月,孙客便发觉他于诗词歌赋甚为通达,理解记忆有过常人,莫允渐渐移了性情,不到半年,待人接物便略能言语。莫茗心中甚为欢喜。

又过一年,莫茗因耿直谏言,得罪了扬州不少达官显贵。扬州知府联合大小官吏三十余人联名上书,便把莫茗给参在了金銮殿前。

这日晚间,莫允正于内室读《唐诗选诵》,偶然读到一句“九门风月好,回首是天涯”,便问孙客:“叔叔,风月何解?天涯何故?”那孙客听他询问之言辞,不觉一怔,思忖半晌,才悠悠答道:“风月乃飘渺虚幻之物,却是不知的好。扬州的风月比之九门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日日歌舞,夜夜觥筹,但终末还是曲终酒尽人散了。温庭筠说'回首是天涯'便是对风之飘渺,月之虚幻的感叹之意。”莫允听罢,似有所得,思忖片刻,又道:“如此说来,风月越是盛极,越是误人了?”孙客心想:“这孩子的慧根不浅,只盼他日能有一番真本事啊!”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外,莫允的书童朱墨一面喊着“不好了,少爷,不好了……”一面慌手慌脚地推了门,奔了进来。

孙客大为不悦,站起身来,喝问:“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朱墨也不赔礼,只是喘着粗气说:“老爷,老爷,被,被……”“快说,发生什么事了?”孙客顿觉异端,也就顾不得前礼,问道。“老爷被,被一群官兵给扣押了。”朱墨答道。孙客听了此言,好生吃了一惊,便对莫允道:“允儿,你且在此,切莫乱动!”“叔叔,我爹怎么了?什么叫被扣押了?”莫允不谙事理,不知事故,只觉得定然是出了大事,便忙问。客简单安慰了两句:“允儿听话,没事的,叔叔去去就回!”说着,便对朱墨道:“好生照看着!”说罢,便匆匆出了房去。

莫允坐回座位,对朱墨道:“朱墨,到底发生什么事?”朱墨虽尚比莫允小上两岁,但苦寒出身,经世略深一些,所以比莫允更知道得多了,他摇摇头,道:“老爷刚刚在前厅接见朝廷来得大官,可是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那大官就叫人把老爷给锁了。”“什么?为什么锁了爹爹?”莫允莫名,便要起身也去瞧瞧。

正在这时,轰隆隆就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然后一盏盏灯笼照亮了院落,一群官兵涌入房内,便似洪水猛兽一般,也不多说,各处搜索开来,金玉古玩便收入囊中,瓷瓶器盏便尽皆砸碎,箱柜台架空倒倾坍,书墨笔砚弃置在地。哐当噼啪,好不热闹。

莫允抓着朱墨,怯怯地躲在屋角,不敢做声,更别说阻拦一二。

那群官兵搜索了好一会子,便再也没有可收可藏可砸可弃之物,便一窝蜂又要退了出去。一个身材魁大的官兵出屋之前见到莫允腰间挂着一块翠墨色的方状玉佩,上前一把便抓了下来。莫允见状,赶忙拦阻,却哪里拦将得住?“还给我,那是我娘亲给我的……还给我……”莫允上前抓取索要,但那官兵是黑了心的,一把扯开莫允,将他抛了出去,狠狠言道:“还不快滚,小心连你一起抄了!”莫允心里只是惦念沈氏之遗物,哪里听得进去那官兵之言?倒在地上,哭得甚为难过,口中却还道:“娘--还给我,还给我……”

这时,孙客大步走了回来,也不管那些官兵强盗,一边拉住莫允,一边对朱墨道:“快快收拾了衣服,随我去罢!”朱墨被那群官兵的情状吓坏了,听到孙客的话,也没有半分动弹,孙客一急,便骂道:“你这小子,莫非也是落井下石,没情没意的种不是?”朱墨被孙客一骂,顿时回了些神,三手两脚的去捡拾衣服。孙客在一旁安慰莫允,道:“允儿莫怕,没事的,没事的!”莫允呜咽之间自是又害怕又难过又担心,紧紧握住了孙客。孙客见朱墨乱七八糟地收拾着,便道:“好了好了,没有工夫了!这便去罢!”孙客说着,拉着莫允夺出门去,朱墨几步追赶了上来。

来到屋外,只见得前院之中灯火通明,辱骂叫嚷之声,噼啪砸响之声,大笑痛哭之声……莫允越听越是害怕。孙客也顾不得这些,避开前院,奔向后园,取道偏门,出府去了。

偏门正是对着扬州的烟花巷子,一入此巷,便看到楼阁灯火,人影摇摇,便听到浓词艳曲,柔情欢笑。一片风月,好不逍遥!

故事正是由此开篇。

因本故事所涉之人物、轩管甚多,为便读阅,从主及次,罗列在册:

1,男主:莫允;轩管:盼月楼;丫鬟:花弄影、乔红药

2,男配:孟玉轩;轩管:盼月楼;丫鬟:苏姵、夏凝香

3,男配:孟玉爽;轩管:听风楼;丫鬟:翡翠、明珠

4,男配:孟玉琦;轩管:梦雨楼;丫鬟:敏儿、慧儿

5,男配:宋吟笙;轩管:踏雪轩;丫鬟:云婼、云嫣

6,男配:梅翎;轩管:唤日轩;丫鬟:康宁、康欣

7,男配:韩圣鸾;轩管:枕霞阁;丫鬟:含秀

8,女配:孟玉芷;轩管:摘星楼;丫鬟:夏凝脂、秋锦

9,女配:孟玉兰;轩管:依云轩;丫鬟:九儿、昭儿

10,女配:水玲珑;轩管:摘星楼;丫鬟:春燕

11,女配:娉婷;轩管:盼月楼;丫鬟:翠缕、碧丝

第1章:多愁公子入西苑

扬州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庄园,因地处西郊,名作“西苑”,背山靠湖,占地千丈,园林雅致,楼阁精妙,雕梁画栋,为人称道,被誉为“扬州第一苑”,是当年的忠永王孟恬所建之别庄。孟恬在王朝初建之时立过汗马功劳,被皇帝钦赐为外姓王。“忠永王”传到今时今日已有三代,是由孟恬之长孙孟玉轩承袭。

孟玉轩今年二十三岁,炯炯双目,绾绾眉睫,挺挺鼻梁,端端唇口,通体的高傲与华贵,他从正首的紫檀宽椅上站起身,向着莫允瞥了一眼,顿时一怔:云天?他是云天?不觉细看,又觉像是像的,终究不是那人,暗暗叹气,放下手中的玉瓷茶杯,淡淡说道:“莫大人之事,本王知晓了。此刻,夜已深了,孙先生便在园里住上一夜。这位公子既然是莫大人的爱子,也就暂且留在园里吧!”

孙客听孟玉轩这般言语,一时猜不透对方的主意,虽然觉得留在园中十分不妥,但又想却也便于打听求情莫茗之事,便应允着谢过。

孟玉轩对下首的管家道:“柴二,叫笙儿过来。”

“是。”柴二应命,忙去了,不多时,便跟着一位公子复又回到了厅内,道,“王爷,宋公子到了。”

“表哥,这么晚了,寻我什么事?”

莫允本来蜷在孙客身边,低头不语,只是怯怯的,忽然听到这清爽如泉流的声音,不觉轻轻抬了抬头,便见宋吟笙二十上下,一袭青衣,月眉弯弯,泉目清清,俊鼻如雕,秀口如画,端的是一副仙姿美态,心中迥然一动,便只想:这王爷已然是这样的风骨,谁知道,却还有更为精妙之人物。

“笙儿,你带这位莫公子先到你那歇着,回头,再清理出一处清幽的院子给他住,再拨两个丫鬟使唤。”

宋吟笙点点头,望向莫允,眼波之中也见不到什么神态,略略,回头说道:“嗯。只是,清幽的院子是没了,只有春夏秋冬和避雷阁几处还闲着。”

孟玉轩微微皱眉,说道:“上次回来引水轩还闲着,这会子给谁住了?”

宋吟笙迟疑了一下,回答道:“玉爽上个月收了两个戏子,被他安置在了那。”

“戏子?”孟玉轩微微变色,哼了一声,道,“爽儿也太不成体统,什么不清不楚的人物都敢领进园子!他不懂事,笙儿也不知道管教他一番,只由着他胡闹!”

宋吟笙低下头,只道:“是。”

沉默片刻,孟玉轩说道:“后天我要起身去趟京都,便将盼月楼挪给他住吧。”

“表哥刚来不过三日,怎又要去京都?”

“这个你就别管了,只一心照料好园子也就是了,还有就是看好爽儿,切莫再叫他出去招惹些是非。好了,你先带他下去吧!”

宋吟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再说,迟了片刻,点点头,转向莫允道:“你随我来!”

莫允欠了欠身子,退了半步,拉紧孙客的手。

孙客知道他怕生,又不谙事理,不通人情,便低头对他说道:“允儿,你随这位公子先去,叔叔一会就去。”说着,便拉着他的手,将他送到了宋吟笙的跟前。

“叔叔?”莫允回头,轻声喊道。

孙客复劝两句,莫允点头,恋恋地随宋吟笙去了。

一出厅门,转入游廊,走了百步,拐入后园,过了石路,穿过月门,上了小桥,便见一座屋舍,门上有匾书“听风楼”,门外修竹一片,梧桐几株。

“你叫什么名字?”宋吟笙一路上,问着莫允些事情。

莫允轻声答着,却不肯多说半个字,多喘半口气,更始终不敢抬头多望他一目半眼。

宋吟笙推开屋门,莫允顿时觉得一股香草之味扑入鼻中,借着灯火,莫允看到了屋内陈设颇是单调,只有两盆兰草,一盏屏风,屏风上画着篱外菊开,再有一端书桌,桌上放文房四宝,再有一处书阁,阁上放满书册,再有便是墙上端挂着一副茂林修竹的画卷,题词是宋祁的诗,落款是西苑公子。

莫允站在画作之前,低声品着画上所提之诗,“修修梢出类,辞卑不肯丛。有节天容直,无心道与空。”品到“有节天容直,无心道与空”一句时,便暗暗想道,“古人自古便称颂有节之士,却对于无心之人甚是鄙夷,我终究是后者。”

宋吟笙见她呆愣于字画之前,便问:“怎么,你懂画作?”

“不懂。”

“既然不懂,便又呆呆地看些什么?附庸风雅也当有个自知。还不过来睡了?”

“是。”莫允忙应着,然后随着宋吟笙走向里间,一面走,一面默默记诵这首诗作。

宋吟笙回头见他仍是神魂无主,仿似在思索些什么,便想他定是陌生于此,怀念故所,便道:“王爷既然说把你留在园子里,你便安心留下来,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莫允闻言,只愣愣地点点头,然后便想到:不知道爹爹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家中现在怎么样了,孙叔叔教我留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想着想着,不觉得叹出一口气。

宋吟笙观察到此,便略略清晰,他定是个多情多愁之人,只是这般忸怩,实在不叫自己喜欢。“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还不过来睡了?难道还要我服侍你更衣不成?”宋吟笙指着外间的一处软榻说道,说罢,转过屏风,绕过门帘,入了最里面。

莫允躺在榻上,仍想着几个时辰之前一群凶如猛虎,恶如豺狼之人涌入家中,翻砸抢夺的情景,自是十分牵挂着父亲,心下恐惧开来,担忧开去,但终究不知如何,又过三刻,疲乏异常,入了梦中。

次日微明,孙客便过来这边探望,宋吟笙还未醒来,莫允已然睁开眼睛,见到孙客,便说不出的亲切温暖,拉住他的手,询问家中之事,爹爹怎样,朱墨在哪?

孙客只道:“家中无事,只是遭了劫匪,你父亲为了追查劫匪,现去了京都,叔叔这便要去京都瞧他,你且在这里好生住下,等你爹爹回来,再来接你回去。朱墨就在院中,你有事只管遣他。”

莫允听到要去京都探望父亲,便央求也要一同前去,孙客只说京都遥远,甚是跋涉,不便同行,又说叫他好生温习诗书,回来是要考校他的。莫允这才应允,依依送别了孙客而去。

孙客刚刚出门,便有一位公子前来,莫允见他同孟玉轩有六分相似,略有不同便只是少了这四分的傲然与华贵,多了四分的风流与婉转。他一见到莫允,眼波倏然闪动,一把便拉住了莫允的手,喜道:“刚听管家说,表哥这里收留了一位公子,我便急忙过来瞧你。你昨夜睡得可好?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可有读书?”

莫允起初被他的样貌惊住,后来被他的言行震住,一时倒不敢回话。

“玉琦,怎一早就过来了?可曾吃了?”这时,宋吟笙从里间走了出来,说道。

“还没吃呢,就在表哥这吃也是一样。”说罢了,孟玉琦便又对莫允道,“你怎不说话,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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