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耍几招来看看。”
宋远抽出背后的剑,一剑朝附近一棵柳树削去,数百片柳叶一齐飞向天空,宋远使出天断行云剑,他的剑舞得密不透风,不过须臾,数百片柳叶都尽数碎成粉末状,落了一地。
苏有财在簿子上添上宋远的名字,让宋远和齐思敬站在一处,随后他一路考查过去,又继续挑选出几个武功高的和宋远他们站在一处。
挑完人,苏总管开始讲话,苏家每年都会从聘请一批武林高手,对待这些武林中人他还算有经验。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苏家的护院了,你们每人每月可以领五两银子,守库房的则可以领到十两。而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苏家所有人的安全,还有所以财物的安全,工作是很轻松的。但是你们在职期间,如果苏家出现失窃,下毒,凶杀等事件,就算你们失职,你们将会被辞退,如果工作期间你们监守自盗,呵呵,苏家将会发出江湖追杀令,在全江湖对你们进行通缉,到时候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揪出来。”
这些人中一个姓温的武功最高被分配去管库房,齐思敬因为轻功高,同样也被分配去了库房,而宋远则是被安排在厨房。
苏府用的是轮班制,守库房的人一共有二十多个,一半人守白天,一半人守晚上,齐思敬被排的是晚班,宋远也是晚班,但厨房一共也就四个人。
和宋远一起晚上看厨房的是一个满面红光的胖子,姓王,王胖子是一年前被招进来的。本来和他搭档的是另一个人,因为那人一时糊涂,苏守富的一个小妾在另一个小妾的饭里下堕胎药的时候他没阻止,在那个被下药的小妾流产后,他就被苏家辞退了,那人走的时候还一脸疑惑,这样的宅斗也算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吗?这说不定是苏守富默许了的呢?
“这在后宅工作啊,人一定要聪明!你看,有次大夫人给苏老爷下媚药我就没阻止,我不没事?所以宋远啊,你要记住该出手时才出手,不该出手那就装傻。”王胖子对着宋远传授自己的工作经验。
看厨房是个好工作,看看王胖子油光满面就知道这是个偷吃很方便的地方,尤其是在晚上。
王胖子和宋远一起坐在厨房的屋梁上,他们脚下的厨房只守着一个厨娘,厨房里用小火炖着燕窝粥,还有几个灶上的罐子里煮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汤,香的不得了。
“看见没有”王胖子指着下面的几个罐子,“已经炖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听说这么一小盅得要一百两银子。我以前还看他们炖过一个更贵的……”
宋远一边仔细的擦着自己的剑,一边听着王胖子细数他吃过见过的美味。
这时,一个穿着水绿色绣裙,黄色小袄的小姑娘从外面走进了,她先是开口问厨娘:“小姐的燕窝粥好了没?”
那厨娘说:“好了,我去拿碗装一起。”
那小姑娘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看坐在梁上的王胖子和宋远,将目光停在宋远身上:“你是新来的?”
青云山上一色都是男子,宋远长这么大都没和一个年轻姑娘说过话,他一时紧张的浑身紧绷,呐呐答道:“是。”
“你叫什么啊?”
“宋,宋远。”
小姑娘乐起来:“宋宋远,这是什么怪名字。”
“宋远,不是宋宋远。”宋远急忙更正。
小姑娘瞅着他笑弯了腰,她笑起来“咯咯”的,像林子里的小鸟一样欢快。和师兄们爽朗放肆地笑很不一样,小姑娘笑够了,又仰着头朝王胖子道:“王胖子你天天在厨房偷吃,小心胖得飞不动,看老爷不辞了你!”
王胖子乐呵呵的道:“不会不会,我有分寸着呢,吃得少的很。”
小姑娘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明显是不相信王胖子的话。她严肃的对宋远说:“宋远,你可不许偷吃。”
“我不会偷吃的。”宋远认真保证,他态度太过认真倒把她弄得一呆,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她不知道,宋远对于别人交代他的事向来都是认真完成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他师傅一句话就劈了三年柴。
厨娘早在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将粥舀了出来,用一个青瓷小碗盛了放在黑漆的托盘上,那小姑娘接过托盘,脚步轻盈的迈出了厨房,临走前她回过头朝着宋远嫣然一笑。
宋远被那一抹笑晃的闪了神,王胖子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回神了,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宋远尴尬的收回目光,继续擦剑。
“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告诉你她叫小荷,是苏小姐面前的一个小丫鬟。你要是想娶她可得多准点银子,她爹可是个守财奴。”
“我没想娶她。”宋远连忙分辩。
王胖子的心早不在此事上了,他一个翻身下梁,跑到那些价值百两的罐子旁边,这个嗅嗅,那个闻闻,然后厚着脸求厨娘给盛一碗。
厨娘自己也馋的很,就拿了两个碗给自己和王胖子一人盛了一碗。
“宋远,你要不要来一碗?”王胖子热情招呼宋远。
宋远摇了摇头。
王胖子低头喝了口汤,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接着感慨的叹道:“你倒还真把那丫头的话当成圣旨了,真是可惜了这样的美味。”
那汤味道的确香浓,香气直往宋远鼻子里钻,只是答应别人的事怎么也得做到,宋远闭气眼睛,摒除杂念开始练流云诀。
他现在流云诀已经练到了第四层,已经快赶上封存了,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简怀修帮他聚成了穴海里的第一股内力后,他练起内力就比别人快了许多。
宋远一晚都在忙着练功,一夜倒也安逸。齐思敬那边就比较忙了,到底是首富人家,一个晚上就来了两拨小贼,苏家招的这些护卫也都有两把刷子,没怎么用力就把人都给拿下了。
齐思敬蹲在一根树枝上闭眼浅睡,在距离他两棵树距离的树上同样蹲着一个家伙,武功比齐思敬只高不低,这个家伙是今天和他一起被招进来的,名叫温青。
温青还好,武功高得不算离谱,但是那个吊着屋檐下的武功就高的有些离谱了,齐思敬心里奇怪,也不知道苏家到底藏着宝贝居然要用到这样的高手,以他一个偏僻小镇首富的家产用他这样的高手就已经足够了,现在居然还藏着一个超一流的高手。
16.楼中玉(2)
“你说苏家会有什么呢?你说会有什么呢?会有什么呢?……”齐思敬坐在司马承儒的院子里不住的碎碎念,简怀修坐在他对面,拿着一个酒壶懒洋洋的自斟自饮,司马承儒捧着一本医书看的入神,听见他说话也不搭理,远处的宋远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炉子上正在炖着的药。
只有坐在齐思敬身边的钱望对他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会不会是一大批财宝?我听说前朝皇陵被盗了,里面全是稀世珍宝!会不会就藏在苏家?”
“不知道,说不定是本武功秘笈?”齐思敬很积极的猜想。
钱望爱财,听到苏家可能有宝藏,心里百爪挠心似的痒痒。
司马承儒眼睛稍稍离开书本,皱眉思索一阵,出声道:“我曾经给苏家的管家看过病,有一次和他闲聊,听说苏夫人的母亲出自江南水道八大族之一的汪家,八大族都是百年世家,汪家有什么宝贝传给苏夫人带来云城也是很有可能的,还有你说的那个高手可能就是汪家的暗卫了,汪家的公子自小就有四个暗卫,汪家姑娘出阁时也会配两个暗卫。苏夫人的母亲就是汪家的小姐,她出嫁汪家肯定会给两个暗卫,后来苏夫人出阁,她大概将其中一个暗卫给了苏夫人。”
钱望大喜:“如果真是汪家出来的东西,那可就真是宝贝了。”
他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急匆匆的就跑出去打听了。
一直在喝酒的简怀修忽然睁着迷离的双眼看向齐思敬:“你说有个人叫温青?”
“嗯,是和我一起被招进苏家的,武功和我差不多,现在和我一起看库房。”
“他长什么样?”
“三十岁左右,粗眉毛,轻功很好。”
“他和你武功差不多……他用什么武器?”
“一把很普通的剑。”
“温青”简怀修把这个名字反复在心里默念几遍,忽而开心的笑了,这下有的玩了。
“师兄你认识他?”齐思敬好奇问道。
简怀修摇摇头:“不认识,但我认识一个叫温白的,可能和他是兄弟吧。”
齐思敬一撇嘴,他搞不清简怀修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反正他觉得很冷。
钱望走了,三人一时没有话说,司马承儒重新开始看书,简怀修又开始喝酒了。远处的宋远已经将炖好的第一遍药汁倒了出来,他又把药罐里的药材重新放上水开始炖第二遍。齐思敬坐了一阵觉得无聊,就站起来在院子里闲逛。
司马承儒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药材,屋顶,屋檐下到处也都晒着药材,齐思敬在向阳的一片地上看见了十几株枸杞,他兴高采烈的找来铲子将一株枸杞挖出来,又满院子翻找找出了一个盆将枸杞装进去,然后他从地上抓了几把土撒进盆里,将枸杞的根盖起来。
“师兄,这盆枸杞就送我吧。”他现在才想起来询问主人的意见。
你都挖出来了还问个毛啊!现在说不送你你能罢休?
司马承儒从书中抬起头来,微笑着点点头。眼光扫到盆里浅浅的一层土和那被胡乱塞进去连根都露在外面的枸杞,他目光中笑意更深一层。他非常细心的叮嘱道:“记得及时浇水,要放在向阳的地方。”
齐思敬将他说的记下了,捧着一盆枸杞兴高采烈的回去了,他租的房子离这只隔了一条街。
简怀修看了看齐思敬兴奋的背影,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把酒杯放在鼻子下闻闻,然后端在面前看着酒水中自己的倒影,他的脸因为喝酒而染上了一层红晕,眼眸略带雾气宛若桃花春水,出尘明艳,他朝着杯中自己的倩影自得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饮而尽。
“我不懂种植也知道他那盆东西活不过明天,他那声‘师兄’算是白叫了。”
司马承儒低笑一声:“他向来都叫我‘臭病秧子’。只有有事求我才会叫我‘师兄’,为了让他把这臭毛病改过来,我只好让他多求我几次。”
简怀修趴着桌上赞赏的看着司马承儒:“南宗的这些师弟中就你还算聪明,其他的真是笨死了。”
司马承儒浅笑道:“师兄之智近乎妖,师弟们都是资质平平,看在师兄眼里自然就成了蠢笨了。”
简怀修点点头,长叹一声:“唉,我就是太聪明了。”
司马承儒一噎,把准备说的“古来圣贤皆寂寞”,“高处不胜寒”默默咽回肚子里,重新看起书来。
宋远那终于把药炖完了三次,他把炉子熄了火,端着煎了三遍的药汁走到简怀修身边。
简怀修现在就住在司马承儒在云城租的院子里,他按照司马承儒配的药浴泡了两个月,虽然内力消失的时间减短了,但是筋脉内的阻塞并没有清除,这两个月司马承儒翻遍了医书,配了许多药给他吃,这些天简怀修吃药吃的都快吐了。
宋远把药一端过来,他就开始闭气,他皱着眉大义凛然的端起药一口闷,然后赶紧往嘴里灌了几口酒。
宋远看他最近吃药吃得心烦,便问司马承儒:“四师兄,要不然你把师兄的药做成药丸吧,那样好吃些。”
司马承儒摇摇头:“那样就没药效了。”
简怀修闻言道:“算了,你师兄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冻疮我都生过了,我还会怕这个?”
他虽然这么说了,宋远到底还是不忍心,他在心里整天琢磨着怎样才能让简怀修的药好吃点。
夜里又是宋远和齐思敬值班,宋远问厨娘会不会做药膳,厨娘一提起药膳,满脸自得。
“我爷爷本来可是在宫里给娘娘皇子们做药膳的!我娘给是江南水道汪家做药膳,在汪家厨房里可是一把手!”
王胖子闻言笑她:“那到了你这怎么就成了个值夜的厨娘了?”
厨娘拍拍自己的嘴,懊悔的说:“想当初,我在这苏家厨房那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连夫人都买我几分面子。怪就怪我这个老婆子一时贪嘴,把给夫人熬得乌鸡汤偷喝了几口,偏又被一个嘴碎的死丫头看见了,夫人生了气打了我几板子,之后就让我来厨房值夜了。”
“这不正如了你的意,晚上煮什么好东西,您老偷吃不是方便的很。”
厨娘啐他一口,连连哀叹:“现在哪比的上当时风光。”
王胖子笑道:“您老又想要偷吃,又想要威风,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们斗嘴斗的开心,宋远好不容易才插上来问一句:“你能帮我做药膳吗?”
厨娘道:“做是没问题,不过你得把药方拿来,我得依着药方才能帮你配药膳。”
宋远笑着答应了明天把药方带过来。
17.楼中玉(3)
齐思敬看着另一棵树上抱剑休息的温青,脑海中一直盘旋着 “温白”“温白”这两个字,心里止不住猜想:难道他真还有个兄弟?
温雀感觉到齐思敬在盯着他,他并不理会,依着树枝默念心法口诀,忽然他听到空气中有什么飞过的声音,他猛地把头转向旁边被当作苏家库房的一座两层阁楼——有人进去了。
库房外守着一个高手,能在他眼皮底下这样悄无声息的进入库房的,轻功肯定不会低于温雀。
终于来了!温雀心中一喜。
他看一眼齐思敬,故意加重动作飞下树枝,朝着茅房的方向飞去。等离开齐思敬的视线,迅速改变方向,气息内敛,他像一条灵活的游蛇悄无声息的在树枝,屋檐间闪动。他现在速度极快,他就算现在在一个不会武功或是武功不高的眼皮子底下飞过,那人也不过只能感觉到一阵风吹过,连残影也不会看到。
温雀在十几个人的看守下无声无息的钻进了库房,库房里被环形划分成十几个有铁门的小内阁,每扇铁门上都带着黄铜大锁。而在这些门围起来的空地上正立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
“怎么是你?”温雀诧异道。
“你很惊讶啊?你以为会是谁?”简怀修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着一扇门上,戏谑的看着温雀。
“三更半夜去人家库房的,在下自然认为是小偷,只是温某不信苏府会有什么东西能值得状元郎来盗取,所以才会惊讶。”
“这可未必,我现在可穷的很,苏家的银子就很能入我的眼。”他摸了摸门上的大锁,“可是这偷东西可不是我的强项。算了,我也只好用最笨的办法,直接把锁捏碎好了。”
“不可!”温雀急忙阻止。
简怀修放开锁,问道:“说吧。堂堂六扇门总捕头怎么成了苏家的护院,难不成苏家真有什么宝贝?”
“我是来抓贼的。”
“抓贼?楼中玉?”
温雀点点头。
简怀修不解:“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刑部大牢吗?又跑出来了?我说你们刑部大牢也太不结实了吧。”
温雀无奈的说:“他这次不是逃出来的,年初长公主大寿,他献了一件金缕玉衣给长公主贺寿,长公主一高兴,就向圣上求情把他给放了。”
简怀修乐了:“他还挺机灵啊。”
他一边围着温雀转圈,一边说:“我说温雀,你这一辈子就要栽在这个小贼手里了吧。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抓他了?七擒孟获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