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景延端了师母刚煮好的乌针菇敲响了南宫络天卧房的门。
“进来。”里面南宫络天有些沧桑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见南宫络天躺在榻上闭眼休息,宋景延将乌针菇放在桌子上:“伯父,乌针菇好了,趁热吃了吧。”
今天竟然是他送来,南宫络天有些惊讶,微微地睁开眼掀开了被褥下床,宋景延上前扶了他下床穿了鞋子,又将他扶到桌边坐下。盛了一碗乌针菇放在他面前,杵着……
南宫络天看着乌针菇发愣,虽说心里是释怀了,但是为何看着这宋公子心里还是有些微怒。自从碧游姬和孙蛮头两位前辈来府这段日子,宋公子今日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怕是他不想在自己身体虚弱的时候再刺激我吧,看他也是堂堂的正人君子,可是为什么偏偏有这么个嗜好呢,而且偏偏看上了咱家洪儿,哎,是命吧……
回过神,察觉到眼角有些湿润,端了瓷碗吃了起来,宋景延站在他的侧面也不吱声。
“宋公子,坐,陪老夫说说话。”南宫络天放下碗说道。
宋景延自然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满满无奈,撩了下摆坐到了身边。
“乌针菇让下人端来就是,宋公子怎么亲自端了来?”病虽说好得差不多,但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伯父,您别这样说,这是景延该做的,您好生养身子……”宋景延见他这样无精打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宋公子,老夫四个儿子,这洪儿年纪最小,我与夫人也是从小宠爱,从小洪儿就聪明伶俐,听话懂事,可现在……这是拿自己的人生当儿戏呀。”南宫络天说这些话自然是说给宋景延听了。
“伯父,恕景延冒昧问一句,我待洪儿的心,日月可鉴,绝无半点虚假,可为何到了您这里就是拿人生当儿戏?”记得洪儿说他爹这边他已经说通了的,可现在这南宫老爷为何又有了反悔的苗头?
“宋公子可想过你们以后的日子?想我南宫家虽说不上什么贵室,但也算得上是有小名气,暂且不说这民间,单单说扬州城,有谁不知我南宫家的四个公子?你们年轻气盛,奋不顾身去捍卫你们的感情,这个我并不反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人该怎么看待你们?怎么看待我南宫家?”南宫络天心想洪儿那边说不成,就从他这下手试试吧。
“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我宋景延对洪儿那是真心实意,洪儿对我亦是如此,这感情我自是捍卫到底,我与洪儿是不会放弃的,纵使以后真的会受到世人的冷嘲热讽,我也不后悔,相信洪儿也不会后悔,要是伯父还是坚持已见,那么请伯父冲着景延来吧,不要伤了洪儿。”
“老夫以为宋公子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也是如此的糊涂,你要是为了洪儿好,就应该罢手!”
“伯父认为我罢手了就是为了洪儿好?”
“不错,你罢了手,洪儿才会罢手,你如此纠缠他,他才如此不理智。”
“那么,伯父敢与我赌上一局吗?赌如果我放手离去,洪儿是不是会好?”
宋景延这么一说,南宫络天一阵心虚,这赌他是不敢赌的,自己也很明白如果他就这样走了,可想而知洪儿会遭受多大的打击,也许会像自己这样大病一场,自己都不知道是要他放手还是不放手,如果他放手了,他们两个必定都是伤心欲绝,如果不放手,那洪儿以后的路满是荆棘,这说来说去,都是对洪儿不利的……
“伯父,我与洪儿的感情,和您与伯母的感情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都是男儿身,我与洪儿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难道我们就不想平平凡凡地过日子吗,只是老天让我们相遇,到相爱,安排了这一段不寻常的感情,这也是缘分不是吗?”
南宫络天看着他出神,宋景延笑了笑又说道:“伯父,我与洪儿最希望的就是得到你们的认同,即使天下人都反对我们也无所畏惧……”
天有些凉了,外头刮起了让人舒适的秋风,宋景延从南宫络天的卧房出来,恰巧在回廊上碰见了正要去探望南宫老爷的南宫越。
“三哥。”宋景延礼貌性地打招呼。
“宋公子,想必是从爹爹的卧房出来?”南宫越自打听了秦子燕说了他与洪儿的事,就一直闷闷不乐,心想之前还担心他会不会不喜欢男子,没想到他与洪儿早就定了情。
“正是。”宋景延笑着点头。怎么发现这三哥的态度与上次的态度截然不同?难道是因为我与洪儿的事让他嫌弃我了?
“托宋公子的福,爹爹才会恢复得这么快。”
“三哥您真是折煞我了,伯父也是因为我才抱病,我请罪还来不及,三哥你莫这样说。”
“那宋公子方才可是去请罪去了?”
宋景延听出了他的话里带刺,也不回话,只是微微一笑,这一笑,可把南宫越看呆了。
“景延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宋景延告辞之后便轻松地离开。
南宫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此血气方刚,俊朗的男儿,为什么我就遇不到呢?洪儿从小就命好。为他做的那一套衣裳,看来现在也不好送了,怕是洪儿早就看出来自己对他的意思,要是这样还将衣裳赠与他,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哥哥不识时务?
收拾好了包袱,拿了剑来到了南宫洪的房间,轻轻地扣响了房门:“洪儿?”
良久,南宫洪才打开了门,他只披了件长衫,睡眼朦胧地杵在门口,看着背着包袱的宋景延一脸疑惑:“你这是?”
宋景延见他这个样子,简直爱死了,忍不住抚上他的脸庞:“吵醒你了?”
南宫洪拉了他的带他进屋,反关上门:“你收拾包袱做什么?”
一个忍不住,宋景延就迫不及待地紧抱着他,这柔软的身子自己已经是渴望了好久,想归想,在他未点头之前可不能胡来:“师母让我去寻几味药材。”想起这些药材,宋景延有些后怕,万一被洪儿知道了这个药是给他吃,要他生个娃子,给他这个性格指不定要杀了自己。
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南宫络天,南宫洪也是没睡上个踏实觉,懒洋洋地依靠在他的怀里,听了他的话问道:“何时回?”
“看吧,估计小半月就回来了。”南宫洪的气息让宋景延有些把持不住,火气从身下窜到脑壳顶,有一种想直接压他在身下的冲动,宋景延拼命地克制自己。
“师傅师母一同去吗?”南宫洪不想他去,但碍于是师母的吩咐,他这个晚辈也不能说什么,只盼他早些回来。
“不,你爹爹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师母还得花上些日子帮他调养,师傅留下帮把手。”说师傅是留下帮把手其实是骗人的,事实是这次寻药的地方是皇宫,以师傅那咋咋呼呼的性格,要是带他去了,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
“回来的时候捎封信……”说起信,南宫洪记起了上次他离开的时候留下的信,不由地一阵黑线,又开口道:“找写字先生写。”
“啊?为何要找写字先生?”宋景延纳闷,明明自己可以写啊,为什么还要找写字先生替自己写?
“你的字能见世面吗?”南宫洪拉开他,瞪了他一眼,那种狗扒字。
“洪儿,你竟然……竟然嫌弃我写的字,叫我好伤心。”宋景延苦了张脸,原来是因为自己写的字难看,那也没办法啊,从小就不爱读书,会写字儿就不错了。
“早些回来。”南宫洪突然柔了声音。
宋景延见他如此,心一下子化成了一坛春水,牵了他的手:“洪儿,待我回来,随我一起去长安,可好?”
“为何要去长安?”南宫洪一脸的问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长安?
第四十一节
见他这个样子,宋景延心里也有低了,看来洪儿是不想与自己居住在长安,但是自己也不想住在这南宫府,要是师母的药制成了,希望洪儿能在长安养胎,至少师母在身边,能保洪儿周全。
“待我回来再说吧……”暂且先不提吧,等回来连哄带骗先把洪儿弄到长安去。
“景延,你可是有事瞒着我?”南宫洪挑眉问道。
“哪敢,只是想让洪儿与我一起在长安过下半辈子,洪儿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宋景延苦笑。
“这……”南宫洪露出了为难色。本想说让景延在这里过的,不成想他想我与他去长安过,可是这边我又放不下,如果说我随他去长安,那意思不就是我嫁去他家了吗?这可不行,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说嫁?
“洪儿,我不会勉强你,待我回来我就同师傅师母回长安,到时洪儿愿意的话就随我一起,可好?”
南宫洪心想借这段时间好好考虑,就微微点头答应了。
“这段日子好好照顾你爹,顺着你爹,他身体刚恢复,别惹他生气了。”
“那是自然。”
“那我上路了,等我回来。”
两人依依不舍告了别,下人牵来了马匹,宋景延便上了马出发了。如果这样快马加鞭赶路,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京城,等拿了药,就去看看小斐吧,帮他赎了身就了自己一桩心事了。
“大爷,您要点什么?”茶寮的伙计殷勤地问道。
“一壶茶,三个包子。”宋景延将剑放在手边吩咐到。
“好嘞,马上来。”
宋景延瞥见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位眼熟的公子,他一身贵族的打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身边他身边坐着一位老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罢了,不多想了,吃了赶紧赶路吧……
填饱了肚子,付了帐,宋景延一刻也不多耽搁便去牵马准备动身……
“这位兄台,是要去往何处?”贵族公子走了过来问了他。
宋景延看了看他,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息,但是这张脸宋景延敢肯定是绝对见过的,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京城。”解开了马缰,牵了马。
“噢?真是巧,在下也正要去往京城,能否与公子结伴同行?”看他的样子是不记得自己了……
“公子!这不方便吧……”那老头这时走了过来,一脸的为难之色。这皇上微服出巡扬州,其实也是个幌子,也就是想出来游山玩水罢了,但是皇上竟然什么人都不带,只带了我这个上了年纪的公公一起,万一出了什么事我算是一万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要命的是这皇上还喜欢招事,这不,这位公子连底细都不清楚就要与他一起同行……
诸葛南清瞥了身边季公公一眼,心想朕讲话何时轮到你这奴才插嘴了?
“这老先生说得是,在下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想必兄台是游玩至此,在下岂能打扰您的雅兴。”宋景延一听到这老头说话就记起来了,这不是昨日在扬州的赌坊外的那位吗,昨日不小心撞倒他,这个老头奇怪的声音让自己印象很深刻。
“既然兄台有事在身,那在下就不打搅了,在下朱清,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诸葛南清抱拳以礼。
“在下宋景延!”宋景延心想这朱清虽说是贵族的公子,但是没有摆出一丁点的架子,为人还是很友善的。
“来日方长,如有缘再见,宋公子可要赏脸对饮一杯……”
“不成问题,那在下先行告辞了!”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说完,宋景延撩了下摆上了马,驾的一声飞奔而去。
诸葛南清半眯着眼睛看着离去的人,他的背影,真的很像一个人……
季公公小声地说道:“皇上,时候不早了……”
“闭嘴!”诸葛南清小声地喝道,这季公公的胆子是有多少个?朕和别人说话他竟然胆敢插嘴:“朕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恕奴才斗胆,方才那位公子都不知是何许人,奴才这是为万岁的安全着想才……”季公公浑身颤栗,这万岁虽说是个英明的皇帝,但是他的的脾气一向不好。
“朕自有分寸!管好你的嘴!”说完甩袖离去。
“是,奴才该死!”季公公点头哈腰,抹了把冷汗。
宋景延一路上琢磨那朱清到底是个什么达官贵人,与他谈上两句也不难看出他是个正直的君子,看样子他也是什么官员家出身的吧。宋景延自懂事以来就不喜欢与管道上的扯上关系,就如师母经常告诫他一样,如今管道上的惹不起,个个都是怀揣心计,心狠之人。
连续赶了四天的路程,宋景延终于踏入京城的城门,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吃了顿好菜好饭,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抵抗不住四天奔波的劳累,上床睡上了个美觉。
清晨醒来,宋景延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好生洗漱了一番便下楼吃早饭,秋天来了,早晨的风吹得人有一丝的凉意,空气也别样的清新,心情大好,宋景延悠闲地吃了饭就上街去了,心想这天气凉了,给小斐置办几件新衣裳吧。
惬意地逛到了布庄,看店的伙计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站在柜台发呆,见有人来,一下子就机灵了起来,匆忙地从柜台走了出来,笑脸迎人。
“这位公子,是要添些衣裳?”
宋景延挑着缎子点了点头。
“看公子身上的这身衣裳,想必也是个讲究之人,到这边来瞧瞧,这里的缎子可是极品,昨日刚从扬州运来。”店伙计殷勤地将他带到另一个货柜前面。
摸了摸缎子,宋景延就知道这些缎子也是普通的东西,不悦地开口道:“把你们店最好的缎子拿来我瞧瞧。”
见他这么一说,伙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想碰到了个识货的主儿,立马点头跑去里面拿缎子去了。
“宋公子?”刚准备回宫的诸葛南清,路过布庄看见了正站在布庄内的宋景延,心想这还真是有缘,刚进京就碰到了他。
宋景延闻声转身一瞧,立马扯出个笑容:“朱公子,真是巧。”
诸葛南清大步地布庄,季公公紧跟其后。
“的确是巧,宋公子买绸缎?”诸葛南清心想这何止是巧,简直就是缘分。他模样也俊朗,笑容可掬,气场也是不容小觑。每年那些大臣私底下献上的小生哪有这宋景延来得有气质,这般尤物不如弄进宫留在身边玩玩。
“是啊,这不天气愈凉了么。”宋景延自然是不知道诸葛南清心里打的小算盘,还是很有礼数待人。
“公子,您瞧瞧。”店伙计抱了几卷缎子走了出来。
宋景延看了缎子才满意地点头,然后挑了两种颜色的缎子说道:“替我送到满红楼的小斐姑娘那里。”说完便从怀中抽了几张银票递给店伙计。
伙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点头哈腰地接过银票:“是是是,公子您放心,小的绝对帮您送到。”伙计心想也是个贪图美色的公子哥啊,在个女支院的姑娘身上也舍得花这么多钱,这么些银票够自己花上几年的了。
诸葛南清听了这话,心想这宋景延原来也是出入在烟花之地的男子,他不会有染上什么病吧?罢了,哪个男子不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