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覃满不在乎地说:“大不了给他一点搬运费好了。”
季覃又说:“你要不要给婆婆寄点钱过年用?正好咱们这赚了这么多钱,叫婆婆也高兴高兴啊。”
吴澄听得有点不对劲,季覃这一声赶一声地管自己妈喊“婆婆”,喊得跟个小媳妇儿似地。不过吴澄想了想,又觉得从伦理上推断是没错的,自己的妈妈是季覃的表舅婆,季覃简略地喊一声“婆婆”似乎也没错,再说季覃那小嘴儿喊得又甜又乖顺,听得吴澄心花开放的,也就不再抠字眼了。
吴澄给妈妈邮汇了一千块钱,季覃埋怨他汇少了,吴澄瞪着他说:“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想汇个万儿八千地,问题是汇多了我妈还不得疑心我在上海打劫银行呢,她又不懂这什么认购证股票的。那就不是叫她放心而是叫她担心了。咱们发财了的事,等回老家后见面再慢慢告诉她。”
季覃听了笑得眉眼弯弯地,说:“嘿嘿,还是你心细。我就忽略了这一层了。”
东西买好了就放下,等着贺斌那边通知时间再搬去他学校。
紧跟着又开始忙房子的事情,这个比较复杂,谈价钱,签合同什么的很繁琐,好在季覃和吴澄买房的意志很坚定,就算房子要价高些,另外有些小修小补的需要费点心思也不管了,快刀斩乱麻一般将房产合同签了下来。
而且,最后合同上的是季覃和吴澄两个人的名字。
吴澄本来是无所谓的,这一次认购证挣的钱够多的,而且看这趋势还有大把的钱可挣,哪里会去和季覃争这一套价值才十万出头的房子的产权?可是季覃坚持是用的公用的钱买的就必须共同署名,谁也不敢占谁的便宜,吴澄懒得跟他争,也争不过他,就依了。在季覃的鬼心眼里,共同署名的房产很有共同财产的意味,也就是一家人的意味,现在连“婆婆”都喊上了,还能不置办点夫夫公用财产?嘿嘿嘿,季覃脑补得很开心。
拿到房子后,季覃和吴澄进去查看了一下,开始是说简单修补一下第二天就入住的,结果发现墙面有些脱漆,特别是客厅某一处,可能曾经漏过水,有一大块难看的水渍,只修补那一块的话就像是衣服上打补丁一般突兀难看,所以,不排除为了配色而把客厅全部粉刷的可能。另外,还有原房主做了几个柜子,不知道是当初就没做好呢还是后来使用的问题,本来就不好看,现在还歪歪斜斜的更不成样子,季覃的意思是干脆叫工人来拆掉重新做。还有卫生间的小瓷砖坏了好几匹,这个花色的砖现在早就断了货了,根本不可能配得到,要么将就着拼点别的花色的瓷砖要么就全部撬了买砖重新贴。吴澄和季覃一合计,既然泥水、油漆和木工都要请人弄,不如索性把整套房子都重新规划简单装修一遍,能保留的也可以保留,不能的就都重新弄一遍,好舒舒服服地住进来。
接下来的几天,季覃和吴澄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泡在这房子里盯着工人做活儿,这一点吴澄比季覃强多了,看多了工人做活儿居然也搞懂这一行的一些诀窍,指点起工人该怎么弄怎么弄起来都很能说到关键点上,所以,房子装修得很合两人的心意。
因为动的地方不算太多,大约一个星期后房子就装好了,家具就更简单了,一日搞定。吴澄的意思是因为有些地方动了油漆,家具也有油漆,苯的味道对癌症病人很不利,不如这段时间都不过去住,把窗户都打开敞气儿,等季覃妈妈临近春节出院前再一起搬去住。
事情总算忙得七七八八了,节前行情疲软,没啥好看的,托管班的小孩儿也解散了,房子也装修了,季覃和吴澄除了一天一次去医院探视季娟之外就没啥事了,迎来了到上海之后难得的空闲时光,两人越发往邮市上去得勤了。
这一天运气尚可,淘到了一整套《全国山河一片红》的文革邮票,季覃总算是满意了,扬起嘴角,笑盈盈地起身牵住吴澄的手,准备要打道回府了,忽然看见有个手里提着个老式黑皮革手包的人急匆匆地过来,问一个摆摊的摊主:“猴票收不收?”
季覃一下子就走不动路了,两眼发光地盯着那人看。
摊主把手里的香烟往地上磕了磕烟灰,强压住心里的喜悦,故作漫不经心的神态,淡漠地说:“收啊,只要是有点年头的邮票都收。”
那人从手包里拿出一本十六开的大厚本子,里面夹着一整张猴票。
季覃几乎屏住了呼吸。
没看错!是一整张!
妈呀,这个太霸道了,居然是八十联的!八十只黄灿灿的小猴子闪出一片金光,几乎耀瞎了季覃的眼睛。
要知道,季覃和吴澄淘选了这么几天,连一张四方联的都没有淘到,现在遽然看到一张八十联的,这感觉,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傻了一样。
摊主故作矜持淡漠其实是为了压价,现在见这罕见的八十联张的猴票,激动得手上的烟都掉了,连声说:“收!收!收!你要多少钱?”
卖家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圆圆的脑袋看起来有些呆头愣脑的,此时眉毛耷拉着,露出一脸的苦相,说:“这是我家老爷子的收藏,本来我没打算卖的,可是,老爷子忽然急病住院,这不急需钱吗?我听说猴票要卖三百块一张,我这里八十张,就算你个整数价,两万块吧。”
摊主一听喜出望外,却绿豆眼一转,说:“先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猴票。”看了之后,挑剔地说:“这里好像有点破损了,值不到那么多钱哦,一万八还差不多。”
小伙子说:“嘿,一张破损了,你要我一整张都少价,也太黑了点吧。”
摊主一副“你不懂行”的蔑视模样,说:“你这是联张的嘛,当然要讲究整张的卖相,其中一张有破损都对整张有影响,当然要少价了。算了,这样吧,我看兄弟你是个厚道人,就给你加点,一万九,怎么样?”
小伙子犹豫不决。
季覃哪里还忍得住,这傻帽简直不懂行,他还生怕八十张太多了不好卖,还给人打批发呢,知不知道就是这种整联张的简直就是罕珍,比单枚单枚散的要值钱多了?至于其中一张有丁点儿破损或是瑕疵,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这黑心摊主得了便宜还嫌不足,还要往下压价,真是够无耻的。
吴澄看季覃那样,就想去拉他,说:“别!抢人家生意招人恨呢!”
季覃眼里只有猴票,管不得许多,挣脱了吴澄的手,往前飞快地跑了几步,凑到跟前大声说:“我出三万块!卖给我吧。”
摊主顿时变了脸色,喝骂季覃:“哪里来的小赤佬?毛长齐了没有,就来混搅老子的生意!一边去!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伙子一听季覃这话,他又不是傻的,岂有心思不活动?不过看见季覃是个中学生模样就有些无奈了,还是琢磨着老板给的价。
季覃急得说:“我身上带了钱的,有几千块,先给你,然后马上去银行取剩下的给你。”
摊主站了起来,一脸凶狠地逼近季覃,扬拳就要往他脸上砸去。
下一刻,摊主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捏住,那只手收紧用力,摊主顿时就嗷嗷叫了起来:“松开!痛死了!”
吴澄松开手,摊主用另一只手捂住快要被吴澄捏断了指关节的手,恶狠狠地说:“你们给我等着!”就爬起来一溜烟跑了,连摊子都没来得及收。
吴澄捉着季覃的脸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见没事儿才放了心,又埋怨说:“你往上冲啥啊?这种事交给我,看差点就吃亏了吧。”
小伙子问:“你们还要不要了?”
季覃本来很享受吴澄的手指抚弄自己的脸的温柔感觉,不过这时候显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回答吴澄的话,连声对小伙子说:“要要要!当然要!”
才说完,季覃就看见摊主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手持铁棍菜刀的人。
切!有小舅舅在身边就不怕!季覃扬起下巴,丝毫不惧。
摊主气势汹汹地用手一指吴澄和季覃,说:“就那两个外地瘪三,照死里打!”
吴澄怒从心头起,将身上穿着的山羊皮外套脱了,塞季覃的手里,说:“把我的衣服和你自己看好,闪一边去!”
卖邮票的小伙子见这要打架,顿觉晦气,又怕祸及自身,连邮票都不想卖了,马上想要开溜走人,被季覃拉住说:“别走啊你!你要走了,我们不是白挨骂挨揍了吗?”
季覃是见识过吴澄的身手的,料想就摊主弄来的这一群乌合之众,吴澄不揍扁他们就算好的了,哪里会挨揍呢?这也不过是为了拖住这小伙子好买他的猴票而装可怜。
小伙子忙说:“好好好,我把邮票卖给你们。”
季覃说:“嗨,其实我都是为你好,愤不得看你贱价卖了你家老爷子的收藏却叫别人挣钱。你想想,你一万九卖给那摆摊儿的,我等你们成交后去给摆摊儿的人说我出三万块再买过来,他一转眼的功夫就赚一万一,他能不乐意?他一准儿笑得嘴叉子都咧后脑勺去了吧?我也是听你说你家老爷子病了同情你,要知道我妈妈也在医院治病呢。”
小伙子听得一脸的感激,说:“你真是个好人啊。”
等季覃和小伙子交流完,吴澄也打完了。摊主叫来的人估计就是附近摆摊的,平时互相帮衬着做生意镇场子,虽然看着一大群,其实没啥战斗力,跟吴澄平时对付的黑社会狠角色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三下五除二就被吴澄都撂翻了,横七竖八地都躺了一地,哎哟呼痛。
吴澄扯了季覃一把,说:“赶紧走!别招了警察来!季覃看我回去揍你,真会找事儿!”
三人一起撒开腿跑,跑出了两条街才不跑了,找了一家银行把钱都取齐了,交割完毕后季覃终于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猴票,超额完成任务。
吃了晚饭回家,诸事完毕,季覃就坐在灯下喜不滋滋地捧着那张八十联的猴票,脸上笑开了花。
吴澄则在看电视。
家里有一台房东留下的十四寸熊猫牌彩电,只能说勉强凑合着能看,好多雪花点,偶尔还罢工,需要吴澄猛地给它来一掌才肯跟一个被逼上花轿的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地往下继续。这不,吴澄又站起来对着电视剧敲了一下,骂道:“不揍不老实!”
季覃放下手里的猴票,走到吴澄身边,挨着他坐下,没话找话地说:“看啥呢?好看不?”
吴澄瞄都不瞄他一眼,一脸铁青地盯着电视机。
哟,这是真生气了?
季覃也不慌,笑眯眯地说:“天天在外面吃,我都吃腻了,明天咱们在家里做点清淡的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明天赶早去菜市场买?”
吴澄还是没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下来。
季覃说:“做个咸青鱼烧冬笋,再来个香酥腐皮卷?或者,四喜丸……”
吴澄打断了季覃:“不吃上海菜,我要吃香辣香辣的。”
季覃心里偷笑不已:吃货就是好哄!嘴上却跟个跑堂的伙计似地说话:“好嘞,客官。”
吴澄这才侧过脸来,瞪了季覃一会儿,说:“别以为做一顿好吃的就能蒙混过去!哼,我问你,今天要是我不在场,你得吃大多亏?”
季覃笑着说:“就是知道你在我旁边,我才敢去撬人家生意的啊。要不然,我早就机灵地躲一边去了。”
吴澄说:“那还都是我不对了?惯得你!”
季覃厚着脸皮搂住他的脖子撒娇,说:“是啊,就怪你惯着我。好吧,这下子惯坏了,以后没人要我了,你要负责!”
吴澄简直要无语了。
季覃继续撩拨他,“怎么了?我今天还没挨着揍呢,你就心疼了?”
吴澄拧着眉毛说:“那还用说?就你那小身子板儿,禁得起人家几下捶?能不心疼吗?”
话一出口,吴澄略略尴尬,转而说:“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财迷成啥样了?要按着道上的规矩,你就是该挨揍,人家谈好的生意,你去插一杠子。还有,你还看不看电视?要看电视老实坐着!你这么扒着不累啊?你不累我都累了。”
季覃见好就收,也不再狡辩这个谁是谁非的问题,乖乖地端了个小板凳来和吴澄一起坐着看电视。
吴澄见他乖了,也就算了。
这段时间电视台放的是黄日华翁美玲出演的87版《射雕英雄传》,当年这部电视剧风靡大江南北,可惜吴澄当时还在上学,没看齐,一直引为遗憾,这段时间赶上电视台重放经典,一晚上两集,吴澄就每晚上都要看。
可是,这屋子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家里没有沙发,房东就留了几把铁杆皮面的椅子给他们,那椅子还不结实,吴澄自从摔了一次以后宁可坐地上也也不坐那椅子,怕坐垮了退租的时候还要赔人家房东椅子。季覃就去菜市场买了几个木头小板凳来,好歹比直接坐地上强。然后小板凳坐着择择菜做点杂事还行,看电视就太低了,得仰着脖子看,时间久了脖子酸腰还累,看个电视不是享受倒是受罪了。
所以,季覃看了一会儿就不想看了,闹着要去睡觉,其实季覃是宁可趴在大通铺上看会儿杂志。
一人看电视多寂寞啊,吴澄急忙拽了一把季覃,说:“把这一集看完再睡啊,哪有看电视看一半的?来,靠我肩膀上,还附送捶背。”
季覃说:“那也不成,坐得我累死了,除非跟睡觉的时候一样,靠在你胸口上才行。”
吴澄说:“来吧,为了靖哥哥和蓉儿,今天给你当一会儿靠背椅。”
于是,两人调整了坐姿之后,就变成吴澄叉开两腿坐着,季覃就坐在他腿中间,背都靠在他胸膛上。
吴澄说:“这下舒服了吧?我这靠背椅不错吧?”
季覃一边嘴上挑剔地说:“将就吧。”一边将头舒舒服服地枕在他胸口上,全身都跟软了骨头一样摊在人家身上。
当然,臀部也不例外,以微妙的距离靠坐在一起。
那一晚之后,吴澄睡觉都不敢和季覃贴得太近,后来就相安无事,他便松弛了那一根神经,只以为是吃多了羊肉的一时燥热。
今天吴澄本是无心,就想拖着季覃一起看电视,边看边一起议论聊天比一个人看得带劲。
谁知道这一来,带劲得大发了。
年轻的身躯毫无阻隔地贴在一起,软软的臀肉就紧紧地挨着吴澄的……
吴澄忽然心慌意乱地推开季覃,说:“对了,开水瓶没开水了,你睡前要喝奶粉的,我现在去厨房烧水。”
季覃说:“算了吧,一天不喝也没事。呀,这……”
电视上的郭靖和黄蓉深情对视,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靖哥哥吻上了蓉儿……
吴澄从电视上调转目光,意识混乱地看向季覃,发现季覃的嘴红润润的,微微翘着,花瓣一样柔软润泽,让人忍不住想吻上去……
偏在这时候,电视机又出猫儿屎了,“滋啦”一声,靖哥哥和蓉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大片的雪花点儿。
吴澄如梦初醒,心头巨震,忙掩饰地往电视机的方向跑去,给它一掌叫它老实了,便逃跑似地拎起水壶往公用厨房的方向走。
吴澄打开水龙头接水的时候手都有些抖,上一次还说是因为食补过头,这一次又是怎么了?刚才若不是电视机出了问题,或许都已经亲上了季覃。
卧槽,季覃是男的啊,难道我是同性恋?
说起同性恋,吴澄不禁想起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有个男的搞同性恋,在公用浴室里乱搞被人发现,一起的那个男人没担待先跑了,留下那邻居被众人逮住,脖子上挂着个破鞋被游街,被人扔臭鸡蛋骂臭流氓娘娘腔二椅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