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覃笑得开心得很,说:“对,人家记者要是采访你,你的就是励志故事,可是,要是记者采访他,就只能是讲述咱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吴澄开始没明白,明白了之后就搂着季覃的腰狂笑,笑得胸腔都在震动,说:“咱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哈哈哈,到哪里再找得到一张像你这么损的嘴?”
季覃也笑,说:“我还不是接着你的话说的?要说嘴巴损,你也差不多。”
吴澄忍不住抱住季覃不撒手,说:“我说,这世上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人呢?怎么就和我这么投缘呢!”
第31章
季覃想着今年一整年都有他相陪,兴奋得睡不着,拖住吴澄的一条胳膊唧唧呱呱说个不停,满心喜悦地展望起了未来。
说着说着,季覃就说到要在上海买房的事情上来。
季覃头头是道地给吴澄分析:“如果要在上海呆一年的话,这房子是肯定不能住了,我们人生地不熟,又在认购证和股票上发一笔横财,还在这贫民窟一般的地方住不是给人家敲闷棍和卖人肉包子的机会吗?……嗐,我知道你可以给我们当保镖,绝对没有怀疑你以一当十的能力……可是,何必给不义之徒犯罪的机会,给社会制造动荡,给警察叔叔带来麻烦呢?对吧?所以这房子必须换!……现在,三个选择!第一个,住宾馆,咱们三个人至少得两间房,十天半个月还行,一年的话太费钱了,也没必要啊,再说做饭什么的都不方便,对吧?pass!第二个选择,租房子。唉,租的房子一般都破破烂烂,要啥没啥,咱现在有钱了何必委屈自己呢?所以也pass!第三个选择,买房子,虽然看起来为了只住一年就添置个房子显得很草率,可是,房子是增值的,现在房价可以说是最低的时候,以后只会一年一年爬坡似地涨起来,不说多了,年增速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总是有的。那么的话,我们现在买房子,一年后涨点价再出手卖掉,又节省了房租,多赚啊。而且,还不受房东的限制,自己的房子,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喜欢什么家具就买什么家具……”
吴澄拍拍他的背,说:“好吧好吧,买房子!你的脑瓜子里面跟藏了个小算盘一样,什么都噼里啪啦地算计到了,都是包赚不赔的,我还能有什么反对意见?再说了,钱也都在你那里,我反对也无效啊。”
季覃嘻嘻地笑,说:“你放心好了,我保管钱只会越保管越多。我又不像你,那么多狐朋狗党,这个来借,那个来借的。”
吴澄懒洋洋地说:“那敢情好。要人家问我,哥们,借点钱花花。我就说,没有,都上交了。人就问,嘿,你不没结婚吗?怎么就被管上了?我就说,我这不未婚青年享受已婚待遇吗?家有外甥,如有一宝,跟我媳妇似地管得我贼紧。”
季覃心里甜得跟喝了蜜似地,嘴上却说:“好哇,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给你管了,叫你的钱都叫人吃的吃,借的借,打秋风的打秋风去了算了。”
吴澄说:“开个玩笑嘛,你不是挺开得起玩笑的吗?来来来,你接着说。”
季覃一个傲娇的转身,说:“不说了!明天就开始看房,一收市就去。哼,以后都吃馆子,不给你做饭了,叫你得瑟!”
吴澄郁闷地说:“喂~~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不就是说你像我媳妇吗?”
季覃不再理他,心里吐槽:要是你真那么认为我就不生气啦,笨蛋!
两年轻小伙子办事就是雷厉风行,从第二天起,每天下午三点收市后从证券交易所出来,季覃和吴澄就开始在上海市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溜达,一见有合适的房源就钻进去看,四五天下来对上海的房产市场就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连着看了好几天房子之后,吴澄不干了,跟季覃说:“看了有十多套了吧?脚都走大了一圈,怎么还看呢?别光看啊,该拿主意的时候要拿主意,不然,好房子给人家买走了。”
季覃想了想,问吴澄:“我心里就是很犹豫啊,不知道该选哪一套好?都有些吸引我的地方,但是,又都有些不太满意的地方。”
吴澄说:“这个总是难免的嘛,选房子就像选老婆,你得看最愿意和谁一起生活一辈子,哎,不对不对,我说什么呢?你就当作是上选修课吧,这个老师教课认真,那个老师说话风趣,各有千秋。但是,如果你只能选一门课,你最愿意选哪一科。”
季覃想了想,诚实地说:“我喜欢淮海路的那一套。”
吴澄听得几乎要绊一跤,说:“我靠!两百多万那一套?你还真有眼光!”
季覃耸耸肩,说:“没办法,要共度一生的房子自然是要眼光高些,精益求精嘛。”
吴澄看着他,说:“你说真的?”
季覃吐吐舌头,说:“假的。我们现在手头才一百多万,卖了你也许够,可是我舍不得。”
吴澄笑着说:“切!卖了你还差不多,你人小,还可以去有钱人家当少爷,我这样的哪有人要?给人劈柴呢?”
吴澄的无心之语却勾起季覃前世的惨痛回忆,季覃的笑容一下子隐退,肩膀垂落下来,无精打采地往前走。
吴澄急忙拉他,走得太急了,裤子被墙挂了一下,偏偏上面一颗钉子,把裤缝给挂开了。
吴澄拉住季覃说:“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不高兴了?害我裤子都被挂烂了。”
季覃一看,还真是的,吴澄的裤脚那里都被挂得开了线缝,迎风招展下,露出一小截秋裤,那叫一个囧囧有神。
季覃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坏心情一扫而空。
吴澄恼羞成怒地说:“走走走,不看房子了,买裤子去!”
季覃开玩笑说:“买什么裤子啊,你干脆把那一边也撕开来,就变成喇叭裤了,现在正时髦呢!多划算,花普通裤子的钱,穿出喇叭裤的风采!”
吴澄说:“再胡说我揍你啊!”
季覃说:“得了,我给你赔罪。裤子就别买了,没烂,就是裤缝的线被挂开了,晚上我给你连一连。”
吴澄上下打量这季覃,说:“你还有这本事呢,没看出来啊,连穿针引线缝衣服都会!”
季覃在心里苦笑,在那一世里名义上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实则就是个奴仆,烧饭缝衣修剪花草,哪一样不会啊?不会就要挨骂晒日头!
季覃晃了晃脑袋,把不愉快的事情强从脑子里抹去,调侃吴澄说:“你不会呢?嘿,我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几年,做饭不会,简单针线也不会,你怎么活下来的我就纳闷了!还有,这裤子破了,你买了新的就把旧的扔了的吧?也太浪费了吧你!”
吴澄扬眉说:“哎,你太小瞧咱劳动人民的生存智慧了!对付这种事,我有绝招!”
季覃问:“啥绝招?说来听听。”
吴澄说:“嘿嘿,一般人我就不告诉。”
季覃扭着他闹,说:“我是一般人吗?好哇,小舅舅,你不告诉我,我今儿就不走了。”
吴澄说:“你自己都会缝呢,不需要我教啊。走吧,别撒娇了。”
季覃忽闪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的绝招了,是不是用强力胶水粘啊?哎哟,这个办法可要慎用。没弄好,胶水粘身上,麻烦!下面点还好,顶多粘几根腿毛下来,要是上面点啊,嘻嘻嘻,小心粘住蛋!”
吴澄嗤之以鼻,说:“我能用那么没水准的招数吗?哼,我用的是狗皮膏药,反着贴裤子里面,一般就能混过去了!”
季覃摇摇头,说:“裤子破了用狗皮膏药粘,你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哟!”
吴澄说:“这个办法多机智啊,你都不佩服我?好了,现在就去那边那个小药店买一张狗皮膏药来贴上!”
勉强贴好了裤子,不至于引起路人的注目了,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聊。
吴澄问:“你到底打算买哪一套啊?”
季覃笑了笑,说:“就是淮海路上的那小洋楼啊。我只中意它,其他的都是浮云。”
话说,中国的房改改了几年,到91年11月,以国务院下达的《关于全面进行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意见》为标志,中国的住房改革终于进入了实质性的长足发展的阶段。
在此之前,绝大多数人住的房子都是单位的公房,按月给单位缴纳一点象征性的房租,但是,房改之后,房租涨价了,涨到了几百块,一个人的工资都不足以负担的地步,于是,政府鼓励老百姓买下自己居住的公房,售价与工龄挂钩,工龄越长,售价越低。一般来说,夫妇两人按原则只能购买一套,但是,逸出此规则的也不是没有,另外,本地居民因为父母也有享受购买单位房屋的权益,故而上海本地居民拥有两套以上的住房而想要出售其中的一套,或者因为九十年代的出国热而出售住房的情况也有。所以,季覃选择在此时买房还是很不错的,房源比较多,可供挑选的余地比较大。
季覃的选择有三个方向:第一,是季覃最喜欢,最心水的海派上海小洋房,就是以前资本家啊有钱人家住的那种独栋的小洋楼,位置都很好,现在自己住住,将来等上海的经济发展起来了,西风日渐的时候租给老外开西餐馆或是做仕女馆卖高级服饰都是很不错的投资。但是,尽管此时全国的房价都很低,但是身为上海风流坐标的海派小洋楼依然是身价不菲,没有两三百多万根本拿不下来,那就意味这季覃才拿到手的一百多万全折在里面都不够,只能pass。第二,就是众多的公房转私房的房源,但是,这样的单位公房转过来的房子住起来有点烦,大部分户型不好环境不好,小部分好的一般是政府啊厅局啊海关啊之类的好单位的房子,尽管环境好户型好保安措施也好,但是,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或是熟人,忽然混进来季覃吴澄两个暴发户似乎也太打眼了点,所以,季覃有些犹豫不决。最后一种就是商品房,现在上海的商品房才刚刚发展起来,因为此时的城镇居民收入都不高,商品房的价格对一般人而言还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多是海外返沪居住的华侨或是来沪经商人员类似背景的人购买,因为购买者寥寥,政府还出台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比如,买房可以退税,外地人在上海买房可以上蓝印户口。这最后一条,说老实话。对季覃有那么一点诱惑力。
吴澄听了季覃的话蹙了眉头,说:“那你当时不该答应用那么低的价格卖两千张认购证给熊春之,少收了他四十万呢,不然凑合凑合也能够!”
季覃呵呵笑了一声,说:“算了,实话告诉你,那个是我的第二目标,等我们炒新股赚了钱我就把它买下,先自己住着玩玩,过一把资本家的瘾,等以后啊,像那样的小洋楼都是稀缺的资源,肯定值钱得很,就租给人家做西餐馆或是做什么艺术画廊的都好,咱俩就当包租公,以后就是不上班不挣钱也不愁吃喝了。现在呢,咱们先实现第一目标,我先问你,你想不想当上海人?”
吴澄说:“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了,你看中的是中央花园那附近的房子,有点小贵哦。”
季覃笑着说:“怕什么!买房子都是升值的,再贵将来都是赚的!买中央花园的房子可以上上海户口呢!走走走!咱们一人买一套!下次别人问我们哪里人,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说‘阿拉上海人’!这下子贺斌都赶不上你了!”
吴澄说:“算了吧,上海小男人有名的,我才不稀罕上海户口呢,不过你可以,你有了上海户口,将来考大学容易些,我们c城那边的分数贼高。”
季覃撇嘴说:“切,考试是我的强项啊,我才不会为了低个几分转户口呢!”
说了半天,最后两人商议定的还是一套海关的公房改的私房。卖方说是要出国,连小孩都要带去,才把房子卖了的,海关福利好,房子修得大套,足有一百三十平方米,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实在是难得,另外装修得也颇具格调,若是不讲究的话,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因为是海关的公房改的,左右邻居都是在海关工作,忽然混进来季覃和吴澄这样的外来户,似乎有些不和谐的感觉。
吴澄拍了一下季覃的肩膀,说:“就这套吧,各家门,各家户,谁管谁那么多啊,何况是邻居,再说,我们就住一年就走,邻居不邻居的也就无所谓了!”
房子的事定下来之后,两人走累了,就说在外面随意吃一点,省得季覃累了一天回家还要忙活。季覃当然说好,又说天气冷,不如去吃羊肉汤锅吧。吴澄无可无不可。
等汤锅端上来之前还点了几个小菜,什么卤鸡翅,拍黄瓜,炒韭菜什么的。
是季覃点的菜。足足点了两斤羊肉,结果他自己眼大肚子小,吃了大约二两、顶多三两羊肉就不肯吃了,说是肚子涨得很,再吃不下了。为了不浪费,也因为年轻胃口好,吴澄便一个人吃下了一斤七两羊肉,看得季覃啧舌道:“壮士,你现在要上景阳冈打那吊睛白老虎去吗?”
回去的路上,季覃还问吴澄:“外面的饭菜好吃是吧?看你吃那么多!”
吴澄说:“哪里,我是为了不浪费。咱现在虽然有钱了,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本质不能丢啊,对吧?其实,小覃覃,我还是最喜欢吃你做的菜,真心话。”
季覃笑着朝他吐舌头。
晚上,回了家,吴澄把裤子换下来给季覃缝裤线,还问:“你到底会不会啊?我记得我在家时一个表姐学裁缝,老是给我们做衣服她好练手艺,结果她做的裤子拉链都是反着的,害我那时候上厕所老被同学笑话。你呢,等会儿不会给我把裤子两片连一块儿去吧?”
季覃老练地穿针引线,说:“就给你连一片去,叫你天天练金鸡独立!”
嘻嘻,你今天这么贪吃,羊肉燥热,韭菜壮阳,晚上可能真的会金鸡独立哦!
想到这一茬,季覃忽然耳根处红了红,好在吴澄没注意到。
吴澄摸了摸季覃的头发,说:“头发长长了,明天去理理吧,看老掉下来,遮住眼睛。”
季覃抬手把略长的头发抿在耳后。
从吴澄的角度看过去,季覃脊背挺直地坐着,气质高华,露出的侧脸娟秀而精致,平时都是乌溜溜的眼睛垂下来还是一样地好看,嘴唇在灯光下显得水润红艳,因为用力还微微翘着,叫吴澄看得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怔忪,神思天外:
季覃给我做饭,季覃给我管钱,季覃给我缝裤子,咦,季覃还真像我的小媳妇!要真有这么一个小媳妇还挺不错的,关键是我还和他无话不谈,比跟以前认识的任何一个女的都投缘,我还真喜欢季覃,经常都爱抱着他,还有,季覃长得也真是好看啊,比女孩儿还好看……哎,我想到哪里去了?真该死!
第32章
因为今天走了整整一下午,故而缝好了裤子,两人又各自刷牙洗脸洗脚搞完了个人卫生就上床睡觉。
睡前,吴澄还是照常给季覃按摩按摩小腿。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吴澄的手似乎感觉触角十分发达,平时摸着都没什么感觉的季覃的小腿怎么那么滑呢,好像豆腐一样,按下去似乎会按出一个坑一样的错觉。心动意转之下,吴澄仿佛对着的不是季覃的小腿,而是个玻璃易碎品,根本不敢用力按摩。
而他的指头一旦松了劲,就变成了摸,摸得吴澄心猿意马的,也摸得季覃格格地笑,说:“重一点啊,你这哪是按摩啊,是挠痒痒吧?”
吴澄脑子里跟塞着一包草一样,简直就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此时闻声,不禁抬眼望去,只见暖暖的橙色灯光下,季覃也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唇角弯弯,乌黑的眸子像泡在水中的黑水晶一样灵动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