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坐吧。”张哥拍拍身边的一张凳子，招呼着站在面前的林厘。

林厘当然没有真的坐下去，而是依旧呆呆的站着。

“林厘啊，我和你说，其实呢张哥心里还是挺喜欢你的，你看你做事比他们那些人乖巧多了，但是呢，你三番四次的逃跑，张哥当然是会有脾气的。来来来，坐下吧。”张哥说着将林厘拉到了位置上。

“这次你还想着回来，就说明你还有良心，心里面呢还是想着张哥的。张哥很高兴。你不是不想做骗人的事情吗？好，张哥这次给你换个工作你看怎么样？”

林厘听到这里，眼睛里多了一些光芒，但只是一会儿又黯淡了下去。

“诶诶诶，我说你别这样啊，搞的像张哥骗你一样，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但是张哥必须要告诉你的是，那是家酒吧，当然，可不是让你去做出卖肉体的事情，就是服务生，给客人端茶倒水递递话筒而已。我看你为人比较老实，不像那几个臭小子脾气倔经常跟客人吵架，你呢是比较大方会忍的，我想着啊，你应该可以做的好的吧？怎么样？”

林厘偏头看着张哥，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说的话。但是他发现，不信又怎么样呢？他反抗得了吗？能说不去吗？只要是张哥作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提出异议。

对着张哥点了下头，随后林厘就被送到了一家酒吧——“十三月”

张哥和经理在一边低声聊着，林厘就站在吧台边上。他看着舞池里摇摆的人群，看着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小姐，看着穿戴整齐西装笔挺的大款，看着来来往往穿着白衬衫打着蝴蝶结领带的服务员小哥。犹如走马观花一般，此时他的脑子是空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去想。

“你好，你是新来的吧，我叫江允，你可以叫我阿允，我在这里工作快2年了。你呢，你叫什么？”

对于这个名字叫江允的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搭讪，林厘有点慌了手脚。

“你好，我，我叫林厘。”

“林厘啊，好的，我听你的口音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啊，怎么想到来做这个？”

“我是新疆人，你说的“做这个”是……”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人叫了江允一声，对他做了个林厘看不懂的手势，然后江允和林厘道了声抱歉就走了。

经理和张哥走了过来，经理和气的问林厘现在开始工作有没有问题。林厘摇了摇头，说了声没有。

然后他就被带到换衣间换了和其他服务生一样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打了蝴蝶结领带。林厘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自嘲着笑了，这个样子好像是要被当成礼物送出去一样。

接下来，工作就开始了。

对于那种公然搂抱亲吻的画面，林厘自动无视了。但是林厘不解的是，除了男人和女人，他还会看到男人和男人亲昵的画面。更加可气的是，时常还会有陌生的客人对着林厘动手动脚，但是好在他们都不算过分。他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到底是怎么了，他突然又想起了苏尽致，想起来他在那栋大宅子里经历的一切。

林厘没有让自己多出时间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觉得酒吧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对于那种发酒疯撒泼的客人，林厘都一一忍了下去。

到现在，晚上九点，距离他的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林厘，把这瓶酒送到203包厢。”经理郑重和他说。看样子是个大人物。

“好。”

于是林厘端着托盘，来到了203包厢。

门一推开，林厘震惊了。

两个男人正双双倒在沙发上接吻，下面的那个男人衣衫不整，双手缠在身上男人的脖颈上，如狼似虎，仔细一看，竟然是，竟然是江允！

而他身上的男人，虽然看不到脸，但光是那个背影，就足够让林厘胆战心惊。

那一瞬间，林厘的脑子一片空白。而对于林厘的到来这两个人好像视而不见，依旧不知羞耻的亲吻缠绵。

林厘不知道他们准备做到什么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只是来送酒的，慌忙的将酒放在台几上，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站住！”

林厘的脑子里面突然“轰”的一声炸开来。不不不，不是的，这不是他，不是他，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是他！！！！

林厘站在那儿，双拳握的指关节发白。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不是他！！！

“转过来。”男人发号施令。

林厘听话的转过身来，垂着脑袋。

“抬起头来。”

不，不可以，他不要。他不要抬头。林厘这一刻真的恨自己不是聋哑人，恨自己不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不听话。”男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漫步走到了林厘的面前。挑起林厘的下巴，逼迫他对上了自己的眼。

9.逃不掉

对着这双眼，苏尽致觉得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两个月前在地铁站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的他，就像现在一样，眼神里透露着慌乱害怕和无助。像一只被人逮捕的小白兔。

“是你，这几天过的如何？你看看你，都瘦成这样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养胖的。果然没有我的钱，你活不下去吧？”苏尽致放开他的下巴，继续窝到沙发上，把江允搂到怀里，江允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你现在改行啦？不当骗子，来当男女支了是吧？新工作怎么样？被男人从后面艹的感觉一定很爽吧，还有大把大把的钱拿。我说的对嘛、阿允？”苏尽致看着江允，江允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苏尽致搂过他的脑袋，狠狠的回吻他。

林厘就这样站在他们前面，看着两个男人氵壬乱的场面，其中一个还是曾经无数次上过他的男人。天知道这一副画面对于林厘来说是有多大的刺激。

林厘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是一种什么感觉。五味陈杂，什么都有。他生气，他悲哀，他难过，他无助。一种惨烈的痛楚从眼睛开始蔓延到五脏六腑。

苏尽致！苏尽致！苏尽致！！！！！

他有无数股冲动想要冲上去将这两个缠绵的人拉开，他觉得他们不知羞耻！他想狠狠抽苏尽致两个巴掌！！他想掐死江允！！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

突然苏尽致将江允推开，“阿允，我们好像好久没有玩过③ρ开火车呢，你想不想要？”说着又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好啊，苏少喜欢的我就喜欢。”江允娇嗔。

林厘觉得好恶心，他想吐。

“还杵着干嘛，麻利的脱了，老子要艹你。”苏尽致点了一根烟，将面前的茶几一踢，茶几撞到了林厘的小腿上。

“对不起，我只是服务生。请不要侮辱我。”林厘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慌乱。

“服务生？阿允，你告诉他，十三月的服务生是干什么的？”

“林厘，你就乖乖听话把，都来到这里了，还害羞个什么劲啊，多玩几次你就习惯了，说不定你还会爱上……”江允话还没有说完，林厘已经控制不住。

“闭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请你们别侮辱我，我只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挣一口饭吃，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你们继续。”林厘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了，他转身准备离开。

“靠自己的力量？哼，”苏尽致“嚯”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林厘的背影怒吼。“没有我苏尽致，你以为你在外面的五天夜里能睡得安稳？没有我苏尽致你以为真的有那么多吃的可以捡到？没有我苏尽致你以为张哥会那么好心留你的命？没有我苏尽致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个地方装你的清高？没有我苏尽致，林厘你他妈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轰”的一下，林厘的心理全线崩溃。

他以为他逃离了恶魔的手掌心，他以为他得到了自由，他以为一切都是上天怜悯他，原来，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走出过苏尽致的掌控范围，原来，他依旧一直在原地打转，他以为的自食其力原来竟还是苏尽致给的命！！！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多么荒唐的命运！！！林厘啊林厘，你真的是太天真。

心头像是被卡车狠狠的碾过一遍又一遍，几乎疼得林厘快要失去了知觉。

不！林厘，你不要懦弱！你不可以懦弱！走吧！奔跑吧！离这个恶魔越远越好！！！

可是他刚一拉开包厢的门，就有两个人将他堵在门口又重新按了回来。

呵呵，所以他注定是逃不掉了吗？林厘对着苏尽致，缓缓的缓缓的跪了下去。

“苏尽致，求你了，放过我吧。”林厘抬头，泪眼朦胧。

苏尽致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头顶的头发向上拉，逼迫他对上自己的眼，“林厘啊林厘，你怎么老改不了你这骄傲的毛病呢？你觉得我应该放过你吗？放过了你，谁他妈来放过我？！！！！”

林厘仰着头，承受着面前这个男人歇斯底里的暴怒，他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他看不清男人的脸，他又觉得喉咙口堵得慌，周围的空气好像全部被抽空一样，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能呼吸。

苏尽致蹲了下来，一把将林厘揉进胸膛里，“你这一辈子注定只能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林厘没有听见这句话，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再也坚持不住，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江允边穿着衣服，一脸骄傲道：“苏少，你看我这场戏演的如何？”

“你做的很好。曹经理会把钱给你。”

苏尽致抱着林厘，将他的头埋进自己的肩窝里，起身离开了。

10.死都放不开的手

前世的因，今世的果。

苏尽致不知道自己前世是亏欠了林厘多少，今生才要这样的去偿还。

将怀中单薄的身子圈紧，苏尽致这样一个不信命的人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开始相信宿命了。

他确定自己的宿命里有林厘，可他不确定林厘的宿命里有没有他。不不不，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他会让他有的，林厘的宿命里必须要有苏尽致。

苏尽致突然回想起了那两个月的时光，那个时候的林厘是多么的听话，多么的乖顺，不像现在，会发脾气，会反抗，不愿意好好吃饭，不愿意好好睡觉。身子急剧的萧条下去，变得越来越单薄。

苏尽致真的快要拿他没办法了，软的硬的他都用上了，他低声求过他，也打过他骂过他，可是对方始终一如既往的，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知道林厘倔强，却不知道他会倔强到用生命来当筹码。

白天，苏尽致让下人们轮流看着他，防止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他请了私人医生，林厘不吃饭，就给他注射营养液，闹得严重的时候只有给他打镇定剂才能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

林厘，你难道真的就这么想逃吗？你甚至愿意回到张哥那里，也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林厘，林厘，林厘，林厘，林厘……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放走你。苏尽致轻吻着他的额头。

十多天了，苏尽致没能再碰林厘一下。每次他想要靠近他，林厘都会采用各种自残的方式做着反抗。林厘不允许苏尽致靠近他五米之内，所以抱着他的机会也只有深夜，他在药物的作用下熟睡后的几小时时光。而早上起来林厘如果发现自己在苏尽致的怀里，他就会大吵大闹，苏尽致只能在他差不多要醒的时候为他盖好被子默默的退出房间。

而更多的时候，苏尽致只能站在林厘的背后看着他。

他仰望着他，就像信徒仰望着天堂。

苏尽致觉得很可笑，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每次当他看到林厘趴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将他放走。林厘前生或许是一只鸟，而苏尽致是猎人。猎人的枪打死了天空飞翔的鸟，所以今生这只鸟才来向他索要自由，并且向他复仇。

可是怎么办呢，苏尽致绝不能放过他。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这次放他走了，他一定不会再回来。如果这次放他离开，此生便再不能相见。

苏尽致不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是锁着他一辈子，也绝不能放他离开！

林厘的双手，是他今生死都放不开的。

苏尽致开始怀念起那两个月舒坦而平静的生活。曾经他厌恶极了那虚伪的两个月，没有什么比欺骗和背叛更加糟糕的事情，他恨不得将那段时光从记忆中抹去，再不复燃。而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那两个月是上帝率先为他准备好的糖果，好让他在接下来苦涩的时光中可以回味那梦一般的甜蜜。

林厘，林厘，林厘，林厘，林厘……

拜托你乖一点，听话一点好吗。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也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苏尽致看看床头的台钟，差不多该醒了。深深的吻了一下怀中人的唇，为他掖好被角，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11.咫尺一天涯

早上七点钟，林厘醒了过来。

躺在偌大的席梦思床上，这张床原本是苏尽致的，现在却被他一个人霸占。眼睛盯着华丽丽的天花板，将思绪放空。

“咔。”门被人推开，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苏尽致。每天早晨他都会准时给自己送早餐来。虽然那些早餐往往是会被他砸碎的，要不然就是原封不动的被端出去。

苏尽致开门将早餐放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然后看了躺在床上的林厘一眼，正准备关门出去。

“你过来。”林厘突然叫住他。苏尽致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他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林厘。

林厘对着苏尽致轻轻一笑，“你过来，躺在我身边。”

那一笑，简直将苏尽致的心魄都夺走了。苏尽致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感到惊喜，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过来林厘就像变了个人似得，不但没有大发脾气，反而愿意让他靠近了。

苏尽致来到床边，静静的躺了下去。

“苏尽致。”林厘叫他。

“嗯。”

“你的身体里流的是血液吗？”

苏尽致偏头看林厘，他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血液把，应该是碎冰。”林厘也转过头来看着苏尽致，眼睛里一片平静。“不然，我怎么每次靠近你都觉得好冷好冷呢？”

苏尽致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伤人的话是从林厘的嘴里说出来的。苏尽致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一败涂地。原来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对方竟然丝毫看不到，感受不到，还这样践踏他的爱，他苏尽致要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有，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犯贱，到底为什么要像条哈巴狗一样去乞求一份爱情？

苏尽致再也控制不住，他暴怒了。他从床上起来，一把将林厘扯下床将他拉到窗边，掐着他的脖子，怒目而斥，仿佛把所有力气都花在眼睛上，“我看冷血的是你吧！！！我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一点点都看不到？！！！林厘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知不知道我心口很痛啊？！！！啊？！！！！你要什么？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哈，你想死，你不是想死吗？！！我现在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了你的心愿！！！！”

苏尽致狠狠的掐着林厘细小的脖子，将他的身子往窗台外面推。林厘的表情痛苦的扭曲着，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窗外，然而暴走状态的苏尽致完全丧失了理智。

“少爷！！快放手！不要冲动！”钟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进房间里来，看到这一幕他都差点吓呆了，一反映过来即刻冲过去将苏尽致往回拉。

“滚开！”苏尽致暴怒，对着钟叔大吼。

“少爷！你冷静一点！那是林厘少爷！是林厘少爷啊！！”钟叔在苏家当管家已经有十余年，他是看着苏尽致长大的，而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家那不可一世的高傲的少爷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样的重视过，也从不知道少爷有一天会被逼到这个份上。这个名叫林厘的看似不起眼的少年竟然将少爷搞的这般狼狈，真真是他命里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