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大送小(包子)上——千里孤陵
千里孤陵  发于:2015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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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际锦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觉得他这话那里不太对味,却总不好直言反驳说自己才不担心。不过倒是被勾了起些好奇心,轻声道:“那后来呢?”

“后来,”这些话林景生从未与人说过,他本来只是想寻个理由让他安心,如今把话一说开,又见燕承锦问得真切,得知他的出身虽有些惊讶,却始终未露出什么轻视神色,心里微微一动,提起那些涯许久的过往也就坦然了很多。“……父亲过世之后,家里的大妇不谷我们,母亲带着我辗转回了中原……”

他几句话寥寥带过,也不提其中有多少惨淡之处。燕承锦转念一想却能明白这孤儿寡母有多少不易,呼吸不由得微微一窒。

林景生倒不甚在意,泰然笑道:“……大娘其实也算不容易,我父亲的妾室儿子可是有不少……再说当年我们出来的时候,着实给了不少安家银子的。”他笑里坦然,显然是已经全部放下了。他倒还记得自己说这些的最初目的,看了看燕承锦道:“少君,我大约是有点感怀身世,看见青桐这样,多少有点想起从前的事,忍不住多事了一回,这是我的错,下次可不敢了。少君,是不是就饶过了我这一回?”

文教那汤药里有点安眠的效用,这时药效发散来了,燕承锦多少有点昏昏欲睡,也没想明白自己问来问去,到底是怎么把别人这等隐密私事给问出来的,见他说得颇为合情合理,纵然不高兴他这番举动,却也没法再揪着不放。

稍稍一楞神的工夫,林景生又说了几句讨巧的话,趁着他没回过神来,便再次自作主张地当他不再追究,行云流水地退了出去。

林景生后脚刚走,天麻前脚就跟了进来了。这家伙一脸的古怪,支支吾吾道:“……原来林先生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子啊,难道凭着气度都和旁人不同……”

不提防燕承锦伸手就揪住他的耳朵:“你又躲在外头偷听,当真是嫌命长么?”却又自己出了会儿神,皱眉道:“不对,寻常大户人家,也养不出这样的人物来……”

天麻也不怕耳朵痛,倒是有意引着他不去住青桐那头不省心的事上想,嘻嘻地笑道:“林先生这样怎么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燕承锦在认同与反驳之间稍一迟疑,最终只是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他本来已经松开了天麻,突然又想起点什么,脸又沉了下来:“不对!他的意思,不就还是在说我容不下人么!”说这话时,却忍不住张口浅浅打了个呵欠,难免全无威严。

第31章

天麻嘀嘀咕咕道:“我要没听出林先生有这个意思……”又东扯西拉的,试图把话题转开去。

样承锦也就是那么一说,药性慢慢发散,他整个人都昏昏欲睡,后来再听天麻说话都有点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天麻住了声,轻轻起身去端了热水来给他擦拭时,又拉了被子给他掖好,他也没什么知觉,倒是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有些话他倒是听进去了,只是也没做得让陆家太难堪,一大早上只字不提他想搬出去住些日子这回事。只是给宫里递了个信,过了午时,就从宫里来了掌事的太监传话,只说是太后想他了,接他去小住几天,和和气气地将人接了去。

燕承锦鼠避猫似地躲了太后这许多日,这时想明白了也就老老实实的不躲不藏了。在太后寝宫中屏退宫人之后,拼着挨太后一顿训,除了有孕一事仍旧瞒下来,把这些日子别的事有挑着说了个大概,倒也天衣无缝。

不论太后年轻时如何的强横厉害,但凡做娘的人对着孩子心总是软的。他这般坦率了,惹得太后又掉了一回眼泪,心疼他的境遇还来不及,没舍得再说一句重话,只管将陆家上下一通痛骂,就连皇帝也未能幸免——埋怨他眼花神聩,当初挑来挑去,却挑中陆世玄这么个不是东西的。

皇上其实也冤枉,当初千挑万选,难得陆世玄又是自动求娶,这人是太后和燕承锦都亲睡在点了头才作数的。可如今太后在气头上,九五至尊也不敢顶嘴,陪着笑道:“当初朕选中郡马时,弟弟也是点了头的。”

燕承锦扭过头去,垂着眼睛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不理会他这话。

太后护着小儿子,斥道:“尽胡说!”

皇上只得由讪讪一笑作罢。

太后便又慈眉善目地牵过燕承锦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免不了也和皇兄一样要说上几句看着又瘦了之类的话,又是狠狠心疼了一番。最后说的话却是很看得开。太后抹了泪,牵着他的手轻声叹息着道:“哀家和先皇只得你们两个儿子,先皇又去得早,难得你们兄弟俩和和睦睦,恭顺懂事。如今这样,哀家多少也能算是儿女双全,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皇上自然笑着点头应合,瞄了太后口中儿女双全中的那位‘女’,显然并不认同太后的这种说法,正微微尴尬着,见皇兄似笑非笑地偷偷瞧自己,立记得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太后涂着蒄丹的手搭在燕承锦手背上,和颜悦色地唤着他的小名:“桃桃?”

燕承锦只得乖乖点头,附合了一声:“是。”他心里既尴尬又有点儿窝火,可不得不说,和家人这般亲密无间的说话,却是这些日子都不曾经历过,在陆家更是得日日小心处处谨慎,对陆老夫人之间也只是尊重却并不亲厚。一日日皆是过得冷冰冰的。比较起来,此时被太后苦中作乐地当作女儿,被皇兄玩笑般地看上两眼,反倒弥足珍贵。

这般想,情绪倒也跟着松快起来。

太后一直济目在他的脸上,见状也呈出口气,拍拍他的手背慢慢道:“你自己能想开了就最好待陆家仁至义尽也就够了,却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还这般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

燕承锦只觉得太后这番话有点似曾想识,略一回想,帮后最初暗示他改弦易张之时,可不就是说的这话。眼看现在太后似乎又要旧事重提,燕承锦暗暗心惊,他虽然赌气地想过索性要另寻个更好的人,要把今后的日子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却还没有心理准备这么快就去面对这些,便不由得苦恼地盘算起要如何不着痕迹地先应付过去。

然而他到底是白担心了一场,太后却不急,转了个话题道:“在陆家住得不自在,你就进宫来陪哀家,好好将养几日,看你这小模样,陆家把你给养得瘦成什么样子了。你从小到大的那些朋友,现在再往来也不方便,此外又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同伴。过几日哀家请几位尚书待郎家的哥儿游园,正好陪你解解闷。你也可以交几个密友有个说话的地方。”

燕承锦难得笑了笑:“这个时节请人家游园还早了点,花不开树不绿的,有什么风景可看。请人家来吹冷风挨冻?”

“西苑里梅花开得正盛,怎么就没有风景可看了。”太后斜睇了他一眼:“就算无景可赏,让他们来陪哀家说说话难道也不可以?你皇兄忙起来连个人影也寻不着,你又不是日日想见就能见得着的,哀家一个人很是寂莫……”

皇上在一旁就插话打趣道:“太后这可冤枉朕了,朕有那一天没来给您老人家请安的。让娘连影子也见不着的却是某人,您偏惯着他舍不得骂。这是拿朕背黑锅呢。”

太后笑着嗔他一眼:“……和你弟弟说正事呢,少来打岔。知道你事多,自去忙你的,用不着这个时候来表功。”几句话将皇上打发了,遂又转向燕承锦絮絮道:“娘知道你心有不甘,可至至于此,人哪能倔得过命去。你这脾气也太过固执强硬,能再圆融一些无疑更好,让你寻几个哥儿说说话,交几个同辈好友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明晨堂弟也会过来,你小时侯曾见过他一面的,可还记得?比你还小着一岁,可如今人家都已经是二个孩子的爹了……”

燕承锦便知道这才是太后的真正用意,从前逢年过节时,请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入宫同乐的事不是没有,请哥儿游园却还是首次。太后实在可谓用心良苦。燕承锦也知道自己也别个哥儿相差太多,那些大臣家里的哥儿只怕难得有谈得来的,对这所谓的寻人解闷并不热衷,可看太后这般热心,也不好违了他的意。

太后见他同意,显得很是高兴,她兴致颇高,提到宫里刚进贡了些春衣的布料,正好今日燕承锦来得巧,便叫了尚衣局的人来量了一番,张罗着要给燕承锦做些新衣。

这些看似小事,难得太后高兴,燕承锦也就由得他折腾,如此一番忙乱下来,已然到了傍晚。太后又留他吃了晚膳,花色皆是从前他喜欢的,又知他最近脾胃不好,都做得十分清淡,燕承锦心情轻松了些,倒也能浅尝几口,没有当场反胃。

小太子晚膳后过来请安,这孩子和他老子都没有跟这个皇叔亲,立刻搂着燕承锦就不撒手了。

燕承锦也就籍着送他回宫,从太后跟前告退出来。

燕凌一路就叽叽喳喳的,诉说他前一日是如何的罚面壁不让吃饭,亏得燕枳偷了两块糕点来给他……又问起皇叔要不要把那个坏人给咔喳了,到时候他要去看……

燕承锦只感叹这孩子大胆且满脑子奇思异想,孩子是无心之语,却实在不想提及有关青桐的话题。抚着燕凌的头顶道:“小凌今年又比去年长高了不少,新衣可得做得大些……”借此将话题引开,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解闷儿。

燕凌年纪虽不大,但他消息却极为灵通,听皇叔说到过几日游园的事,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疑惑道:“……游园?没听说请了哪家的小哥儿,我倒知道父皇请了好几家的公子们……”他记性好,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一口气报了好几个人的名字,燕承锦大多都是知道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偏偏燕凌还想了想,恍然大悟地拍手道:“我知道了,太后退奶奶其实是想让再给我挑个皇叔夫吧?那些什么哥儿,都是用来做幌子的?要不,皇叔,我偷偷去问问太后奶奶身边的郭姑姑?”

燕承锦忍无可忍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你都快成了包打听了。有这许多精力,怎地不用在读收上。”

小太子不甚服气:“谁说我没把精力用在读书上的。我的书读得可好啦,太傅前几天还夸了我聪明。”

燕承锦却实在没心思和这位聪明却没聪明在正道上的小毛头多说,把他送回宫里去。转身就去找皇兄理论。

皇上倒是承认得挺大方:“这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不无同情地看了看燕承锦。“其中大多数人你从前又不是没有应酬资产过。难道你如今竟是见不得人么?说实话这些人若说是作郡马,朕还嫌他们配不上。这般游园,太后虽有牵线搭桥之意,却敢不全是为着你。那些哥儿出身宝贵人家,顶着这个哥儿身份却都低了人一等,太后有意名正言顺地促成几对,有皇家作主赐婚,日后旁人也要高看他们一眼,如此示范天下,旁人也不会再盯着你不放,日久或能让世人改观。你将来想做事改嫁,也会容易些。”

燕承锦思量着这般用心,不由得哑口无言,

皇上却又瞄了他一眼,道:“桃桃,不过话说回来,到时候你若是看中了谁,只要情投意合,朕当然也不会阻挡。”看着燕承锦脸上飞起一层又气又恼的薄怒,皇上十分满意——皇上趣味独特,见了这个弟弟,总忍不住想要撩撩拨拨地逗上几句。

等撩拨够了,见燕承锦真要恼。皇上这才收了戏谑之色认真道:“朕的话你不妨先考虑考虑,反正还这次不见面,早晚也还有下次,你自己的夫婿,朕给你自己亲自挑的机会,你反而不乐意?总共还有几天时间,你先想一想,要是真不想和那些人打资产,到时寻个籍口不来就是了,太后难道会让人去绑你不成。”顿了顿又叮嘱燕承锦道:“你到时不来也就罢了,可不要说是朕给你出的主意。”

第32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明白是一回事,要想觉得不别扭那又是另一回事。

燕承锦抱着一线希望,徒劳地挣扎着道:“无缘无故的,皇兄也没什么理由把人叫到宫里来吧……”

皇上去着下巴微笑:“这有什么难事,宫中那么些位妃子,随便那一位过个生日什么的,太后想找人热闹热闹,名头不就有了。”他拍了拍燕承锦的肩,颇有点长兄如父的姿态,语重心长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耻的,你用不着不好意思。再说这事也急不得,且无论对方是谁,总要假以时日,才能了解他的人品性情。朕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从小看着你长大,总是盼着你好的。太后这么做,也是让你纾解的成份居多。”

燕承锦却觉得皇兄与母后为他择偶的心思多少还是有些急切了,然而皇上这一说也有道理。他只好默然不语。

皇上也知道这种事总要燕承锦自己想懂了才成,也不在这些事上多作纠缠,说过了便罢,转过了话题与他商量近来朝堂之事。这般情形从前是常事,如今再做来也不曾有什么生疏。

燕承锦当晚便宿在了宫里,但他也没有长住的打算,他身子仍旧是不大舒服的,腹中余痛隐隐,恶心反胃那些症状也没个准地时不时就在发作起来折腾他一番,一次两次的还可以用胃肠违和搪塞过去,若是次数频频,太后皇上难免不放心,定然要让太医来看看,而他一直不肯让太医诊脉的举动,早晚要叫人起疑。有如此多的顾虑,虽然眷恋着宫里熟悉的日子,他也只小住了两晚,便向太后提了要回去。并不是回去陆家,而是回他原先的府阺。又再三许诺了会常常进宫来请安。

太后终于放了他出宫,又往陆家传了口谕,道燕承锦身体不适,特许他回府休养,堵住旁人话头。

燕承锦十六岁便在宫外开宗立府,然而太后挂念皇兄亲厚,宫里仍是任由他自由出入行走,他又身兼数职,忙起来常常就不回自己王府,住在自己府里的日子远没有留宿宫中来得多。

不过纵然是如此,自个的王府也比陆府更有家的感觉。

天麻喜滋滋的,得知他要回府小住,当下就颠颠的跑回陆府,急着要去将燕承锦惯用的物事收拾回来。燕承锦到这时候也懒得再顾及陆家的颜面,想一想觉得这没什么,便由着他去。

王府里平时也有下人打扫照看,但主子要回来住却是件大事。又十分匆忙,少不得备处院落都要重新收拾打扫一番,燕承锦虽让他们不必大张諆鼓,但府中管事做事向来不肯轻忽,依旧将府中本就不多的一众仆从指挥得团团乱转。

燕承锦此番重新住回自己的家,只觉亲切无比,心情也有所好转。他本来不太喜欢喧哗,但今天看下人进进出出,反倒不嫌吵闹,东转转西转转的别自得其乐。

天麻杜种等人进院子的时候,燕承锦正站在前厅门口看着一个小厮站在独凳上,拿鸡毛掸子去扫已被擦得光可鉴人的多宝格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燕承锦觉得他此举有些多余,见那小厮站在凳上已经是颤微微的,还要踮着脚去够高处,忍不住开口叮嘱两句:“你可担心点别摔了……”

他这才一说呢,那人踩到凳子边沿,凳子一晃,当真从上头掉下来了。

燕承锦离得远,也给吓得一跳,‘呀’了一声,却是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却反而被什么给绊了一下。

天麻最是咋乎,刚一回来就瞧见这一幕,被他唬得心都要跳出来,尖叫了一声丢下手里东西要跑上前去,却有个身影比他更快了一步,一闪就抢在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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