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映芳华 上——分花拂柳
分花拂柳  发于:2015年02月25日

关灯
护眼

说着,柳乔阳凌厉地看向慕成佑:“你的武功根本就在青鹰之上,要取他性命简直轻而易举,还偏偏将计划设计得这么复杂,连枢密使都牵连进来了,其中深意不得不令人细思!”

“哈哈!”慕成佑轻笑一声:“我果然没看走眼,柳兄不但聪明机智,还细心缜密。好!”

“谁要你看上的?”柳乔阳瞥了慕成佑一眼:“慕成佑,四爷,再加上那个顾亭章,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慕成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双眼睛亮若星辰:“你可知,傅永斌是因什么罪名而死的?”

“不就是因为身为羽林军统领却私自拥立三皇子吗?”

“不错!身为羽林军统领却私自拥立三皇子,这项罪名却有其事,可是却不是傅永斌,而是我!”说完,慕成佑面色极其严肃地看向柳乔阳:“不知柳兄对此事有没有兴趣呢?”

“告辞!”柳乔阳干干脆脆地甩出两个字,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人。

“诶!你个奸商!酒钱还没付呢!”

看着柳乔阳快速离去的身影,慕成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迟早你都会答应吧。”

第六十七章:自悯悯人

后半夜,一场透雪悄无声息地将平阳城覆上一层纯洁晶莹的白,掩了繁华,遮了颓败,藏尽肮脏,粉饰痛苦。天地间只余最纯粹的白。

清晨大雪初霁,法华寺依旧香火鼎盛,灵丰山山路上香客熙熙攘攘。

子卿站在山脚下,抬头望着蜿蜒上升的山路,一阶一阶,仿佛直通天国。依依稀稀地还能听见从山顶传来晨钟声声,佛号阵阵。

子卿裹了裹斗篷,将因着发烧而略微泛红的脸掩埋在厚厚的绒毛里,向法华寺走去。

一路上所见之人都面带喜色,呼朋唤友,欢天喜地。唯有他,落寞独行。

“娘子,累了就歇一歇吧。”憨厚的夫君为娘子擦拭额上汗水。“不累,不累,我们赶紧上法华寺拜送子观音,明年好给你生个大胖儿子!”“生儿子嘛,得晚上多……”说着凑到娘子耳根上去轻声说了几个字。“死相!看我不垂死你!”换来的是娘子羞红的脸与落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的拳。

子卿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一笑,心中尽是苦涩,尘世间的幸福何其简单,于自己为何就这么艰难呢?

“爹爹,你快点儿呀!”女孩银铃般的声音透露着欢喜。“宛儿,你慢点跑,别摔着了!”“哈哈哈,爹爹,你真慢!你快追不上我啦!”

子卿温柔地看向跑到前面去的小女孩,那女孩似与乔生一般年纪吧,性格也似乔生般活泼可爱呢。乔生……爹……娘……每年这个时候,该是开始置办年货了吧。柳府真是个温馨的家,自己欠柳家的,真是太多太多了。可是为什么,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总会觉得自己像个贼,窃取别人家的幸福呢?亲生爹娘被满门抄斩,只余自己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知不觉踏进了佛堂,樽樽佛像姿态万千,或凶神恶煞,或慈眉善目,或愁眉苦脸,或喜笑颜开……香客们纷纷磕头跪拜,祈愿上香。香头火光明灭,烟雾袅绕弥漫,兀得将佛堂浸染地神秘诡异,而灵异的佛像就似拥有某种穿透天地的永恒神力,用一种审判的神色打量审视堂中人的种种欲望杂念。

而子卿望着这些佛像,却不跪拜,心中恓惶:

拜了你又如何?

拜了你,你就能将我的亲生爹娘还回来么?

拜了你,你就能洗清我身体的罪孽么?

拜了你,你就能消弭我的苦痛么?

可笑可笑,真是可笑。

佛说因果报应,那我前世到底作了什么孽,才换来的这一世凄苦呢?

又为何给我这样一副下贱的身子,来作践我呢?

佛说惩恶扬善,可傅永斌他对我作恶,我既是厌恶他,却又同情他求之不得的爱恋。因爱生恨,生怨,生痴,生嗔,那这爱,到底是善,还是恶呢?

……

子卿心中心潮澎湃,陷入对佛的质问之中,丝毫没有觉察到了悟法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阿弥陀佛,柳施主心绪不宁,不知有何烦恼,可否让老衲为你一解一二。”了悟法师手捻佛珠,慈眉善目地说。

子卿闻言回头,看见是了悟法师,便双手合十一拜,却不言语。

了悟心中通透,微微一笑,平和说道:“后院种了几株红梅,这会子傲雪盛放,不知施主可否陪老衲到后院品茶赏花呢?”

子卿微微一叹,不愿拂了了悟好意,便道:“却之不恭。”

……

后院之中,衰草枯枝都被覆了一层冷白积雪,唯有几株红梅开得绚丽夺目。

了悟煮雪烹茶,捻了几朵梅花,置于杯中,续上茶水之后,氤氲热腾的水汽裹挟着梅花清香,入鼻只觉温热舒畅,轻呷一口,满齿生香,浸人肺腑。

“好香的茶,子卿何其有幸,能得了悟法师亲自为我煮茶。”子卿感激地说,掩藏着心中的苦闷。

“柳施主喜欢就好。”了悟慈和笑道:“佛渡有缘人,你我既是有缘,不知柳施主是否愿意听老衲几句禅语。”

子卿低了低眼:“法师请讲……不过,子卿这样……”轻轻皱了皱眉:“这样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福分消受。”

了悟轻笑道:“呵呵,施主这般清透灵性的人是怎样的人呢?”

子卿苦笑一声:“表里清透灵性,内里都烂透了,不过存了些下贱的欲望和满腔的怨恨罢了。”

了悟轻轻摇了摇头,用佛珠在雪地上捻转几下,白雪因凹凸不平而显现些阴影出来:“施主请看,如果这些阴影绘的是一个人面,不知施主看到了怎样的面孔。”

子卿细细看了过去,只见左右两点阴影像极了怨恨者的双眼,而下边一排阴影就是那长满獠牙的大嘴,便道:“像个凶神恶煞的修罗。”

“哦?是吗?施主且随老衲看来,这两条阴影往下一弯,这条阴影上浮,难道不是一个弥勒佛样么?”了悟边指画边道。

确实,随着了悟的指点,子卿看到了一个嬉笑的弥勒佛,可是明明是一样的阴影线条啊,再换一下方式,刚才看到的修罗还在那里。

“阿弥陀佛,原本只是几条不成章法的阴影而已,却因人心中的执念而着了不同的相。施主心中怨恨深着,所以看到了修罗面孔。不过换换心念,凶狠的修罗也就成了嬉笑的弥勒。”了悟点拨道。

“可是,我心中苦怨真实存在啊,那么深,那么真,刺得我疼。法师,你可知我心中之苦?”

“愿闻其详。”

“生身父母命归黄泉只余我一人孤苦苟活。身为男子,却爱恋上另一个男子,终会被世人所弃。本只欲将一腔情思寄于琴曲,却无奈引得他人垂涎折辱。而我的身子也背叛本心,尽愿做些下流之事……”

了悟闻言,闭眼不语,手指轻轻地拨动佛珠,良久才道:“死生有命,你之所怨不再于生身父母之死,而怨你幼无所养。而老衲所闻,柳府之人待你如同亲子,若不是你执了固念,生了嫌隙,你与他们之间,又与平常人家何异呢?”

“可……”可是什么呢?子卿不知想说什么。

“众生之命,来自于天,本无念亦无形,然而生有形体,困囿其心,生出分别之心,亦生出烦恼丝三千。如若施主能敞开心扉,不生分别之心,与他人其融,与天地其融,又何来孤苦苟活之说?”

“敞开心扉吗?”子卿恍惚中觉得了悟为他指了一条路,记起曾经与柳家人温馨的日子,心中浮起一丝温暖。

了悟继续解道:“男子对男子,也有纯粹的感情。正如天有四时,风卷云散,天降泽雨,万物生焉。一切自然而然,当生则生。”

子卿接口道:“可是……却被视为异类,注定是不被祝福的。”

“此话差矣。异,只因相对于大多数,它是少数。然而,春阳葳蕤,百花开焉,唯有梅花,临寒独开。于花,它是少数,然而却能傲雪吐香,花开自在,令人更加心折。就如男子之间的感情,虽错逢时节,若能坦然面对,自强不息,争取自己的幸福,如修得正果,却会更令人叹服唏嘘,不是吗?一些人虽经历了更艰难的世事,却成就了他们更高华的气质。一切就看施主如何抉择了……”

了悟一番话,子卿闻所未闻,却被他话中的宽容与智慧所折服,不仅将他的心结解开,更似受到了鼓励。对啊,为何不去坦然面对,为何不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偏偏把感情变成自己的负累,去躲避,去纠结。明明可以很美的……

子卿眼波明亮如月下水晶,凝神看向后院的那几株梅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了过去。

了悟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至于其他,平僧再送施主一句话:自救救人,自赎赎人,自悯悯人。”说罢,风华翩翩地离席而去。

子卿闻言身子轻轻一僵,却不回头,嘴里喃喃道:“自救救人……自赎赎人……自悯悯人……”

第六十八章:你是幸福

佛堂的一角,李晋元远远地望着后院一片雪白中的一点猩红,对了悟大师道:“佛说无众生相,无分别心,可我怎么觉得大师对子卿那么偏心呢?”

了悟眯眼道:“晋元你又何尝不是呢?”

李晋元轻叹了口气道:“子卿心思细腻敏感,任何情绪的感受都会比常人强烈数倍,于琴曲弹奏实属不可多得的天赋,对我们这些听曲之人来说是有福的……”

“只是会苦了那孩子……老衲不过点拨他豁达些罢了,一切怎样,终究还在他自己的领悟。”

……

远处山色皑皑有无中,雪里寒梅墨枝几点红,说不出的美好与感怀。子卿轻闻梅之芬芳,心绪满怀,轻启水唇,喃喃道:

“山色空蒙日光寒,风亦潇潇,雪也茫茫。”

“疏梅芳华一夜香,梦里清霜,凡尘世妆。”

“风吹落梅如雪乱,飘然来去,不作彷徨。”

“自有韵香风中留,清孤不减,魂梦不忘。”

刚刚吟罢,便听得身后积雪发出被人踩过的闷脆声。

子卿琉璃般眼珠轻滑到眼角,又转回来,依旧看向空蒙远山。嘴角微微上弯。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

那个和自己羁绊了十七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如果按了了悟大师的说法,托身柳家,老天待自己已是不薄。

更幸运的是还能遇见他,

用和自己同样的眼神凝望自己的他,

会为着自己难过而难过的他,

即使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依然担心着自己,气喘嘘嘘找来的他。

乔阳,你是属于我的幸福吗?

“子卿~”乔阳轻轻喊着子卿的名字,任性地从后面抱住了他,恨不得将他揉到自己身体里:“我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没有预期的挣扎,子卿柔顺地任由乔阳拥抱着,轻轻将手覆到他的手上,温柔又坚定地说:“你若不放,我也不放。”

就让这漫天纯白的雪见证这不离不弃的誓言,与你在这绽放的红梅前许下今生的不悔。

“那你不许遁入空门,不许!不许!”柳乔阳委屈地吼道,声音略带沙哑。

等会儿,这是神马情况?

子卿疑惑地扭过头去,看着乔阳:“谁说我要遁入空门了?!”

“嗯?”乔阳也一愣,刚才跑到法华寺门口询问子卿下落时,那个小沙弥明明说:“子卿施主要遁入空门,正在后院与方丈谈此事宜。”随即反应过来,大骂道:“哪个乌龟王八蛋戏弄我!”

……

“啊嚏!”法华寺某处的慕成佑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将衣服裹了裹:“天似乎又变冷了。”

……

随后,柳乔阳突然意识到,刚才那氛围,该是子卿和他共立誓言了,而他竟然在纠结子卿削发成僧这件事,生生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时刻。

“子卿~我们再来一遍好不好。”委屈地祈求到。

“不要!”羞红脸地拒绝。

“再来一遍嘛,来,我死也不放手!”握着子卿的手,死缠烂打。

“放开啦!谁要跟你再来一遍!”一把甩开,这种事,怎么再来一遍嘛。

“来嘛来嘛来嘛来嘛!”魔音灌耳。

“不要不要……唔”还不及说完四个不要来回应,已经被人用唇堵了回去,只来得及从喉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抗议,就淹没在乔阳如水般温柔,如火般炽烈的深吻里。

所以,幸福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第六十九章:月下幽莲

乔阳端着药碗推门进去时,子卿正背对着他侧身坐于床上,抬头凝望窗外清冷光华的圆月。束发的银圈被解开,乌黑的长发散落双肩,直滑到床上。月华在他柔顺的长发上静静流淌,浅浅覆上一层莹莹霜色。

听见乔阳进来,缓转回头清清溶溶地看着他。乔阳仿佛看见月下一朵白莲,幽幽泛光,含苞待放。

怜惜地走过去坐在床边,一手环住子卿的腰,将额头蹭上他的:“嗯,已经不烧了,再喝最后一碗药。”说着将碗递了过去,一边看着子卿将药喝完,一边责怪道:“生病了还这么不懂得心疼自己,早上给你熬的那碗药怎么没喝?”

昨晚后半夜,乔阳因担心子卿又来过一次,只是那时子卿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丝毫不知乔阳一直守在旁边,悄悄为他擦去眼角的隐隐泪痕。早上因玲珑斋之事,熬好药留了张字条就走了。

“苦。”子卿小声地说。

自己没听错吧,子卿上次任性撒娇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今天居然对自己……还真是可爱呐。

乔阳忍不住就在子卿的脸颊上轻啄一下:“知道苦就别像昨天那样,那么冷的天还什么都不穿……尤其不许在别人面前那样!”心里再添一句:其实在我面前那样也挺好的,不过得让我抱着你……

“你真的不介意么,我这副身体,连我自己都嫌弃。当时,明明心里非常厌恶,可是身子就是不由自主地……”子卿将头靠在乔阳宽厚的肩上,低了眼不去看他。

“你呀!”乔阳刮了刮子卿的鼻子,宠溺地说道:“真是个傻瓜!像你这样洁身自好才会视情欲为洪水猛兽一般。七情六欲人皆有之,你又何必苛责自己。况且你又没什么经验,身子里的欲望一旦被唤醒,当然由不得心神啊!哪像我,经验丰……”话说到这里,突然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在子卿面前炫耀这种事,摆明了自己是混蛋啊。

还好子卿没有注意到这部分,睁着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望着乔阳:“真的?那……”语气变得怨恨:“那上次和你……怎么就只觉得疼。”

听道这句,乔阳觉得自己直接买块豆腐撞墙算了。心里嘀咕道:那次也是自己和男子的第一次啊,只是听初香说了个大概,没什么经验心里又紧张,当然……当然……唉……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