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进去!”苏玚干脆的率先而走。走在陈铖前面的人的心里可没有他的步伐那样从容。
他本来都已经想象出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打照面,苏玚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满是胡子的脸变成了如玉的俊颜不说,连那戾气也换成了不怒自威,快到而立之年的人,身上的气质还如星辰一般纯粹。
只有那深邃的眸子和稍稍上扬的浓眉昭示着他心里的不甘,可是,不甘他要让他变成甘愿,谁让这陈铖是他未来一段时间的依靠呢。
两人前后跨过前院进了中堂,中堂的正中央放着的正是陈铖父母的牌位。
由于苏玚的出身,并没有像一般新嫁娘一样戴上盖头,很是看清楚了中堂里的一切。
牌位以外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连个摆设都没。简单的场景看的苏玚不由自主的愣了。将军府居然还没有路边的客栈好,这地方也寒碜了吧。
见苏玚站定不动,陈铖上前一步与他并排而立,“公子,拜堂了。”
“公子,国主还等着奴家回去复命呢。”国主身边的太监怕苏玚犯了傻性,忙说,“太常大人一定很关心你。”
听到神烦的声音,苏玚才想来,太常是原苏玚的外公——掌管礼乐社稷的刘元。
在原苏玚的记忆里,刘元经常去看他,刘元原来是少府,掌管国主的用度。就是因为不同意苏玚嫁人,和国主有了冲突,才变成了一点实权都没有的太常。
而这个杂碎,居然敢拿刘元威胁他!
尽管心里再气,苏玚依旧笑嘻嘻的向该太监致谢。
陈铖暗暗打量着一脸傻乐的人,除了身高和他的一样,勉强应了那句四肢发达以外,其他的不和传言一样不说,他总感觉这位公子有些别扭。可是,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看不出是哪里别扭。
话说回来,因为苏玚是国主的嫡子,已故王后的唯一的儿子,在拜堂的时候,苏玚并没有跪下,而是微微弯腰。同陈铖对拜之后,在陈家小厮的领路下去了新房。
由于陈铖是苏焕王朝第一位娶个男人的人,还是位将军,娶得又是国主嫡子,宴席上没人敢闹腾不说,吃饭的时候众宾客头都不敢抬头。
陈铖看着默不吭声的众人,叹一声就让陈帆招呼,自己去了新房。
推开新房的门,陈铖反射性的又关上,刚关上,陈铖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走错。
再次推开门,陈铖看到苏玚还在埋头吃饭,见桌子上的酒菜下去了一半,心里倍感诧异。“你很饿吗?”不是应该等他回来再吃吗。
苏玚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优雅的擦了擦嘴。“本公子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陈铖就行了。”陈铖见他准备出去,忙跟了上去,“公子,你要做什么,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听到“交杯”二字,苏玚很想告诉面前的人,爷不是苏玚。碍于现实,苏玚只能自动过滤。“跟我来的那些人呢?”
“他们都在吃饭,你有什么吩咐?”陈铖搞不懂他要干嘛,最好别给他折腾事。
“他们运来的财物在哪里?”先把银子拿到手,如果在这里住的不舒服,到时候走人也能走的潇洒点。
陈铖自然不知道他的夫人已经在计划跑路。“你说你的嫁妆吗,都在厢房里。”
听到嫁妆,苏玚的嘴角一抽,“带路!”手一挥,让陈铖先走。
陈铖此时真摸不清他这夫人的来路了,但是,也不急这一时。随即就带着苏玚到了厢房。
苏玚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暗自点头,这个陈铖真的很乖,幸好他没有选择出逃,不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喝西北风呢。
3.扬威
见苏玚从怀里掏出清单,陈铖诧异的打量着正在对单的人。脑残的人居然知道查看自己的嫁妆,这怎么可能呢。
陈铖看到苏玚的眉头皱了一下,想到他如今已经是自己的人,便走上前,“怎么了?”
“黄金有百斤,可是,箱子里只有九十斤。”苏玚说着就继续查看,见锦缎也少了两匹,转身看向陈铖,“这些东西是谁送进来的?”
“咱们拜堂的时候,说话的那位宦官。”陈铖不知他是何意,“那人应该吃好饭了,我让丫鬟去叫他过来?”
苏玚点点头,便接着查看小物件。等婢女把威胁苏玚的太监带来的时候,苏玚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查清了。
看着面色恭敬眼神不屑的人,苏玚高声说,“都跟我出去,我有话要说。”接着又对陈铖说,“你去把宾客送走!”
听到自己被吩咐了,陈铖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因为想弄清苏玚要做什么,陈铖也就没多问。
等满室的宾客也就是陈铖手下的将士们全都走掉的时候,苏玚招齐了随他一同过来的所有人。
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大太监,苏玚的眉毛一弯,接着就说出礼单不对的事,见铁骑们面露诧异,苏玚心里有了猜测。“公公,您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君父把我的嫁妆昧下了?”
“瞧公子说的,国主日理万机,自然不会做这等小事。”尖细的声音里满是得意。
“那就掌管钱财的大司农!”苏玚自以为猜对了,怒声道,“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一定要君父给我做主!”说着就准备走。
大太监见他要回去,顿时急了,“公子,大司农掌管天下钱财,怎么会贪你那一点。”
听到这话,苏玚停住了脚步,“既不是君父,又不是大司农,也就是说,我的嫁妆,从王宫里出来的时候是对的?”嫁妆二字苏玚咬的格外重,这可是爷的卖身钱啊。
看到苏玚狠厉的样,大太监想都没想,“自然是对的!”
“可是,现在少了。”苏玚转身看着对面的士兵和奴婢门,“你们偷我的嫁妆?”
“公子饶命,奴婢不敢!!”随着接二连三的求饶声,连穿着盔甲的骑兵们也跪下了。院里除了陈家的众人,只有苏玚和大太监是站着的。
陈铖见苏玚的目光投向大太监,眼里若有所思。
“公公,难不成它们自己长腿飞了?”苏玚的脸上端的是疑惑。
其实苏玚也不信这太监敢明目张胆的动他的陪嫁,只是想到此地离都城甚远,难保这太监为了使自己回去的时候舒服点,转而去拿他的东西。
大太监此时还不知苏玚已经被换芯子了,笑容可掬的说,“咱们啊,这一路走来,可能颠掉了。”
“是吗?”苏玚反问道。
“是啊。”大太监使劲的点头,只是他的头刚点下去,人就被苏玚踹到了地上。苏玚一脚踩在太监的背上,一脚勾起他的头,“你给本公子再说一遍?!”
陈家众人看着面目狰狞的苏玚,心里震撼了。如果苏玚此时抬起头,一定能看到,管家和他身后众人的眼睛里的兴奋。
可惜,苏玚的肚子里正憋着坏,哪里去管别的,看着脸上通红的人,“公公,你真把本公子当成傻子呢。”
被苏玚踩懵了的人正想反驳,一对上那杀人的眼光,顿时尿了。“公子饶命,奴才猪油蒙了心,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绕了奴才吧……”他若知道这个傻子这么爱财,打死他也不去动那一点东西。
哭天抢地的声音看愣了两个丫鬟,想到那太监在吃饭的时候居然嫌弃他们,陈家的小厮们真的很希望苏玚别绕过他。只要苏玚狠狠的教训这个老太监,他们就承认他是将军夫人。
苏玚并没有理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见陈铖没有吭声,便对看似可怜的人说,“想要本公子饶恕你,是吧?”
“公子,奴才知道错了,求公子饶恕……”说着话,头使劲的往地上磕。
苏玚看着满脸都是泥水的人,嫌弃的别过眼。陈铖看到他那小动作,心里暗自好笑。不过,一会儿陈铖就笑不出声了。
只听苏玚问,“饶恕你也不是不行,你告诉本公子,十斤黄金到哪里去了?”
“在,在门外的马车里,奴才去拿”看着苏玚的腿,示意他把脚移开。
苏玚要是有这么好说话,可就不是苏玚了。回头又看了陈铖一眼。陈铖不知为何,嘴比脑袋反应要快,看到身后的随从出去,陈铖才想起是自己吩咐的。
可是,为什么苏玚都没开口,他就知道苏玚的意思了呢。
等苏玚看到他黄金锦缎一样没少,满脸得意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人,“公公,您喜欢这些东西直接和我说啊。你这私藏君父送我的东西,可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公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可是,奴才还要回去复命,您就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公子……”
陈铖见东西都找到了,这才走到苏玚跟前,“公子?”提醒他适可而止,据说那太监可是在国主身边的服侍的。
苏玚知道他的担忧,这太监在王宫里有几分势力,不然,那昏君也不可能对他放心。可是,谁让这狗杂碎今儿犯到了他手里呢。他可没有忘记,一路上老东西是怎么对他的,连个饱饭都不让他吃。
苏玚抬眼看了一圈,见送他过来的那帮人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心里满意。抬手指着陈一,“你去烧锅开水,我要把他炖了。”说着目光移向脚下的人。过了一会儿,见陈家的小厮居然一动不动,苏玚怒了。自从来到这个破地方,是谁都敢骑到他头上了,“陈铖,我说的话是放屁吗?”
陈铖此时真的被这个不正常的公子搞晕了,见两个弟弟一脸惊恐,丫鬟小厮的脸都白了。
咳了一声,“这位公公已经认错了,公子,您就饶了他吧。”陈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是不耐。今儿怎么说都是大喜的日子,虽然这夫人是国主硬塞给他的。
如果换做以前,苏玚绝对不会计较,最多让人打几板子。可是,谁让苏玚现在不正常呢。任谁别哥哥弟弟害死,一朝醒来就要嫁人,嫁人还不说,还被脚下的奴才带头嘲笑。
“陈铖,我就要把他炖了!”
陈铖看到苏玚脸上的怒色,不知那已经吓晕的人到底怎么得罪他了。虽然他是夫,可是论地位,他毕竟是臣。现在也不易闹僵,“陈一,你去!”
“将军!不行!”管家忍不住了,“今天不宜见血,公子?”
“陈将军,这就是你们陈家的规矩?”苏玚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我居然使不动一个奴才?”
“陈一,快点!”陈铖又呵斥一声,陈一才去烧水。由于今天是喜宴,特意请的酒楼厨子过来做的宴席,刚好厨房外面有两口大锅,是专门用来蒸菜用的。
陈铖显然也想到了,挥挥手让两个弟弟回房,“公子,他们呢?”指着跪成一片的人。
“你们回去之后应该知道该怎么说吧?”苏玚盯盯的看向对面的人,“谁要敢乱说,他就是你们的明天!”指着昏死过去的大太监。
还没等苏玚再开口,跪在地上的人一哄而散,连苏玚的陪嫁也跑了个干净,就怕走晚了,脑缺的公子再犯病。
陈铖见那些人都走了,担忧的看向身边的人,“他们回去之后,你的名声就毁了,要不?”
“不然呢?”苏玚好奇的看了陈铖一眼,“全都煮了?”
“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已经是夫妻,陈铖也不再自称臣下。指着装死的人,“他一个阉人,没必要,没必要为了这个废人而坏了名声。”
“我有什么名声?”苏玚一翻白眼,指着陈二他们,“你们,去把他扔到锅里去。”
陈二听到这话,腿都软了。他们虽然是将军府的小厮,可是,也是个军人。手上沾的血也不少,但是,把一个大活人扔到开水里,像屠猪那样,这怎么都移不开步子。
苏玚见陈家的丫鬟和小厮都快要哭了,不屑的看了陈铖一眼,单手抓起地上人的衣服,疾步走到锅灶前。
陈铖慌忙跟了上去,刚想伸手把人抢下了来,谁知,苏玚真的把那太监扔到了沸腾的水里。
随之,将军府里传出一阵杀猪般的哀嚎。被陈铖驱赶到房间里的陈帆和陈扬同时把刚吃进去的饭全都吐了出来。
陈帆看着面色发白的弟弟,“小弟,这个嫂子,你认吗?”反正,他是绝对的认了。
此刻的陈扬哪还有一个月前的嚣张,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二哥,“咱们家,四个小厮两个丫鬟,一个厨娘一个看门的,加上管家,总共十二个人,够他几顿煮的?”
陈铖同满脸开心的人刚走到客厅就听到了陈扬的话,直接的反应就去看苏玚。见他恍然未闻,心里又起了疑惑。
以防万一,陈铖还是把苏玚带回了他们的新房。到了房间,陈铖看了苏玚一眼,才说,“你不该把那奴才杀了,那些人回去只要说一句,国主都有可能降罪与你。”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苏玚抬起头一脸的请教,眼里的纯真差点把陈铖的眼睛闪瞎了。
4.相与
国主现在亲小人远贤臣,端看他能把嫡子送来,就知道国主如今有多昏庸。虽然他已经有五年没有回都城了。
陈铖想都没想,便说,“打发他走。”
“就凭那杂碎连我的钱都敢昧下,你以为饶了他,他就不会乱说。”说着苏玚撇撇嘴,“你这脑子真是生锈了。”
苏玚眼里的精光一闪,陈铖肯定他这次没有看错。“你装傻??”
“我不装傻,能活到现在吗?”见他震惊,苏玚不屑的打量着他,“亏你还是将军,假痴不癫都不懂。那昏君真是昏了头了才忌惮你!”挥挥衣袖转身出去。
苏玚一开门,见一个老头站在门口,“你是?”
“老奴是府里的管家。”说着陈明的腰弯了下来,“陈明给夫人请安。”
“闭嘴!”没等他再说,苏玚眉一挑,“叫我公子,谁敢叫我夫人,我绝饶不了他!”说完就去找他的跑路钱。
陈明看着扬长而去的人,再看看从里面出来的人。“大少爷,这公子怎么和传言的一点都不一样?”
“咱们离开颍州的时候公子才十三岁,那时候传言说他有些痴傻。”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能理解苏玚为什么要装,“国主的二公子是国主的宠妃的儿子,只比公子小一岁,如果公子是个正常的,不说天资多出众,你觉得?”能活到现在吗,这句话大不敬的话陈铖没说。
“不会吧?”想到王后去的时候大公子才五岁,那么大的孩子就知道自保,“大少爷,你,你这次捡到宝了!”
“陈伯,他是男人。”陈铖不明白他是在乐什么,再精明又如何,他手里有三十万大军,个个以一当十,难不成还要自己的夫人冲锋献策吗。
“呃?”陈伯见对面的人脸色黯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总不能说,公子的身份比白柔高贵多的多,看着又比那满肚子算计的女人舒服吧。
虽然刚才煮活人的时候挺可怕的,但是,他就莫名的喜欢,怎么办呢。“大少爷,等二少爷和三少爷成亲,过继一个就成了。”
“你说的真简单。”突然听到厢房里“嘭”的一声,陈铖抬脚就跑。推开门,看到满地的金块,“你在干嘛?”
“我想把这金子抱到卧室,谁知,木箱居然断了。”苏玚气恼的看着破碎的木块,“这帮奴才,居然敢偷工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