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下——寒无牙
寒无牙  发于:2015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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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云华自瀛洲赶到上清门外山时,大战已经打了二十二天,合虚山方圆数百里全是一片火光,尸横遍野,充斥着浓重的腥臭。上清门护山大阵早已被人攻破,余下的五百门人被逼入了万仞峰之上,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墨云华机关算尽,借了隐身术,一路晃躲,好不容易才突破重重包围,冲入万仞峰。便见峰顶上人人血袍加身,满目杀气,正与前来袭扰的妖兽魔修拼杀。这余下的五百人中除却门中长老前辈与亲传弟子外,只余下零星普通弟子。

他才刚落地,便见一名灰袍弟子被一只犀牛怪的尖角挑落云头,他提气轻身掠过,从犀牛怪脚下携起那名灰袍弟子,一晃身,步出十里开外,抛出止水剑递与那名灰袍弟子,“用我的剑吧。”

“席殊谢过!”宋席殊稳住身形,接过止水剑,“真君再救之恩,来日再报!”

“先顾好自己!”墨云华看了宋席殊一眼,闪身往前方飞去,掌中化出真元,以冰作剑,连连砍杀数人,几息间来到赤松老祖身边。

“父亲。”

“云儿?!”赤松老祖伸手一拖,将墨云华拽入自己的护身壁界中牢牢护住,右手再是一击,将尾随墨云华而来的一名魔修化成齑粉。

“云儿,你在外游历,怎的突然回来了?!”赤松老祖四面观敌,手不能停,元气消耗极大,嘶吼道,“眼下危急,听为父的,无论如何,以保住自己为重!门中安危,不由得你多想!记住了没?!”

“父亲,小心!”一道真气疾射,墨云华打飞了赤松背后的偷袭者。

赤松拽紧了墨云华的腕子,喝令道,“云儿,不许离开为父壁界!待为父寻到然儿再作计较!”

父子二人一路拼杀,于人群中搜查着文浩然的下落。

此时,半空中厮杀正烈。

四名出窍中期的高人在玉隐子的带领下,与饕餮,混沌恶斗了七日。那饕餮,混沌,自人间吸食了四十年的血肉,修为早不是当初脱塔时那般不堪一击,真正成就了上古凶兽的恶名。

酣战之时,正是难解难分,白玄韶冲汇合而来的九幽大呼一声,“魔尊,就看你的了,今日势必拿下上清门,挫挫他东域道门的锐气!”说着,白玄韶带着一路人马从侧路攻入,将玉隐子设下的琴音阵拦腰斩断。

九幽正有此意,应声允诺,登上半空,就见他大手一挥,虚空里凭空冒出一百红装兵士,如同那日鬼市激斗一般,再次摆出了阎罗阵,将整个万仞峰纳入阵中。

霎时间,黑云压境,霾影重重,昏天暗地,再是见不到天光。墨云华随着赤松正在战乱中寻找文浩然,突感不妙,还不及防备,被卷入阵中。就见漆黑一片的虚空之中停放着一面硕大的铜镜,父子二人一时摸不清是何来路,才做试探,却见那铜镜反射一道湛青色的幽光,镜中便显现了二人的影像。

赤松退后一步,捉紧了墨云华的手腕,沉声道,“云儿,此阵颇为诡异,小心为上。”

赤松话刚落音,镜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幽光中陡然现出一潭碧池,池中有一男一女,正经受着酷刑。池中女子一身白衣已破烂不堪,虽生得明丽无方,却身形枯槁,七窍流血。

墨云华一眼望见女子眼角那一颗醒目的朱砂痣,心头不由得一跳,讷讷道,“娘亲?”

赤松已是面目铁青,这镜中显现的显然是当年他夫妻二人在问心池受难之景,池中另一名男子正是他自己,就见镜中的他哀嚎了一声,举剑斩向自己的后背,池水立时化作一潭血水,怒号震天,铜镜中传来一声怒喝,“你这背信弃义的贼子小人,还不束手就擒!”

赤松再次亲眼见到昔年爱人香消玉殒,心痛至极,暴喝道,“我不过心系襁褓中的孩儿,不忍他孤苦一生,无人照应,怎算是个背信弃义?!”

那铜镜阴沉一笑,蓝光闪闪,“我这神镜从不替人藏拙,自能看清你犯下的罪过,在我孽境地狱你还敢胡言乱语掩过是非?”镜中画面陡然一变,来到碧霞峰的执法堂,大堂中央站着一名形貌衰老的男子,正被赤松老祖咄咄逼人的质问着,不正是当日碧峰上审问炼缺之景。

墨云华还是头一回见到四十年前的事情真相,原来,当日,炼缺独身一人经受着众人指责,自己的父亲狠心将脏水泼洒到炼缺一人头上,只为将之送入问心池,弄个死无对证。虽已了然,现下亲眼见到爱人受难,心中仍不免作痛,回头望着赤松,赤松横过一眼,斥道,“那小子心怀不轨,我不得不治!”

铜镜闻言,冷声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卑鄙小人!你当年无辜诽谤他人,犯下罪过,到了此地仍不吐真言,巧言善辩,还想在阎君跟前瞒天过海?!我孽境地狱专治你这种满口胡言的恶人!”

“什么阎君鬼王?我阳寿未尽,还不到时候去你阴司受审!装神弄鬼!”赤松掌中发力,朝铜镜猛的一击。

一道金光炸起,那面铜镜应声倒地,虚空中却传来嘲讽,“好个无知小子!”那铜镜破碎之时各自伸展,一闪神竟变成了无数块铜镜将他父子二人团团围住,“你的恶形恶迹以为能够瞒得了我吗?”

就见十几面铜镜纷纷放出青光,镜面上,浮动的皆是赤松那一夜怒斩情根的画面,画面中,墨云华双目泣血,倒地不起。

这一幕重现眼前,赤松禁不住心血浮动,那一夜,他为了隐瞒墨云华犯戒之事,不得不为,只是伤子之痛痛彻心扉,陈年旧痛结成郁结一直是他这些年的心疾,如今赤、裸、裸亮在父子二人跟前,他一时情绪跌宕,竟有些心神不稳。

墨云华自瀛洲归来已恢复记忆,自然是记起当夜往事,见赤松一脸煞白,忙往赤松腕中输入一道真气,道,“父亲,不过幻象,莫动了心气,以免让人趁虚而入。”

赤松别过脸来回望着墨云华,“云儿……为父……”

到嘴的话终是没有说下去,凛了眼神,一心寻找镜中破绽。

那铜镜却有恃无恐,冲墨云华冷笑道,“你这小子莫要自视太高,在我神镜跟前照例无处躲藏!”说罢,镜中光芒大闪,纷纷现出当年碧峰上墨云华寻借口替炼缺受罚一事。

赤松从来不知当年受罚细委,不想在这幻境中竟见到此事,心中真真是五味陈杂。

镜子阴笑道,“小子,你亦是个满口谎言,巧言令色之人,该入拔舌地狱,你可有什么话好说?”

“我素来持心守正,从不存恶欲,自问问心无愧,自然不怕下到阴司受审!”墨云华曾借长琴曲谱参悟多年,又经这些年的磨砺,修为虽不过元婴后期,心境却远超常人,他虽身处幻境当中,却异常冷静,手中随即化出一道真元凝成的剑光,冲着其中一面镜子划去,“父亲,我找到了,那方便是此幻境的生门!”

赤松四下一观,心中急速盘算,觉得墨云华说的有理,祭出一道宝幢,那宝幢上灵光熠熠,赤松大喝一声,“去!”宝幢立时朝那面魔镜飞去,打穿了路口,于半空中铺出一条灵光闪闪的通路。

“快走!”赤松拉着墨云华的手,二人眼下还看不清局势,并不恋战,借着宝幢灵光的保护,从孽境地狱中脱出身来。

这一脱身,二人晃神间来到另一片天地之间,这里比之先前,更为阴森可怖,深渊之下,长着一棵足有万仞之高的铁树,树皮皲裂,蜿蜒密布的流淌着鲜血,枝桠上利刃排立,每一把利刃上各挂着一具怨鬼,皆自后背皮下挑入,牢牢吊在树上,哀吟声自树上传来,教人闻之头皮发麻。

墨云华四下一扫,“父亲,此处似乎是传闻中的铁树地狱。想来,我们定是被人摄入一套幽冥阵法之中。”

赤松眉头紧锁,这般骇人的阵法他亦是头一回亲历,毫无破解之道,只得步步为营,嘱咐道,“云儿,紧跟在为父身后,若遇上陷进,你还需先行跳开。”

他二人小心翼翼,绕着铁树走了半圈,见那树上缠绕不少他上清门中弟子,皆在树枝上与怨鬼挣扎,经历心魔考验。赤松一眼望见爱徒文浩然携着自己的亲传弟子管天韵,正与枝头上一名厉鬼缠斗,忙飞身上前,四人齐齐上阵,各般兵器亮来,将那枝头上挂着的恶鬼头颅斩断,接连着一番拼杀,又相继救下不少门人。

眼下幻境之中,数赤松老祖修为最高,自然由他带领众人探路,历经不知几重幻境,终在一片血池之中遇上前来汇合的门人,这一细查,原先五百弟子经这幻阵中一通绞杀,只余下四百。

玉隐子乃出窍后期修为,修行二千多年,阅历最是丰富,他将众人聚集在一起,在这血海上空,召出昊天镜设下一道牢固壁界,将众弟子护在壁界之中,宣声道,“我上清门今日遇劫,还不知凶吉,此阵经本座一番查探,诡谲的很,本座在阵中来回走了一遭,分明是照了十八层地狱铺设,重重相扣,生死相连,本座身在阵中摸不透阵形,现下无法打开阵脚。”

众弟子纷纷沉默,此回一场血战,大家心知肚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管平涛一身血衣,最是骁勇,喝道,“掌门,我等自小门中修行,受门中照拂多年心怀感恩,既是上清门一员,必与上清门同进退,今日誓死也要扞卫门中尊严!”

一时众人纷纷迎合,皆血性冲天。

玉隐子目光融融,长叹一口气,“众位心意本座怎能不察?只是,我上清门于合虚山传承一万五千年,因本座当年一心求望仙家秘宝打通求仙之路,不听劝谏,心生贪念,才引出这等祸乱,是本座辜负了前掌门重托,才招至了今日灭门祸事。我上清门今日一战非生即死,本座既为掌门,定要为上清门保留一点血脉,才不至于断了门中传承。”说罢,自人群中四下一望,沉声道,“墨云华!上前来!”

墨云华抬首望去,见玉隐子目色沉着,似有重托,定下心神朝前走去。

“云华……”玉隐子重重扶住墨云华的肩膀,“情况危急,本座不便多言!你是我门中后辈之中资质心性最高之人,如今生死关头,本座有一事相托!”

“掌门请讲!”

“经本座与众位长老商议,此回想要从这阵中走出,只能靠强力炸开一道裂缝,借呃昊天镜宝光将众位后辈护送出阵。你乃门中后辈翘楚,本座欲将掌门之位传授于你,待本座联同其他几位前辈炸开此阵,你便带着昊天镜将余下的门人后生带出合虚山,昊天镜的灵光自会指引你的去向,本座要你现下发誓,必会引领门人去往安全地带,为我上清门保住传承,待日后祸乱平定,再回合虚山光复门派!”

墨云华凝眸直视,“弟子愿在此助掌门破阵!”

“云儿!”赤松大步赶上前来,握紧了墨云华的手,暗自传音道,“为父命你必须离开,不管公私,为父现下只求保你一命!”

玉隐子道,“云华,你还在为当年之事埋怨本座么?本座处在高位,所作所为只为光大我上清门,为门中弟子谋求一条通天大道,虽有些偏执,却从不存私心!眼下生死相托,望你以门中大局为重!”

众长老皆众口一词,有临危托孤之意。

墨云华沉沉叹了口气,折指向天,肃声道,“苍天在上,弟子墨云华必以门中大局为重,不负掌门之托,定将余下门人带往昊天镜指引之处。请掌门将昊天镜授予弟子。”

“好!好!好!”玉隐子稍感宽慰,“上清门的传承重任就交托于你了!待会,我联合众长老打开此阵时,你便趁机带着弟子脱逃,切记不可拖延,只能朝前,不许回头!”

“弟子明白,必不辱命!”

“平涛!你须得配合云华,护送弟子去到外海,”玉隐子从袖中掏出一直精致玉船,“这架飞舟乃本座师承之物,交由你保管,出山之后可以借此船横渡外海,以后的事就要靠你们二位了!”

管平涛低吼道,声音嘶哑,“掌门!弟子愿意同掌门共进退!”

“胡闹!”玉隐子冷喝道,“平涛,你经由本座一手提携,于执事堂掌事多年,怎如此分不清轻重?事关重大,我等皆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切需得以大局为重!”

管平涛不敢顶嘴,双手捧回玉船,重重允诺道,“是!弟子必将辅佐墨师弟,牢记光复上清门之责!”

“那便如此,众弟子听令,待本座撕开阵法,你们便随了新掌门从裂缝中遁入虚空,昊天镜能保得你们一时不被发现,去到外海,须得潜心修行,日后也好为门中尽一分心力!”

“是!”众人纷纷听令。

待吩咐完毕,玉隐子扬声喊道,“门中出窍期的诸位请随本座前去前方第一重幻境,那里相对薄弱,最好下手!”

赤松得令,反手紧紧搂住了墨云华的肩,低语道,“云儿,为父此去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你还需谨慎,好自为之,为父只望你他日登入仙门,你母亲九泉之下也好宽心……”

“父亲……”墨云华反攥住赤松的手,“这些年,孩儿……让你操心了……”

赤松泪眼浑浊,“云儿……为父亲的怎能不替儿子操心,你毋须为此不安……”

“父亲……你……保重!”

赤松轻拍着墨云华的背,“为父省得,你万事还需顾好自己,莫让为父再替你挂心……”

“嗯。”

“为父去了!”说罢,赤松再是不忍回头,疾身奔走随了玉隐子一道消失于幻境之中。

第140章:壹肆零祸福相倚

却说上清门大难之时,炼缺正逢紧要关头,自他悟出忘情之道后,额间便植入一颗道种,这些年,他跟随星染膝下修习,耳濡目染,内外齐修,更懂得了心怀苍生,兼顾天下的道理。此回经受雷劫考验必定是要叩问仙门。

修仙问道,凡入道者,一经境界圆满,皆要经受劫雷考验,才能生成仙骨,褪去凡身,登入仙门。

道经常言:法有三乘,仙分五等。这五等分别是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一朝神化清举,居于天府,是为天仙,为修证之最上一层。这天仙之中按着对天道的印证深浅高低又再分列九等: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飞天真人、第五灵仙、第六真人、第七灵人、第八飞仙、第九仙人。

凡间修道之人若想超脱凡体,进入仙界,须得修到元神出窍之境,得了一丝天降灵机,才有机会问鼎仙门。一经升仙,便可吸风饮露,与天地同寿,乃逆天而为。雷劫便是上天对这成全自我之境的入道者心志道行的考校。雷劫依了天仙品位分作九重,共九九八十一次,如若想要举升飞天,至少须得扛下一重雷劫,才能位列仙班。若是修为了得,扛下数重劫雷,则依次评定品级,如若一举扛过了九九八十一重劫雷,则成为印证天道之大成者,功德圆满,练就了“炼虚合道”的大成境界,便可证得金仙,得获真身,直接登入上大罗金仙之列。届时神光普照,化身万,一得永得,一证永证,神通恢阔,法力无边。可不死不灭,开辟度人。倘若下品仙人想要再进一品,往上修行,则需清修千年之后再行雷劫考验,可见天道法则之中,对这逆天争我的入道者考验极为严苛。

炼缺身处劫云中心,正准备经受那第六重雷劫。这些天来,他已历经五十三道雷光考验,道法灵通在他心间愈加圆熟,一个呼吸之间,便已了然天地间的万事万物。正是此刻,一道黄色雷光从浓云中滚落下来,带着九道雷电朝炼缺头顶劈去,炸起漫天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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