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姐。”

“……你怎麽气喘得那麽急？”

“嗯？啊，做运动呢。”看到吴渺涨红的脸，他还硬着的下身更加鼓胀，忍不住催道：“有什麽事？”

“……你别高兴得太早，妈让你赶紧回来，不然她亲自过去。”

缪辰原本还带有笑意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转过身压低声音问：“她到底想干什麽！”

“不知道，我和她好好说过了，她不听，坚决反对你们的事，缪辰，这次有点麻烦……我劝你还是先回来趟吧，不然等她过去了吴渺可能会很难堪。”

缪辰紧紧地捏住手机，“知道了，我明天就回来。”

他回到床上，看到吴渺担心的眼神，心里更是充满了愧疚、不安和无奈，这世上总是有那麽多荒谬的理由去阻止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他们曾经历那麽痛苦的内心挣扎，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心意决定在一起，却最终要分开在世俗流言之下，怎麽能够甘心？怎麽能够放手！

“缪辰……”吴渺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轻拍着缪辰的背抚慰他：“你放心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吴渺，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对吗？”缪辰闷闷地开口。

吴渺笑着蹭了蹭他的脸：“嗯，我等你回来。”

56.

第二天缪辰走的时候再三叮嘱吴渺不要乱跑，一有情况就立刻给他打电话，房间到门口几步路的距离硬是让他拖了十几分锺，好不容易出去了，三分锺後又折了回来。

吴渺无奈地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你什麽时候这麽粗心了……”

缪辰也苦笑着扯了扯嘴角，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吴渺，心里莫名的焦虑，原本是想让杜鑫帮忙看着吴渺的，可谁知道那家夥竟然跟着他姐回去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杜鑫这个人精在，说不定到时还能压住魏秋琴一些。

“我尽量今天晚上回来，最慢也就明天。”

吴渺被缪辰过大的反应弄得心里也紧张起来，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再怎麽样也不至於有什麽危险，反倒是对方一个人回去……

“你爸妈不会为难你吧？”

“不会的，行了，把门关上进去吧。”

送走了缪辰，吴渺开始打扫房间顺带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前两天他就和公司提出了辞职，只要到时再去趟公司把後续交接一下就行，比较意外的是经理竟然开口挽留了他，还主动提出给他加工资，吴渺有过那麽一瞬的犹豫，他向来都不太懂得拒绝别人，可是一想到缪辰，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下去，为自己曾经的理想也为两人在一起的更多可能性。

有些心神不宁地收拾完房间，他准备看会书，缪辰给他报了明年的专业考试，如果通过的话就更容易被大公司看中。

只不过刚坐下，门铃就响了，吴渺看了看时间，离缪辰走出才半个多小时，这家夥不会又忘带什麽东西了吧。

他并未多想地走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当然不是缪辰，而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美妇和高大的黑衣男人。

这次吴渺并未想很久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因为就容貌来说，缪辰确实很像他妈妈。

“您是……缪辰的妈妈？”

魏秋琴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弯了弯嘴角。

“可是……缪辰已经回去了……”吴渺有些不确定地说，他的心跳终於後知後觉地开始加快，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地垂下了视线。

一个迟钝呆板的老实人。魏秋琴在心里下了判断，这种人很容易说动，但某些时候也可能意外的固执死脑筋，其实就第一感觉来说，如果不是已经被贴上了“缠着儿子的不要脸”这种标签，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坏，虽然穿着土气人也不精明，可那双眼睛非常的有灵气、清明。

魏秋琴看人很准，但是不是好人是一回事，看不看的顺眼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往屋里瞥了一眼，很干净，只是随处可见的成双成对的家居摆设刺痛了她的眼，门口的拖鞋，桌上的水杯，甚至柜子上鱼缸里的两条金鱼，简直是可笑！两个男人怎麽可能组成一个家？！

或许是她长久的沈默和突然阴沈下来的表情让吴渺察觉到了不安，他让出一条道，紧张地开口：“阿姨，您……先进来坐？”

“不必了！”魏秋琴怎麽可能愿意进去，她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还算友好的笑容：“你不介意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谈吧。”

“啊，可、可以！”吴渺点了点头，转身回屋里拿钥匙，看到桌上的手机，他有些挣扎，是不是要给缪辰打个电话呢……

“你最好别想着找我儿子，有些话总该告诉你的，省得你到时候怨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魏秋琴在门外淡淡地说。

“不是，我只是怕缪辰找不到你，白跑一趟……”吴渺看到那直盯着他看的黑衣男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说话声音也小了下来。

“白跑一趟？”魏秋琴扯出一个冷笑，“那里可是他的家！”

吴渺张了张口，最後还是沈默着将门锁上，跟在了魏秋琴身後。

魏秋琴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咖啡馆，保镖要跟进去，被她拦了下来。

“夫人……”

“没事，你去车里等着吧，我喝一杯就下来。”

吴渺还有些不在状况，呆呆地站在边上，等魏秋琴好了才跟着她走进去，一打开门浓郁的咖啡香就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配上客人的低声细语显得很有格调，只是吴渺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感受。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魏秋琴在边上问：“没来过这种地方？”

“嗯……”

真是老实过了头。魏秋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淡淡开口：“看得出来，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其实这些她早就查的清清楚楚，但她就是要吴渺说出来，要他意识到自己和缪辰的差距有多大。

“我在一家公司里做……会计。”吴渺给自己的工作下了那麽一个定义，他想了想，又接着说：“不过最近刚辞职。”

魏秋琴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不再遮掩地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没有接话。

服务员递上菜单，她随意地瞟一眼，点了一杯昂贵的咖啡，然後把菜单推到吴渺面前。

“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什麽？”

吴渺看着那一排排有些吓人的数字和不知道有什麽区别的咖啡名，手心冒出点汗。

像是看出他的犹豫，服务小姐轻声开口：“先生不如试试我们这的新产品？”

吴渺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後面的价格，心里倒抽一口气，“不、不用了，给我来一杯……拿铁就好。”

魏秋琴无声地笑笑，等服务员走了才悠悠开口：“你是什麽时候喜欢上我儿子的？”

吴渺猛地抬头，脸色有些难看。

“是因为他长得帅？有钱？还是他同情你帮你的时候？”魏秋琴丝毫不觉得坐在面前的人有哪里值得可怜，说出来的话语也变得越发刻薄起来，“我儿子从来都不喜欢男人，他初中时就开始交女友，大学毕业後去国外还交了一个，所以他为什麽现在会和你在一起……我们全家人都弄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

吴渺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也陷入一股迷茫中。

魏秋琴满意地笑了，“想必你也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有些事能和平解决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你觉得呢？”

吴渺沈默了半晌，最後在魏秋琴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说：“阿姨，我……我是真的喜欢缪辰，我答应了他要相信他……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的回应……”

最後一句话轻得像是呓语，几乎听不到，纵然有千言万语涌上喉头，也只化成这短短几句苍白无力的话，那些心情说出来并不会有人懂，也无法说清，说到底那全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魏秋琴气得脸都黑了，声音却越发的柔和且伤人：“你觉得这是喜欢吗？你这是在害缪辰！你剥夺了他身为父亲的权利，也让他老後无法享受天伦之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这辈子就只能偷偷摸摸地低着头走下去！”

吴渺浑身一震，捧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

魏秋琴放缓了语气，叹口气道：“暂且不说他怎麽样，你现在真的有安全感吗，你觉得你们以後能一直走下去吗，五年，十年，或者五个月，十个月？等缪辰意识到这是个错误时，他是要离开你还是抱着愧疚的感情继续陪着你？就算不考虑我和他爸爸的感受，你想过自己的亲人吗，你有没想过……他们会对缪辰造成的伤害？而不只是像我这样好好地和你说话。”

一番话将吴渺打击得彻底不能反驳，缪辰是他的软肋，是他的要害，魏秋琴不信说不动他，和她对峙，他还嫩了点。她放下已经见底的咖啡杯，招来服务员结账，然後嘴角挂着笑地离去，再也不看吴渺一眼。

57.

“爸！你说妈这样也太过分了，过会我们怎麽和缪辰说──”

哢哒──突然响起的开门声让屋里两个人都停住了声音，朝门口看去。

“你们在说什麽呢，门口都听到声音了。”缪辰放下车钥匙，换了拖鞋走进来，“爸，姐。”

“啊，你这麽快就到了啊……还没吃饭吧，厨房里有粥。”缪菀和缪正国都没想到他这麽快到，心里半点对策都没，只想着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妈呢？”

缪菀心里“咯！”一声，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很是着急地看向缪正国，虽然可以先随便编个理由，但肯定是瞒不住的，就怕到时引起更大的误会。

两人突然的沈默让缪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了皱眉，沈声问：“姐，妈干什麽去了？”

缪正国叹一口气，摸了摸鼻子道：“你妈一大早就出门了，去找那个──”

缪菀被他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接口：“她去找吴渺了。”

“什麽？！”缪辰当下就提高嗓音站了起来，脸色阴沈得吓人，拳头紧紧握起，好半天才抑制着怒气咬牙切齿地问：“她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趁着我回来的时候过去！”

“缪辰，你冷静点，我们也不知道妈会这样做──”

“她带了谁过去！”缪辰犹如一头暴躁的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好像只带了一个贴身保镖。”缪菀从来没看过缪辰发那麽大的火，他性子冷淡，即使叛逆期那会儿也不会以这麽激烈的方式表达怒气和不满，大部分时候都是由着魏秋琴和缪正国的意思。

“保镖？她连保镖都带上了？！”缪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虽然他妈还不至於做出些什麽犯法的事，但让人教训一顿吴渺是很有可能的，他小时候跟着家里保镖练过一段时间功夫，那些人下手的力量和技巧他太清楚了，就算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也承受不了几下！他心里又急又气，一时竟不知道该怎麽办，几秒後才猛地走到门口拿起车钥匙准备开门。

“你给我站住！大喊大叫的像什麽样子！”缪正国在後面一声怒喝，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件事我都没好好跟你算账，你还以为我同意了是不是！跑去和一个……一个男人同居，简直是不像话！你给我过来！！”

缪菀趁机拉住缪辰，轻声道：“你现在再怎麽急着赶回去，妈肯定也见过吴渺了，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缪辰连着深吸几口气，这才冷静下来，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吴渺此时仍坐在咖啡馆里发呆，魏秋琴的那些话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重复，越想越迷惘，铃声响了许久，他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机发出来的，他慌忙地拿出电话，在看到缪辰名字的那一瞬，突然犹豫了，慌乱间竟然鬼使神差地按了挂断。

缪辰听到话筒里传来的机械女声，心慢慢凉了下来，他不死心地继续拨打，好在这次没响多久电话就接通了。

电话彼端的两人都沈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缪辰才轻声开口：“……吴渺？”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答应声，他才猛地喘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好像脱力一般倒在沙发上，背後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你在哪里？我妈是不是去找过你了？她有没对你怎麽样？！”

一连串的问题让吴渺原本就一团糟的脑子更加混乱，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没有，没有……我们只是……聊了一会儿，没有怎麽样……”

缪辰听出他的迟疑，知道魏秋琴一定和他说了什麽，他闭上眼叫了一声“吴渺”，然後又叫了一声：“你还记得你给我的承诺吧？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吴渺眨了眨眼，就像是一部摄像机，镜头终於从魏秋琴转回到缪辰身上，一颗焦虑不安的心也慢慢沈淀下来，他点点头，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我记得，我不会离开你，就算……真的要走，我也不会再像个胆小鬼一样偷偷摸摸地离开，我会……嗯……说服你的。”

缪辰才安下心，就被他的下一句气得跳了起来：“吴渺，你敢！”

吴渺笑了起来，“缪辰，谢谢你。”谢谢所爱之人能待他如此，所以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缪辰。

“谢什麽啊……笨蛋。”缪辰松了口气，却总觉得吴渺有哪里不一样，但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在挂断电话前不舍地说：“不要乱想，等我回来。”

“嗯。”

缪辰结束电话回头，只看到沙发上的父女俩嘴巴呈“O”字型张开，万分惊讶地盯着他看。他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沈着脸坐回沙发上，淡淡开口：“就是这样，除非他不再爱我，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缪菀还好，提前见识过了，缪正国就被吓得不轻，震惊地讲不出一句话，他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儿子了，“你、你怎麽会喜欢上一个……”

“一个男人？我也不知道，但不管他是男是女，我都要，爸，这和性别没关系。”缪辰确认自己不是同性恋，他并非因为性别才爱上吴渺，而是因为这个人，才能接受他男人的性别。

58.

“……”缪正国活了这一辈子，碰到棘手问题无数，却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儿子难倒，他当然有很多办法可以拆散他们两个，极端的、残忍的、卑鄙的，但缪辰毕竟是他儿子，他也想尽可能减少对他的伤害，况且这个儿子也不怎麽好惹──倘若真的触及他底线。可是若放任他们，等着他们自己受不了压力分开……说实话缪正国现在也不是那麽肯定了。他皱着眉沈默了一会儿，最後低声开口：“把该做的做了，其他事我不来管你。”

言下之意便是缪辰私底下做什麽、和谁在一起他管不着，但表面上的结婚生子必须完成，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