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来坐。”小文拍拍沙发旁边的位子，知道他要来，小家伙早早做了准备，饮料干果卤味都备上了。

看到那几支啤酒，赖成军的眉头不易为人察觉的皱了皱，“小孩子还是别喝酒了，天气冷，喝点热的吧。”

虽然小文不服气的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但也听话的收起啤酒，换成奶茶。

两人如今不再是客人和技师的关系，不过相处起来倒没什么大碍，当然也是因为赖成军过来的机会少，往往也就是一周有个一两晚，过来陪小文看看电视，聊聊近况，鼓励他以后好好学习，小文知道是自己走运遇到好人，很是珍惜，赖成军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有小文在旁边说笑，赖成军看自己的节目也没那么不自在了。嘉宾出场，介绍到肖清容，小文忽然一愣，“咦，他不就是——”

他几乎立刻想到来过这里，跟赖成军貌似不欢而散的那个青年，脑海中的印象跟屏幕上的人重合在一起，他仿佛有点不敢相信，转头看赖成军。

赖成军面无表情，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小文只好乖觉的住口。

赖成军一直没完整看过肖清容在节目中的表现，如今看到了，微微超出意料，想不到这小子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几次让众人哈哈大笑，自己却一脸认真不明状况的样子，而这个基本上是很多艺人求而不得的能力。

主持人穿针引线，几位嘉宾也妙语连珠，现场观众没放太多进棚，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收视率，但赖成军从录制现场反应来看，也觉得节目效果不错，没白花那么多策划功夫。

小文看的入神，都被吸引的忘了吃零食，赖成军则上官网看了看，网络管理员已经开辟了这档节目的专区，而话题楼也迅速的盖起来了，可谓好评如潮。很多人本以为不过是炒冷饭、记歌词的资源回收利用，最多回放几个当年的清凉MV，想不到制作单位如此用心，节目流畅紧凑，新颖有趣，于是纷纷期待新的一期了。

46.转型

谈话节目第一期《那些年，我们唱过的女神》播出后获得大成功，即使不是周末，也有相当可观的收视率，多个平台上的讨论也很热火，可见大方向没有错，策划组于是放心大胆做下面几集。初期还是继续沾记歌词的光，尽量从节目内容衍生开去，比如针对记歌词中经常考到的男女对唱环节，就做了一期《昔日的金曲情侣》，嘉宾找了两对曾经以情歌对唱出名的歌手。

这两对歌手的歌都脍炙人口，常年霸占KTV对唱金曲排行榜TOP。其中一对A男A女是纯粹合作关系，当年唱红那几首情歌之后，各自发展，如今A男转战影坛，影帝候选人已经当了好几次，很有可能从陪跑变正主，A女则继续在歌坛打拼，作品颇丰，也混成了“姐”字辈人物。

另外一对则比较有故事，B男B女当初在合作过程中擦出火花，发展到同居，对全世界表白，有过一段甜蜜时光，但后来顶不住经纪公司和粉丝的压力、两人之间也产生了矛盾，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分道扬镳，未能成就姻缘，后来B女金盆洗手，嫁给圈外人士，没过几年又离婚，B男则影视歌三栖发展，最近也传出跟某位圈内新人过从甚密。

对于K歌爱好者来说，这四位嘉宾相当熟悉，很多都听过唱过他们的歌，于是当然也很好奇那些对唱金曲背后的故事。

大部分观众看娱乐节目就想图个乐，图个新鲜，而华国此时的访谈节目要么过于正统、主持人过于学院派，要么完全把自己降格成小粉丝，恨不得对受访嘉宾顶礼膜拜，总之不是太高冷就是太抱大腿，年华台这个节目第一期播出之后，亲切接地气、幽默又不至于低俗的风格就让人眼前一亮，而这第二期节目乘胜追击，既带大家回顾了那些经典的对唱金曲，也让当年的歌手亲自讲述了背后的故事。

节目中，在主持人有技巧的导引下，B男亲口澄清他与那位圈内新人完全是同公司前辈照顾后辈，并无暧昧，而对B女离婚后的生活相当关心，最后气氛到达高朝，在众人起哄声中，B男B女带着度尽劫波之后的微笑，并肩上台亲自献唱、原音重温，当然没有省掉情歌对唱必不可少的深情对望、牵手拥肩，很是让人唏嘘。

播出之后，当年曾因为两人谈恋爱而互相敌视的两方粉丝甚至都开始刷“在一起”的口号。

而这个节目反过来也促进了记歌词。

自从圣诞特辑出来之后，节目可以说进入了瓶颈期，毕竟歌就那么多，找点偏僻的歌来考吧，能做出区分，但根本没人听过；但大家熟悉的歌，考起来又没有难度——策划组绞尽脑汁，也很难再有突破。

赖成军知道这就像林百川说的，“挖坑给自己跳”，毕竟随着节目的播出，无论观众还是即将参赛的选手，都会更加用心准备，到后来，策划组几乎都快要跟不上观众的更新提升节奏。

果然，圣诞特辑之后做的两期，反响都不如圣诞，赖成军明白，新节目冲出来固然不易，但要保持对观众的长久吸引力更难。转型势在必行。

好在还没等他想出解法，解法就自己长脚跑来找他了。

原来是有经纪公司、唱片公司主动来跟他们联系，想借他们节目的人气，帮自己旗下艺人的新歌做点软广告。

就连赖成军本人也接到通过朋友渠道找上来的经纪人，“二少，我带的艺人最近正在打歌，词是XX写的，又有意境又有趣味，我觉得用来当你们的考题就很好。”

说起来，记歌词早就在无形中帮不少老歌打了广告，凡是在节目中考到，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歌，都升到了各大城市KTV热歌榜的前列。那些经纪人也是看准了这个机会，“你们上一期不是选了XX的新歌吗？我们XXX的新歌比那首好听多了——你们出题考人之外，也要选相对旋律好、传唱度好的吧？”

接收到这些新信息，赖成军和策划团队商量了，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如果一直是路人参赛，很难保证会有肖清容那一批的人气，而艺人本身就自带资源，适当改变游戏规则，增加明星元素，那么相对的，节目难度稍微降低点，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赖成军松了口，可以与时俱进，又传达了一个“讨价还价”的指导思想，比如哪位新人想来打歌，但他本人的人气又还没达到一定程度，那么为了弥补“软性广告”带来的负面影响，则需要他靠自己或公司的资源人脉，找一个有影响的艺人来参加节目与民同乐，当做“广告费”，达到双赢效果。

对于这个附带条件，经纪公司的方面倒是接受的不错。于是在后期的记歌词节目中，观众们意外的看到了明星出场，没想到有些明星不光红歌，就连自己的有些歌都不太熟，参加比赛还不一定能赢，于是，明星元素的引入，有效的填补了节目难度受限的劣势。

跟几家经纪公司搞好了关系，这样谈话节目要找嘉宾也方便了很多，甚至不少明星是下了记歌词节目，直接就上谈话节目，一条龙服务。明星的魅力是强大的，减轻了很多工作量，例如策划组的工作人员就纷纷表示，再也不会因为想不出难题而着急得失眠了……

随着后期，明星元素的比例逐渐增大，节目成功转为轻松模式，除了K歌爱好者，很多本来不看这个节目的明星粉丝也被吸引过来。当然赖成军还是要求策划组把握原则，一是不能和其他台的明星玩游戏节目雷同，一定要把“音乐”“答题”这两个基本元素保持住，而不要沦为任何一个容易被替代的无脑节目，找一群明星上台玩各种弱智游戏给大家消费；二是保持节目的“气场”，突出主持人的地位，不能完全成为明星或其最新娱乐作品的宣传平台。

收视率一高，广告商纷至沓来，两档新节目的势头都很喜人，人人都有眼睛看得清楚，除了三线艺人，甚至开始有一线准一线艺人来谈合作。除了明星的部分，幕后人士也看出这是个大有前途的平台，一旦放出补充新血的消息，就有不少有识之士前来应征，甚至还不乏竞争对手的员工。

记歌词某一期的路人选手里面，又冒出来一位受人关注的，无论唱歌还是答题，无论歌词、歌手、专辑、甚至获奖情况，该人都对答如流，顺利摘下当期桂冠。观众的心思很微妙，既想看明星，又期待路人能一战成名，所以这个戴着帽子有点嘻哈风的男选手成了话题人物，超过当期参赛的明星。

选手比较低调，就连得奖之后发表感言，也只是说“感谢X，感谢XX，感谢XXXX”，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帽子也拉下来遮住眼睛。观众一来是佩服他的超强记忆力，另外也对这种神秘相当好奇，于是发动人肉搜索，最后扒出了该人隐藏在英文昵称之后的真实身份——

居然是数字台的一名采编，也客串过几次DJ。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观众又开始讨论了——记歌词这种节目，到底该不该让DJ这种“专业人士”参加？虽然记性好不是他的错，但他这种跟肖清容不同，毕竟是吃饭工具，拿来跟一群路人竞争，心不虚吗？再来，数字台的员工居然来竞争对手的节目抢钱，科学吗？

当然，也有一面倒叫好的，说怪不得脑子那么灵光，原来是DJ，怎么以前没注意到他的节目？赶快去视频网站翻一翻。

这事闹的甚至比早前的黑幕事件还大，DJ所在的数字台立刻停掉了他的工作，还认为这种行为对公司形象有损，想要讨赔偿。就连《超级新人》的两位主持人，也在最新节目中，拐弯抹角的对这事进行了一番针砭，嫌该名“猪队友”打破业内规则，丢脸丢到敌人家。

于是，本来的焦点，就从“专业人员该不该跟非专业一起竞争”，转为了“数字台的员工能不能跑来年华台比赛”，那个DJ本来低调从事，还特意用英文名当掩饰，就是不想闹太大，现在出了这事，被推上风口浪尖，也不服气，请了律师朋友帮他研究跟数字台的合约，里面并没提到不能参加别家电视台的节目，以此认为数字台对他的声讨没有依据。

后来数字台也自知理亏，何况该DJ并非正式员工，而是合同工性质，只得收回了索赔的说法，只是以“不符合岗位要求”为由将他辞退，以儆效尤。

赖成军等人看出来这次是数字台借机发难，表面批评那名DJ，却捎带着指桑骂槐，句句针对年华台。虽然后来看到DJ的律师发言，有所收敛，但因为此事，数字台的人事部干脆重新制订劳务合同，其中浓墨重彩的在相关部分加了不少条款，显然敲山震虎、势不两立。

赖成军心想这对手都逼到家门口了，不亮剑不行啊，索性见招拆招，将该名失业的DJ招入麾下，表示相当赞赏该DJ对娱乐圈生态的熟悉度，正是需要的人才，甚至专门以他为中心，又开始设计起了新节目，力求发挥他的长处……

同时，表示只要是有智慧、有民事行为能力的自然人都能来报名参加节目。

这一还击，数字台一些合约快到期的工作人员索性就暂时搁置了续约……

47.吃饭

那封邮件是两天前发的，赖成军把鼠标停在上面，迟迟不敢点开，心想，干儿子这是要跟他说什么呢？

那天赖成军是被动出柜，说完那句话都不太敢看肖清容的表情，后来没主动联系，就想给他个适应时间，免得逼出逆反心理。本想过几天再给肖清容打电话，但工作忙起来就没顾上，到今天已经有了一个月，越拖越被动，开邮箱本来也是不抱希望的，想不到还真有新消息。

干儿子主动给他发邮件……

难道他这段时间想通了，表示接受干爹这异于主流的性向？这当然是好的。但如果他不接受呢？这也怪不得啊。

赖成军胡乱猜测着，也不知道磨蹭了多久，才把那封信点开。

正文很短，只是简单跟干爹问好，完全没提到出柜的事，末尾说成绩出来了，成绩表见附件，请干爹过目，云云。

赖成军木着脸把附件下载了看。

哗，果然是高材生，门门功课都上了90。

赖成军固然感到欣慰，但另外一面却也有些失落。

汇报成绩……只是履行被资助的基本义务吧？

赖成军打开回复栏，想写点什么，但是写了又删，删了写，写了再删，最后一句成形的话也没保存下来，索性关了邮箱。

第二天他去公司的时候，特意问了顾菲，顾菲虽然干着主持人的活，但那个资助项目也没忘，依然关注着那几十个学生的情况，现在还有几个学生成绩没出来，本想等成绩都出来了再跟赖成军通报的。

赖成军对她的工作表示赞赏，又觉得顾菲身兼数职忙不过来，就让她把这个项目合并到他老爸留下的那个专项基金里面，有专人负责，她也好轻松一点，毕竟她现在也成了公众人物，再来亲自出面跟那些学生一一联系未必合适。顾菲本来有些舍不得，但顾及大局还是同意了，表示以后有机会再看看能不能进一步帮忙。

处理完顾菲这头，财务部又有问题，原来是年底结算，其中嘉宾出场费的部分有一笔还没有发出，联系那位嘉宾，对方居然说不用给了。

会计只遇到过嫌发钱周期太慢多次打电话来催的，从没遇过给钱还不要的。

赖成军一问那名嘉宾的名字，立刻明白了，表示这事他来搞定。

这下赖成军有了借口，打电话过去。

“……赖总？”那边的肖清容接了，口气有些不确定。

“还在学校呢？”赖成军也不纠结这个称呼，很自然的问道。

“嗯，考完了，才送了几个外地同学，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呢，”肖清容顿了一下，又问，“对了，您有没有看到……”

“成绩单？看到了，考的不错嘛。”

“额，一般般。”肖清容大概早就习惯了这方面的称赞，回答很有套路。

两人无词。

赖成军力图打破尴尬，“看你解剖考学的挺高，怎么，不谢谢军哥？”

“是的，谢谢军哥。”

肖清容越是回答的规矩，赖成军越是想逗他，“啊，谢什么呢？”

“谢谢军哥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还有呢？”

那边沉默了一下，“谢谢军哥的收留。”

“还有呢？”

“……谢谢军哥教我跳舞，”仿佛是怕他继续追问，肖清容又补充道，“还有谢谢军哥亲自当模特，给我上电视的机会。”

“你这是发表得奖感言呢？”赖成军听他说出长串感谢，虽然都是实话，但他也没有多高兴。

“……”

“还有，光说就够了？”

“是不够……”肖清容总算听出点他的意思，“不然我请军哥……吃饭？”

“算你小子上道，”赖成军倒没推辞，又问，“准备请我吃啥呢？”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重生之后不知道推了多少大宴，这会儿居然眼巴巴的期待着干儿子请的这一顿。

“额——”似乎没想到他接受的如此自然，肖清容一愣，只好问，“您想吃点啥？”

“让我好好想想——”赖成军卖了半天关子，都听得见那边肖清容有些紧张的呼吸声了，才说，“……算了，外面吃不自在，还是在家做吧——正好你还没回去，干脆来我这儿呗，也方便。”

“……”显然，肖清容已经快忘记他说风就是雨的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