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孟良愣愣的站着，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也许他是懂的，但却特意忽略掉。

铁一在院门外，见龚青羽出来，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龚公子。”

龚青羽微笑道，“铁一兄。”

天将暗未暗，擎家堡里点起了灯笼，暗黄的灯光洒落在龚青羽清秀逼人的脸上，映衬出一种挥之不去的黯然神伤，仿佛一道无形的剑光，刺进铁一木然的心里，木然了二十几年的心，刹那间动了。

铁一面无表情，目光却十分明亮，他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青羽是明白人。”

龚青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释然一笑，“多谢铁一点化。”

铁一面无表情的脸柔和了下来。

龚青羽道，“我先告辞了。”

铁一道，“夜里凉，别在屋外呆太久。”

龚青羽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他的心不再只有忧伤，也有了丝丝的温暖。

从龚青羽看堡主的眼神，迟钝如焦孟良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擎煆桀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龚青羽就准备要走了，虽然他生性豁达，但若天天看到两人在一起，虽然他们在外人看来一副主仆分明的样子，但是，龚青羽对擎煆桀有意，当然很容易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暧昧。走之前龚青羽跟擎煆桀进行了一次交谈。

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擎煆桀端了茶，悠悠的喝着，等龚青羽开口。

龚青神情有些复杂，看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擎煆桀喝完一杯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有话快说，没话可以走了。”

龚青羽涩然一笑，“我们永远是盟友？”

擎煆桀不耐烦，道，“我不需要盟友。”

龚青羽苦笑道，“是我需要你这个盟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盟友，羽环宫（羽环宫，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亚于擎家堡，龚青羽是羽环宫的少主）和擎家堡也是盟友。”

擎煆桀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擎煆桀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皱眉看着龚青羽，又开始不耐烦了。

龚青羽看着他，欲言又止。

擎煆桀：“没话就出去。”

龚青羽道：“谢谢你救了我。”

擎煆桀，“举手之劳。”

龚青羽又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跟孟良是不是……”

擎煆桀喝断他的话，“龚青羽，你可以走了。”

龚青羽脸色一白，虽然已经猜测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进一步确认了，他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他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难看，他道，“那，后会有期。”

擎煆桀脸色脸色阴沉的目送他出了门。

二十二、包子来了？

年关将近，擎家堡上下都忙碌起来，尤其是擎煆桀，擎家堡的家业甚大，虽然很多事十八铁卫都可以给他分担，但是他还是喜欢亲力亲为，搞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焦孟良看着他忙碌疲累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担忧关心，甚至是想越举勒令他好好休息，但这种情绪也只是冒个头，很快就被扼杀掉了，毕竟在他心里他还是自己的主子，不能以下犯上。

“堡主，你先吃点东西吧？”早上堡主一起来就干呕了一阵子，后来早膳也没胃口吃了，焦孟良怕他饿着，又特点去厨房熬了些养胃的稀饭端进来，希望他能吃一点。

擎煆桀瞄了那碗冒着香气的热腾腾的的稀饭一眼，皱眉道，“不吃，拿下去吧。”

焦孟良放柔声音劝道，“堡主你就吃几口吧，还要忙碌一早上，身子会受不住的，就吃几口好不好。”

擎煆桀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柔和，眼露关切之色，心里很受用，即使没什么胃口也端起碗吃了起来。

焦孟良见他吃东西了，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堡主弯腰吐了起来。

“堡主，堡主，你怎么了？”焦孟良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擎煆桀把刚吃进去的几口粥都吐了出来，喉咙烧烧的很难受，皱着眉，脸色很不好。

焦孟良忙倒了杯水给他漱了口，又让人进来把地板打扫干净，见他脸色好些了，才道，“堡主你这几天都不舒服，铁二护卫又不在，要不我去请个大夫来帮你瞧瞧？”

擎煆桀想都没想便道，“不用，我没事。”

焦孟良还是不放心，劝道，“你这样每天都吃不下东西，事务又忙，这样对身体很不好，我们找个大夫来看看吧，也不耽误什么时间的。”

擎煆桀心中莫名的烦躁，厉声道，“说了不用了，出去！”

焦孟良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如此生气便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只好出去了。

焦孟良和铁一商量过这事，但堡主那么排斥找其他的大夫，他们也毫无办法，只好干着急，希望忙完这阵子堡主会好起来。铁一去了信让铁二赶紧把事办完了赶回来。

擎煆桀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月，期间脾气暴躁，早晨干呕，食欲不振，有时候在书房里办公到一半就睡着了，他不肯看大夫，焦孟良只好越加耐心的照顾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劳任怨的。

本来铁二大半个月内就能回来的，但是路上出了状况，没能及时赶回来。擎煆桀也不在意，吐着吐着他也习惯了，这阵子已经好很多了，除了嗜睡之外，能吃能喝了，而且也意识到前一个月自己的脾气不好，连小天都有些害怕见到他了，他有意识的收敛自己的脾气。他有空的时候小天又开始跟他亲近了，焦孟良最近也对他言听计从的，所以他心情好了不少。

在擎家堡做了大半年工，加上没多久就被调到堡主身边做“近侍”，虽然这近侍的工作有时候要跟堡主这样那样，但总体来说待遇要比在马饲工作的傻大哥要好上不止一倍。且，虽然擎煆桀比较闷骚不会当面赏他东西，但高兴的时候还是会吩咐管家给他加点赏银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的，这大半年下来，焦孟良可谓是满载而归了。不包堡主赏的物件，单银两就有两百两了，可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去把钱给爹娘帮大哥娶个媳妇了。

因为不放心堡主的身体，本来焦孟良是打算把钱给大傻哥让他帮忙带回家去的，现在堡主看着没什么事了，心情也好起来了，焦孟良就和傻大哥商量着准备向管事请假回家过年。虽然他很舍不得小天和……堡主，但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他是很想家里人了，想着回去几日，过完年节就又回擎家堡了。

擎家一向都是开明的，傻大哥把这打算向马饲管事一说就获得批准了，鉴于他这半年来的表现不错，管事欢迎他过完年后再回来做工，傻大哥欢喜的应了。

焦孟良见傻大哥这么顺利，腾了个时间去跟管家说这事，管家听完后道，“你想归家过年节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的事，我不会拦你的。”

焦孟良面露喜色，没等他高兴完，穆管家又道，“你做得很好，堡主很喜欢你，你是堡主的近侍，堡主没发话之前你是不能擅自离开的，所以这事我也做不得主，你得亲自向堡主请示。”

焦孟良垂头跟穆管家道了谢，垂头丧气的走了，赶着去给堡主准备晚膳了。这段时间铁一正在跟他讨教厨艺，以备以后出门或者堡主把他辞退的时候他能做出适合堡主口味的饭菜。

焦孟良捧着饭菜进来的时候，擎煆桀刚好擦完脸把毛巾递给侍女。

焦孟良把饭菜放到桌上，恭敬的道，“堡主，饭菜准备好了，请用膳。”说着帮他拉开凳椅子让他坐下。

擎煆桀对他尊卑分明的言行有些不满，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焦孟良见他坐好了，马上把筷子递上去，擎煆桀瞄了他一眼，接过筷子，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焦孟良见他今日食欲和心情似乎都不错，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暗暗想着归家过节的事，他应该会答应的吧。为了不惹他生气，焦孟良很自觉的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扒饭。

侍女们端着水盆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咀嚼声。

焦孟良一边吃一边用眼睛瞄擎煆桀，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

擎煆桀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他。妨碍到堡主用膳了！焦孟良心里咯！一下，怕惹他生气，忙道歉，“对不起。”

擎煆桀看了他一会才道，“你有事？”

焦孟良眼神闪烁了的看着他，硬着头皮道，“我，我想……”

擎煆桀面无表情的挑眉。

焦孟良深吸了口气，“我想过两日起程归家过年节。”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闻两人的呼吸声，连咀嚼的声音都没有了。

焦孟良战战兢兢的看\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

擎煆桀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焦孟良实在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了，鼓起勇气抬头看他，见他沉着一张脸，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吞了吞口水，才道，“堡主？”

擎煆桀终于有了反应，他又看了焦孟良一会才淡淡的道，“多久？”

焦孟良暗自松了口气，但不敢露出高兴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来回要十四天，我想请二十天假？”

擎煆桀一听，才稍稍了有了一些好转的脸色又沈回去了，冷冷的道，“二十天？”

焦孟良缩了缩脖子，“来回，来回要十四天。”他也不想的，谁叫石头村离擎家堡远呢。

擎煆桀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道，“走路回去？”

焦孟良点头。不走路难道他还有大马骑吗？而且，他也没骑过马，不过牛倒是骑过，应该跟骑马差不多的吧。

擎煆桀道，“十四天，让穆管家给你派辆马车。”

焦孟良楞了一下，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忙高兴的道，“谢谢堡主。”

擎煆桀不高兴了，“离开我你就这么高兴吗？”

焦孟良笑容僵在脸上，忙道，“不是，不是的，堡主，我……”

擎煆桀哼了一声，继续动手吃饭。

焦孟良偷偷瞄了他几眼，见他神色不是很难看，暗自松了口气，也低头吃了起来。

二十三、真的是包子！

焦孟良走的时候小天扯着的他的衣角依依不舍，“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走？跟小天和爹爹一起过年节。”

焦孟良把他抱起来，笑着摸摸他的头，“小天乖，叔叔回家看看爹娘他们很快就回来的。”

小天眨巴着明亮的大眼，“小天也要去。”

焦孟良道，“过年节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小天要乖乖的留在家里陪爹爹过年节哦。”

小天垮着一张小脸，小声的道，“我想跟叔叔一起过年节。”

焦孟良看了看旁边脸色开始转黑的擎煆桀，摸摸小天的头，劝道：“小天要在家里陪爹爹过年节，不然爹爹一个人会不开心的，小天乖乖的，叔叔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天点点头，“小天会乖乖的。”伸手嫩嫩的手指跟焦孟良拉钩，“拉钩钩，叔叔一定要快回来哦。”

焦孟良把小天哄住了，抬头看向擎煆桀，正好碰上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会。焦孟良似乎在那双黑翟石般耀眼幽深的眼眸里看到微怒，但更多的似乎是不舍。

焦孟良摇摇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旁边的穆管家和铁一看着这情景，对看一眼，没想到堡主对这个焦孟良的兴趣能维持这么久，看堡主现在的反应，恐怕是认真的了。两人都在心里暗暗感叹堡主品味出众眼光独特啊。

焦孟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打破这暧昧的局面，“堡主，谢谢你的马车。”抱着小天走到他面前，“小天，叔叔要走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来，跟爹爹抱抱。”

把小天递给擎煆桀。

擎煆桀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小天，小天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乖乖的趴在他怀里。

擎煆桀不说话，焦孟良有些尴尬的搔搔头，呵呵笑道，“那，堡主，我回去了，十四天内我一定准时回来。”

擎煆桀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焦孟良讪讪的笑了笑，“我走了。”转身向马车走去。

在他跨出第二步的时候听到擎煆桀开口了，“男子汉，一言九鼎。”

焦孟良猛的回头，“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在这一瞬间，有一种陌生的情愫悄然在心底升起，焦孟良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装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就不知道了。

令焦孟良以及旁观的众人惊讶的是，堡主，堡主他，他竟然笑了，虽然是很淡很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但是，他们都清清楚楚的看到感觉到堡主真的的笑了，笑得很帅很好看，让他们都移不开目光。

焦孟良愣愣的看了他一会，直到那笑容完全隐没在那张回归冷酷的脸上，才依依不舍的跟小天挥了挥手，走过去上了马车。

傻大哥也跟着上了马车。

车夫一勒缰绳，甩动马鞭，马车！辘辘的动了起来，渐渐远离众人的视线。

焦孟良把头伸出车窗，目光落在擎煆桀和小天身上。

望着渐渐远去的那双眼睛，擎煆桀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冲上去把马车拉停，勒令他从此以后都不能离开他身边，这种冲动像奔腾的海水，浪涛成墙惊涛拍岸，但还是让他用非凡的毅力压下去了。

焦孟良走后的那天，擎煆桀的又开始吐了起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心情也烦躁起来。铁一和穆管家又紧张起来，俩人都怀疑是不是因为焦孟良离开的原因。

铁一和焦孟良就厨艺方面切磋了也半年时间了，两人互通有无。堡主又吃不下东西了，铁一便煮了平时焦孟良的拿手好菜给堡主吃，但是擎煆桀每次刚吃几口就都又吐了出来，叫人毫无办法。

幸好焦孟良走的第二天铁二这家伙终于赶回来了。

“慢点，慢点，好歹让我先喝口水啊，喝死我了。”铁二一身风尘仆仆的，昨晚赶了一天路，早上一大早就到擎家堡，没想到一下马就被守在门口的铁一抓住了往堡主的寝室拉去。

铁一木着一张脸道，“为了堡主，喝死你也值了。”

铁二满头黑线，堡主的命是金子我的命就如草芥，呜呜，太不公平了。哀悼了一会，铁二才认真问道，“前几日不是说堡主已经好很多了吗？现在堡主的症状还跟上次你来信说的那样吗？”

铁一也认真道，“前几日是好了，可以昨天又开始犯了，还跟上次那样早上起来就干呕，吃不下饭一吃就吐，嗜睡，脾气容易暴躁。”

铁二忍了好一会，终于憋不住了，抽着嘴角道，“堡主，会不会是怀孕了？”

“……你就不能正经点，要是堡主听到了肯定有你好看的。”

铁二不怕死的道，“堡主这些症状跟怀孕早期的症状一模一样，而且堡主武功了得，身体一向也强健，一般的小病不会轻易得。”

铁一黑着脸道，“堡主是男的。”

铁二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堡主天赋异能呢。”

铁一黑着脸不跟他瞎扯。

两人进了东院，来到擎煆桀的门前。

铁一叮嘱道，“堡主刚吐完，心情不好，小心点说话。”

铁二给了他一个白眼，伸手敲门，“堡主，我是铁二，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才听到擎煆桀有些烦躁的声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