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女人也不会留那么长的头发，更何况有那么多个！”霍真猜测道：“我想是这酒有问题！这些人头被浸在酒中，头发仍然能不停地生长，所以越是陈年的酒坛，头发就越长！”

“真他妈恶心！”叶赫风皱了皱眉，“你可别告诉我这酒坛里的人头也会不停长大啊！”

霍真楞了一下，犹豫地道：“那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叶赫风不解地问道。

霍真看看他，手指了指上面，只见他手电照到的一个酒坛里，竟伸出半个人头来！

“天！这些人头是活的！”叶赫风忍不住大叫。

头顶的酒坛慢慢晃动起来，发出咔咔咔的怪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坛而出！

“快，快跑！”霍真叫道。

两人拔腿就跑，根本顾不得打手电筒照路，只凭着直觉一路往前冲。原本寂静的山洞中，响起一片陶器摩擦石壁的刺耳声音，就在他们的头顶，好像随时有东西会掉下来一样。不时又有头发飘入他们的脖子里，而且沿着脖子直往下钻。

“这些该死的头发，痒死我了！”叶赫风一边跑一边抱怨。

“别去管它！只管往前跑！”霍真叫道。但一张嘴便发现，那些头发竟也往他嘴里钻进来。

“呸！它还钻我鼻孔里了！阿……阿嚏！”叶赫风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突然，幽暗的通道里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两人不由停下脚步。

“你的喷嚏还真惊天动地啊！”霍真忍不住揶揄他。

叶赫风打开手电筒，照了照他，又照了照地面，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地上有一个摔得粉碎的酒坛，看来刚才叶赫风拉扯头发时一定是太用力了，所以才一并连酒坛一起拉了下来。

那酒坛的碎片中是一个巨大的人头，由于浮肿，大小是一般人头的一倍多！而真正把他们吓住的是，这个人头被灯光一照，竟睁开了眼睛！

“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叶赫风冲霍真大声道，见他还愣着，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前跑。

两人跌跌撞撞跑了一阵，终于前面地形开阔起来，看来已经跑出了那个走道！

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打开着的手电筒，发出淡淡的光亮。

霍真拾起手电筒一看，道：“和我们的一模一样，一定是卫痕他们的！刚才他们就是用这个手电筒发出信号的吗？可他们人去哪儿了？”说着，举着手电四处照了照，灯光虽然不亮，但也能看清四周的情况。他扫了一圈，突然半途停了下来。

“怎么了？”叶赫风问。

“有人！”霍真将手电对准一面石壁，那里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坐在石壁前。

叶赫风凝神一看，叫道：“是蓝妹妹！”

他们立刻跑上前去，那两个人中，一个的确是蓝小眉，另一个则是麻三，歪着头坐着一动不动。

“卫痕去哪儿了？”霍真打着灯光四处照着，着急地问道。

叶赫风拉了他一下，脸色不善地道：“先别找他了！”他指了指蓝妹妹和麻三，道：“他们两人，是被人打晕的。”

38.

叶赫风蹲下来，用手托着蓝小眉的脸，在人中位置用力一掐，过了会儿，蓝小眉慢慢睁开眼。

“你们俩怎么也下来了？”蓝小眉一见到他们便露出惊讶的神情。

霍真把送曾希出山时发生的事简短地和她说了，然后问她：“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等我们就下来？又为什么会晕过去？”

蓝小眉叹了口气，先是伸手探了探麻三的脉搏，确定他没有大碍后，才说道：“你们走后不久，白狼就回来了，将我们的装备带了回来。他听说你们离开了，便说要去找你们，让我们等人到齐后再一起行动。我们就一直在山崖上等着，后来的几天每到傍晚，崖底就会准时升起雾来，而且越来越浓，雾气中还带着淡淡的酒味。卫痕变得很奇怪……”

蓝小眉看了看霍真的表情，见他皱着眉不发一语，继续道：“他什么都不吃，也不休息，从早到晚坐在悬崖边，看着下面发呆。直到昨天早上，他说要先下去悬崖。我和麻三、猴子都表示反对，认为应该等大家都回来后再一起下去。他见我们反对，竟准备徒手爬下去，把我们吓了一跳。于是，我们就只好用绳索放他下去，但要他保证下去看一下就马上上来。可谁知……”

“谁知他一去就不回了？”叶赫风接道。

蓝小眉点点头：“我们等了一晚，实在担心他的安危，于是我和麻三决定下来找他，让猴子留在上面等你们。我们一开始进的不是这个山洞，这座山上有近千个山洞，洞洞相连，每洞又有无数岔路，就好像一个庞大的蜘蛛网！我们一直跟着酒味走，不知走了多久，我们发现了这个洞穴里竟然还有别人！”

“是卫痕吗？”霍真问。

“不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蓝小眉摇头道：“是一群戴着面具的人！”

“面具？你肯定是人，不是人猴？”叶赫风问。

“看他们的身型肯定是人！”蓝小眉道：“他们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那面具就像……我们见过的那些石像的脸！简直一模一样！仿佛那些石像活了一般！”

“难道这座遗迹中，除了那些人猴，还有另外的守城人？”霍真猜测道。

“那些人一见到我们就开始攻击，他们的攻击方式很有章法，比起人猴那种野蛮纯属本能的攻击，他们就好像是受过训练的，机械但很灵活。我和麻三渐渐支持不住，这时候卫痕出现了。他打退了那些面具人，带着我们穿过很多狭窄的通道，来到了这里。”

“那你们怎么会昏过去的？不是面具人打晕你们的吗？”叶赫风问。

“不是他们。”蓝小眉脸色有些难看，道：“是卫痕。”

“卫痕！”霍真摇头道，“他为什么会打晕你们？我不相信！”

“真的是他。”蓝小眉道：“他把我们带到这里后，就叫我们回去，还说顺着那条通道一直往外走，就能走到洞口。我不答应，说既然一起来了，就要一起回去，谁都不能落下谁！卫痕见我执意要跟着他，突然出手，我和麻三都没防备，被他打晕了。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既然你们晕了，那刚才用手电发信号说”危险，快走“的，就该是卫痕了！”叶赫风叫道。

“他一定是打晕你们后，听到了我和霍真的声音，不想我们继续进来，才会用这一招。”

霍真连连摇头，道：“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卫痕要那么做？”

蓝小眉道：“霍真，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你认识卫痕才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吗？来云南之前，我也和你一样，认为他是一个可信可靠的伙伴，但最近发生的种种，让我不得不对他起疑。他先是暗中将我们带到地图人脸的位置，后又执意下悬崖，而且看他对这里的地形岔道十分清楚，好像很熟悉这里一样。更何况，如果他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他？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我们回去？”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卫痕不会伤害我们！”霍真坚定地道：“除非他亲口告诉我！”

叶赫风问道：“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下去吗？卫痕往哪里去了？”

蓝小眉指了指左手边的一条路，“之前我就看到他想往那里走，后来我要跟，他才把我打晕的。一定是往那里去……”她话音未落，霍真已经朝那个方向飞快地跑了去。

“霍真！”蓝小眉和叶赫风异口同声地叫道。

霍真没有理他们，头也不回地跑进幽深的通道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卫痕，问个清楚！

四周是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只有石壁上水珠滴落的声音，和自己脚步的回声，仿佛异世界一般。霍真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深入洞穴的内部，正在进入这只巨大蜘蛛的肚腹之中。

忽然，前方响起了另一阵脚步声，轻盈又沉稳的脚步声。

有人！

霍真欣喜地开口叫道：“卫痕？是你吗？”

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霍真举起手电筒向前扫了过去，果然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卫痕！”霍真快步向他走去。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

“啪！”霍真手一松，手电筒掉到地上。

灯光中，他看到了一张青色的人脸。

39.

等看清了才发现，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个面具。

应该就是小眉他们所遇见的面具人，果然那面具和外面的石像长得一模一样！

面具人朝霍真走了过来，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的阴森之气。

霍真急得冷汗都要下来了，论单打独斗他是必败无疑，此刻身上又没有什么防身武器。情急之下，他不由急中生智，将地上的手电筒一关，顿时整个石室陷入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霍真悄悄退到一边，背抵着石壁，大气都不敢喘。

寂静中，他能听到面具人粗哑的喘息声，那声音就萦绕在身边，可见他还没有离开。

霍真贴着墙壁慢慢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奇怪的是，喘息声竟然就跟着他，而且越来越近！难道面具人能看得见？

此时，洞内忽然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光芒，清脆的金属相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的打斗声，白光时隐时现，宛如蛟龙。半晌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白炽的灯光倏地亮起，照亮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卫痕！”霍真又惊又喜。

卫痕收起巨阙剑，脚踢了踢躺倒在地的面具人，确认他不再动弹后，才转而对霍真说：“你太大意了，他们一直生活在幽暗的洞穴中，夜视能力非常强。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准确地攻击你。”

“他是什么人？”霍真蹲在面具人的尸体边，好奇地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青铜面具。

“我劝你不要看，你会后悔的。”卫痕在一边冷冷地说。

霍真不信邪，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用力扯开那个面具。可能由于戴在脸上太久了，面具几乎陷进皮肤中，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面具移开。

看到面具下那张脸的一刻，霍真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跌坐在地。

那不是人脸，绝不可能是人脸！而是一张实实在在的猴子脸！

脸上布满了白色的绒毛，滚圆的眼眶中，眼珠显得格外大，鼻孔外翻，吻部凸起，若不看身体只看脸，那就是一只猴子！

“这……是什么怪物？”霍真叫道：“是人吗？”

“不是。”卫痕从霍真手中拿过面具，重又盖在他的脸上。“他们和人猴一样，祖祖辈辈，一直守护着这块地方。”

“你知道他们的来历？”霍真问道。

“高黎贡山自古物种丰富，尤其是灵长类。那些原始部落将猴子视为山精，他们将猴子抓来与部落里的年轻女子交配，生下了两种怪物。一种是人面猴，就是这些面具人。还有一种是猴面人，就是我们在外面见过的人猴。不管是面具人，还是人猴，都同时具有野猴的兽性和蛮力，还有人类的头脑。部落男子训练这些怪物，来守卫自己的地盘，对付外敌。”卫痕淡淡地说着，就好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后来呢？”霍真问。

“后来？再强大的部落也难抵岁月侵袭，湮没于千年尘土中。但这些奇异的物种却遗留了下来，他们并不知时代已变，仍本能地延续着千年前的方式，生存着，保护着这片土地……”卫痕长叹口气，似有无限感慨。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霍真不由地追问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卫痕看着他，摇头道：“回去吧，霍真。你爷爷是对的，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着你，不再让你卷入这场纷争。回苏州去吧，继续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好吗？”

霍真苦笑：“如果我还像几个月前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现在我明知道我的父母、爷爷死得蹊跷，又怎么能坐视不理。眼看离真相越来越近，你却要我退缩吗？”

“你不明白什么是真相……真相远比你想象得更加残忍……”

“我们不明白，那你就说出来让我们明白！”突然，两人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霍真回头看去，只见叶赫风不知何时走进了这个洞室，后面紧跟着蓝小眉和麻三。

“卫痕，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有不少秘密隐瞒着我们！二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蓝小眉上前一步逼问道。

“不能说吗？”叶赫风脸上仍带着平日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却变得有些阴寒，让霍真心里一颤，仿佛觉得有些陌生。“还是说，你的秘密只能告诉霍真，不能告诉我们？”

卫痕与他对视了几秒，缓缓开口道：“你想知道的答案……不在这里。”

“哦？那么在哪里？”叶赫风凝注了笑容，将胜邪剑平举到身前，一手握住剑柄，道：“卫痕，真要我们和你动手吗？”

卫痕低头望着地面发呆，沉默不答。

霍真感觉现在的气氛就好像一根绷紧的弦，几乎已经到了极限，随时可能断裂。

正在这时，卫痕突然神色一紧，道：“他们来了！”

“谁？”霍真紧张地问道。

卫痕指了指地上的面具人，“他的同伴。”

“我们要不要先避一避？”蓝小眉问。

“来不及了。这里的地形，他们比我们熟，避不了的。”卫痕道。

“那就大打一场呗！”叶赫风不以为然。

卫痕趴在岩壁上听了听，道：“太多了，我们打不过。”

“那我们还是快跑吧，总比呆在这里束手待毙强啊！”霍真道。

“不。”卫痕拉住他，道：“先躲起来，等他们走后再出来。”

“躲哪里？”霍真四处看了看，四面都是高低不平的岩石，无处可以藏身。

卫痕指了指头顶。

霍真抬头看去，上面贴着岩壁依次摆放许多半人多高的大酒坛，和他之前在通道中看到的一样。

“那里都是酒坛，哪儿还有地方躲？”蓝小眉问道。

卫痕平静地道：“那些酒坛很大，足够容身。我们把里面清空，就可以暂时躲在里面。”

“什么？！”霍真、叶赫风、蓝小眉三人异口同声地大叫道。

40.

霍真发誓这是他人生中见过的最难以形容的场景！

卫痕爬上岩壁，一一打量了一下着整齐排列着的巨大酒坛，目光忽然往下一扫，道：“谁上来搭把手？”

霍真他们同时转移视线，不敢与他眼神接触。这就好像老师提问时，回答不出问题的学生是断然不敢与老师对视的。不过幸好卫老师并不孤单，这里还有一个好学生，至少是一个好学的学生。

“我来吧。”麻三见其余三人都不说话，便举起手，利落地攀上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