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纹 上——水小楼
水小楼  发于:201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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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把装备袋拿回来。”卫痕平静地道。

霍真心想,装备袋是在温泉湖的山洞里丢的,其实也不算丢,只是人猴出现得太突然,而且装备袋离人猴太近,那时候谁要是去取,谁一定会死得很惨!但现在去拿?万一又碰上相似的情况呢,还不是去送死吗?

大家都想到了这点,谁都没有开口。最后,蓝小眉出声了,“是可以拿回来!可问题是……谁去拿?”

“我去。”卫痕道。

白狼上前拍拍他的肩,道:“你留下,我去。”

卫痕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白狼突然出手握住他的右臂,道:“装备袋可不轻,你这条手臂还能负重吗?”

霍真心底暗自佩服:原来白狼早就看出卫痕手伤未愈,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卫痕虽然不说,但他的右臂的伤本就只好了一半,进山后又反复折腾,恐怕早就情况不妙了。他现在连拿剑都只用左臂,就差叫他一声“过儿”了。

“白狼,你一人去太危险了!”猴子道。

麻三也站出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白狼道:“一个人的话,来去也比较方便。卫痕,你带他们去悬崖边等我,最晚两天。如果两天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想办法自己下去,不用再等我了。”

霍真突然觉得心里酸楚,白狼的语气虽然轻松,但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他是做好回不来的准备了。

卫痕注视着白狼,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承诺。霍真知道,卫痕轻易不会承诺,一旦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他一定会替白狼履行领头人的职责,尽全力保护好大家。

白狼看了众人一眼,最终转过身,独自步入夜幕之中。

霍真眼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被黑暗所吞噬,心也不由沉到谷底。

“等等!”他大声叫道,跑着追了上去。

夜晚,四周的丛林都陷入黑暗中,难辨方向。霍真跑了好几分钟才气喘吁吁地追上他。

白狼没想到他会追上来,厉声道:“你快回去!”

霍真望着他的双眼,只觉心里难受,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

白狼轻叹口气,从颈上取下一串东西。

霍真一看,那是一根黑色绳索做成的项链,坠子是一个五六厘米长的兽牙,打磨得十分精致,在夜色中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泽。

白狼将兽牙项链挂在霍真脖子上,道:“这是豹的牙齿。我在尼泊尔雨林里杀过一只豹子,当地人说豹牙可以辟邪趋凶,所以就留了下来。你戴着它,就当是我陪着你,也好有个念想。”

霍真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白狼,泪水泛滥一般涌了出来,“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要你跟我一起回苏州,一起回家……”

“好好,等完成这次任务后,我们一起回家。”白狼拍着他的背,就像安慰小孩子一般。

“真的?”霍真抬起泪眼看着他,“你保证你会没事的?你保证你会平安回来?”

白狼道:“我保证。”

霍真再次抱紧了他,好半天才哽咽地道:“你……小心。”

白狼笑道:“好像应该我担心你才对吧。”他俯下身,在霍真耳边轻道:“记住我的话,不要轻易相信你所听到的,和看到的,耳朵和眼睛都会骗人,只有心不会!当你迷惑彷徨的时候,问问自己的心,就能知道答案。”

霍真懵懂地点点头。

白狼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眼中含笑,“我很快会回来的,大侄子。”说完,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霍真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于黑暗中,不是第一次分别,但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

29.

霍真往回走的半道上,见卫痕正朝他走来,应该是来找他的。

“夜里危险,一个人别乱跑。”卫痕道。

“我知道,不会了。”

卫痕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霍真问。

“你的眼睛很红。”

霍真朝他淡淡一笑,“夜里风大,迷了眼。”

回到队伍中,曾希又是一通埋怨,怪他不该一人去追白狼,多危险云云。霍真安抚了半天,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他们连夜赶路,但却不敢打火把,幸好那晚没有雾,月色也好,才能看清道路。

在夜里摸索着赶路,除了曾希,其他人都很累,不管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是平时的双倍,自然速度也快不了。

一直到清晨时分,才来到悬崖边上。

正巧一轮红日从云间喷薄而出,洒落万点霞光,眼前群山林立,千沟万壑如浩瀚波涛,雄浑壮阔,美不胜收。

这是任何一个画家也无法描绘出的壮丽景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中那种被深深震撼的感觉,难以言表。

他们挑了离悬崖不远的平地搭起营帐,生起火堆。叶赫风闲着无聊,捉了两只野兔准备打打牙祭。

麻三把兔子拿去溪水边杀洗干净,用不知名的野菜野果做佐料,炖了一锅喷香的兔肉。

夜幕即将降临时,几人围着兔肉锅吃了个底朝天。

卫痕一直坐在悬崖边,眺望着远山发呆,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有一霎霍真几乎认为他要羽化成仙了。

“什么都不吃,你想当神仙啊?”霍真递了把野果给他。

卫痕拿了颗紫红的,樱桃般大小的果子,抛到嘴里。

“你坐了一整天,在想什么?”霍真问。

“想……这下面会是什么。”卫痕答道。

“你认为下面会是什么?”

“你有没有听说过,地为万物之母,是一切生命的起源。”

“起源……”霍真默默念道,不明白他所指何意。

“也许这下面是我的起源……也是我的归宿……”卫痕轻轻叹道。

他说得太深奥,霍真还想再问个明白,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忘记自己想要说的话,他指着悬崖下,大叫起来:“雾,雾……”

不知何时起,悬崖底下一团团白色烟雾袅袅升起,先是淡淡的薄烟,然后越来越浓,视线所及之处,都被白雾所笼罩,仿佛云海一般,波涛汹涌起伏。

“快走!”卫痕立刻拉起他,往营地跑去。

这雾来势汹汹,扩散的速度极快,不消半个小时,整个山崖已经被浸润在乳白色的雾气中,能见度直降到五六米。

“妈逼的,这鸟雾几时来不好!偏挑老子要去打水时来!”十蛮愤愤地将水壶扔在地上,嘴里骂着脏话。

“水都没了吗?”霍真问道。

“没了,几个水壶都干了。”蓝小眉皱眉道。

“看来大家今晚只能忍耐一下了,渴一晚上也没事的。”霍真下意识地舔舔有些干糙的嘴唇。

卫痕看他一眼,捡起地上的空水壶,道:“我去取水,你们坐在外面,别分散。”

“卫痕,别去。”霍真拉住他。

卫痕轻轻推开他,“没事,我很快就回来。”说着,提着水壶往雾中走去。

麻三在他身后道:“不用跑远,我们过来时路过一块大岩石,那石头背后就有溪水。”

卫痕背对着他挥挥手,很快就消失在浓雾中。

夜晚山崖上风大得厉害,吹散了一些雾,却也吹得人瑟瑟发抖。

众人抵不过寒冷,最终还是各自钻回帐篷里避风,十蛮不屑于他们的行为,骂了一句“都是些娘们唧唧的家伙”,独自一人在火堆边守夜。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明知这雾来的危险,应该提高警惕,但霍真还是一躺下就睡着了。

半夜里是被曾希的咳嗽声吵醒的。

“曾希,你怎么了?”霍真坐起身拍拍他。

“霍……哥哥,我没事。”曾希背对着他,声音哑哑的。

霍真把他身体翻过来,发觉他的体温直烫手。于是摸摸他的额头,不由叫道:“这么烫!你发烧了!”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曾希弱弱地说完,又闭上眼睛睡去。

霍真把自己的睡袋,和所有能盖的毯子和衣服,全都裹在他身上。曾希已经烧得全身无力,一点都没有反抗,任由霍真把他包成一个粽子。

霍真弯腰爬出帐篷,卫痕还没回来,而十蛮也不知去了哪里,交给他守夜还真靠不住!他从干柴堆里捡了几根,扔进火堆,想把火再烧旺点。发烧的人最怕就是再次着凉,曾希一定是连日辛劳赶路,又着了夜凉才会病倒。

正在此时,雾中出现一个身影。

霍真警惕地抓起一根粗树枝,待看清来人后,才欣喜地叫道:“卫痕!”

“你们怎么进帐篷了?”卫痕一见营地的情况,不由皱眉道。

“风太大,外面没法待人。”

“就你一个守夜?”卫痕问。

“不,应该是十蛮,不过他可能躲回帐篷睡觉去了。”霍真道。

卫痕无奈地叹息,“你也进去睡吧,这里我守就行。”他放下水壶,在火堆边坐下。

霍真打开水壶,里面灌满了清冽的泉水,他正要喝一口,被卫痕拦下,“水凉,先别喝。”

他拿过水壶,架在火堆上,又往火里添了点树枝。

“曾希病了,”霍真担忧地道:“正在发高烧。”

“他不是那么弱的人,你不用担心他。”卫痕淡淡地道:“快进去吧,不然连你也病了。”

霍真“嗯”了声,回到帐篷里。过了一会儿,卫痕将煮热的水送进来,霍真先喂曾希喝了几口,又自己喝了些,才靠着曾希沉沉睡去。

一夜平静。

霍真是在清晨的鸟鸣声中醒来的,朦胧的晨色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30.

霍真钻出帐篷,看到卫痕就站在帐篷外,“卫痕,你有没有闻到……”

卫痕打断他,道:“快去把他们叫出来。”

霍真应了一声,挨个把其他叫出来,却发现单单少了十蛮。

“昨晚就没看见他,会不会也被人猴……”霍真担心道。

“早上风向有变,味道是从那里随风飘来的。”卫痕指的方向正是他昨晚去取水的地方。

他们逆着风向一路寻去,最后停留在一处石像前。

那尊石像和之前看到的一般无二,透着股阴森的气息。

一缕鲜红的血从石像身下缓缓流出,汇成一道血红的小溪。

“石像流血了!”猴子惊叫道。

“啊呸!”叶赫风骂道:“有没有脑子啊!你怎么不说它来大姨妈了!”

卫痕皱了皱眉,拨开石像一侧茂密的树林,往石像后面走去。霍真紧跟着他,绕到石像后面才看到,那里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头和一具无头的尸体。血,正是从断颈处流出来的,渗透到泥土里,把土染成了红色。

“十……蛮”虽然已经猜到,但看到真实的情况,还是让霍真吓了一跳。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这个十蛮虽然平时言行粗暴,让人讨厌,但看到他如此凄惨的死相,众人依然流露出怜悯之情。

猴子愤愤地骂道:“那群该死的畜生,仗着人多,哦不,猴多势众,暗中杀人,真是畜生爬到人头上了!真他妈想毙了他们!”

“毙?你怎么毙?”叶赫风不咸不淡地道:“在这原始地界里,畜生比人玩得转!说不定那群野猴子看咱还是暴民呢!”

“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他埋了吧。”麻三出声道。

“等等!”猴子叫道:“咱们的装备袋里有针线,等白狼老大把装备袋拿来,让我把他尸首缝上,大家共事一场,也不能看他身首异处啊!”

于是,他们找了些宽大的树叶,草草将十蛮遮盖好,回了营地。

曾希已经醒来,听到声音,把头伸出帐篷,喊道:“霍哥哥,是你们吗?去哪里了?”

霍真闷闷地回道:“十蛮……死了……”

曾希脸上闪过一瞬诧异,“又是人猴干的吗?”

“八成是吧……”霍真道:“你还发烧吗?再躺一会儿吧。”

“出了身汗,好多了。”

“快把衣服换了吧。不然吹了风又得感冒了。”霍真关切地道。

“刚才已经换了干净衣裳。”曾希笑道,但脸上仍是难掩病色,憔悴苍白极了。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平静,也有些沉重。

那如同幽灵一般,随时有可能出现的人猴,就像令人恐惧的噩梦,始终萦绕在他们周围。

曾希的病情反复着,一直不见完全转好。

麻三就地采了一些草药,煮成汤汁给他喝。对此,霍真心中十分感激,白狼的队伍中,麻三是存在感最弱的,平时几乎不发声。但在困难时,他总会默默无闻地为大家做些什么,比如料理伙食,比如上药疗伤。这样的人,应该是值得信赖的吧!

宁静的时光一直持续到午后,一件突发的事情,让他们所有人措手不及。

正在午睡的曾希突然从帐篷中挣扎着爬了出来,浑身抽搐不停。

霍真见状立刻冲了上去,将他搂在怀里,急道:“曾希,你怎么了?”

曾希脸白得像张纸,一边抽搐,一边用极为虚弱的声音道:“我……难受……”

“蓝医生!蓝医生!”霍真大声唤道。

蓝小眉正在不远处和叶赫风聊天,听到叫声,两人连忙赶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叶赫风问道。

“不知道,曾希突然就这样了。”

蓝小眉撑开曾希的眼睛看了看,又摸了摸他颈部的脉搏,道:“他是中毒了!”

“中毒?你肯定吗?”这个答案实在出乎霍真的意料。怎么可能好好地中毒?

“他的眼眶泛青,舌苔紫黑,呼吸困难,这些都是中毒的症状。在没有受过什么外伤的情况下,确实只有中毒这一种判断。”蓝小眉分析道。

“难道是被蛇或是毒虫咬了?”霍真上下察看了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现被咬的痕迹。

“他吃过什么?”蓝小眉问道。

“除了喝过麻三给他的药汤,他什么都没吃过。”霍真回道。

这时,卫痕也走了过来,了解情况后,蹲下细细看了看曾希的脸色,又替他把了脉,道:“确实是中毒了,像是野葛之类的。”

野葛,霍真听说过,在古代也叫断肠草,是淬炼毒药的原料之一。

叶赫风沉不住气了,道:“我就说白狼那伙人很可疑!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谁知道那个顾爷和曾老头有没有过节,想趁这个机会让我们栽了!”

猴子闻言,大叫起来:“你别血口喷人!”

叶赫风举剑指着麻三道:“老实说,是不是你把毒草混在草药中给他喝了?”

麻三依旧面无表情,道:“我给他吃的都是寻常草药,你若不信,我把名字一一写出来。”

“这里除了你,谁懂这些鸟草?”叶赫风始终不信,“随你怎么说都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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