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乱世流年,群雄割据。
在这个战火燎原的时代,人命也不过如同草芥一般。为谁生,为谁亡,那些一个个曾经力透青史的名字,也逃不开被时代洪荒淹没的结局。
那么,我的名,是否曾经住进过你的心里?
昔日的同门师兄弟,如今却各为其主,上了沙场刀剑相向。韩彻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个在师门就成日与他斗的师兄墨卿颜为何在学成之后还是选择了投靠敌营,继续与他在战场上周旋。
墨卿颜于他,就像是一个劫。每一次的相聚,都会变成又一次相杀的开始,或许是否,相见不如不见。
“先生,能否容我冒昧问一句?您与韩彻韩将军师出同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韩将军?据我所知,先生似乎也并不是羽国人。”
面对手下徐副将的发问,墨卿颜只是默然的饮尽手中的酒,不做任何回答。视线却越过静谧流波的阿什河,遥遥的落在隔河而望的军帐之中。
韩彻不知,对于墨卿颜来说,与他斗智斗勇甚至性命相搏,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有意,或是无情,真真假假谁又能参透?
究竟,谁才是谁的劫难,又是谁的固执伤了谁?
腥风血雨厮杀尽,暗潮浮沉涌流波。
繁花落拓迷离渡,铁马金戈掩黄沙。
弹指光阴红颜老,似水流年生白发。
几度梦回肠断处,一缕清风没马蹄。
——“国仇,家恨,就算是整个天下。又如何成为我墨卿颜站在战场上的理由。”
——“那,你的理由是什么?”
——“……是你。”
内容标签:强强 生子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卿颜,韩彻 ┃ 配角:白初,楚言,胥海生,羽帝 ┃
【战火燎原情丝缠】
一
初春时节,草长莺飞,闲不过柳枝初发燕归来。
冀国处于中原之北,照例春日要来得比别的地方晚一些。几十年前,在北方这片疆土上,曾是连年战乱,泯城就算是冀国的国都也难免遭受些波及。不过好在前几年新君登基施行仁政,韬光养晦了好些年,泯城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如今泯城撤了禁止他国人进出的禁令之后,与他国贸易通商渐渐频繁,往日宁静的泯城也开始日益热闹繁华。像是现下这般正赶上再过段时间就要过端阳节的时候,泯城内外更是多出了好些从外地来准备赚上一笔的商人。
日头刚稍西斜,荟萃楼里就开始人头攒动,大多都是忙完了一天的活计,来此地歇歇的商贾。不过今日又稍有不同,二楼的雅间内,除了几桌面生的外地商人之外,其余的几乎都坐满了身着兵戎的将士。或许是鲜少来这种风雅之地,不少将士除了少许拘束之外,眼中都透着一丝丝期待。
靠着窗边的一桌雅座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悄悄的拨了珠帘,拿一双玲珑的杏眼打量着外面,末了还颇为兴奋回过头朝端坐在桌边浅酌着清茶的青年人笑道,“先生先生,今儿不知是要发生什么,聚了这么些军爷在这儿。”
青年人眼皮子也不抬,只轻轻吹着茶沫,抿了一口才淡笑道,“跟在我身边也算许久,怎么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说出去让人听了,笑话的可不是你。”说罢,便用眼神瞟了瞟桌子对面的座位。
小童听了,不禁吐了吐舌头,也不敢接话,乖乖的回到座位上,只是眼睛还是管不住似的朝着外间瞅。
正巧这时候,一个小倌手里执了一面小锣施施然走到那花厅正中,敲了敲锣扬了笑脸便道,“各位军爷,各位官人,今日的说书马上开始。”
言毕,便听见内间里奏起阵阵清雅的琵琶声,原先还在窃窃私语的几桌客人,忽然间都闭了嘴,一时间,整个雅间就只听见盈盈琵琶语,合着一个清丽的女声,缓缓的开始了今日的说书。
今日说的是,年前冀国虎骑军于衍国边境大败衍军。
衍国与冀国相邻,几十年前也算是与冀国不相上下,不过那时候冀国的国君胸无远虑鼠目寸光,衍国又有高人辅佐,一口气便拿下冀国好几座城池,冀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蹶不振起来。后来冀国新君上位,一改之前的软弱作风,再加上冀国将星韩彻归国统军,就在近几年,竟也是和衍国抗衡起来。
那说书女此刻正说到冀国虎骑军于淮水破了衍军的铁马连环阵,一鼓作气夺了衍军几十年前占去的城池,说到兴起之处,连着周围坐着的将士都不禁连声叫好,仿佛是找回了年前与衍军一役时那股热血沸腾的感觉一般。
原来今日这四周雅座坐着的将士皆是冀国虎骑军千夫长以上的军职,日前新君颁了圣旨,命威武将军韩彻再率十三万大军二度淮水,想要趁着士气正高,一鼓作气拿下与之前夺回的城池相邻的另一座城池。如今临了要出军的日子,威武将军韩彻特意让虎骑军内千夫长以上官职之人都来这荟萃楼内,出发之前再听一听冀国虎骑军的神威,长一长冀国虎骑军的志气。
这边说书女才说完一段,站起身来朝着雅间的客人施礼,精彩的段子引得将士们拍手叫好。却是听到一声略带讥讽的调笑——
“麟儿,我怎么不记得冀国乃是常胜之师?”
发话的原来是那临窗雅间的青年人,在他身边名唤麟儿的小童听他如此说,也笑意盈盈的跟着附和道,“先生说的是,前年冀国与羽国在阿什河交战,最后落得兵败而回,连丢了两座城池,据说那参将后来归国,羞得无脸见人,自尽在自家的府邸呢。”
麟儿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声音清澈有力,这一番话,自然是让外间的虎骑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就有将士按捺不住,扬手拍桌而起,一双眼憋得通红,“是哪个不敢露面的狗崽子在这诚心造谣生事,出来给爷爷瞧瞧!”
“造谣?”雅间的青年有意无意的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不知我们麟儿是哪句造了谣?那是冀国没有败给羽国?还是你们黄参将没有自尽在自家府邸里?”
此话一出,竟然霎时间无人敢应话。在场的心里都明白,前年在阿什河与羽国一仗,身为主将的杨将军忽然暴毙,黄参军作为参军又经验不足,阿什河地处羽国边界,易守难攻,羽国不过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至于黄参军自尽的消息,当年都已经被严令外传,却不知这青年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一时间噎得虎骑军上下哑口无言。
刚刚拍桌而起的将士恨得骨节都捏得咯吱作响,硬是脱口道,“当年杨将军暴毙,便是那羽国人暗中使诈!阿什河又是易守难攻,羽国……羽国也就是占了地势之便……”
那将士话还未尽,又是引得雅间内青年的一阵大笑,“失败者果然就是喜欢给自己找诸多的借口。”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静静站起身来,掀了珠帘道,“所谓兵不厌诈,即便杨将军之死是羽国人所为,那也只能怪你冀国掉以轻心,让人抓了漏,才被人一招制胜罢了。”
“你——”
“胥副将且慢。”
那唤作胥副将的将士还待强辩,却被人从旁拦下,气头之上扭头一看来人,先是一愣,随即也不得不压住满腔怒火,应了声是,静静的退到一边。
来人是个身着戎装的青年,一身银白的甲胄衬着夕阳泛开嶙嶙的金光,肩上一袭雪白的裘衣披风,一头青丝用了一只金鳞啸天冠束在头顶,唇边虽噙着浅笑,眼中的光芒却是极锐利,隐隐透着俾倪天下的傲气。
“原来是冀国的将星,韩彻韩大将军。”雅间的青年立在原地遥遥与韩彻对视,目光流转之处,却没有一丝一毫输了韩彻,淡淡的不羁与傲然仿佛浑然天成,更显淡定从容。
两人就这般对望了许久,终是韩彻道了句,“墨师兄,别来无恙。”
二
在场的将士听闻韩彻这一句,都不禁扭头再次细细打量起眼前的青年。
逆光而站的位置,让墨卿颜的五官看上去都不甚明晰,只隐隐有淡淡的橘色暖阳微醺在他淡然的眉目间,霜色暗纹的里衫,外面笼着一件薄如轻羽的纱衣,细看上去还颇有些建安风骨的味道。
然而在场的将士们都明白,这位被称作羽国第一谋士的青年,在战场上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或许不曾策马杀敌,也不曾刀锋染血。可是前些年冀国与羽国在阿什河附近的交战,皆是由墨卿颜全力辅佐指挥,那些曾经吃过的败仗惨烈得让虎骑军的将士们如今还觉得记忆犹新,又或许当年杨将军的忽然暴毙就与墨卿颜就莫大的关系。
而现在,这位羽国的第一谋士就这样看上去毫无防备的站在眼前,那些鲜血与厮杀侵染过的记忆,让虎骑军的将士们忽然就寂静下来,沉默的空气中都渐渐透出一股无声的愤恨与怒意,像是要寻一个出其不意的时机,就要将那只身而立的青年撕成碎片。
墨卿颜的视线玩味的巡过每一个人,将那些暴露无疑的杀意都看在眼里,他的唇角明明还带着上扬的弧度,眼底却没了半点笑意,最后将目光锁在韩彻的身上。
“韩大将军训练而成的军队,果然不同凡响。”他顿了顿,继而又道,“如果,不是当年执意要与羽国为敌的话。”
韩彻抬手挡下一个就想冲将上去的统领,转而看向墨卿颜的眼里就多了些冰冷的煞气,“听闻衍国此次向羽国递交了结盟的协议?”
墨卿颜好整以暇的迎上韩彻的目光,“韩大将军的消息果真灵通。”说到这里,墨卿颜忽然朝着韩彻轻笑了一下道,“你猜猜看,羽国会怎么做?”
在场的不论是虎骑军的将士还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热闹客商,此时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立在场中的韩彻身上。韩彻却只是定定的凝着墨卿颜,眼底流转着旁人都望不透的微光,西斜的暖阳微落在他淡漠的唇线,漾开一层温暖的颜色。半晌,他才似微微叹息一般道,“师兄此次是要去助衍国一臂之力了吧。”
墨卿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韩大将军想必也不想让自己手下的弟兄枉死牺牲,据我所知,韩大将军在冀国素有将星之名,若是……”
“枉死?”韩彻忽然打断了墨卿颜,冰冷的眸中便多了些毅然的神色,“军人的天职便是保家卫国,我们不过是要将几十年前衍国霸去的本该属于冀国的土地收复回冀国的版图,但凡身体里流淌着冀国血脉的年轻人,哪一个不想扞卫冀国的领土,收复失地?本着一颗报效国家的心,在战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哪怕最后马革裹尸,又有谁!敢说这等功勋不过是枉死牺牲?!”
韩彻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是激起了虎骑军将士的一腔热血,刚才还稀疏分布在各雅间默然而立的将士们都默契的朝着韩彻的身后聚拢,望着墨卿颜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无法言说的坚毅。
墨卿颜依旧站在原地,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看来,与韩大将军一战又是在所难免了。”
韩彻也笑了,“师兄见着似乎没有听上去那样遗憾。”
墨卿颜脸上笑意渐深,他淡然出尘的眉目忽然就在一片橘色的暖阳中清晰起来,望着韩彻的目光似乎像是回到了他们依旧还在剑门习艺的时候。
片刻,墨卿颜才终是敛了视线,转过身淡淡道,“希望这一次,你不会让我太过失望,……我亲爱的好师弟。”
韩彻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个淡雅的背影之上,只是眼中的笑意渐渐淡漠,“师兄,既然你出现在泯城,又刻意寻了这么一个时机来说这一番话,想必羽国也没有看上去那样令人生畏,要让师兄只身来冀国游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随身携带的手弩握在手里,缓缓抬起,瞄准了那个似有些削瘦的身影,“如果我猜得不错,羽国连年与冀国相抗,怕也是外强中干,此次师兄要去助衍国,在羽国定是力排众议。既然师兄如此想与韩彻为敌,那我便也成全了师兄。”
冰冷的杀意让墨卿颜脚步一滞,却依旧背对着韩彻,只是微微侧目,“你想留我?”他哼笑一声,看了看从刚才就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麟儿,忽然道,“许久不见,我的师弟竟也有如此自信能留住我?”
还带了些寒意的春风微掀了韩彻的袍角,那快落进山头的残阳的暖光似乎全都汇聚在了韩彻手中的手弩之上,弩箭尖头盈盈的光定定的指向墨卿颜后背的空门,韩彻的手指轻轻搭在发动手弩的弹簧上,声音里再没了情绪,“留不留得住,不试试怎么知道?”
墨卿颜默然的垂眸,已再没有交谈的必要。一旁的麟儿挪到墨卿颜的身边,探寻的目光中,也隐隐带上了些许迟疑。
弩箭的厉芒刺得人眼睛发痛,沉闷的空气中到处流转着让人屏息的压抑。
不知为何,墨卿颜的嘴角竟兀自扬起了一抹笑意。
这副情景,却是太过熟悉。在时光回溯,他们还是同门的师兄弟,在武艺上的较量就从未停歇过。犹记得身旁那眼神清澈面容刚毅的少年,与自己一同举起的弩箭,同时,正中靶心。韩彻那百步穿杨的箭术,至今仍让墨卿颜铭记于心。
内心,竟莫名地振奋起来,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来吧,我的师弟,看看多年不见,你的箭术是否已经能——超越我?
韩彻的眼神一凛,那手弩所扣的箭矢已破空而出,快到让人无法捕捉轨迹。身旁的众将士也皆是未反应过来,只看到一道光影笔直地射向那翩然而立的身影。铮铮箭鸣,那弩箭竟是射入墨卿颜身侧的梁柱,整整半寸。
几缕青丝被带起的风息勾起,墨卿颜扭头,看向韩彻的眼。
这枝箭……
没待墨卿颜看清那双眸中的神情,韩彻已微微侧头避了他的视线。
有北归的候鸟的鸣叫划破长空,夕阳缓缓收起最后一丝光线,在一片血红的暖云中沉寂到山后。不远处传来了渐近的嘈杂声,墨卿颜也知,此地不宜久留。
空中掠过一阵衣袂破空的声响,眼前再没了人。
落尽残阳的山峦映衬着渐渐转黛的长空,几缕星光忽明忽灭的点缀着。韩彻静静的凝望着墨卿颜离开的方向,举着手弩的臂膀终是缓缓垂下。
“让他逃了么?”
一声颇为清朗的男声自廊下响起,虎骑军的将士们便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缓步而来的男子面容十分俊逸,着了一件月白的长衫,身后只跟了一名小厮,也只跟了五步之遥的距离。男子走来与韩彻并肩而立,视线顺着韩彻的目光望去,也只看到一片青黛渐次的山峦。
“以你的箭法,十步之内定箭无虚发,为何……”
“是末将大意了。”未等男子说完,已被清冷平静的声线打断。韩彻闭了闭眸,敛了目光,忽然倾身朝男子跪拜下去,“末将韩彻,见过安阳王。”
韩彻这一拜,连带虎骑军的将士都纷纷跪拜。一旁看热闹的外来商贾虽说也跟着俯下身子,却是好奇的悄悄抬起眼眸打量这位忽然出现的冀国安阳王,切切的私语中似还透着这位王爷的名讳。
白初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目光在周围巡了一遭,便又回到伏在他身前的韩彻身上。
“彻,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很好,这才是我冀国的男儿。”白初稍稍弯下腰,伸了手去扶韩彻的胳膊。
然而韩彻维持着抱拳的姿势,恭谦的低顺着头,并没有起身。
虎骑军的将士都疑惑的面面相觑,白初凝了韩彻一会,便也收回手,直起腰又补上一句,“韩将军,起吧。”
韩彻却只是低着头,丝毫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