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的十八岁——歌逝
歌逝  发于:2015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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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搪塞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我并不喜欢这个女生,虽然平心而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跟我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已。我同肖栩的爱情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缩地滋生,这个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大概根本就看不见吧。

“理科生啊,好厉害!我就是太笨了,学不好理科,才只能去学文科的。”她夸张地赞叹,倒让我有些哭笑不得。肖栩也是学文的,他的高中、大学同学都是,在场十有八九都是文科生,林玥玥这么说,简直是在给我这个占少数的理科生找茬了。

她的话说出口大概是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了,赶紧捂住了嘴巴,带着歉意向我笑了笑。我只能开口:“其实文科更好,只是我实在是不会背书。”

林玥玥摆出一副跟我们聊天很有趣的模样,看样子是务必要在我跟肖栩中间插上一脚了。我已经看到她的几个女伴不断向我瞥来视线,万分无奈,想必那些女孩子都在怪我不识趣,在她们心目中,硬要插足的那个人恐怕是我。

我只好问了肖栩一声卫生间在哪里,在那群女孩子眼神的不断催促下知趣地溜走了。其实并没有要上卫生间的意思,我在肖栩家卫生间逼仄的空间里站了一会儿,盘算着要不要出去帮一下肖妈妈的忙。要是搁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来肖栩家都跟在自己家一般了,这一次却是我“第一次”上门,依照肖妈妈的脾气,怕是不能让我这个客人帮忙。

正在胡思乱想着,肖栩过来了。卫生间生硬地挤下两个十八九岁竹竿一样拔高起来的男孩子的身体,肖栩不觉得有什么,我自己都有些感到窒息,干脆退了一步出门,手却被肖栩拽住。这一次我没有挣开,与他四目相对。

他张了张口,半天才道歉:“那个……对不起……”

我仔细想了想才想明白他是为什么而道歉,摇了摇头,回应:“没事,我理解,你总不能跟她说你是我男朋友吧。”轻松地说出这句话来,也算是给我们两个的关系下了个定论。

听到那声“男朋友”,肖栩倒是开心得不行,完全能从眼睛中读出他的情绪来。接着他更加向我解释了:“我告诉过她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是……总归是同学,我也不太好跟她翻脸……”

“我明白。——你上你的厕所吧,我先出去了。”

“我只是来找你的,咱们一起回去吧。”肖栩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的招牌微笑都轻松了许多。他跟着我走出了卫生间,我们一前一后拐回客厅。

没想到客厅的灯却不知何时暗了下去,窗帘也拉上了,整个客厅暗得看不清人影。我跟肖栩正奇怪着发生了什么,肖栩让我等一下说他去开灯,这时却有蜡烛亮了起来,一支接着一支,豆大的烛火在空气中安静地燃烧。接着一声“生日快乐”在空气中炸开,烛火映明了林玥玥那张素净白皙的面庞,她捧起生日蛋糕,一步一步地迈向肖栩,带头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许个愿望,吹蜡烛吧,肖栩。”林玥玥一双满含秋水的眸子里带着希冀,把蛋糕捧到肖栩的面前。

我听到肖栩沉重的呼吸声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十九个豆亮的光点吹灭。

我悄悄地退到吊灯开关下,待蜡烛熄灭后,摁下了开关。客厅的吊灯倏尔亮起,一阵欢呼爆发,林玥玥的几个女伴如同簇拥着公主一般上前,而肖栩的几个好友抓了蛋糕往寿星的脸上抹去。客厅里一阵混乱的欢乐,我则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充当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这一闹便闹到了十点多,要不是还要赶回宿舍准备明天的课,甚至还会继续折腾下去。简单地清理之后,我们一起下了楼去,肖栩家小区不远处就有公交站牌。作为主人,肖栩自然是留在了最后,把所有人都送走之后,才在站牌之下,同我肩并肩坐下,等下一辆开往学校的公交车的到来。

他今天被灌了酒,虽然是啤酒,还没练过酒量的大一的男孩一双脸颊已然通红。尽管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我已经有点犯困,肖栩却是一脸兴奋的模样。他从背后的书包里摸出我给他的生日礼物来,当着我的面就拆开了。

手绘着兰花的卡片从盒子中滑落了出来,一瞬间他脸上的红晕退去变得惨白,颤抖着打开那张卡片之后,却忽然兴奋了起来。

“秦恒!”他大叫着我的名字,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有些脸红,更多的是不习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同他有什么亲昵的行径,推搡了他一把,从他的怀里挣开:“别闹了!”

“你还没有给我唱生日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严肃地盯着我,却憋不住打了一个酒嗝。

我笑了笑:“我补给你。”

“现在唱!”

“车来了,回学校再说吧……”要坐的公交车已经停在了眼前,肖栩竟然好似没看见一般。我拽着肖栩上了车,回到学校,已经十一点多了。偷溜回宿舍取了从吉协借来的吉他,拽着肖栩,我们在百年讲堂的屋檐下坐了下来。这里经常有学生或者老师,弹吉他、放音乐、跳舞,今天好在没有人。

我们面对面坐着,盘起腿来。弹吉他的感觉是前几天在吉协里慢慢捡回来的,我拨着适合的和弦,也对他唱了一遍:“祝你生日快乐……”

“秦恒。”这首全世界通用的最简单的歌唱罢,他忽然又叫了我的名字,“生日许愿真的很灵验啊,已经实现了……”

“你许了什么愿望?”林玥玥问过,但是肖栩搪塞着说出来就不灵了,没有回答她。此时肖栩自己提了这个话题,我也难得好奇心大盛,追问了一句。

“我许愿,你能说你喜欢我……”他看着四下无人,竟然凑了上来,在我的嘴角上迅疾地落下一吻。

章3、志愿者

肖栩的唇很薄,据说这样的人,都很薄情。但当他的唇贴在我的嘴角上,我便化身飞蛾扑向熊熊烈火,我甚至能透过他唇上薄薄的皮肤,感受到他流淌着的鲜红的血液,感受到那股久违的温暖。这一吻其实很短暂,毕竟我们是刚刚开始了这段爱情的旅程,肖栩也害怕被别人看见,但是那温度,足以在我的嘴角上停留许久了。

整个晚上我窝在自己的被窝里都在傻笑,哪怕面前没有对着镜子,我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唇角翘得有多高,甚至脸颊的肌肉都被扯得有些疼了,我还是无法阻止自己这蠢得要命的表情。只好把被子蒙在头上,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笑了这一整晚,第二天早晨醒来都觉得头晕沉沉的了。好在我一二节没有课,不必要早起,九点四十的时候,从宿舍出发去赶十点的课,还觉得脚下的步子又轻又飘。

时不时地摸上嘴角,足足五年的身体上的空白,昨天我的“肖栩恐惧症”不治自愈,今天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我又患上“肖栩饥渴症”了。这导致我的整个大脑里除了肖栩什么都没剩下,连顾恺叫我我都没有听见。

被他拽住了胳膊停下,我茫然地回过头去,用了好半天,才辨识清楚眼前这张脸,从大脑的某个角落里拽出记忆,和“顾恺”这个名字对上号的。硬生生地被拽回现实之后,我尴尬地笑了笑,叫了一声:“师兄……”

“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来来来,有没有兴趣来当个志愿者?”顾恺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而后兴冲冲地指了指身后的横幅。

横幅上写着“红十字志愿者招募”,想起顾恺师兄在校医院帮忙,大概就是这个组织举办的活动吧。站在一旁的顾恺噼里啪啦地介绍起了这个组织,之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到底弄得我不好意思拒绝了。再者说,我只参加了吉协这一个社团,倒也有时间去做志愿者。

填好报名表,顾恺才终于肯放我走人。短信告诉肖栩,没想到他会不乐意:“你能陪我的时间,又少了?”

“……也没少到哪里去啊。”我摸了摸鼻子,到底有些觉得现在的肖栩还是个孩子。十八岁的身体里住着的毕竟是我三十二岁的灵魂,回想起我真正上大学的时候,就像现在的肖栩一样,恨不得一天能有48个小时,每一秒都不跟彼此分开的模样,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六上午顾恺带着我们去参加培训,也算是参加组织的福利之一,有专业人士指导,学习急救的技巧。没想到会在现场碰到肖栩,他向我眨了眨眼,之后便把头拧到了一边去,再也没看我一眼。我绷不住笑出了声,干脆站地离他远了一些。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假人,还像模像样地给套上了衣服,今天要学的是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组织者把我们分成了几组。不出意外,我跟肖栩被分开了,他见自己的组里竟然没有我,回头看我早就没站在他身后了,远远地瞪了我一眼。

等到休息的时间,大家也不再围着假人了,而是松散地四下里坐在地板上休息。我眯起眼睛,便看见肖栩一点一点地挪到了我的身边。我没理会他,他却用肩膀顶了顶我的胳膊:“哎,秦恒,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吗?”

我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其实猜也猜到了他要讲什么了。果不其然,他兴致勃勃地围绕着地上的假人讲起了鬼故事,讲完了一个,见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接着说了第二个。这才撒了气,捅了捅我的肚子,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哀怨:“你怎么不害怕?”

我哑然失笑,其实肖栩的故事讲的很精彩,当年胆子不算大的我曾生生地被他吓得一晚上没睡。只是毕竟都十多年了,他待着我这个小毛病,见到点什么东西,就编出鬼故事来吓我,到现在,他的鬼故事一步步升级,我也已经可以说练得“刀枪不入”了,对上十多年前的肖栩,哪里会输。搪塞给他一个理由:“天这么亮,谁会害怕?”

“那好,哪天晚上,我给你讲更吓人的!”他来了兴致,紧接着说了一句。

我苦恼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有了点不可言说的反应,尴尬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悄悄远离了肖栩一点。心里头恨恨地骂了自己一句,还真是下半身的动物,再偷瞥下肖栩,这张十八岁青春的脸却似乎在渐渐改变。原来我还记得肖栩的这么多面,他十八岁的模样、二十二岁毕业时的模样、二十四岁升职时的模样、二十八岁我们分手时他颓唐的模样。我在想,不知道肖栩这张脸,八十八岁会变成什么模样呢?那个被他娶回家的林玥玥能不能见到?陷入这场轮回里的我呢,要如何才能见到?

突然涌起一股遗憾来,到底是我,没有那个幸运,能把肖栩这辈子所有的模样都铭记于心了。

之后我便觉得有些恹恹地,一上午的训练结束,跟着顾恺去校医院帮忙,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校医院本身不算忙,周边有名气的医院不少,不远处B大附属医学部的医院便是帝都数一数二的,除了B大的学生以及教职工家属,很少有人会到B大校医院来看病。因此,在这里做义工的人也用不了多少,更多的人是去周边的敬老院、福利院。肖栩报名的是福利院,活动在下周,我倒是对小孩子有些苦手,干脆随着顾恺到医院做义工了。

肖栩那家伙,不肯乖乖回学校,硬要跟来,弄得顾恺有些头疼,只好单独给他申请了一个义工的胸牌。肖栩领了我们两个的胸牌,屁颠屁颠地跑到我跟前来,硬是要帮我带上。我执拗不过他,伸过脖子去,随他便了。

他扑哧笑了一声:“秦恒,我又不是要杀了你,别摆出一副革命者英勇就义的模样行不行啊你。”动作却轻轻柔柔,还细心地把挂胸牌的带子掖在我的领子下,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胸牌挂好,我们几个没经验的新人,便被分配给了在这里当了两三年义工的学长学姐们来带。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分配给我们做,所谓的义工,简直是给医院奴役的免费的护工,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照顾住院部的病人一类事物。

我和肖栩被派去照顾一个老教授,老人家一辈子投身到学术之中,到老了身边都没有人亲人服侍,脾气又大,光伺候他一个人,就把我和肖栩两个忙得团团转了。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喘气的机会,我到走廊的窗口上透透风,呼吸一下不带医院那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却见到顾恺师兄扶着一个拄着拐杖的人慢慢地走来。那个人皮肤黝黑,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加上打扮,看上去像是个农民工的模样,脸长得倒是传统中男子汉的模样,年纪不大,应该二十岁才出头。可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师兄?”我出声向顾恺打招呼。他搀扶着那个人如同保护着珍宝,直到我叫他,才察觉到我的存在。

顾恺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秦恒,你在这里啊!——听说你们两个去照顾张教授了?教授他没为难你们吧?”

“教授人很好的。”

顾恺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我们,扶着那个人渐渐走远了,回过头来向我挥了挥手:“那行,我搀我朋友回去,你们先忙吧!”

一直被顾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的人此时开了口,带着一股浓重的乡音,转头问顾恺:“恺恺,那是谁?”

“我一个学弟,阿阳你不认识。”

直到听到这个声音,顾恺叫出“阿阳”这个名字来,我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农民工模样的人是谁。不就是那个在墨麒麟酒吧搂着一个妖媚男孩,让顾恺去舔桌子上的酒的那个家伙吗?

章3、福利院

联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来,想必顾恺最终退学,同这个阿阳脱不了关系,再加上他不管顾恺的骄傲,要让他做那种事情来,尽管我并不知道他和顾恺之间究竟有什么故事,对这个阿阳,我却本能性地产生了厌恶。想提醒顾恺小心他,却找不到自己的立场和时机去说,只能暗自叹气了,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上,帮顾恺注意着些。

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这周末轮到肖栩去福利院做义工了,他借口上周他去校医院陪我,硬要我跟着他也一起留在福利院。我心里头嘀咕着,又不是我让你留在医院的,找了无数个借口推脱,肖栩像个流氓一般,就是不肯松口,我的借口再漂亮也全然无用,最终还是跟着他坐上了前往福利院的大巴车。

一想到这一整天都要对着一群孩子,我就觉得头疼万分。我的父母都是家里的老大,下面都有不少的弟弟妹妹,这导致了我下面有十多个表弟表妹,加之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宠得不行,一个比一个任性。小时候的这群孩子弄得我对小孩这种生物有种本能的恐惧,以至于都忽略了身后一双幽怨的目光。

等到下车了我才发现林玥玥坐在我的后面,因为我占据了肖栩身旁的唯一一个座位,她这一路都在盯着我的位置看。不知道这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到底为什么对肖栩这么执着,我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她怎么跟来了?”

肖栩的神色里却写满了厌恶,耸了耸肩:“谁知道那个女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她竟然把我报的每个社团都报了一边!”

肖栩说得义愤填膺,我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吞下了声音,觉得肚子一抽一抽地有些痛。福利院哪里能占据什么好的地理位置,这条小路窄到大巴都开不进来,负责人领着我们绕来绕去,到了一个大院前,意外里面却没有小孩子吵闹的声音。我正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才看到门派:幸福之家聋哑儿童福利院。

原先的头疼甚至恐惧现在都变成了同情,我一向容易心软,何况对着满满一屋子听不见声音、不会说话,甚至没有父母疼爱的小孩。我们从学校带来不少的玩具,男生们一路上把那几袋子的玩具抗了过来,分发给这些孩子,我甚至能看到他们眼中兴奋的光,但这些小孩没有像我那些弟弟妹妹似的争抢,而是排起了队,依次领了自己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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