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有着疲惫的皱纹，我抚摸上去的时候，才不知不觉地发现，原来肖栩已经这么老了。

但他的嘴角却噙着笑意，对我说：“秦恒，我们终于把首付的钱攒出来了，一起去看房子吧？”

梦境的初始只有我和肖栩，但最终，住进房子里的，却是肖栩和林玥玥。

我在看到林玥玥的那一刻想要发疯，这个林玥玥并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女孩，而是一个什么都知道的女人。她看向我的神色带着胜利者的傲慢与怜悯，当我指着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的时候，肖栩带着歉意对我说：“对不起，秦恒，我妈……”

梦里肖栩的话没有说完。

我从这一场梦中挣扎着醒来，忽然记得这已经是我的第五次大一了，恍惚间想起了庄周梦蝶的故事，不知道我是一只梦到自己变成了庄子的蝴蝶，还是那个梦中变成蝴蝶而不愿醒来的人。

我在这虚假中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肖栩，他说他愿意为了我而改变一切。我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钟，却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我的那个肖栩是不是还存在着。我给他发短信过去，没有收到回音。

理智在告诉我，这个时间他一定是睡着了，明天早晨会打电话过来的。但心底里却有另一个不自信的声音在嘲笑着我，说肖栩现在有妻有子，你只是在一场梦境中不愿意醒来罢了，你是一个多傻的家伙啊，才会相信那些你自己编造出来骗自己的东西呢？

那是十年后的我的声音。

他是那个做梦的人，而我是梦中的蝴蝶。我们都不愿意从美梦中清醒，却无法相信梦境的真实。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下铺睡意中踢了一下我的床板。我伸出手来，稍微扯开一点窗帘的缝隙，看着窗外的月光洒满大地，看着马路对面中关村高楼那不眠不休的LOGO，被那颜色晃到了眼睛。

第二天有清早的课，但我随口说自己不舒服，没有跟同学一起去。我在床上小躺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一直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

肖栩的短信：“你半夜不睡觉，就这么想我啊？”

“我想你。”我毫不客气地承认。

他倒是慢了一拍才回复，许是被我的厚颜无耻弄得无语：“想我就来见我吧，请你吃包子？”

“你给我买好了，我在宿舍等你，他们都去上课了。”我懒洋洋地说，一点都不想从床上爬起来。

没等多久，宿舍门响起敲门的声音。我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一看，肖栩拎着一袋包子站在外面，从见到我便开始咕哝：“今天队排得可长了，到了我生煎包还没有了！真是气死我了，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人把最后的两个生煎包买走……结果到你们宿舍楼下还被你们宿管抓着盘问了好一阵，我看起来不像好人么？今天真倒霉啊……”

那是我最喜欢吃的口味。

不过如今我可想不起什么包子，我的满心满眼只看得见肖栩，我的肖栩，十年前的肖栩，初见时的肖栩，他年轻的身体里藏满了那能让我疯狂的味道，我把门关上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用我的嘴巴堵住了他的声音，辗转着从他的嘴中汲取我所失去的。

青春，信心，能量，以及幸福。这些都是哪个肖栩给过我又从我这里剥夺的，但现在我却在汲取着，从年轻的肖栩的身上。

我将我的整个身体贴在他的身上。深春的上午阳光很暖，但却比不上肖栩的体温的诱人。我刚从上铺爬下来，穿的还是睡衣，很薄的一层，贴上肖栩从室外带来的暖，我的肌肤像是被炙热的火烘烤着，而我却是扑火的飞蛾，不愿离开。

肖栩被我撞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却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的位子上，双手揽上了我的腰回应着我的热吻。他的手从我的衣摆下面伸了进去，胡乱地抚摸着我的后背。那双熟悉的手带给我阵阵颤栗，我们都有些站不住了。

肖栩把我推倒在一张床上然后就压了上来，我的后脑差点撞在窄小的单人床的护栏上，挣扎了一下：“喂，这是我同学的床……”

“你不是睡上铺么？”他喘着粗气，不安地用他灼热的下体蹭到我的腿上，让我感受着他的热切。然后他扫了一眼我的床，我只好翻个白眼，我们的确不能爬上去做些什么。

“秦恒……”他又蹭了蹭，带着不知餍足的神情看着我。

我只好起来，把宿舍门别死，然后又拉上窗帘，跪在地上，虔诚却又迫不及待地帮他半褪下下身的衣物，露出他的欲望来。

他的下端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我舔了舔嘴唇，不太敢露出太过饥渴的样子。我抬起头看看肖栩，他满是期待地在看着我，神色中带着我无法拒绝的诱惑。

我双手扶住那个东西，低头含在嘴里，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不去想，只是遵从着身体里叫嚣的本能。但我无法也让自己的听觉在这一刻失灵，我听得见年轻的肖栩的呻吟，这件在未来的我们而言习以为常的小事，对这个时候的他而言却是莫大的刺激。他还记得这是在宿舍楼，不清楚旁边的宿舍是不是有人在，声音被压得很低，这样对我而言诱惑力却更大了。我没有去碰自己的欲望，但仅仅是肖栩的声音已经刺激到了我的那里。当肖栩最终满足的时候，我已经涨得不行了，只想趴在肖栩的怀里，享受他的服侍。

但年轻的肖栩此时比我还要脱力，他躺在床上大口喘气，一只手懒懒地环在我的腰上。我让自己紧贴着他，闭上眼睛，耳鼓被一下下敲打着，那是来自肖栩胸口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是那么地清晰，清晰到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所有的怀疑被打消。这样真实的心跳，真实的触碰，怎么会是在梦中？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不需要说话了。

“你昨晚上两点都没睡啊？”肖栩忽然问我，“干嘛了你？”

我无语，想了想说：“我睡着了，然后醒了一下。觉得只有自己醒着不高兴，所以骚扰你。结果你睡的像猪，根本没听见。”

肖栩拿膝盖顶了顶我鼓鼓的腿间：“本来就是睡眠时间，好么？真不是好孩子，啧啧，你看你这里……”

许是他找回了几分力气，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的下半身徘徊。我闭着眼睛，跟肖栩一起挤在窄小的单人床上，任由他上下其手。

没过多久，我很舒适地在他的掌心中宣泄出了自己的欲望。

他的手却试图往更隐蔽的地方探去，从我的双腿间要插进去。

“干嘛？”我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像是被捉住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的孩子：“那啥……秦小恒……”

“嗯？”我懒洋洋地问。

他却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有天吧……闲得无聊吧……看了部……那啥……”

他话说的没那么明白，看着他的模样，我却猜测到了几分。我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肖栩一直在瞟我的眼睛，半晌才继续说：“好像，我们可以做……更舒服的事情？要不要试试？”

“不要，在宿舍呢，太麻烦了。”我毫不客气地拒绝。

肖栩又摸了摸鼻子，开始转移话题：“你不饿吗？我买回来的热乎乎的包子都要凉了，真浪费啊！”

“你喂我好了。”尽管其实很饿，但身体上满足后的困倦却更多，我躺在下铺，不想动弹，随口就说。

但肖栩那个家伙真的把袋子拎了过来，拿起一枚小包子，送到我嘴边：“来，张嘴，啊——”

他这话说的像是在哄一个零食吃多了的小孩子吃饭，我哆嗦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拒绝掉他送到嘴边的美味，自己在袋子里挑挑拣拣，选一个我喜欢的口味。

他却伸过头来跟我抢，不但把我咬剩下的半枚包子吞咽下去，还暧昧地填过我的手指。

那触电般的感觉从手指一直钻到心底，抬头对上肖栩得意洋洋的笑容的时候，我不禁晃神。

“来嘛，正好宿舍里没有别人，你喂我我也喂你，啊？”肖栩提议。

我却伸出手来触摸到他的脸颊上，宣泄过后我心底如同一汪静水，没有了狂风暴雨，我平静地在想，我究竟是不是在一场梦境之中。

肖栩被我弄得有些奇怪，叫我的名字：“秦恒？你怎么了……”

我喃喃：“肖栩……”我手从肖栩的眉梢一直划过鼻梁，扫过嘴角，这个肖栩是那么真实，我无法保证我是否能将十年前的肖栩如此完整地刻画出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在彼此心底，我们的面容模糊了起来。

肖栩皱了皱鼻子，忽然作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昨晚不会是做噩梦了吧？梦见什么了？——真可怜啊，现在还怕成这样……”

怕？我是在怕么？我眨了眨眼睛，难道在肖栩眼中看到现在的我是在恐惧着什么？

他接着说：“有时候吧，我觉得你有点老气横秋的……有时候又幼稚地要命。——来，哥哥抱抱，不怕，不怕……”肖栩张开双臂，似乎真要等着我投怀送抱的架势。

我将我的手伸了回来。我看着肖栩，四目相视中，他忽然别过眼神：“你别这么看着我好么……秦小恒，想什么呢？眼底一点东西都没有，喂，你不会是穿越的吧？”

肖栩最近在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都是从他那些同学那里得到的。我忽然间想笑，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肖栩，其实我的情况真的像他看的那些故事中的穿越重生。

我来自十年以后，在我二十八岁的梦中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了我已经失去的你。

“肖栩，你不会跟林玥玥结婚的对吧？哪怕你妈妈想，你也不会的是吧？”我问他，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在问这个肖栩，还是未来的那个肖栩。

但回答我的是这时候的肖栩，这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十分肯定的答复：“你在乱想什么呢？我为什么要跟林玥玥结婚？如果我这辈子真的能够结婚的话，也是跟你。——假如我违背了今天的誓言，就让我不得好死好了。”他发了一个狠誓，但他说话的时候却一脸轻松，我读得懂，这个时候的他，是真心相信着这句话的。

这个肖栩，至少在这个时候，真的想要与我，共度一生。

我已经失去了声音，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梦中的气氛与恐惧，而是因为满满的幸福。

朦胧间见到肖栩的紧张，他惶恐地问：“——秦恒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我梦到你和林玥玥住进了咱们两个买的房子里。”我说，声音嘶哑。

他把我抱在怀里，让我享受着他真实的体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得到他声音中的温柔，他说：“你笨啊，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怕什么。——看你，我说你做噩梦了吧，为了个梦你都能哭，算不算男子汉啊……”

我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哭一次了，上次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是小时候的事了吧。

到最后哭得我有点累了，我睡在下铺的床上，还是被回来的下铺推醒的。

“秦恒你不会在宿舍睡了一天了吧？”他问。

我环顾四周，肖栩已经走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一觉睡得我格外餍足，我总有种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的感觉，从下铺爬起来，把自己瘫在自己的座椅上：“你们下课了啊？”

“是啊，我们一整天的课都上完了好么。”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钟了，怪不得他说他一整天的课都上晚了，估计肖栩也是去上课了吧。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同样的书念了这么多遍，已经懒得再去上课了。我动了动脖子，舒缓一下酸痛的骨头，让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开始胡思乱想。

我在计算着这一年还有多长时间结束，再见到下个肖栩的时候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把他变成现在的样子。要是一直有一个这样的肖栩陪着我，似乎也很不错？

我可以让他陪着我在时间的罅隙中来回穿梭，让我们两个变成被时光遗忘的对象，让岁月永远都无法在我们身上划刻下伤痕。让我们的天长地久变成真正的天长地久。

哪怕这只是一个梦境，我也宁可在这梦境中溺死，不愿醒来。

我正幻想着最美好的未来，猛然间手机铃声将我惊醒。来电显示上写着肖栩的名字，头像是他搞怪的模样。我甜丝丝地笑着，带着万千缱绻接起他的电话：“肖栩？怎么了？”

电话那端却传来慢吞吞的声音：“那个……秦恒，我妈说，他想见见你……你今天晚上没课是吧？咱们一起来吃个饭吧。”

章4、得到的

“对不起，秦恒……我太冲动了，我妈不知道为什么打电话来问我跟林玥玥是不是真的在恋爱，我就……跟她说了咱们的事。”

电话那端的肖栩压低了声音，满含歉意。电话这边的我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变成了难看的表情。

我到了肖栩说的餐厅里，他和肖阿姨坐在桌子的对角，谁都没有说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肖阿姨这么严肃的表情，不由得愣住了脚步，回想起我记忆中的那个长者来，她总是面带微笑，对人和蔼客气，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生气的样子是这么可怕，怪不得肖栩那么怕他的母亲。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身边：“阿姨好，我是秦恒。”

肖栩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在肖阿姨点头示意后坐在了肖阿姨的对面、肖栩的身旁。在餐桌底下肖栩拽起我的手，他的掌心带着潮湿，怕是流了不少的汗。

我攥住他的手然后松开，是给他勇气也是给我自己支撑下去的力量。肖栩的母亲此时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视线扎在我的身上像是针。我努力挺直身子，冷静下神色，不流露出半分的胆怯。

“我以为肖栩的早恋对象是他的同学林玥玥，没想到更糟糕。”肖阿姨开口说的是这样的话。

肖栩争辩：“妈，什么叫早恋啊，我都19了好不好！我是成年人，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成年人？成年人跑去跟……跟另一个男的搞这种事？你这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吗？”肖阿姨的眉头紧紧地拧成锁，眼神却没有在我的身上停留，而是转过头去呵斥接话的肖栩。

她将我视若无物，我却想起来曾经肖栩带着我到他家里去的时候，那个时候肖阿姨是笑着的：“肖栩的朋友啊？这孩子麻烦你们了。”

在母亲的眼里，肖栩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她去操心吧。

我看着肖栩瞪大眼睛，努力作出威胁人的模样，与自己的母亲比拼定力。但他还是很紧张，在桌子底下一直在寻求我的支援。他把他湿漉漉的掌心贴在我的膝盖上，我把我的手覆在他的手掌之上。

我把他的掌心翻过来，在上面写字：“加油。”

他可能是觉得有些痒，收了收手掌，而后又缩了回去。

肖阿姨忽然扭过头来看我，带着古怪的微笑：“你一直在看我家肖栩，他有那么帅吗？”

“阿姨，有句古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忽然不紧张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轻描淡写。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我儿子的魅力是这么大，会让一个好好的小伙子甘愿为了他处在女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