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父看着胡宗佑的沉默，继续说道：“我之前就想着，要不了两年，你妈也就真成了瞎子了，到时候你要是还没回来，以后也别想回来了……”胡父也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反正点到为止。又问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留在家里还是再出去……

胡宗佑想了很久，直到胡母过来收了碗筷，胡父依旧坐在桌子上等着他的回答。

许久，胡宗佑才下定了决心对胡父说道：“爸，我还是要出去的……”

对于这个回答胡父并不是很吃惊，看了胡宗佑又看看外面，最后盯着大门处问道：“这些年你在外面到底在干嘛？”

“就是四处给别人打点零工……”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借口。

“打零工能忙到十几年没时间回家？”胡父的语气依旧很平淡，这些问题他在心里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遍，已经没有什么好激动的了。胡父也不等胡宗佑回答又说道：“就算你是打零工，这几年为什么连个固定联系方式都不肯给我们一个……有钱寄回来，怎么不给自己买个电话……是怕我们找你还是怎么的……”

“不是的……我只是……”胡宗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告诉他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做着乞丐的营生，每日生活得像个流浪汉一样吗？如果他能说出口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敢回家了。

胡父叹了口气，显然也没指望着胡宗佑的回答了，说道：“这些就算了，你只要还肯回来就好。但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干弟弟是怎么回事？”胡父的语气这才严厉了起来。

“小妖？他只是我在外面认识的……人很好，也曾经帮过我，他家里没有人，我才带他一起回来过年的……”胡宗佑不知道胡父怎么会说到小妖，他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理应不会被发现才对啊，但被胡父这样一问，胡宗佑还是有些慌神，他自己无所谓，被打一顿也就行了，但小妖可不行。

“那是个好孩子，我知道……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把一个外人怎么着的……”胡父看着胡宗佑的换乱，神情变得有些委顿。“你以后还打算结婚么？”

面对胡父突来的问话，胡宗佑楞了一会儿，知道胡父是猜出什么了，只能摇摇头说：“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胡父冷哼了一声，道：“暂时？你真当我跟你妈是傻子不成？十几年不回家，回来了却带个男人回来了……说是干弟弟，你觉得说出去谁信？你以为我跟你妈都还是十年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乡巴佬是吧，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胡宗佑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确实是觉得他爸妈应该对这些事不知道才敢真的带小妖回家，却不知道这些年，老两口为了能多打听些胡宗佑的消息和关于那个城市的事情，多接触了很多东西，看得多了听得也多了，思想自然不会那么狭隘，而且数十年来，没事的时候，做的的最多的便是胡思乱想，想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回家。

第32章

爸……”胡宗佑跪在胡父面前，只能低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小妖无关……”

胡父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伸手想要一巴掌扇下去，却还是忍住了，收回了手道：“你还知道你有错？你是几年不回家也就算了，好歹还知道报个平安。我跟你妈甚至都在想你是不是在做什么犯法的事情才不敢回来，整天担惊受怕，就怕听到警车的声音……可你倒好，出去十几年到学会了玩男人了是吧。你真要不想认这个家，不想认我们，我也认了，断子绝孙也没关系了，反正养了跟没养也没区别。但你也不能糟蹋别人啊……你今年多大？那孩子今年才多大？你怎么下得去手……他要是个不正经的我也认了，反正你都这样了，我还管别人干嘛……可那个小妖……才多大，你们认识的时候他成年了没……你还好意思带回来？怎么难道你还想着让我们也认他做儿子不成？”

胡宗佑只是低着头，心里不知道是该为父亲对自己的误解而难过，还是为父亲对小妖的怜悯而窃喜，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想让小妖做他们儿子的。

“我之前还跟你妈商量，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还认我们，认这个家，怎样都无所谓了。人老了，很多东西就不想管了。可是跟一个男人，你能过多久？你今年都三十好几了，在过几年你老了，那孩子正年轻，你能留住吗？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人终老？还不如趁现在，把人放了，反正你们这事成不了。”胡父的语气很坚定，一种过来人的坚定。

“爸……这不可能……我不可能放小妖走的……”若是以前胡宗佑也许会，但现在绝对是不能的。

“那你们以后要怎么办，跟个男人在一起，你出去怎么抬得起头，一辈子无儿无女，你老谁给你送终？”胡父似乎是有些累了，语气疲惫而无力……

“这个我没想过……等我们老了总会有法子的……”

“你们……你凭什么要人家一个孩子跟你终老……你是有钱还是有权来着……你现在还算年轻，正当年，再过几年，你就老了，要什么没什么，他凭什么跟着你……”

“小妖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小妖真的离开，胡宗佑也不会有任何话讲。就如他父亲说的，他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要求小妖陪他终老。现在能够多处一年就是赚的，他很知足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比你更好的……他现在年轻，没见过多少世面，还能跟你，以后呢，外面花花世界多了去了，你管得住他的人，你管得了他的心吗……”

小妖很早就洗完澡了，因为想省点水让胡宗佑也赶紧去洗洗，所以小妖很早就听到了屋里父子两人的对话。小妖很想冲进去，对胡父说：“我不会离开他的。”但是这只是一句话而已，说出来也没有任何说服力。而且他心里也明白，胡父之所以说这么多，无非是因为他是个男人。

小妖突然觉得自己跟着胡宗佑回来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就这样胡宗佑不要自己了怎么办？他从来没想过会被胡宗佑的父母嫌弃。虽然知道这个社会对他们这类人的鄙视，却没想过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自己的父母。在小妖认为，父母不应该就是要对孩子好，包容孩子的一切吗。还是只是因为，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

小妖走了出来，走到胡宗佑的身边跪下。胡宗佑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胡父倒是楞了一下，脸上有些尴尬。

小妖开口道：“伯父……我能喊您一声干爹吗？”

胡父别开脸去，没回答。

“我这条命是胡宗佑救回来的，跟他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往后的日子确实谁也说不准，但是我是真心的想跟他一辈子。所以我才想跟他回家，见见他的爸妈。我是个没爸没妈的孩子，所以我也一直都想有个家。您可以先不把我当成谁，就当是想认您做干爹的一个孩子行不行？往后我真要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像打胡宗佑那样打我、骂我都可以。起码现在不要让我走，我没地方可去……”

胡父没有说话，自家的儿子，他可以说可以骂，虽然小妖说想当自己的儿子，但毕竟不是啊，就算心里有想法，胡父也说不出来，便只能沉默。

等了好久，都没人出声，也没人有什么动作。直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胡母走过来喊道：“这是在干嘛，一个两个的都跪着干嘛。”说着就先过来扶小妖起来，“你有什么跟自己儿子发脾气就行了，小妖好不容易来，你让他跪什么……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扶

起了小妖又去扶自己的儿子，“跪一下也就得了，还跪着不想起来了么，就不怕跪断你这双腿啊……你很当你妈的心是铁做的，不晓得疼是不……”说着还瞪了胡父一眼。也不让几个人说什么，推着小妖和胡宗佑去洗澡休息，自己也拉着胡父回了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胡宗佑抱着小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小妖摇摇头，说：“胡宗佑，不要跟我对不起，是我要你带我来的，是我主动勾引的你，是我把你带上这条路的。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就一辈子不要放开我。”

“嗯，我不会放开你的。”胡宗佑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我们就还是先回去吧，等过段时间，我爸想通了，我们再回来。”

“不行！”小妖拒绝得很干脆。“你才回来，怎么可以立马就回去。还是因为我而回去，那你爸岂不是更恨死我了。”

“可是在这里，我怕你受委屈。”现在他父亲就是这样，如果他母亲也知道了呢，又会怎样？胡宗佑想象不出来。

“不会的。”小妖抬起头看着胡宗佑说：“你妈妈比我先到了客厅外面，她也听到全部的了。”

“我妈？那……”胡宗佑想了想之前母亲的表现，也觉得似乎看到了希望。

“胡宗佑，你爸妈真的是很好的人，跟你一样，老实又善良。所以我现在肯定不能走。他们没有直接赶我走，我就还有可能。我就是死缠乱打也要让你爸妈接受我了。”所以小妖才敢跟胡父说那样的话，因为有恃所以无恐。“胡宗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狡猾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不管别人的死活和想法？”

“不会，不管你怎么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们好，就行。你比我聪明，比我有想法，要是换了我，铁定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那些。能遇到你，是我的一大幸事。”

“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的让你爸妈接受我……”

第二天早上，两人便起了个大早，开始准备早饭。屋里什么都是现成的，要做一顿早餐对于两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多年没回家，连基本的柴米油盐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是一通好找才找了出来，又不敢太大动作吵到别人，只能偷偷摸摸的，真像做贼一般。

家里还是用的土灶，还有个煤炭炉子，炉子是怎么用的，用惯了大火和吊锅再用那一点点的小火小锅的太不习惯。

早餐做的是他们最拿手的南瓜粥和醋拌萝卜丝，胡宗佑负责烧火煮粥，小妖负责切萝卜。用惯了大砍刀，现在用回普通的菜刀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切了几下之后也就找到了手感，一盘萝卜丝噌噌的就切好了，用炉子上烧着的开水焯过，拿醋和香油拌一伴，撒点盐也就成了。

粥煮到一半的时候，胡母也起床了，听到动静跑到厨房一看是他们两个人在做饭，赶紧说道：“你们不好好睡觉起来做什么饭，赶紧出来，别脏了新衣服……”

小妖连忙喊了一声：“干妈……”语气亲切的仿佛喊了很多年似地，把胡母喊得一愣，好一会儿才笑着应了声：“哎！”

“干妈，你去洗洗，一会儿就能开饭了。这么多年胡宗佑都没回来，回来了给你们做顿饭也不算什么的。你也不用担心难吃，我都吃了好久了，绝对的美味没话说的。”说着就把胡母推出了厨房。

胡母插不上话便出去了，没一会儿胡父也过来，站在厨房门口瞅了一眼，小妖眼尖看见了，立马也乖巧的喊了声：“干爹……”胡父一听也是一愣，可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开。胡宗佑捏了捏小妖的手，安慰的笑了笑。

等两人煮好粥盛好端出去的时候，胡父胡母已经坐在桌子边上等着呢。一人一海碗的稀饭，一个醋拌萝卜丝，还有昨天剩下的放在锅盖上回过热的腊鱼。

胡宗佑和小妖也坐下，但没有直接动筷子，眼巴巴的看着胡父胡母。胡父没有动作，眼神不住的看着胡母。胡母盯着面前的粥和桌上的菜，好一会儿才吸吸鼻子，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萝卜丝放进嘴里。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说：“嗯，挺好的。”说着就又小小的喝了口粥。

胡父见胡母动了，自己也才端起碗喝了口粥，也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进嘴里吃了起来。至此，胡宗佑和小妖才算松了口气，偷偷的看了对方一眼，也开始吃起早饭。

自此两个人便开始了撒娇卖好，装乖逗乐的生活，每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以两老的一切需求为根本、两老的开心为最高宗旨，尽自己所能的去让两位老人过得舒心一点，也让他们更多的了解并接受自己一些。时间久了，胡母听到小妖喊自己干妈已经习惯了，胡父偶尔也会应一声了，对两人偶尔牵着手在面前秀恩爱也不怎么翻白眼，对两个人做的饭菜夸赞得越来越多，支使两个人尤其是胡宗佑去干活越来与顺手了……总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每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一天下来父母的态度又比之前更好了几分就会格外的兴奋与开心。只是老房子隔音实在不好，屋子里的家具也都太旧了，两个人再怎么兴奋也只能干啃着，什么都干不了。但是，日子是在越来越好，这就足够了。

第33章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多月过去，过完元宵，眼看着就开春了，开春就要准备农忙了，这段时间胡宗佑变得更勤快了，每天早出晚归的，把自己能干的事情都干了。

小妖倒也想去帮忙，但他那身板真不是干农活的料，便只能在家做做饭，顺便跟着胡母学者拾掇一下菜园子，也算是小有所成吧。而且还从胡母那里学了几手做菜的手艺和诀窍，虽然比不上大厨什么的，但也是在厨房里浸银了一辈子的人，论起头道来一点都不比那些人差，小妖倒是受益颇多。

小妖是个嘴甜会说话的，把胡母哄得挺开心的，胡父却是觉得别扭了。倒不是因为小妖的问题，并小妖实在不是个讨人厌的孩子。一开始他们还只是因为怕胡宗佑又一走了之才勉强接受小妖，但时间长了自然就能看出来，在为人处世上面，自己的儿子连人家的一半都赶不上。除了卖一身的力气就什么也不会了。可是胡宗佑这一卖力气，胡父就没事干了。

以前闲了赔老太到处逛逛也能打发，可现在胡母的注意力都被分散了，那还能管他这个老头子。闲的时间一长，就开始看什么都不顺眼了，对小妖是不敢说什么，但对胡宗佑可没那么多顾忌了，做的不好不到位，一通骂，做的不合自己心意，也是一通骂，太快太慢了都有讲究，也要说一通，总之就是各种找茬。

胡宗佑脾气好，自然不跟自己的父亲见识什么，说什么都听着，骂也受着，老人太激动了还给倒杯水，做的虽然死板，却也没话说。时间久了胡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一晃，农忙都过去了，两个人在家里住了也有两个多月，现在可是彻底的闲了下来，就是胡母还在种点小菜，但那些事胡母谁也不让插手，三个男人闲在屋子里各种看不顺眼。主要还是胡父看胡宗佑的不顺眼，尤其是前几天，两个人居然偷偷摸摸的去镇子里开了房，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胡父倒是个看得开的，觉得小妖反正也是个男孩子，说什么也没顾忌，骂了两人一顿，主要是说他们太败家的话，好好的家里干什么不能干非要花钱开什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