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恰好回家的方凌听见了，走进厨房，见到水随云围着草莓围裙，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磨着刀，正准备……杀鸡。

“要不要我帮你？”方凌把衣着恢复到居家状态，立刻站到水随云旁边去。

“不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靠边站！”挥手赶人。

“真的不用？虽然我没杀过鸡，但是我杀过人，应该都差不多的。”淡定，无比的淡定。

水随云吓了一跳，赶忙往旁边挪去，两眼疑问地上下打量着某人。

方凌挑眉，见到眼前人不信，于是补充道：“真的，往脖子上狠狠一划，血就从那一线口子里喷射出来，接着狂涌而出，记得一定要挑中那条最大的动脉来割，心狠手辣点，准头好一点，早死早超生对它来说才是好事啊！”

“卧槽，你这是在讲故事呢！”水随云抱着臂膀抖了抖。

方凌慢慢靠近某人，直至快贴到身上去，真切地感受到某人的体温，才在水随云的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见到某人的耳尖渐渐变红，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没错，我就是在讲故事，不然你以为咧？”咧嘴笑了。

水随云一阵恶寒。

水老头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心满意足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也不去点破，直到肚子里一阵响，才打破甜蜜蜜的气氛：“臭小子，你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啊，老头子的小鸡炖蘑菇连影都没见着！”

水随云一看，指着地上被绑着放在袋子里的鸡，说道：“喏，你的蘑菇小鸡在这里呢！”浑然不觉自己说出来话有些歧义，惹得水老头和方凌对视一眼，哄堂大笑。

“老头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厨房重地，利器众多，不适合谈情说爱，记得好好做菜。”水老头笑嘻嘻地闪了出去。

水随云看着他老子，无奈地摇摇头，指挥着还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的方凌：“给我把袖子挽高一点，顺便去左边第二个柜子里拿点蘑菇，用温水浸着，然后，你可以滚了！”指着厨房门口。

方凌淡淡地笑着：“不要这么无情，把人用完了就踢一边，这习惯可不好。”

站到水随云面前，帮忙把袖子弄好，忽然倾身向前，左手一把抱住水随云，右手则上下抚摸着，大力地往水随云唇上亲了一下，惊得水随云叫了起来。

摸到衬衫口袋里有些突起，伸手一抽，发现是一个淡蓝色的信封。

“这是什么？情信？”方凌拿着信封晃了晃。

水随云赶忙擦擦嘴唇，呸呸呸了几下，才摊出手，语速略快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快给回我！”

“不给，你说是谁给你的，我才给回你。”

“卧槽，我上司给的，行了吧。”

“不行，我还是要看一下，确定有没有潜在威胁。”

“我靠，你看吧看吧，快滚出去看，别站这里碍事！”

见到方凌脸色阴沉地离开厨房，水随云心烦意乱地摸着嘴唇，暴躁得想挠墙啊，又不明不白地被亲了，卧槽！

还是专心杀鸡杀鸡，恶狠狠地盯着袋子里睁着无辜小眼睛的鸡，水随云把它看成了某人，抓住已经拔好毛的脖子，手起刀落，轻轻一划，拿大碗把血装好，完全没溅出半滴，完美！

某人兴高采烈地走进来，弹了弹手里的两张纸条，很流氓地吹了声口哨，见到一手拿着滴血的闪亮大刀，一手抓住刚咽气的鸡脖子，面无表情地缓缓转过身来的水随云，瞬间顿住，把想说出口的话急忙咽了回去。

半饷，在水随云的瞪视下，才摸着后脑勺慢慢后退：“哈哈，呵呵，你忙你忙，我不打扰了。”仓促逃离“凶杀现场”。

很和谐很沉默地吃了一顿晚饭，洗完澡，水老头溜进书房品尝他的美酒去，客厅里依旧是吃水果看电视，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的二人组。

“小云，你小时候有去过游乐场吗？”方凌叉起一块苹果扔嘴里。

“没有！”盯着电视里有些像某人的男主角，水随云的叉子重重一插，啪的一声，把一块苹果插断成两半。

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某人连忙挽回：“我也没有呢，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

水随云把叉子一扔，擦擦嘴巴，严肃地盯着某人：“你想干嘛？”

方凌把茶几底下隔层的信封拿上来，倒出里面的游乐场入场优惠券，数了一下，有两张，还有一小张游乐场设施的地图，推到水随云手边：“这是从你的信封里面拆出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水随云看着优惠券，淡淡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卧槽，果然小气鬼就是小气鬼，事实再一次证明，不该对秃头老李有所期待的！

“那你想跟谁一起去？”方凌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林善如？”水随云拿起那些优惠券仔细看了起来。

方凌一凛，卧槽，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不行，得赶快打个电话过去通通气才行，这可是第一次约会的大好机会，不容错过。

水随云余光一瞄，见到旁边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某人，叹了口气，把优惠券放回信封里，拿起地图看了起来：“呐，这个周六行不？”

方凌回过神来，又是一怔，呐呐道：“你是说跟我一起去？”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水随云把地图递给方凌，顺手把茶几上的盘子叉子拿出去冲洗。

方凌连忙把那句快要冲口而出的“伯父不就是么”吞回肚子里，望着不知道何时从书房里出来站在一旁充当默剧背景指手画脚的某老头，默默低头掩住眼里快要止不住的笑意。

可能是所有期待的缘故吧，时间过得特别的快，至少水随云就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转眼就到周六，一大早被兴奋得估计整晚没睡的某人吻醒，迫不得已早早出门，望着人山人海的游乐场，他想退缩，想回家好不好，可是左手却被某人攥得紧紧的。

“虽然这个游乐场建成有好多年，大部分设施也半新不旧的，不过因为入场票价很便宜，也没出现过什么重大事故，吸引来的人还是有很多的，估计排队玩游戏时间也要很长，得好好计划计划一下。小云，你说先玩哪个好呢？还有，”方凌把抓得有些皱巴巴的地图递给水随云，其实他昨晚偷偷把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游乐设施的位置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路线也规划过无数次了，不过还是咨询一下小云的意见比较好，毕竟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啊。

“你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水随云模仿着方凌的语气复述了一遍，从入场到现在，被某些鬼鬼祟祟跟在背后的目光看得有些火大，“一路走来，这话你都问了十几遍了！卧槽，我想问你烦不烦才对！”

方凌转头灿烂一笑，把不远处低声尖叫起来的几个女人瞪得噤声，才收回冰冷的目光，温柔地对着身前人说道：“不烦！才十几遍而已，就算问几十遍几百遍也不烦！小云，来这里，我想你把自己放开一点，玩得开心一些，再开心一些！”目光渐渐地变得宠溺起来。

被看得不好意思的水随云低着头，脸红得有些滴血，喃喃道：“别问了，我有需要会告诉你的，我们去玩海盗船吧。”声音低如蚊呐，把方凌拉着向人少处走去。

方凌停下脚步，一把扯过还在低着头的某人，沈声道：“走错了。”

水随云抬起头，脸红扑扑的像一只熟透了的大苹果，很是诱人。方凌眼里精光一闪，禁欲已久的某处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跟我来！”方凌拉着水随云，掩饰性地走在前面，心里大大舒了口气，好在今天穿的是比较宽松的运动休闲套装，不然可丢大发了。

坐在海盗船船尾，水随云还有些拘谨，坐姿端正得如小学生般，双手牢牢抓着扶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紧紧抿着嘴巴，不敢放声大笑，但是眼里的笑意却已是止不住地蔓延开来，就连坐在旁边的方凌都能确确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纯粹的快乐。

接着下来，两人又玩了碰碰车，他们各自开着一辆车，水随云挑了一辆火红色的，方凌挑了一辆深蓝色的。他们不顾别人诧异的目光，在这里只认准了对方，分开又狠狠地撞上去，撞上去又迅速分开，两辆车激烈地碰撞着，时不时迸发出一闪而过的火花。在方凌刻意的退让下，水随云把他逼到了一个角落里，面对面的直直撞上去，看见方凌有些狼狈地躲闪着，水随云忍俊不禁，方凌则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认输。

旋转咖啡杯，火车丛林探险，360度两环极速过山车，欢乐篮球射击比赛……几乎游乐场内的设施都玩光了，最后只剩下鬼屋和摩天轮还没去。

方凌看了一眼手表，差五分钟就到六点半，游乐场关门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先去吃饭，然后去鬼屋，再去摩天轮，应该还来得及。

“小云，我们去吃饭吧！”方凌拿着一袋子零食和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身旁左顾右盼的人。

水随云接过，仰头灌了一大口，随即递了给方凌：“呼，真爽！虽然现在是九月底了，但还是挺热的！你也赶紧喝一口！”

方凌一愣，随即接过，就着在水随云喝过的那侧喝了一口，然后拧紧瓶盖，看着自顾自走在前面的人，不由得笑了。

“我还不是很饿，不想吃饭，怎么办？”水随云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转啊转，就是不正眼看方凌。

方凌伸手往水随云头上一摸，慢慢地滑落变为搭着他的肩膀，故意说道：“你是不饿，可是我饿了，怎么办？”

“呃，那还是去吃饭吧，吃零食多了，也不抵饿。”

方凌哈哈大笑，伸手弄乱水随云有些汗湿的头发：“你也知道零食不抵饿，刚刚我阻止你买的时候，你还很振振有词地反驳我？”

“呃，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水随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随便挑了间快餐店，点了几份小炒和一些配菜，两人埋头苦吃。

“呼，好饱好饱！”水随云摸着小肚子，像吃饱了在舔爪子的喵咪一样，慵懒地眯着眼睛，恣意地伸了伸懒腰。

“好了，走吧。”方凌结账回来，就见到一脸吃饱喝足，懒洋洋地摊在座位上的某人。

“去哪里？”继续揉肚子。

“鬼屋。”帮忙揉肚子。

“什么？”水随云急急甩开方凌的手，惊呼道，“我不去！”

方凌无奈地看着在耍脾气的某人，耐心地问：“为什么不去？就剩鬼屋跟摩天轮了，你不是说要玩全场么？玩完这两样，我们就回家。”

水随云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我不要去！反正我就不去，我要回家，回家！”

方凌把水随云拉到人较少的树荫底下，依靠着粗壮的树干，有些心疼地搂着：“怎么了？你怕鬼？还是怕黑？”

水随云低低的声音从方凌胸口中传来，带着若有若无的鼻音：“嗯。”

方凌一边搂着一边轻抚着某人的后背，眼里满是柔情蜜意：“要不，我给你哼首歌？”

“嗯。”良久才回复了一个字。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蓝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被里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蓝摇你快快安睡……”方凌静静地站在那里，慢慢哼唱起来，如大提琴般的声音缓缓流淌着，安抚着怀里的人儿。

这个人的怀抱很温暖，这个人的声音很柔和，这个人的心思很细腻，这个人……让我拥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我觉得我就是他世界里的全部。水随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红红地挣脱开来，嗔道：“唱得都跑调了，来来回回就会那么两句，忘词了？还有，你才不是我妈呢！”

方凌顺意放开怀里的人，改为紧紧牵着那只有些冰凉的手，低声下气地哄着：“是，是，是，我不是你妈，况且我也不想成为你妈。”虽然伯母对你很重要，但是我希望我能成为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那一个。

“哼。”水随云傲娇地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接着拉着某人席地坐下，斜斜地靠在某人怀里，“我累了，借个肩膀靠靠。”

“好，你想借多久就多久。”方凌宠溺地望着怀里的人。

“我只见过我妈妈的照片，我妈妈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追她的人有好几条街，不知怎么就嫁给了只会死读书的臭老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很多人都这么说的，连老头子自己也承认。”水随云无意识地摧残着身旁挺茂密的小草们，顿了顿接道，“听说我妈妈刚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她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生了哥哥之后就不打算再生了，结果却意外有了我，当时差点难产，好不容易早产生下我，又患了产后抑郁症，我妈妈她真的很不容易。”

方凌望着慢慢亮起来的路灯，眼里满怀深情：“嗯，我很感谢她，你妈妈真的很伟大！”因为她，才有了你，所以我才会遇上你。

水随云怔住了，喃喃自语道：“虽然没有人告诉过我，虽然婴儿时候的我不可能也不会记得的，但我还是有朦胧地感觉到她有抱过我，有哄过我睡觉，有喂过我喝奶，有逗过我玩，真的，我心里面真的有这种感觉。”

“嗯，你妈妈真的很爱你。”方凌摸摸怀里人儿的头发。

“小时候，家里只有爸爸和哥哥。爸爸是个很负责任的中学老师，他还是他带的班级的班主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从未变过。爸爸每天都很努力地教书育人，很多时候都在学校里待到很晚才回来，有时候甚至凌晨一两点才回来。爸爸在我的印象中很忙很忙，经常不在家，但一直都有学生来家里找他。哥哥比我大六岁，他很聪明很懂事，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比起爸爸，我觉得哥哥更像爸爸一些，我更喜欢跟哥哥待在一起。”水随云淡淡地说道，怀念起年少时光。

“嗯。”看来大舅子比水伯父要来得靠谱一些。

“可是当哥哥上了初中要住宿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了我，虽然后来哥哥申请了走读，但是由于晚自修的缘故，哥哥每晚都是十点左右才回到家。”水随云身体僵了僵，顿了顿，才接着说，“在我六岁那年，有一晚家里招贼了，那晚刮着风下着雨，爸爸被学生叫走了，哥哥还在学校里，贼从水管爬上了还没装上铁网的阳台，使劲地撬着阳台的门，阳台有一道木门和一道铁门，外面的是铁门，里面的是木门，那晚就听见铁门在不停地响着，那时候我刚躺下，睡不着，屋里很黑，很黑，我一个人很怕，很怕……”情不自禁地发着抖。

方凌把人紧紧搂着，摇了摇：“不怕不怕，有我在，以后我一直都在。”对，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嗯。”渐渐停止了发抖，“我很怕，黑暗的屋子好像一只要吃人的怪兽一样，大风呜呜地刮着，房间里的窗啪啪作响，我怕得不敢动，甚至连床边的小灯也怕得不敢开，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上。说不清楚过了多久，床边梳妆柜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但我还是爬了过去，紧紧抓住电话，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电话的另一边是谁，我只记得我哭了，在赶回来的哥哥怀里嚎啕大哭，也不知道那贼后来怎么样了，那几天我一直发着烧说着梦话，把爸爸和哥哥吓得够呛，从那以后，哥哥直接申请免除晚自修，代价是期末考试必须是年级第一名。”水随云撩起方凌的运动衫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