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你说的那番话我全都信了吧？”海文注视着奥罗说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我相信你心里清楚，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奥罗盯了海文一会儿，别开了目光，轻声说道：“你想问什么？”
“我听说木法镇那边有传出来关于龙王的消息，”海文转身，靠在墙上，瞥了奥罗一眼说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应该正好在那个镇子吧？关于龙王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皇宫应该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吧？”
“嗯，不过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那三个魔法师死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见，也根本没人知道那个龙族的爪印是怎么回事。”
“那三个魔法师贩卖的龙王眼睛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和他们谈过，他们说是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交给他们的，”顿了顿，奥罗说道，“那个穿着斗篷的人，后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也就是刚才和我们交手过的那个男人。”
海文的神色一整。
“所以我猜那三个魔法师说不定也是他杀了的。”
“凭什么？”
“凭什么？”奥罗扯了扯嘴角，“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让我们以为龙王真的被人类杀死了？”
海文沉默了两秒，说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那个龙族为了什么目的才把那对龙王眼睛交给那三个魔法师，后来他的目的到达了，那三个魔法师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但是想要杀死人类有许多方法，对方却偏偏用了最显眼，最夸张的方式。
而且据在木法镇调查的魔法师的书信报告，那种大小的爪印，只有龙王才有可能符合。
最终还是不想让人类认为堂堂的龙王真的被杀死了吗……
海文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奥罗，你说过那个男人曾经出现在你的面前，是为了向你打听龙王的事情……如果他就是龙族之王，他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奥罗慢慢地转过目光，落在海文的身上，而后轻描淡写地说道：“谁知道呢。”
“你在莫斯特山的山顶上，真的没有见到龙王吗？”
“你觉得如果我见到了龙王，还有可能活着回来吗？”
“你能够到达那座山的山顶，本身就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是吗？下次你也可以试试看。”奥罗嗤笑道。
“另外，我还听说你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只幼龙，”海文眯起了眼睛，“你为什么会突然间想要养龙？”
奥罗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呆，而后慢慢说道：“为什么你们都要问我这个问题？”
“……”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不像是会养龙的人吗？”
“不像。”海文垂下了眼帘。
“……是吗？”
那是为什么呢？
奥罗连自己也不清楚。
脑海中却浮现出银发男人的背影。
那个男人走在荒野之中，不停地远去。夕阳下的那个背影让奥罗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他心中有些后悔刚才就这样让阿尔离开了。
想到这，奥罗有些不耐地说道：“我现在有事，先走了。”
海文的目光追随着奥罗，看着对方快步走入大街，心中思考着什么。
阿尔离开魔法协会的时候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
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塞西的模样。回忆中塞西冰冷的声音和奥罗冷淡的神色结合起来，阿尔只感觉到无尽的疲惫和失落。
他扇着翅膀，漫无目的地飞着，不知道能做什么。
龙族很有可能会被全部抓起来。
如果路德和他的事情被知道了，那些人会不会把龙族全部都杀了？
……那不就是灭族吗？
他们……会被灭族吗？
阿尔的心情有些沉重。
奥罗……也赞同这种事情吗？
如果龙族要被消灭，那么他和路德也会成为人类追杀的对象。奥罗……觉得这种事情也是无所谓的吗？
不，他的态度并不是无所谓吧。奥罗觉得这种事情是正确的，他已经明明白白地如此说出来了。
阿尔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大脑中一片空白，不过他没有陷入混乱，反而因为这片刻闪现过的想法而极度冷静了下来。
小飞龙打起精神，张望了下周围，瞄到一户人家院子里头的一头龙时，朝着那儿飞了过去。
青龙正惬意地趴在院子里，当小飞龙“咻”的一声窜了进去落在栅栏里头时，青龙猛地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过来，震惊道：“龙王陛下！”
阿尔听到了“声音”，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龙王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青龙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尔抬头看着青龙，想说“那些人类很快就要来抓你们了，你们赶紧逃走吧”，却又觉得没有丝毫意义。
他没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全大陆的龙族，而且他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青龙弯下了脖子凑近过来，好奇道：“龙王陛下？”
“我就在这里呆一会儿。”阿尔轻声说道。
“唔……”青龙似乎有些拘谨。
阿尔缩在青龙的屁股后头，闷头闷脑了一阵，又悄悄瞥了眼屋子里头，喃喃道：“你的主人对你好吗？”
“主人？嗯……”青龙思考了一阵，“挺、挺好的，他们不太远行，只要求我看着家门就行。他们给我地方睡觉，还会给我充足的食物！”
“……你不想变成人吗？”
“变成人？”青龙眨了眨眼睛，“我的确听说以前我们龙族是能够变成人形的，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对我来说没什么真实感……不过也的确有一部分龙很强烈地希望能够解除封印。”
阿尔有些惊讶。
原来也有龙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吗……和灰街的那几头龙完全不一样。
不过也是吧，从一千年以前活到现在的龙族能有多少？现在大多数的龙都是在封印后的年代里诞生的，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些能力，也就不会因为失去而感到不平了吧。
阿尔顾自思索着，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往青龙身后躲去。
没过多久，一个人脚步悠闲地从栅栏前经过。
走过去之后，这个人顿了顿，又飞快地倒退了几步回来，蹲在了栅栏前，抬头仰望着青龙。
青龙在心中无奈地叹气：“……又来了。”
阿尔有些疑惑。
拉尔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手上拎着一个菜篮子，篮子里放着不少草和花。
阿尔知道不远处有山，难道拉尔是去收集魔药材料的吗？他看到过罗德拿着这些花花草草摆弄来摆弄去。
金发男人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青龙，微笑着说：“你好？”
青龙：“……”
“你们的确是会说话的吧？我昨天可是遇到了你们的龙王陛下哦！”
青龙：“……”
“啊，我知道，你不会和我说话的……”拉尔扬着嘴角，自言自语了起来，“没错，没错，我家里的那两头龙也和你一样，从来不会开口和我说一句话，不过昨天我的确和一头龙说话了哦！他还在我面前变成了人的模样……啊，真是奇妙，不过可惜我没看见他身上的龙鳞，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观察一下才行……”
青龙：“……”
拉尔摸着下巴，说道：“不过现在你们的龙王陛下不知道如何了，王都里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要是你们的龙王陛下遇险了，你们会说话吗？会变成人吗？”金发男人笑眯眯地说，“要是你肯说一句话，我不介意去帮一下你们的龙王陛下哦，反正我是一个很闲的人，只要你肯说一句话……”
一个男人蹲在栅栏前，对着一头沉默的龙就这样喋喋不休。
阿尔无语了片刻，脑袋里又冒出了一个想法，从青龙的身后探了出去。
拉尔正扯得漫无边际，余光瞄到小飞龙时，嘴上顿了一顿。
就在这时，街口传来熟悉的喊声：“拉尔！”
阿尔又缩回到了青龙身后。
奥罗跑了过来喘了口气。
拉尔没有站起来，依旧蹲在地上，抬头看着金发男人平静地问：“怎么了？”
奥罗蹙眉道：“有看到我的龙吗？”
拉尔望着奥罗，若有所思。
“……怎么？”
“你的龙离家出走了吗？”拉尔勾起唇角，“我说过你不适合养龙的。”
奥罗的脸色微沉，声音也冷淡了下来：“我只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龙。”
“没有。”拉尔回过了头。
“……”奥罗转身，离开之前低声道，“要是找到他了，帮我把他带回来……麻烦你了。”
“嗯。”拉尔随口应道。
当金发男人离开了，拉尔撑着下巴慢慢道：“出来吧，龙王陛下。”
第28章：狩猎龙族（二）
阿尔扇着翅膀飞了出来。
拉尔戏谑道：“需要我的帮助吗，龙王陛下？”
被拉尔带到他的住处之后，阿尔被扔进了一间房间里，连带着一套厚重的衣服也砸在了他的身上。
阿尔化成人形，穿好衣服之后走了出去。
拉尔的宅邸很豪华，或许是因为他是全国最有名的魔药师。
走廊的两边有着数间空置的客房，走廊尽头有一间很大的房间，阿尔远远瞄了一眼，瞄见了屋子里头种植着的一些草木和木桌上的一些玻璃瓶。
沿着楼梯走上去，二楼是一个宽敞空荡的空间，什么也没有，前后是阳台般的设计。
拉尔就在那里等着他，站在凭栏处。
阿尔走过去，刚好和一头赤龙来了一个对视。
“……”
底下的院子里养着两头龙，一头赤龙和一头青龙，前者正用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盯着阿尔看，后者则是趴在地上打着盹。
拉尔深深地凝望着那头赤龙，问道：“你能告诉我它现在在说什么吗？”
“……”阿尔干巴巴地看了赤龙一眼。
这家伙正在对阿尔咆哮。
“——龙王陛下，您怎么能来这个地方？！您身旁的人类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是个变态，赶快远离他！！！”
赤龙狠狠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把拉尔和阿尔的头发齐齐往后吹去。
阿尔咳嗽了一声，说道：“他在跟我问好。”
“恺撒，恺撒，你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的吗！”拉尔张开了双臂，双眼闪烁着光芒，“现在我们没有了交流障碍，快，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你这个变态，就算哪天我变成人会说话了也永远不会和你说话的！我还不想被传染神经病！还有，别以为你给我们的水里加了魔药做实验我们没发现！作为补偿我们要加肉！肉！鸡肉，牛肉，只要是肉都可以！呃……不对，重要的是你给我离开龙王陛下，不准靠近他！”
拉尔期待地看向阿尔，激动道：“它在说什么？”
“……”阿尔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
青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恺撒，安静一点……龙王陛下，您好，能够在有生之年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青龙慢慢爬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阿尔，说道：“不过您的身体是否还没有完全恢复？”
阿尔一愣，点了点头：“嗯。”
“这个家伙，”青龙瞟了一眼拉尔，“他为了养活我们收集了许多水晶，那些水晶应该足够您完全恢复了。”
阿尔牵起了唇角，说道：“嗯，我也是为了这个才和他一起回来的。”
拉尔挑眉：“你们在交流什么？”
“你说过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可以随时来找你，”顿了顿，阿尔垂下了眼帘，“一千年前大封印之前，我被塞西夺走了半颗龙核，被他杀死了。我的另外半颗龙核被保存了下来，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完成了重生。不过就算现在我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了，我也并没有完全恢复……不能完全恢复，记忆就没办法全部回来。”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恢复记忆？为什么？”
“因为很多事情只有在恢复记忆之后才能去做，”阿尔瞥了拉尔一眼，轻声说道，“龙族已经危险了。”
“……宫廷终于知道龙族的事情了吗？”拉尔喃喃着，抬头看着赤龙和青龙，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如果是要永绝后患，他们会下令把龙族全部杀死也不奇怪。”
阿尔默默收紧了双手。
“我的确说过会帮助你，不过我也需要回报，”拉尔笑着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阿尔思考了一下，指了指院子里的两头龙，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恢复了，我就让他们好好和你说话。”
赤龙：“龙王陛下，我才没有什么话是可以对这个人类说的！！！”
青龙：“龙王陛下……”
拉尔双手按在了阿尔的肩膀上，郑重地说：“一言为定。”
阿尔觉得拉尔是个怪人。
这个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似乎比奥罗靠谱多了，不过本质却是如此古怪。
或许是为了好奇，又或者是为了研究，这个人在探究真相的同时，根本没有顾虑到人类会变成什么模样。
当在床上躺下的时候，阿尔忽然间想到了给拉尔的定位。
——这个男人，是站在龙族与人类之间的人。
他的态度暧昧不清，不会随意地偏向哪一方。引导他的行动的，只有他自己的想法而已。
所以当拉尔将最后一颗水晶放在他的身旁时，阿尔放弃了问他“会不会后悔”这个问题。不过拉尔对上他的目光时，却似乎看懂了他的想法。
他笑了笑，将阿尔额前的发丝捋到了耳后，轻声说道：“我相信我自己。”
阿尔有些惊讶。
“晚安，龙族，我期待你的苏醒。”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奥罗疲倦地回到了魔法协会。
几乎一半的人都聚集在了那个房间里，奥罗远远地看了一眼，沉默地上了塔楼，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房间里依旧是空荡荡的。
奥罗走到床边坐下，发了会儿呆，又伸手把包袱拿了过来，翻了翻里面剩下的红水晶。
只剩下两块了……
他吐出一口气，倾下身用手撑住了额头，垂眸看着手中的红水晶。
那条蠢龙，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叩门声响起。
奥罗抬头就看见了红发少年。
门并没有关上，对方站在门口，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什么事？”
罗德小声问：“……你没找到阿尔吗？”